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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苏二两)


身子蓦地撤开,薛宝添在张弛疑惑的目光中,举手狠落,厚重的玻璃烟灰缸重重地砸在男人头上,皮肉骤然翻出一道血口子,温热的鲜血蜿蜒而下!
男人泄了一声闷哼,脊梁却还是直的,连个摆子都没打。
薛宝添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点了一支烟,缭绕的烟雾中藏着恶劣的笑容:“挺男人啊,请坚持住,一会儿可别怂了。”
流淌的鲜血糊住了男人的一只眼,眉峰缓蹙,他沉声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薛宝添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喽啰,有些不耐烦:“人还没到吗?”
“到了,候在外面呢。”
唇角高挑:“那就进来吧。”
别墅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与山风一同进来的是裙角翩跹的几个女人,大冷的天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白炽灯一晃,波涛汹涌。
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排排站好,薛宝添目光扫视,轻啧一声:“怎么选的人?我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吗?”
身后的喽啰赶紧屈身上前,解释道:“这些女人是我们从三个夜总会找来的,真是最老最丑的了。”
薛大少爷扁嘴:“草,夜总会的生意现在做的这么良心了吗?还是又老又丑的妇女不允许失足了?”
他大手一挥,颇为无奈:“就这样吧,把钱拿过来。”
十摞大钞码得整整齐齐,双腿交叠的薛宝添晃悠着高档皮鞋。
他用目光引着几个女人去看跪在地上的张弛:“你们几个今天只要将他伺候好了,这些钱就归你们了。”
张弛:“!!!”

第3章 鄵你祖宗的!
女人们面面相觑,一个面皮似刷了一层白灰的女人出声问道:“我们五个伺候他一个?”
薛宝添挑眉默认。
常年混迹欢场且姿色欠佳的女人,见惯了腌臜龌龊,不过今儿这阵势倒是头一回见,不免有些犹豫。
薛宝添冷嗤一声,向喽啰送了一个眼神,桌上的现金翻了倍。
有钱不赚王八蛋,女人们再次蠢蠢欲动,僵硬粗重睫毛下的目光直往张弛身下招呼。
薛宝添志得意满地按灭了烟,指使人:“扒了,亮亮家伙,让姑娘们看看。”
一句话,纯黑色的四角内酷被万众瞩目,那里被撑得鼓鼓胀胀,蛰伏时竟也蔚为可观。
屋中人神色各异,只有薛宝添突然觉得屁股疼。
忽生戾气:“磨蹭什么呢,让你们把他扒光了!”
“二百块,你什么意思?”张弛脊背缓缓拔直,双目直视沙发上阴狠乖戾的男人。
二百块是薛宝添的逆鳞,一碰就炸。他像摸了电门似的瞬间弹起,再度抄起带血的烟灰缸冲了过去。
“草你大爷的,打不服你是不是?再他妈叫我一声二百块,我就…”
狠话骤然息声,张弛站了起来。
男人的双手仍然缚于身后,更加凸显了健硕的胸肌,没有衣物的遮挡,纵横贲张的肌肉直扎入人眼,臂上和腿上的线条狂野,结实的像钢筋水泥一样坚硬。
“再叫一声二百块你就怎样?”男人半张脸埋在血里,忽然冷肃的神情显得异常阴森,双唇分开,拉动暗红的血丝,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二百块。”
女人们惊惧地退后了一步。
举在半空的烟灰缸落下了一个高度。
薛宝添的气势骤然委顿,他又想起了那个难耐的傍晚,在他破口大骂了十分钟后,男人终于被激起了怒意,说了那句至今让他胆寒的话:“你再草这个草那个,我就再草你一回。”
如今,薛宝添也算明白了,张弛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主儿,相反的还算通情达理,但若逼得急了,压在骨子里的戾气破开皮囊,却也不是一个善茬儿。
可,这是在自己地盘上啊,身边五六个雇佣的“保镖”,怕他干屁!
他歪头厉声呵斥:“你们他妈的是死人啊,用不用先喝点脉动才能进入状态?给我把他按住了,扒光了!”
“你!”他又指向那个脸上抹着白灰的女人,“过来,上他!”
欢场中的女人惯会窥察形势,那个半面血色,魁梧高大的男人绝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主儿。她瞄了一眼桌上的钱,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老板,我今天身上不舒服,这生意怕是不能做了,就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其他女人也都争先恐后地找了各种理由告辞。
望着几个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薛宝添骂道:“草,有没有点职业道德,这他妈后半夜一点了,还要回家管孩子写作业?你生的猫头鹰啊?!”
别墅的大门缓缓关上,薛宝添满肚子怒火无处可发,厉目回身,本以为会看到张弛被俘的场面,却…
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什么意思这是?”
此时的大厅中无人被俘,所有人皆挺身站立,其中包括张弛。
“薛爷,”那日与薛宝添在车中谈价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我们是接了你这单生意,但你只说绑个人揍一顿,就放走,如今绑也绑了,打也打了,咱们签的合同里可没有墙尖的戏码啊。”
“你们一个嘿瑟会组织,还他妈签个合同,能为国家增长GDP啊?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不就是要加钱吗,老子有的是钱。”
“薛爷爽快,那就加这个数吧。”男人比了一个手势。
薛宝添瞠目,指着张弛:“你们他妈抢钱啊?这个数够弄死他的了。”
那人弹了一下舌,笑道:“薛爷,既然谈不拢,那我们就撤了。”他在张弛肩上拍了拍,“哥们,保重啊。”
张弛点点头,未多言。
几人逛公园似的悠闲而出,临走时还不忘带走了薛宝添的两个喽啰。
直到四下皆静,薛宝添才堪堪反应过来,他拎着烟灰缸茫然地转了一圈,头顶问号:“这什么意思?”
粗粒的麻绳从张弛腕子上滑落,男人拉开步子向沙发走去,中途越过薛宝添时并未嘲笑他的瑟缩。
抽了几张纸巾,男人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缓身坐在沙发上,他像薛宝添那样交叠双腿,白色的运动鞋微微晃动:“我们认识。”
薛宝添蓦地拔高声音:“和谁?那些绑匪?”
张弛轻啧:“算不上绑匪吧,他们就是接一些灰色生意,帮人寻个仇、解个气,手上有分寸,闹不出大事。”
“合着他们收了我的钱,反过来耍我玩?!”
“也不算。”闹了半晚,张弛口干,随手拧开一瓶水喝了半瓶,喝进嘴里又觉得味道奇怪,蹙眉看了看标签,“他们劫我的时候才知道是我,我呢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就跟来看看,谁料竟是你,二百块。”
男人看到薛宝添变了脸色,配合的给出了一点歉然的表情:“你叫什么?没个名字,不方便说话。”
薛宝添牙齿都要磨碎了:“你可以叫我爷爷,叫祖宗我也不反对。”
张弛略显无奈,继续说道:“我见是你,有心让你出出心里的恶气,便由着你打骂,可你…搞来那些女人,就有点过了。”
“一报还一报,哥们今天出钱让你和女人潇洒潇洒,哪里过了?”
“我是纯gay,我不行的。”
“我纯直男,我他妈就行?!”
张弛微微收敛气势,好言劝他:“要不想个折中的办法,我能补偿你的,都行。”
“你他妈全身上下除了那二两肉沉,连骨头都是轻的,你这样下三滥要补偿我?你拿什么补偿?!”
话到眼睛就到,薛宝添下意识的去看张弛身上的二两肉,却惊恐的发现此时的黑色内酷明显高耸了很多。
蓦地退后一步,薛宝添惊栗:“你他妈怎么随时随地…?!”
张弛也有些疑惑,垂头去看自己,低喃道:“有点热,也有点燥得荒。”
“你喝了这个?”薛宝添指着茶几上的半瓶水,“谁他妈让你喝的?!”
“这是什么?”
“…那个…药。”
两下无语,空气顿然稀薄,薛宝添每喘的一口气都是粗且沉的。
好半晌,张弛又有了动作。他将双肘压在膝上,长指勾起瓶身,翻起细窄的眼皮问道:“为什么准备这个?”
声音低低缓缓,落入对面人耳中时带起了一片战栗,不知为何,薛宝添忽然觉得那个纯良和气的张弛…不见了。
又有血液从伤口渗出,让男人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阴霾,目光中的寒意直接且明显,他自问自答:“是给我准备的?我不同意与那些女人做,就给我灌这个?”
“二百块,原来我只是觉得你脾气坏,原来你这人芯子都烂透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逼向瑟缩的薛宝添,手中提着的水瓶,与刚刚晃动的烟灰缸一般无二。
男人将薛宝添逼至角落,大掌一抓,将他擒至身前,看着那双慌乱的眼问道:“二百块,女人已经走了,现在怎么办?”
薛宝添的身体和声音都打着颤:“我让她们回来,不不不,我给你找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男人沉身,再次细细地打量薛宝添:“不劳驾别人了,就你吧,不算难看,比想象的强。”
“张弛!我操你妈的,你要是敢再那啥我,我就弄死你!”
“死在你这棵花下可不值得。”张弛的手指蓦地扣住薛宝添的下颌,五指发力,分开颌角,半瓶加了料的水被强硬地倒进他的口中。
男人拥有着无法撼动的力量,即便薛宝添疯狂挣扎,最终也喝了瓶中水的大半。一脸水渍的他开始认怂,开始投降:“张弛,不闹了,以后我绝不再寻你的仇了,咱们现在达成和解,你去找男人,我去找女人,行吗?钱我出,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来不及了。”男人近身,猛然将薛宝添抗在肩上,向宽大的沙发走去,“忘了和你说,你这人嘴贱心黑,屁股却不错,有肉。”
啪,一声脆响传来,连同撕心裂肺的“张弛,我草你祖宗!”

第4章 仙人跳
夜总会走廊上连续的圆顶拱门延伸了视觉,仿佛一路踩着欢靡的浮华,便可以通往华丽的殿堂。
两个男人踏在水晶吊灯洒下的光影中,跟着服务生的引导向包房走。
“谁组的局子?”一个男人问。
他身边年纪不大却白发明显的人回:“瑞祥药业的太子爷。”
男人微微蹙眉:“就是你说的那个薛宝添?那个下作胚子?”
“嗯。”少白头跳着脚将衬衫的下摆往腰带里塞,“一会他要是作践我,你别管,带你来也是怕我要是被他灌醉了,没人送我回家。”
他转过头,表情郑重:“实在不行就送医院。”
奢华厚重的包房门镶嵌着黑色钢化玻璃,将人的面容映得模糊扭曲。少白头犹豫再三,终于握上冰冷的金属门把,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
沉重的表情在推开门的刹那笑容满面。
“薛总!抱歉啊,我来迟了!”
包房内,变幻的光线填充着异常宽敞的空间,颓靡的音乐刚刚收了尾音,又切换成律动的重低音,震颤着强劲却堕落的心房。
屋子中的半圆沙发上坐着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中间主位上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淡淡瞟来一眼,又轻飘飘地收了回去。
少白头带着朋友主动凑上去,点头哈腰:“薛总,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薛宝添正揽着姑娘说话,姑娘咯咯地笑,为了钓上这个凯子,暗戳戳地拉了拉肩上的衣服,露出了更加汹涌的波涛。
常年沉浸在酒色中的男人哪有不懂这份心思的,薛宝添的目光往下一滑,落在那片白腻上。
预想的兴奋未至,自己的胸口却蓦地一紧,几天前被人吃来啃去的记忆自动跳出,红通通碰都不敢碰的痛楚瞬间袭来。
“草!”他含着胸跟姑娘咬牙切齿,“你他妈不冷啊,露这么多?送极地馆展出行不行,还能给企鹅放一天假。”
他指使人:“给这个几个女的找衣服穿上,运动服有没有,套上!”
有人出声揶揄:“太子爷转性了?以前不是布料越少太子爷越开心吗?”
“别他妈逼逼,我转什么性,倒是你应该转身滚开。”
正闹着,一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插进来:“薛先生,这边有人和你说话呢。”
屋子里静了一瞬,连忸怩抱怨的女人都闭了嘴。
薛宝添收了脸上的表情,偏过身子,看到少白头正向身边的男人紧张地摇头。
“是吗?”目光在说话的人身上停了下,薛宝添这才算正经地看了少白头一眼,“呦,这不是九华保健的范总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白头咽下苦水,脸上堆着褶子:“刚到,薛总我敬您一杯。”
酒杯举在半空,却再次被人忽视。薛宝添向角落点歌的服务生吹了声口哨:“给我点个歌,《你算什么东西》。”
音乐前奏响起,薛宝添身边的狐朋狗友挑事:“哥,人家酒杯端半天了。”
“他敬得是薛总,又不是我。”薛宝添将腿搭在酒台上,咬着烟懒懒开口,“范总,我爹才是薛总,你想和他喝酒,找我这儿来干嘛?”
少白头作势打了一下自己嘴巴:“说错了说错了,以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薛副总,我敬您。”
“以后?”薛宝添收回腿,向少白头微微探身,“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一直会是‘副总’,转正不了?”
酒杯一晃,手指被液体打湿,少白头动了动嘴唇:“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宝添摘了烟扯出笑容:“逗你玩呢,瞧把你吓的。”他在少白头手臂上重重拍了两下,“活跃一下气氛,范总不生气吧?”
“不生气不生气。”
薛宝添拿起杯酒,随意地在少白头的杯子上磕了一下,一边和已经套上了酒保衣服的女人打情骂俏一边沾湿了嘴皮子。
“这是谁?”他指了一下少白头身边的男人,也是刚刚说话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少白头赶紧欠起屁股:“这是我朋友景良,在审计局工作,今天带他来认识认识朋友。”
“嗯。”薛宝添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薛副总,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少白头依旧欠着屁股,“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和我一般计较了。”
薛宝添哧哧地笑:“范总,你这是在我姐夫那边走不通,又想起我了?”
少白头尴尬地无言。
薛宝添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晃悠着手中的酒杯:“你的保健品想进药店销售,背地里骂我是废物,走了我姐夫的路子,可你也不想想,我家老爷子再怎么喜欢他、倚重他,他也不姓薛啊。”
“是是是,是我分不清大小王了,薛副总,您再给个机会。”
薛宝添狭长的眸子一翻:“听说范总有匹好马?”
“…是。”少白头咬咬牙,“薛副总要是喜欢,我明天就给您送去。”
“也行,到时候还是今天这些人,咱们一起尝尝这退了役的冠军马是什么味道。”
“你什么意思!”少白头身边的男人厉目。
薛宝添目光阴鸷,唇角却挤出了一点笑,抽出支烟叼在嘴里:“范总,你朋友开不起玩笑啊。”
少白头舒了一口气,尬笑道:“薛副总真是幽默。”
“我又不爱骑马,要你的马干什么。”薛宝添把刚刚点燃的烟扔进酒杯里,推到桌子的尽头,“范总不是要赔罪吗?喝了它,保健品可以上架,你那家巴掌大的小药厂也可以起死回生。”
他咂摸一下嘴:“打你脸的时候,不要问我为什么打你,因为我给你糖的时候,你也从来不会说谢谢。”
白色的酒沫子混杂着黑色的烟灰,香烟被浸湿,细碎的气泡从杯底缓缓升起,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少白头抖着手握住了酒杯。
“慢着。”薛宝添抬抬下巴,“我说的是让你朋友喝。”
包房里安安静静,只剩薛宝添一人。
酒台狼藉,插着一支烟的酒杯空着,男人揉着太阳穴,低声骂道:“还真他妈喝了。”
他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风音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怎么样?”薛宝添的声音有些僵硬。
“成了。”对面答道。
“成了?”薛宝添蓦地直起脊背,“制住了?”
“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住他了,一个穷逼,钱应该是榨不出来,下一步怎么办?报警?”
“谁他妈要他的钱,先用报警吓唬他,最好吓尿他。”
“老板,你不来看看?怂的跟孙子似的。”
“真的?”薛宝添勾起唇角,他将杯子倒满酒,一仰头干了,“等着。”
城乡结合部,夜风都没市里温柔。
薛宝添裹了裹风衣,按动车锁,锁了车。
对面就是一家小旅馆,没有牌匾,只有一个半明不亮的灯箱杵在地上,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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