你清醒一点(长笑歌)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还真叫他追上了！”
陆游川一抬胳膊，将龙傲天的脑袋夹在咯吱窝里，低声警告：“是我喜欢他，暗恋，懂不懂？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要是说漏了嘴，我就把你考倒数的事告诉叔叔阿姨。”
“好好好！我不说！”龙傲天立马妥协，他挣脱开，拽了拽校服领子，一本正经道：“既然不会占据我最佳好友的位置，那我勉为其难接受他吧。”
但这件事在龙傲天肚子里消化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他又跑到陆游川跟前找不自在。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陆游川给出的答案也很官方：“我们是学生，当然一切以学习为主。”
龙傲天撇撇嘴，“那你是打算毕业之后再跟他告白？”
“……你是怎么打算的？”
一句话掷地有声，丢出去了，却没人捡起来。
“陆影？”
陆影抬眼看去。
龙傲天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影没有任何反应，连字都不愿意给他写一个。
龙傲天连续熬了几天夜，整张脸透着不健康的白，他双手按在脸上搓了搓，声音有些无力。
“于缈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办了，办到什么程度一直没跟进，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念念现在情况很凶险，医生说——”
他突然哽咽。
“医生说，再找不到合适的心源，她活不过这个冬天。”
陆影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他低头写下一行字，递给龙傲天看。
【那就跟她好好告别。】
不要像他一样，连宋挽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龙傲天眼神锐利，直接跟他翻脸，“你什么意思？你在咒念念死吗？”
四目相对，多年的默契让龙傲天很容易便看懂这个眼神，陆影的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
“是宋挽星算的？他算到念念会死是吗？”龙傲天频频摇头，看上去疯疯癫癫地，“我不信，我不信，他连自己的死期都算不到，他就是瞎算的，念念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陆影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龙傲天，眼中是一片黯淡废墟。
他也想这样发泄一场，抱着宋挽星大哭一场，可他现在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说不出口。
看着陆影像行尸走肉一样，宋挽星倒淡定了，他一屁股坐在陆影身边，两人相贴的胳膊边缘逐渐变得透明。
他看着又哭又笑的龙傲天，吐槽一句，“他真是越来越疯了。”
但似乎这样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偏头看陆影，“要不你还是跟他学学吧，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强吧？嗓子都憋哑了。”
陆影听不到，等龙傲天渐渐安静下来，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距离宋挽星坠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那场莫名其妙在秋天降落的大雪也已经化得差不多，随处可见脏兮兮的雪堆和湿漉地面。
宋挽星跟着陆影上了车，司机转头问道：“老大，回园林吗？”
陆影摇摇头。
司机立即明白，启动车子往湛园去。
路过市中心时刚好赶上堵车，车子停滞不前，司机心里有些烦躁，十根手指轮番敲打着方向盘。
陆影往外一瞥，“贝海书店”四个字刚好占据大半个窗户，霓虹灯闪烁着，在玻璃上叠出不同的光影。
他看了半晌，拿过拐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宋挽星曾在这里给他留了一封信，虽然那封信后来不知去向，但至少存在过。
二楼似乎还能看见他们接头那天的景象，他也清晰记得宋挽星坐在桌子前，微弓着腰认真写信的背影。
“先生，您确定要进去吗？”
不等工作人员再三解释，陆影点了点头。
“好的。”工作人员将身份证递还，还是提醒了一句，“下次再进，就只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陆影将身份证塞进上衣口袋，毫不犹豫朝一个方向迈动脚步。
宋挽星把信藏在了这个书柜的某本书里。
——曾经藏过。
陆影把整面书柜一本本看过去，他并不期待能在这里看到那封信，毕竟宋挽星第二次来时早已把信带走，他只是站在这里，把自己当做那天的宋挽星，去猜测，去选择。
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本书。
《藤本花卉赏析》，封面上印着一大簇紫藤花，小花园里也曾有过这么一株，后来被他们做成了干花。
原本决定两人一起去拿那些干花，可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刚翻到扉页，厚重的书从某一页自动摊开，露出夹在其中的东西，赫然是一个信封，陆影眼睫颤动几下，将它拿起，举到眼前。
《致陆影》。
他嘴唇微张，无声地说出三个字：小骗子。
明明没有丢掉，还故意骗他，不叫他看。
“扑簌”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书中掉落，陆影将拐杖靠在书柜上，费力地弯腰，伸长了手去捡，可还未触及便僵在那里。
那是个一模一样的信封，依旧是宋挽星的字迹，收信人却换了一个。
——《致刘波儿》。
作者有话说:
星星做啥事先写计划是陆姐教的。
星星第二次去贝海书店，不是把《致陆影》带走，而是又留下了一封《致刘波儿》。

《致陆影》。
“亲爱的陆影，写下这个开头时，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很抱歉是临时起意，才有了这样一封略显仓促的信。
信的内容无关风月，只有来自一个朋友的关怀。
亲爱的陆影，我希望你开心快乐，此生不遇难事，不见忧思。
亲爱的陆影，我希望你身体健康，夜时安睡，日出拥抱太阳。
亲爱的陆影，我希望你能成为专属于自己的自己，你值得最好的，值得更好的，值得被所有人爱。
爱不是卑微的讨好，不是一味的迁就，不是患得患失和逆来顺受。
爱应该是明媚的、灿烂的一束光，被光照到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奔跑，灵魂无拘无束，笑容坦荡，内心坚强。
亲爱的陆影，希望你能遇到那束光。
这不是情书，只是一封很简单的信，是一封写在夏天，但永远都不会寄出的信。
信的内容无关风月，只有来自一个朋友的关怀，所以如果某天你看到了这封信，也不必因此苦恼。
你只管去过自己的生活，去做喜欢的事，去爱自己，去奔赴山海，去闪闪发亮，去做别人的那束光。
可以吗，勇敢的女孩儿。”
指尖颤抖着抚上最后一行，结尾处没有写信人的署名，只有一颗五角星，像宋挽星的头像那样，画着一双微笑的眼睛。
“啪嗒，啪嗒……”
字迹被泪泡过，逐渐模糊起来，陆影毫不犹豫用昂贵的西装去擦，却已经来不及。
书柜角落，宋挽星抱头蹲着，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一张脸臊得滚烫，“哎呀你看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怪不好意思的。
幸好他写下这封信时，没有提及任何“我喜欢你”的字眼，要不然更尴尬。
身边一阵风吹过，宋挽星悄咪咪睁眼看去，在离他一米的地方，陆影靠坐在书柜前，红着眼圈拆开了那封《致刘波儿》。
“别看了！”宋挽星大鹏展翅扑过去，却穿过陆影的身体，一头撞上了书柜，撞得头晕眼花。
再回头，陆影已经将信展开。
他翻过身，干脆破罐破摔，跪在地上往外爬，嘴里嘟嘟囔囔地，“你就看吧，我走，我走行了吧。”
说着要走，其实一直蹲在门口等着，等陆影收拾好心情出来，他又一声不吭跟上去。
他走在陆影后面，低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
走着走着，陆影突然停下脚步，宋挽星就这么从他后背穿过去，走出去两步才意识前面已经没了人，于是转过头看去。
“陆影？”
陆影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宋挽星缓缓瞪大双眼，“你能说话啦？”
“老大！你能说话了！”裴络惊喜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这样一个好消息叫他语无伦次起来，“老大你你你、你终于好了，终于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影哑了半个月，找了多少医生来看都束手无策，只说过段时间，把这件事淡忘就好了，陆影当时听了没什么反应，但自那之后就十分抵触就医。
“嗯。”太久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陆影清了清喉咙，问道：“什么事？”
裴络高昂的声音虚了几分，“哦……是这样的，今天法医来了，在嫂子手里发现了一枚戒指，废了好大力气才取出来——”
陆影打断：“碰他了吗？”
裴络愣了一下，才明白陆影想问是否用了特殊手段把戒指取出的，他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就是拿出来的。”
宋挽星一直凑在手机旁听，听到这里，他眼睛一亮，“对！还有戒指！我都把这事忘了，你快去看看戒指！快去！”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陆影往外走去，路过教材区时，他停下来看了会儿。
架子上摆满了最新的真题试卷和名师预测题，陆影一样拿了一本，抱去前台结账，上了车后，他又把真题随手一丢，那样子是打算再也不看了。
到医院后，陆影先去看了眼宋挽星，冰凉的身子就这么孤零零躺在那里，眼睛闭着，脸上是毫无血色的灰白，太阳穴的位置呈现不自然的淤青。
“对不起。”陆影凑近了跟他道歉，“前两天不是故意不理你，我给你写了字，你看不见。”
宋挽星没有回应，陆影静静站了会儿，转身走出去。
裴络递上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一枚钻石戒指，“老大，这应该不是你定制的那个吧？”
经裴络提醒，陆影想起那枚他为宋挽星定制的戒指，找了国外的大师团队，还要大概半年才能拿到成品，于是他摇摇头，“不是。”
他把戒指拿到眼前看，一下便明白这枚戒指的来源。
某次宋挽星跟顾念见完面回来，手上就戴了这么一枚戒指，那时他说是顾念借他戴着玩的，还说要还回去，可这枚戒指如今又出现在了这里。
“老大，嫂子握得实在是太紧了，法医说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一般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陆影眸子波动几下，隔着塑料袋把戒指来回打量。
宋挽星在一旁介绍，“这不是戒指！这是一款非常牛逼的窃听器！牛逼到什么地步呢！从楼顶掉下来，我都摔碎了它还没坏，这就是本案疑点，你一定好好查！”
虽然听不见，但陆影不负所望，他将袋子还给裴络，叮嘱道：“好好查查，指纹，材质，来源，仔仔细细查个清楚。”
说完他又回过头，隔着落地窗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我待会儿再来陪他。”
他现在要去找顾念问问那枚戒指的事。
【柚子：于缈信息已采集，确认提交吗？】
【JOJO：确认。】
【柚子：再提醒一下，一次任务只能提交一次信息，如果错误的话，你的任务将会宣判失败，到时候会有人接替你完成任务，你回来后也会受到惩罚。】
【柚子：不如我先找人帮你验验融合度？】
顾念没有丝毫犹豫。
【JOJO：不用了，我确认是他。】
柚子没再回复，顾念静静等着，没过一会儿，表盘出现一条新消息。
【柚子：恭喜你，JOJO，任务已完成，我来跟你确认一下回来的时间。】
回去的时间……
顾念看向不远处，龙傲天正把干净的毛巾浸入热水里，水是刚烧开的，还烫手，可他还是忍着痛，一点一点把毛巾拧到半干。
“念念，我给你擦擦腿。”他走到床尾，将顾念的右腿搬到自己膝盖上放着。
热毛巾盖在腿上很舒服，是顾念在痛苦中生活这么多天，头一次觉得这样舒服。
“这样会好点吗？”
顾念的目光从毛巾移开，同龙傲天对视，“什么？”
她没太多力气说话，音色虚弱下来，听着倒是跟伪装的时候差不多。
“你昨天说腿很重，很不舒服，我问了医生，说是热敷可以缓解一下压力，这样会好一点吗？”
顾念“嗯”了一声，“好很多。”
纵然身体上的折磨令人发疯，可她突然不着急走了。
趁着龙傲天回去换水的空，顾念给柚子发消息。
【JOJO：过几天吧。】
【柚子：怎么了？不是说呆够了吗？】
【JOJO：还有点事需要确认一下。】
房门被敲响，透过玻璃看去，陆影静静等在门外。
龙傲天开门，陆影先递上一束花，“我来看看小念。”
花是裴络准备的，陆影才没那个心思。
“你嗓子好了？”龙傲天早已忘了白天刚刚跟陆影翻过脸，他凑近了陆影，道：“你跟小念好好说话，千万别刺激她，求你了。”
“我知道。”
陆影走近床边，将花插进床头的透明花瓶里，“小念好点了吗？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白玫瑰。”
顾念毫无波澜，喜欢白玫瑰的是之前的顾念，陆影在这儿装什么呢？
可下一秒陆影又直入主题：“今天法医来做司法鉴定，在星星手里发现一枚戒指，我记得，星星说过是你送他的，所以来问问。”
是宋挽星打来最后一通电话时用的戒指，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关于于缈杀人的线索。
顾念乐得看见于缈被定罪后狼狈的样子，她干脆全盘托出，“那是我送他的窃听器，有录音和通话功能，音频文件直接上传云端保存，给我拿纸和笔，我给你账号密码。”
陆影就这么轻松拿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临走前，顾念突然喊他。
“陆影，能帮星星报仇的只有我们两个了，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让我看到于缈的结局？”
她只是想看到这个世界于缈的结局，等她带于缈回去，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宋挽星报仇。
陆影没多说，只是淡淡两个字，“放心。”
“念念，别说这种话好不好？你不会死的，我跟你保证。”
身后是龙傲天的卑微乞求，陆影没在意，他拿到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登录顾念给的账号。
那是一个很老很旧的云端，似乎没多少人用，所以根本没有进行维护，页面卡了两分钟才进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密密麻麻的录音文件。
陆影拿起鼠标，下滑至页端，总共12786条录音。
他随手点开一个。
“……对了孟警官，周家的天花板找了吗？”
这是宋挽星在调查周家。
他又换了一条点开。
“……周政升跟那个姓冯的医生这一年只联系了一次，还是询问他那老寒腿。”
陆影不断换着，每点开一条都是宋挽星的声音，一万多条，全是宋挽星日夜不休翻看资料时留下的。
鼠标移至最新一条，陆影屏住呼吸，双击点开。
先是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刺啦刺啦”响了一阵，才听清有人在说话。
“如果不是要聊陆游川，你不会跟我出来的，是吗？”
趴在音响跟前的宋挽星松了口气，顾念给他最新款戒指时说不会摔坏，他是不太信的，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其实从于缈带他爬上天台时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哪聊不是聊，为什么非要下着雪到这里来？
他提前打开了录音，可一番交谈后却发现于缈这个人警觉得很，说的全是些废话。
于是他假意去摸口袋，手里握的却是一枚已经坏了的窃听器，又假意不小心被于缈发现，窃听器也变成了两截。
他的计谋立刻生效，没了窃听器，于缈没了顾忌便不再伪装，整个犯罪过程，还有他杀害陆虞的言论，被一点不落录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发现这章居然有章节名字！《致刘波儿》后面会出现嗷～
后天更新老婆们，明天休息一下下，顺便修修文。

第78章
陆影静静听着，听到宋挽星被击倒时的那声闷哼，他猛地攥紧双手，鼠标被捏得“咔咔”作响。
仗着陆影听不见，宋挽星在一旁添油加醋：“他打我两下呢！你记得替我打回去！”
陆影岂止是想打回去，他想着就这么把于缈杀了算了，什么疑点，什么证据，通通不重要，他只要于缈死。
“……宋挽星，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比刘波儿好听多了，但可惜，我没法用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陆影眉头一点点蹙起。
什么叫没法用这个名字？这句话本就很奇怪，只是为了一个名字才盯上宋挽星？这理由太牵强了。
“……你看，就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今天要下暴雪，我都不必费心思清理脚印，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