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醒一点(长笑歌)

【星星：居然下雪了！】
陆影没回，估计还在忙。
他正要打开窗户接几片雪花，便听见门口传来“笃笃”两下，以为是顾念去而复返，宋挽星赶紧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外面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先生。”于缈单手插兜，右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没有放下。
宋挽星将门掩了掩，一副要将他拒之门外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于缈客气笑笑，他朝走廊偏头，示意宋挽星，“要不要聊聊？”
“聊什么？”
“聊聊……陆游川。”
宋挽星一怔，于缈说的是陆游川，而不是陆影。
他紧抿唇角，就这么同于缈对视一分钟后，还是走了出去。
看到宋挽星的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陆影刚到机场，坐在轮椅上等待候机，他看了眼宋挽星拍的照片，又转头看向机场外的天。
【陆影：我这里天阴得厉害，估计要下一场大雪。】
宋挽星没回，陆影攥着手机，心里没来由东突一下西跳一下。
他将这种情绪变化归结为黑沉沉的天和突如其来的雪，直到手机拼命振动起来。
是工作电话，他松了口气，接起来放在耳边。
“老大，那个肇事司机，终于查到了。”电话那头语速飞快，“今天早上，他的卡里收到一笔八十万的转账，我们立刻追查来源，发现是一家名为征途的游戏工作室。”
听见“征途”两个字，陆影脑海中响起“轰”地一声。
“转账备注写的是游戏道具退款，可我们刚刚查过，他的账号根本没有买过任何道具，老大，要不要——”
不等对面说完，陆影按灭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拿过拐杖，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刀！！！
明天没有更新嗷，我先把这一个月的文修一修，后天干脆直接来个粗长的怎么样。

第72章 大刀
宋挽星同于缈爬上天台时，脚下已经落了一层薄雪，青灰的地砖被完全盖住，直到人走过，才从一枚枚脚印处显现它原本的颜色。
“小心地上滑。”于缈好心提醒一句，伸过手去想要扶住宋挽星，却被宋挽星摇头躲开。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于缈没有强求，他低头看了眼宋挽星的脚，再三道：“你穿了拖鞋，会更滑，一定要小心，要不然摔倒了，有人要埋怨我们顾家招待不周了。”
宋挽星捕捉到于缈的用词。
我们顾家？他是已经把自己当做顾家的一员了吗？
于缈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他耸耸肩，走到天台边缘，眯着眼朝远处望去，“如果不是要聊陆游川，你不会跟我出来的，是吗？”
宋挽星走到他身边，双手扶着天台边缘的栏杆，呼出的热气立刻化形为白雾。
他偏头看看于缈，“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于缈：“……”
“所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用铺垫。”
方才跟于缈对视那一分钟，他脑袋里想了很多，于缈找他聊陆影，无非是把他们之前的事讲给他听。
他觉得聊聊也好，不为别的，他只是想知道，那时候的陆影是什么样的。
于缈笑他着急，“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呢？”
他思索片刻，双手聚拢，接下几片雪花，又眼睁睁看着它们在掌心中化成无色无形的水。
“我印象中的陆游川，学习成绩很好，有富裕的家境，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在学校里风云人物，性格也不错，老师同学都喜欢他，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
“而我就不一样了。”他自嘲一笑，“我是个孤儿，我刚出生爹妈就死了，还没熬到成年，爷爷奶奶都没了，我性格孤僻，出门爱贴墙走，跟别人说话连头都不敢抬，谁都能欺负我，我跟他完全不同。”
宋挽星觉得奇怪，于缈这番话，倒像是处处嫉妒陆影，他皱着眉头打断，“所以呢？”
“所以呢？你觉得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吗？”
宋挽星不解：“这就是你跟他分手的原因？因为家庭的不幸，所以你把过错都归结于他？做错的明明是你，从一开始你就把他当垫脚石，不然你也不会在陆家出事后，立马巴上顾家。”
谎言被一秒拆穿，于缈怔了片刻，他早已领教过宋挽星怼人的本事，现在听这些话，竟有些习惯了。
“是。”他无所谓笑笑，“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把他当垫脚石，因为我体会过那种感觉，那种……所有人都不把你当人，那种轻蔑的眼神，侮辱，谩骂，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于缈在单纯的发泄，在抒发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语速逐渐加快，语气也愈发激昂。
“有钱又怎么了？我迟早会爬到比他们高的位置，我要让他们看看——”
“行了，我不是心理医生，不是来疏导你的，你童年过得如何，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没兴趣听。”宋挽星打断于缈的话，他不想再聊下去，作势要走。
“等等。”于缈一把抓住宋挽星的手腕，转头看来，眼睛虽笑着，可暗不见底的瞳孔中却藏匿邪念与恶意。
他缓缓道：“还没聊完呢，你要去哪？”
一阵寒风吹过，宋挽星打了个冷颤，他看向于缈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于缈把他叫出来的目的，并不在于聊陆影的事。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宋挽星假意留下，实则右手悄悄伸进口袋，刚摸到顾念给他的戒指，便被于缈一把拍开。
戒指脱手而出，咕噜噜滚到墙边停下，于缈弯腰拾起来，眼中趣味更浓，他将戒指举到眼前，在宋挽星的注视中，轻轻松松掰成了两截。
于缈嗤笑一声，“你这些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
再看不出于缈想做什么就是傻子，宋挽星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他来到门口，却发现下楼的路早已被锁死。
“来人唔——”
正要呼救，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将他的声音捂回嘴里，又顺势照他太阳穴挥了一拳，随着一声闷哼，宋挽星立时倒地，眼前一片漆黑，半天都动弹不得。
“宋、挽、星。”于缈一字一顿念着这个名字，他往上一拽西装裤子，在宋挽星身边蹲下，已懒得再装，脸上露出一个阴狠的表情，“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比刘波儿好听多了，但可惜，我没法用这个名字。”
宋挽星耳边嗡嗡作响，压根没听见于缈说了什么，他抱着脑袋缓了许久，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
“宋挽星，其实我们俩都是一样的，你怎么就是不能理解我呢？”
于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宋挽星听不懂，他掌心护着脑袋，被击打过的额角不停抽搐着，他大口喘气，反驳道：“谁跟你一样？”
“是不一样。”于缈起身，他腰板挺直，高昂着头，以睥睨蜉蝣的眼神看着宋挽星，“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心不狠一点，怎么往上爬？”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鱼线，将鱼线对折两股后，穿过宋挽星的腰带，做完这些，他凑近了宋挽星。
“你看，就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今天要下暴雪，我都不必费心思清理脚印，要知道……”
他故意慢下来，像是给宋挽星展示自己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要知道杀陆虞那次，我废了好大一番力气呢，好在她是陆游川的母亲，我当时还要喊她一声阿姨，去医院探望探望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宋挽星浑身僵住，在听清于缈说的话后，不可控制抖了起来，他双眼怒睁瞪着于缈，目眦欲裂，胸膛急速起伏着。
“是你杀了她！”
“是我啊。”于缈得意道：“要不然呢，你真以为陆虞那种女人，会自杀吗？”
宋挽星回忆起相册最后一张照片，那个干练的女人才不会因为丈夫送她去精神病院而一蹶不振，也不会因为一张病情鉴定书放弃生命。
他们都错了，陆影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你这个杀人犯！”宋挽星由躺着的姿势一跃而起，将于缈扑倒在地，挥着拳头朝身下人砸去，“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杀人犯！”
可他头还昏着，极度愤怒下躯体失力，还没打两下，便被于缈一下踹开，身子从冰凉的雪面滑过，后背重重撞上天台栏杆才停下来。
“唔……”
宋挽星佝偻着身子跪坐起来，再抬眼，眼球上已经布满血丝。
“为什么？”他问。
于缈踉跄着站起来，将身上的雪一点点拍去，“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我跟周政升做了一笔交易，我帮他杀了陆虞，他帮我接近顾家，无条件地扶持我，帮我得到能得到的一切东西。”
宋挽星冷冷看着眼前魔鬼一样的人，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他把周政升查了这么多遍都找不到半点证据，不是周政升藏得好，而是因为周政升什么都没做，帮他完成犯罪的另有其人。
孟成说过的，聪明的罪犯不会犯罪，他以为那个人是周政升的妻子徐知心，是那个姓冯的医生，或是同周政升关系密切的任何人，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于缈。
于缈又开始忙活起来，他把鱼线伸展开，在末尾挂了一个铁块。
“至于为什么要跟周政升做交易，因为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要留下来，我不想被送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夺来这么一个身份，费劲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个位置，结果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浮现一层惧意，牙齿紧紧咬合，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恨不得立刻就将宋挽星大卸八块，“结果你又回来了，我能怎么办？我必须要杀了你，上次没把你撞死算你幸运，这次总没人来救你了吧？”
“你说什么？”宋挽星一张脸渐渐白下去。
“我说，以后别再回来了，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于缈又给宋挽星太阳穴来了一拳，趁着他半昏半醒无力反抗之时，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拖到天台边缘。
“你看那儿。”于缈拍拍宋挽星的脸颊，指了指顾家庄园鲜少有人出入的后门，“今天所有人都看着呢，我就是回来拿个文件，马上就走，运气好的话，你还能看到我从那儿离开。”
宋挽星毫无反应，他软着脖颈，头垂在胸前，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栏杆外面，仅靠一根鱼线支撑。
“你瞧，雪越下越大了，等雪到了脚踝，鱼线就会断开，你会‘砰’地一声摔下去，你呢，也不用替我担心会留下什么证据，鱼线会坠进下水管道，脚印也会被雪掩埋，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不小心脚滑，掉了下去，就像……”
就像当初的陆虞一样。
布置好一个天衣无缝的死局，于缈缓缓松开宋挽星，以倒退的姿势，哼着歌慢悠悠离开。
“小姐，雪越下越大了。”佣人走进来，问了句：“天阴得厉害，要不要开灯？”
顾念点点头，“开吧，谢谢王妈～”
她走到书架前取了本书，眼睛有意无意看向对面楼，奇道：“这么黑的天，星星怎么不开灯啊？”
王妈没听清，追问一声，“小姐说什么？”
“哦，没事～”刚巧腕表振动了一下，顾念摆摆手，“王妈，我想自己看会儿书，你帮我把门关了吧。”
“那小姐记得吃药。”王妈叮嘱一句，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顾念往窗边一靠，打开腕表查看消息。
【柚子：不行，还是查不到，你确定他也是穿书者？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顾念有些心烦意乱，查周政升查不到，查宋挽星也查不到，她真的不想做任务了，回去就提离职的事。
【JOJO：你再找人查查呢？】
【柚子：我已经动用我所有的关系网了，再往上一级，只有谢微星有这个权限，但他不是没在这儿嘛。】
【柚子：这个宋挽星，绝对没那么简单，如果他也是穿书者，却能跟那个世界融合得这么好，一定有什么本事。】
顾念眉头一皱。
【JOJO：你说什么？什么融合得好？】
【柚子：融合度啊，他跟你那个世界融合度百分百耶，我没见哪个穿书者能做到百分百融合的。】
融合度这个概念顾念当然知道，等她找到那个穿书的，需要先查看他跟这个世界的融合度，才能把人带走。
但宋挽星的融合度百分百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绝对是上面出错了。
【JOJO：算了，就到这儿吧，万一被老板发现就完蛋了，谢谢你，柚子姐。】
【柚子：不用客气～祝早日完成任务～】
柚子最后一条消息顾念没看见，她的戒指突然响了两声，紧接着接通。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使用戒指的通话功能，顾念不确定对面是不是宋挽星，于是屏住呼吸，等待对方先开口。
背景里先是响起呼啸的风声，然后是几声粗重的喘息。
“于缈……”
是宋挽星，但声音虚低，听不太清。
顾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大声点。”
“于……缈。”
“于缈？”顾念愈发不解，“于缈怎么了？”
“是……于缈。”
在这个名字第三次出现时，顾念像被人打通任督二脉，瞬间明白了宋挽星的意思，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戒指举到耳边，呼吸急促，“是于缈，那个穿书的是于缈对吗？”
可戒指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宋挽星，你在哪？宋挽星你说话？喂？喂？”
一片寂静，就连风声都戛然而止。
“妈的！”顾念顾不及扮她的豪门大小姐，推开门便往外跑，边跑边给宋挽星拨去电话，可那头却始终占线。
她跑到一楼，刚好碰上一脸焦急的裴络，“我正要找您呢顾小姐，嫂子不见了，刚才老大来电话说要我赶紧去找人，所以我想查一下监控。”
顾念稳下心神，她想起戒指中呼啸的风声，连忙问道：“楼顶呢？楼顶找过了吗？”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两人皆是一愣，而后拼命往外跑去。
与此同时顾家正门，一辆银色跑车驶进庄园，开车的人对顾家十分熟悉，拐弯也不减速，甩着车尾一路狂奔。
车还未停好，两侧车门已经打开，陆影同龙傲天一左一右钻了出来。
“你别着急，顾家这么大，说不定去哪玩了。”
陆影拄着拐杖往前走，越走越快，把龙傲天甩下一大截。
龙傲天还在劝：“陆影，你是不是误会——”
“我误会？”陆影怒斥一声，打断龙傲天的话，“你还不明白吗？那笔钱绝对不能从于缈那里出去，因为他要买的，是宋挽星的命！”
龙傲天脸色铁青跟在陆影身后，这时雪已积到脚踝，每踏一步，鞋中便要灌进几分凉意。
陆影鞋子早已湿透，他迎着大雪往前走，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自以为将宋挽星送到了整个京市最安全的地方，可偏偏就是这个地方，于缈可以随意出入。
他不敢去想，就像上次宋挽星被带走的时候，他乱了方寸，失去思考能力，他不知道该去那里才能找到宋挽星。
那次有人帮他，这次还会有吗？
龙傲天小跑着追上来，想扶一扶陆影，却被陆影一把推开，他叹了口气：“陆影，你别想太多，我刚才问过了，于缈正在公司开会呢，怎么可能——”
“砰——”
沉闷一声，天地间像被按下暂停键。
龙傲天看着摔落在不远处的黑色人影，双眼缓缓睁大，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喊出声。
碎雪扑簌着落入眼中，陆影闭了闭眼，视线有些模糊，他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白，和在视野中央突然出现那点刺眼的红。
他看不清，听不见，只知道继续往那边走，他越走越快，拐杖不知丢去哪里，便拖着那只伤脚，一瘸一拐跑起来。
裸露在外的钢钉搅弄血肉，陆影却感受不到疼痛，每走一步就留下一行蜿蜒的血迹，到最后断腿已无力支撑，他踉跄着摔进雪中，就这样双膝着地朝前爬去。
陆影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星星，我来了。
他终于来到宋挽星身边。
宋挽星安安静静躺在雪中，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灰蒙蒙的天，那对墨黑的眼珠不再颤动，雪花一片片落进去，如同沉入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在他身下，红色的曼珠沙华向四周盛开，还带着温度的鲜血将白色染透，又一寸寸蔓延出去。
苍白的双唇轻启，无声念着那个名字，陆影伸出手，想将宋挽星抱进怀中，可那副身子却软得无法扶起，不过是碰了一下，又是一大片鲜血从身下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