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醒一点(长笑歌)

顾念趴在地上，过去几秒才颤了一下，她捂住胸口蜷起身体，牙关紧闭，嘴唇渐渐漫上紫色。
这副身子实在不行，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病？
而于缈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他笑出声来，竟直接把棒球棒丢了，“你看，老天果真一直站在我这边，一场大雪帮我把宋挽星解决了，你又这个时候犯病，只要我把你带出去，告诉他们是你试图攻击我，又因为突发心脏病而死，应该没人会怀疑我。”
顾念大口喘息，拼命挤出几个字：“你……想、得、美！”
“他们在那儿！”空无一人的地库响起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于缈立马跪下去，假意替她做起心肺复苏，刚按几下，便被人撞到一边。
他脸上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小念心脏病犯了，快救救她！”
“念念！念念！”龙傲天直接滑跪在顾念身边，他一把扯开衬衣，从内衬里拽下一个袋子，里头的东西顾念十分熟悉，是她从前出门都会带一瓶的救心丸。
龙傲天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缝到自己衣服里？
“念念，别怕，别怕……”龙傲天抖着手，将小小的药丸塞进顾念舌下。
看着龙傲天煞白的脸，顾念扯了扯嘴角，害怕的人才不是她。
那边于缈已经被安保按住，他左右看看，似在不解：“你们抓我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小念送去医院？”
“于缈……”顾念躺在龙傲天怀里，她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宣读于缈的结局：“这个世界没有证据审判你，但我刚好不需要这些证据，不管你做的有多天衣无缝，我也可以直接把你送走。”
闭上眼前，她听见于缈最后一句话：“那不如赌一把，就赌我们两个……谁先走吧。”
“咔哒。”
房门响动一声，然后是奇怪的脚步声，一声轻，一声重。
顾念动了动眼皮，她知道自己还没死，但就是不能动作，好像灵魂还在空中飘着，无法掌控濒死的身体。
“刺啦——”
有人拖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她身边。
顾念费了很大力气，花了很长时间，才强制自己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人，她虚弱地张了张嘴，用顾念的声音道：“游川哥哥？”
她不太敢认，因为这个陆影，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
陆影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见顾念醒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行字后，递到顾念眼前。
【宋挽星去哪了？】
顾念疑惑他用这种方法沟通：“游川哥哥，你怎么了？”
陆影将纸拿回去，又写下一行字。
【没什么，只是没法出声而已。】
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是悲伤过度导致的失声，只要将心情调整好，就会慢慢恢复。
待顾念看过，他又指了指第一句话，示意顾念回答他的问题。
可顾念直勾勾盯着陆影的喉咙，半晌没有言语。
【告诉我，宋挽星去哪了，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第三句话。
“游川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影淡漠地眨着眼，然后写下第四句话。
【西城三巷，3-48。】
顾念脸色一白。
她自然知道陆影这句话的含义，是那个电话——宋挽星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她怕宋挽星出事，于是冒险用路人的手机给陆影打了电话。
陆影好像没了耐心，再次落笔时字迹变得潦草许多。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星星在哪？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那个电话是33章的内容，顾念假装陌生人给陆影打电话，告诉他星星在哪，陆影是怎么猜出来的在39章，陆影在心里问自己，宋挽星和顾念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那个时候就在怀疑了。

顾念想不通，如果说在宋挽星面前暴露是她自己不小心，那陆影又是怎么知道的？
仅凭那个西城三巷的消息吗？
她自认已经伪装得很好，就连朝夕相处的龙傲天都没有发现异常，陆影不可能知道，除非……
除非是宋挽星背叛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陆影。
她动了动嘴唇，“星星告诉你的？”
陆影答非所问，笔尖在纸上“嚓嚓”摩擦。
【你也能未卜先知，能不能告诉我，星星在哪？】
读完这一行字，顾念倒放下心来，陆影并不知道她的任务，最起码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别人创造的鸡蛋。
顾念猜得没错。
陆影能感觉到宋挽星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他知道顾念跟宋挽星是同一类人，所以他要紧紧抓住顾念这一根稻草，那是他希望的唯一来源。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这太复杂了……”顾念轻松许多，“但我向你保证，事情快要结束了。”
她戴着氧气，每次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磨难，她巴不得早点结束这一切，离开这具让她痛苦万分的身体。
【星星跟我保证过，他说我会成为京市炙手可热的新贵，家庭美满幸福，这就是你所谓的，事情快要结束了吗？】
“是。”
【那星星呢？事情结束了，星星在哪？】
顾念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她来说，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让这个世界复原，可对陆影来说，他不见得多么希望这个世界回到正轨。
顾念十分艰涩地开口：“我……不知道。”
就像陆影一直追问的，宋挽星现在在哪？
是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了，还是就此消失了，她不知道。
宋挽星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条消息，也只是告诉她于缈就是那个穿书者，其他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没说。
陆影冷冷盯着她。
【不想说吗？那我去问于缈，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跟你是一样的。】
顾念倏地抬头看去，后背一阵发凉，陆影太聪明了，居然能猜到于缈身上。
看出顾念在疑惑，陆影解释道。
【七年前，周家请来一个神婆，他跟你们一样能预知未来，帮周政升解决事情后，就消失了。】
那个人，就是于缈。
龙傲天跟他提起时他并没有在意，直到现在，一件件一桩桩事叠合在一起他才明白，他以为跟周政升没有任何接触的于缈，其实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搭上了周家这趟车。
“我真的不知道星星去哪了，我只知道，于缈亲口承认是他杀了星星，我会替星星报仇，会让于缈付出代价的。”
【那于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那天，星星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怕暴露，所以临时起意杀了星星。”
顾念自然而然认为，那天的事情经过，是宋挽星无意中发现于缈是穿书者这件事，又说了什么话激怒了于缈，所以于缈便下了死手。
陆影摇摇头，低头写字。
【不是临时起意，我一直以为那次车祸是周政升的手笔，所以朝着周政升的方向去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因为买凶杀人的不是周政升，而是于缈，他的钱变成一串游戏代码，肇事司机的游戏代码变成一笔退款。】
而那只是一串无意义的字母而已，不用花钱，不用耗费太多心力，就能轻松完成一场杀人交易。
顾念还不知道这些事，她愣怔片刻，也陷入一片巨大迷云之中。
宋挽星太特殊了，她到处托人查探却查不到半分，他不属于这里，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以她目前掌握的消息，她看不透宋挽星。
她连宋挽星都看不懂，又怎么解答陆影的问题？
“宋挽星死了。”顾念一咬牙，脱口而出。
陆影写字的动作一顿。
顾念耸耸肩，故意说得轻松，“我也快死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死亡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这何尝不算一种新生？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他会过得很好。”
之前写下的字被划掉，陆影重新写下一句很长的话。
【对你们来说，死亡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但对留在原地的我们来说，又算什么？】
顾念看着那段话，眼珠轻颤几下，落在最后几个字上。
算什么？
是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的痛苦，是明白再也见不到他的绝望，是余生半百只能独自一人的孤寂。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人才不会觉得难过，死亡这个词，只对活着的人有用。
病房里迎来一阵可怕的沉默，他们对视很久后，陆影写下他们这次交流的最后一句话。
【你能看到未来，所以请你告诉我，星星会回来吗？】
就像宋挽星保证过的那样，永远都不会离开。
顾念在犹豫。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宋挽星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顾念耳边，声嘶力竭喊着：“你告诉他我会回去！喂？能不能听到啊？你快说啊！说我会回去！”
顾念：“不会。”
宋挽星：“……”
眼看着陆影眼中的光渐渐消失，宋挽星深深叹了口气，“就你这脑袋能完成任务也是个奇迹。”
他忘了自己连六跟七都数不明白，倒嫌弃起顾念来。
陆影收起纸笔，一瘸一拐往外走，宋挽星立马从床上下来，屁颠屁颠跟上去，边围着陆影转圈边往前走。
“陆影！你别信她啊，她说的话不能当真！”
“陆影陆影！你就等我几天，我马上就回去了，真的！我发誓！”
“陆影，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等我回去，我再也不走了！”
陆影突然停下脚步。
“陆影……”
宋挽星张了张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沿着双颊滑落，最后在尖瘦的下巴汇合，泪珠没有落在地上，从半空中就消散虚无。
他伸手摸了摸陆影的脸。
“陆影，你别哭呀。”
陆影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漠地、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不悲伤，却泪流满脸。
“陆影。”虽已经没了身体，可宋挽星心脏位置还是抽疼了一下又一下，“陆影，你别哭呀。”
他伸出手去，倔强地，想帮陆影擦干眼泪，又固执地，用无法传达的话语安慰。
“你别哭呀，你别哭呀……”
作者有话说:
神婆的事在第6章
俺今天短小了，明天来章粗长的

陆游川蹲在过道上，非要抻着脖子从宋挽星的胳膊底下往里瞅。
他们刚考完高二分班后的第一场模拟考试，宋挽星没考好，一回来就趴在了桌子上。
“没。”宋挽星抬头，眼睛有点红，但没掉泪珠子，“就是有点累了。”
大脑极速运转了一整天，现在再让他数六数七，或许真数不清楚。
陆游川站起来，冲宋挽星的同桌抬了抬下巴，“咱俩换换位。”
同桌也好说话，连忙抱着自己的作业跑去陆游川位置上。
见宋挽星投来不解的眼神，陆游川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抽出一张白纸，从他桌上拿了最好看的那支笔，边转边问：“说说吧，那些题不会？”
原来是要教他做题。
可是……宋挽星迷茫地眨眨眼，“我不记得原题了。”
陆游川：“……”
这才刚考完回来呢，怎么跟失忆了一样？
他把笔一丢，“那就聊聊天。”
可是……宋挽星有心拒绝，“作业还没写呢。”
陆游川问他：“写作业的目的是什么？”
宋挽星认真回答：“学会知识，考出好成绩。”
“你现在遇到了瓶颈，再怎么学也提高不了成绩，倒不如跟我聊聊，我帮你看看你的瓶颈在哪，说不定聊完就知道该怎么学了。”
宋挽星觉得陆游川说的对，毕竟对方每次考试都比自己考得好。
“那就聊聊？”
“嗯，聊聊。”
上课铃响起，教室安静下来，他们俩头挨头凑到一块，还没开始聊，盯自习的老师走了进来，巡视一圈。
“自习课不要交头接耳，把今天的考题复习一下，老师们也在加班加点阅卷，明天上课就能讲试卷了。”
宋挽星连忙坐直身子，低着头佯装学习。
没过一会儿，桌面上弹来一个小纸团，他瞥了眼身边的陆游川，拾起来展开。
——这样聊吧。
他立刻写了回信。
——会不会影响你复习啊？
他明显听到身边响起一声轻笑，然后纸条连团都没团，直接丢了回来。
——我不用复习，我早就会了。
宋挽星：“……”
真想跟他们这些聪明人拼了。
可事实回复却是：
——真羡慕你们。
羡慕？陆游川看着那两个字，揣摩起宋挽星的内心，他在羡慕什么？是羡慕他早就学会了，还是羡慕他考得还不错？
这次宋挽星趴下去写了很久。
——羡慕你们思考问题比较快，不像我笨笨的，半天都转不过来，羡慕你们可以找校外家教，考到超纲的题也能答上。
收到回信，陆游川思考许久。
宋挽星说的倒没错，或许小学初中还可以靠纯课堂教学和学习自主性去取得一个好成绩，但到了高中，便能立刻看出差距。
他每周末都会上两节家教课，家教课上他完全不能走神，专注力也是那个时候训练出来的。
家教老师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教他怎么做题，而是帮他建立了一套思维系统，思维清晰之后，他发现那些曾经不会做的题目也变得易如反掌。
但宋挽星没有这些东西也能考到跟他相邻的位置，已经很厉害了。
龙傲天跟他一起上家教，啥也不是。
原本的小纸条上已经满满当当，陆游川重新撕了张纸，写下自己的见解。
——你要做个计划，学习不能这么随便，有了计划，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脑子会清晰很多，我帮你把各科的解题思路都梳理一遍，你做题前把老师教的东西丢掉，先套用逻辑去做，看会不会好一点。
宋挽星的回复是三颗五角星。
——什么意思？
——星星，行！
陆游川抿唇憋笑。
——那明天开始，自习课跟我坐一起，我带你一起学习。
宋挽星又画了一个五角星。
他完全没想到陆游川这样的人愿意带他一起学习，在他的印象中，陆游川应该跟那个叫龙傲天的一样，是绝对不会主动讨好别人、跟别人交朋友的类型。
但陆游川不但跟他交朋友，还对他十分热情。
宋挽星觉得挺不好意思，他又回了一句。
——谢谢。
谢谢后面还跟着一个五角星。
——这又是什么意思？
——手上习惯了……有时候署名会直接画个星星。
陆游川了然，他拿起宋挽星的语文书翻到扉页，上面是一个足以占满整本书的大五角星。
真是独特的表达方式呢，他愈发觉得宋挽星像个宝藏，每深入交流一分，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所以放学的时候，那两张原本要丢进垃圾桶的小纸条被他保留下来，并夹进自己的成语大词典里。
纸条越来越多，直到大词典里放不下，陆游川特意去买了个盒子来装这些东西。
而那个时候，他同宋挽星的关系早已暧昧到讲不清楚了。
他们小纸条的结尾，要么是宋挽星的五角星，要么是他写下的一个字。
——乖。
这个字本就十分暧昧。
他想要宋挽星乖，要宋挽星只听他的话，要宋挽星只围着他转，要宋挽星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样才能算得上“乖”。
可宋挽星太迟钝了，他不知道简简单单一个字里包含多少情愫，他甚至在努力配合陆游川，他听话，乖巧，一心只围着陆游川，只要陆游川开心，他做什么都行。
陆游川也没有揭穿宋挽星的迟钝，最后就连龙傲天都看出来他们之间不对劲，可宋挽星还在雷打不动每天给他买一根火腿肠，以示他们友情的坚固。
“你跟那个小瘦猴怎么回事？”
陆游川看过去，十分不满龙傲天的称呼，“你叫他什么？你有没有礼貌？”
龙傲天连忙改口，“不好意思，那我换一个，你跟那个小舔狗怎么回事？”
“……”陆游川冷冷扫他一眼，“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他怎么不给我买火腿肠呢？他这么舔你是要干什么？是想把我龙傲天挤出你最佳好友的位置吗？”
那一块钱一根的劣质火腿肠陆游川还真吃，人都快吃成高血压了。
“明天给你买一卡车火腿肠，送去你家花园，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是火腿肠的问题吗，这是——”
龙傲天的谴责还没说出口，陆游川直接打断他。
“我喜欢他。”
龙傲天：“……”
“我喜欢他，这个理由可以吗？”
龙傲天瞠目结舌：“他每天给你送火腿肠，就是为了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