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添嘲讽一笑:“你薛爷脾气是不好,但却不傻。你原来说过你身边没有同类,所以一直单身,可你认识方斐比认识我早多了,方斐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对你念念不忘,你怎么没考虑?行,你可以说不合眼缘,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那夜总会的白宇呢?”
阎野诧异:“你怎么知道白宇?”
“我不但知道白宇,还知道你认识他同样早于认识我。咱们两个是怎么见面的?是你花钱约泡,把我当成了丫子!白宇在夜总会,他甘心情愿给你税,我那时候鼻青脸肿你都税得下去,别他妈说你挑人!”
即便有领带拉着,阎野也慢慢直起了脊背,他将薛宝添嘴里的烟取下灭了,又在那人愤怒的目光中扳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
“看来你是见过白宇了,那薛爷觉得我税过他吗?”
“白宇倒是没有,可是一天之内我就见了你两个备胎,阎总身份多,备胎也多,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您翻了我的牌子?”
阎野静默了片刻后,一把握住薛宝添绕着领带的那只手,向自己的方向一带,拥着半蹲着的他往身边的墙壁靠坐过去。
“跪不住了,你的酒后劲太大。”简单两个动作就将试图挣扎薛宝添箍在怀里,阎野低沉的声音似贴着耳朵灌入,逐渐分明,“二百块,没有别人,我和他们两个也没关系。我不瞒你,你乖一点听我说。”
薛宝添刚要呛声,就被阎野俯身在唇上咬了一口,他口中醇厚的酒香丝丝绕绕地漫过来,是最好的威胁:“薛爷想尝尝你自己调的醉生梦死吗?”
心中飙了一筐脏话,薛宝添才黑着脸斥道:“有屁快放。”
醉生梦死的确厉害,阎野酒量极好,如今却也露了醉态,眼神已不灵光,话说得还算顺畅,只是偶尔咬字不清,听着费劲。
“方斐是第一个向我明确表明性向的同类,我之所以没对他动过念头,一方面是觉得方斐与我那个前辈,也就是他的老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另一方面……”
薛宝添还没放弃那条领带,用手拉着一拽:“另一方面怎么了?”
阎野似乎看着有点羞赧,散着酒气的他掌握不好分寸,将薛宝添箍得几乎断气:“另外…我觉得他有些瘦弱…不奈草。”
“草!”薛宝添博然大怒,“我他妈皮糙禸厚抗折腾是不是?”
阎野竟然不要脸地点头:“你只是看着瘦,韧性…”
“你他妈给我闭嘴!”
阎野权当没听见,又说:“你问我为什么是你,不是白宇。”男人确实醉了,说了清醒时绝不会说的蠢话,“因为白宇眼里还有光,他不应该属于那里,我不能和他做那种交易。”
薛宝添动作都慢了半拍,不可置信地将阎野话中的意思又琢磨了一遍,才一怒而起扼住他的脖子:“合着我眼里无光,就应该深陷泥潭,我他妈一个直男你不可怜,可怜人家心甘情愿的?!你他妈善心都发别人那了,可着我一个人祸害是不是?阎野,我他妈就是让你活得时间太长了,今天咱俩谁也别活,我搭上自己的命与同归于尽!”
实在是气得紧了,薛宝添爆发力十足,阎野醉着又不敢还手,只能被一路追打。
仰躺在沙发上,阎野笑着将薛宝添拉到在自己怀里,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换了话题:“薛爷知道我为什么总换名字吗?”
薛宝添微怔。
“一方面是出一些特殊任务时的需要,最重要的还是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阎野?”
“嗯,阎野,小时候被叫太多次‘野种’了,以至于听到‘野’这个字就会感到生理不适。”
薛宝添低垂的睫毛缓慢地抖动了两下,“啧”了一声,又翻起眼皮看着阎野轻轻骂道:“小傻逼。”
阎野将薛宝添的头发向后拢,露出他俊逸的眉眼:“知道这些名字中我最喜欢哪个吗?”
薛宝添将脸别到一旁:“都他妈够难听的了。”
“张弛。是张弛遇到了你,遇到了薛宝添。”
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地在发间摩梭:“我带你离开那条巷子时,没有考虑任何事情,你刚一出声求我,我的心忽然就像被攥了两把似的。”阎野将薛宝添拉近,声音缓缓入耳,“恨不得在那里就糙了你。”
“你他妈的!”薛宝添心火再起,去茶几翻找趁手的东西,“还他妈是同归于尽吧!”
阎野笑得胸腔微微震动,似乎嘟囔了一句“可爱”,薛宝添火气烧得更旺,边找东西边咬牙切齿:“赶紧在最后的人生笑几声,也应了那句‘哭着来笑着走’。”
终于翻到一本厚重的宾馆简介,薛宝添用手掂了掂分量:“凑合用吧。”
恶狠狠地回眸行凶,却见阎野刚刚扔了笔,从便签本上撕下了一张纸举到薛宝添面前。
指间的手册滑脱了寸余,便签纸上那几个还算规整的字生生扎入眼中。
“二百块,我会写你的名字。”他听到了阎野温柔的声音,“薛宝添,‘薛’和‘添’都很不好写,我练了很久。”
三个字很近,阎野的声音好像很远,薛宝添脑子里是空的还是满的,他也不知道。手册再次滑脱,薛宝添看向阎野,男人正巧也在看他。
无声的对视被阎野手上的动作打断,他的手指慢慢解开皱得不像样子的领带,将它搭在了薛宝添的颈子上,指腹似有似无地划过颈间的皮肤,男人缓声道:“你很适合图片上那个铃铛的。”
“想死吗?”薛宝添沉静地威胁。
阎野将领带向下一拉:“亲一下吧,二百块。”
不容拒绝,急切的男人深深地吻了下来,嘴唇碰到了嘴唇,温热遇到了酒香……
薛宝添用力掀开身上睡死的人,将自己脖子上缠绕的领带解开,骂了声“草”。
他去床头翻烟,打火机的火光映亮了低垂的眉眼,刁着香烟的唇色殷红微仲,眼尾沁着湿意,在缓慢散开的烟雾中显得脆弱又破碎。
“醉生梦死”的后勁儿的确惊人,阎野第二次做到一半竟然睡死了过去。强悍的动作渐缓,洱边的低舛渐弱,在薛宝添以为阎野终于肯做人了时,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东西还在,依旧嚣张,时不时跳动一下,引得薛宝添骂娘。阎野睡着后并不像平日表现得那样温和,即便醉死过去也如野兽一样紧紧地圈着懷里的猎物,甚至还一直刁着薛宝添肩榜上的皮禸,牙齿紧合野狗似的不撒开。
薛宝添换成左手夹烟,右手抹了把左肩上的水渍,指腹下似乎还有成排的齿痕,他心里恨得慌,又抬褪向阎野踹了一脚。
过了两三口烟,薛宝添忽然想到阎野刚刚圧着自己时好像摆弄了会儿手机,他一边拉着领带,一边问:“搜索铃铛出来的怎么都不是?”
草!薛宝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和那瘪犊子说这些干嘛,纯粹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刚刚薛宝添神思不清,不知阎野下单没有,前几天才教会他上网购物,也不见他怎么热衷,买这些倒是一刻都不想等。
拉过深醉男人的手指,用指纹解了他的手机,打开购物软件查看购物记录,屏幕中从上到下成排的县制级物件惊得薛宝添打了一个哆嗦,一点一点滑动手指,他低声骂:“这他妈都是什么啊?”
在一串同样县制级的脏话中,订单一个个被取消,手机屏幕投射的狭窄光亮映着薛宝添恶劣的神情:“给你买个娃娃,以后想怎么税就怎么税,莫挨老子。”
退出时,看到了手机上的闹钟提醒,薛宝添忽然想到阎野说过的明天还有任务。
嗤的一笑,修长的手指关掉了闹钟。
扔了手机,他饿得睡不着觉,阎野这狗东西到最后也没让他吃上晚饭,又被高强度地翻来覆去,薛宝添觉得此时此刻他的胃里空得如同吊丝的口袋,什么也翻不出来。
翻身下床,点亮了壁灯,薛宝添去起居室找点心果腹,这种五星级酒店向来贴心,水果点心总是必不可少。
托着点心盘子走到沙发坐下,塞了一块入口,薛宝添懒懒地咀嚼着,目光百无聊赖地四下乱扫,轻飘飘地看过装饰画又扫过沙发,视线刚要送走却顿了一下,又缓缓收回,落在了沙发角落里的一张便签纸上。
乳黄色的便签纸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有阎野写的“薛宝添”三个字。
“如果两个人谈过朋友,是不可能不会写对方的名字的。”
薛宝添忽然想起了自己几个小时前说的这句话,又顺带记起了阎野的那句:“二百块,我会写你的名字。”
咀嚼的颌角停了下来,薛宝添探手去取便签,中途又缩了回来,磋了磋指腹,弄掉了粘在那里的点心渣子。
双指捏着便签纸,薛宝添似乎不认识这三个字似的看了很久,最后却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斥责自己:“想他妈什么呢,真是发癔症了。”
五指一收,便签纸被团成一团,随着一个腕力的施展,落入了垃圾桶中。
阎野睁开眼睛的时候,薛宝添看了一眼表,九点十分。他喝了一口咖啡,恶意满满地等着看阎野笑话。
宿醉的后遗症在阎野身上体现得不多,除了多睡了一会儿,脸色和气色都瞧着不错。薛宝添有些不解,这酒曾经醉过自己两天,醉生忘得干干净净,就他妈难受得想死了。转而一想,阎野如今才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正是傻小子火力壮的时候,又思及他惊人的腰立与耐立,薛宝添黑了脸,暗骂了一声“小畜生”。
阎野双壁向后支撐半坐而起,动作间更显得肩宽凶阔,男瑟缭人。在明媚的阳光中,他看向薛宝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早,二百块。”
面对笑容,薛宝添挑起唇角托着长调回了一个“早”字,心中暗忖:“爷等着看你哭。”
阎野一边勾手要抱薛宝添,一边看了一眼手机,平缓地说道:“九点多了?饿了吧?我洗个澡,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薛宝添蹙眉:“你今天不是有任务吗?”
阎野从床上起身,一絲不卦的样子让薛宝添呛了咖啡。套上浴袍,阎野来给他拍背:“昨晚看到你拿出酒,就知道你肯定要整治我,怕薛爷整治得不尽兴,所以今天的任务让周一鸣替我了。”
薛宝添“草”了一声:“那你定什么闹钟。”
“闹钟?啊,我每天早上都要健身的,你忘了?”
忘了。薛宝添压着唇角重重落了杯子,早知道就给他定一溜儿闹钟了,还他妈睡到自然醒,半夜就扣眼珠让这文盲起来读唐诗三百首。
阎野洗过澡,两个人去餐厅吃饭,等电梯时薛宝添一直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光洁如镜的电梯门。电梯门上的影像将人微微拉抻变形,薛宝添看到胖了一点的阎野查看了一条刚刚收到的信息,随即表情变得沉肃起来。
“二百块。”他看向薛宝添,“有人在边境看到魏华了。”
薛宝添眼肌一紧,双手紧握成拳……
回程是阎野开的车,边深踩油门边做计划:“我们回去简单收拾一下,然后马上动身飞云南,那边的同行一直在跟着魏华,放心他跑不了。”
“只是…”阎野思量了一下,“都过去这么久了,魏华怎么还在国内?为什么没有偷渡离开呢?”
薛宝添一直没说话,嘴里咬着没点的烟望着窗外。
阎野偏头看了一眼他,改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冰凉指尖:“别担心,我陪你去,肯定帮你把他抓回来。”
薛宝添从嘴里扯下了香烟,回视阎野:“你不能和我去。”
车子明显提了一下速,回归平稳后阎野问道:“为什么?”
“现在正是年底,焱越要签署的文件雪片似的堆在你的案头,我这两天简单看了一下,焱越今年的财报和明年的预算都存在问题,尤其是财报,有很多不合理的支出,费用列支的明细也不清晰,应该有很多水分。”
他又道:“盛屿是不是一直在催你签署这些文件?我觉得他就是想快点把账走了,以免夜长梦多。阎野,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找专业机构重新审核一下这些账目,从而抓到他们的把柄。”
阎野沉默了片刻:“最近盛屿一直催我,昨天还找了一堆理由给我施压,让我尽快签字。二百块,一会儿回去我就把字签了,抓他们的把柄不在乎这一时片刻,以后有的是机会,但魏华要是跑了再找他可就难了。”
“你他妈傻吧!”薛宝添拧着眉头开骂,“你是公司法人,字能随便签吗?财报里如果藏了什么猫腻,将来都会算到你的头上,你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薛宝添将烟再次咬在嘴里,实在没忍住,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放下一点窗缝,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担任公司法人的?你继母没和你争这个头衔吗?”
阎野摇摇头:“我爸去世后,我继母和盛屿第一时间就将公司法人更换成了我的名字。”
薛宝添哼了一声:“这两个人没憋好屁,我一会儿给你联系一家专业公司,这几天你就和他们一起审核财报,借机也能学点东西。”
“魏华那边怎么办?”
“我自己去云南,那边不是有你的同行吗,你给我联系几个好手,我雇他们帮我去逮魏华。”
车内安静了下来,踏着油门的脚缓缓踩了下去,灰黑色的天空低低地压向地面,极小的冰晶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又他妈下雪了。
第48章 骗局?
拇指在烟蒂上弹了两下,松松夹着的香烟再次被送入口中,烟丝逐渐燃尽,深红的火光亮了最后一次,结束了短暂生命的香烟被扔在地面上用脚碾灭。
单指一托微微下滑的墨镜,遮住了冷厉的眉眼,薛宝添向上掂了掂肩上的背包,拉开步子走进了候机大厅。
不过片刻,一双运动鞋踏在了薛宝添刚刚站过的位置,那截带着余温的烟蒂被人弯腰拾起,扔进了十几米外的垃圾箱中。
上了飞机,薛宝添冷着脸帮旅行团的老人们放行李,这个要找茶叶蛋,那个要取收音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才算全部安置妥当。被轮番道了谢,薛宝添的神色也没回暖,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坐经济舱,狭窄吵闹的机舱让他心情更糟,翻出眼罩戴上,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连着两晚没怎么睡好,阎野正是有劲儿恨不得蒗上天的年纪,每天都生啃骨头熟吃肉,不让薛宝添好过一点。
飞机上自然睡不舒服,头一点一点的,半睡半醒间一只温热的大掌,拢着薛宝添的头靠进了宽厚的颈窝里。
一直紧抿的唇角掀开了一条缝隙,薛宝添“草”了一声。他没摘眼罩,也没直起身体,维持着脑袋靠在颈窝中的姿势,低声骂:“阎野,你真他妈是个傻逼。”
身边的男人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让他靠得舒服:“我没签字,把报表给专业公司去审核了,有问题他们会随时联系我。”
“盛屿同意你这么拖着?”
“不同意,纠集了一些公司的元老和员工,共同指责我拖慢报审速度,耽误他们的分红和年终奖。”
单从嘴唇就看得出薛宝添的不爽:“你怎么应对的?”
“我把笔递给带头的,告诉他我可以配合他更换公司法人代表,让他来签字加快进度。”
薛宝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我们阎总终于不做娘炮了。”
阎野偏头嗅了嗅薛宝添的发丝,颇为无奈:“我不是娘炮。”
“是,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阎野笑着在薛宝添头上揉了一把:“睡一下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隔了很久,他听到了一声类似呢喃的低语“谢谢你,阎野。”
飞机落地昆明,两个人没有休息,又乘车辗转到宏谷州,出了高铁站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男人在远处向阎野招了招手。
“康德,在这边最大安保公司任职了十二年,刀使得溜儿,身法灵活,善于追踪。”阎野边走边低声向薛宝添介绍。
“很熟?”薛宝添问。
“不熟,行业交流时认识的,打过几次交道。不管是海路还是陆路,有偷渡条件的地方我都拜托了同行帮我留意,其余的都没音讯,只有他给了我消息。”
阎野低声说完这话便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与行至近前的男人双手交握,叫了声“康哥”。
简单的寒暄过后,薛宝添和阎野随着康德又驱车几个小时来到宏谷州下属的一个边陲小城。
城镇不大,房屋依山而建,多是二层三层的小楼,掩映在生于崖石上的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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