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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苏二两)


张弛刚获餍足,脾气越发温和,倾身揽住薛宝添,摩挲背部,给他顺气。
“薛爷也得理解我,我真没见过这种世面,脑子一热,蒙了心了。”
“脑子一热?我算看清楚了,你就算凉透了,也是只缺德鬼,照样不会放过我。”
张弛顺坡哄人:“嗯,生死都是薛爷的人。”
软得像棉花的张弛让薛宝添心火更盛,他从副驾上一跃而起,半压在男人身上,扼着他的脖子:“老子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张弛,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不是想上课吗?薛爷今天教教你怎么做人!”
咬着烟,白雾轻腾,薛宝添半眯着眼,手上用足了力气。
空间狭小,动作别扭,怕人磕了碰了,张弛的双手一直护在薛宝添的身体两侧,手下的皮肉着实紧实光滑,不由分心摸了两把。
扭打正酣,薛宝添却骤然停下动作,恼怒地表情转为震惊,目光一点点向下看去。
张弛瘦窄的西裤藏不住东西,明晃晃地让人心惊。
“张弛,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真的很菜?我他妈跟这儿和你玩命呢,你却还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张弛也有些尴尬:“我其实不想的,你扭来扭去,我又有一点窒息。”
薛宝添勾起的唇角中狠厉尽现:“窒息也能映?你果然是个变态。”他从唇上摘了烟,“薛爷吃点亏,再教你点床上的东西,想学吗?”
张弛明知危险,也纵着薛宝添撒气:“薛爷教的我都学。”
“真他妈乖。”
拇指与食指捏着烟,薛宝添深嘬一口,烟雾仅在空腔里打了个转,就被吐到了张弛的脸上。轻荡的白雾中,薛宝添眼中的怒色逐渐清晰,捏着香烟的手指向下狠狠一按,隔着薄薄的衬衫烫在了张弛的皮肤上!
“兴奋吗?”薛宝添盯着张弛瞬间皱起的眉心,“喜欢的话,下回薛爷再教你用蜡烛。”
眉心的纹路转瞬即逝,张弛的裤子越发绷紧,他缓缓吐出一个“好”字,放在薛宝添腰间的手悄然向上,落在了后颈上:“那就辛苦薛爷了。”
大掌骤然下压,像薛宝添按烟蒂一样,按着他的头吻上了自己的唇。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后话被吃得一干二净,薛宝添被紧紧地箍入滚烫的怀里。修长的手指捏扁了烟蒂,透过衬衫焦黑的孔洞再次施力,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口腔里的掠夺也随之更加疯狂,像是饿久的野兽来之不易的饕餮盛宴,张弛只想把人骨头都不剩地拆吃入腹。
椅子被放倒,朦胧的月色透过车窗撒在光洁的皮肤上,锁骨处添了新伤的男人绷紧腰力越发颠狂,动作中,他探手在旁边的位置摸了摸,找到烟盒,单手破拆了包装,散落的香烟被随便摸起了一支,张弛第一次主动给薛宝添递了烟。
沙哑的声音穿过寡淡的月光送入薛宝添的耳中:“薛爷,抽一支吗?”见人已经迷蒙,用力向上一凿,“嗯?要吗?”
骤然而至的力道,逼出了一声低叹,薛宝添终于体力不支趴在了张弛身上。
他用仅存的力气揉烂了那支香烟,在张弛耳边恶狠狠地出声:“老子从今天起,戒!烟!了!”

第31章 考个试再下课
薛宝添乏得脾气都懒得撒了,由着张弛将自己整饬好,对那些散在耳边的低哄充耳不闻。
“烟。”他勾勾指尖。
张弛替他系上喉下的最后一颗扣子:“不是戒了吗?”面对薛宝添凶恶的眼神,又主动为其找补,“别戒了,你抽烟很好看。”
收拾整齐,夹了烟,薛宝添推开了车门。
张弛拉了一把:“外面冷。”
薛宝添回眸冷嗤:“出去透透气,车里一股人渣味儿。”
裹紧衣服,薛宝添靠在了车头上。入夜刹了风,光秃秃的树枝只轻轻地摇晃,地上的落叶偶尔才翻腾一下,绕在脚边发出沙沙的响动。
身上一暖,薛宝添肩上又披上了一件衣服,是张弛的大衣。
薛宝添偏头闻了闻,嗤道:“一股猪饲料味儿。”却依旧笑纳了,只当是孙子尽的孝心。
前机盖微微晃动了一下,张弛靠在了他的身边,按下打火机,拢了一团火,映亮了薛宝添的眉眼。
若论长相,薛宝添可谓上乘,身材颀长、肤色冷白,五官俊秀又无半点阴柔,不说话时眸子很沉,灵魂与壳子分离似的,总有淡淡的迷茫。
可他常常又是散漫乖戾的,模样便多了冷意,为人嚣张,加之嘴毒,再清朗的相貌也被压了几成下去。
冷眸撇了张弛一眼,薛宝添微微俯身点了烟。
视线平视出去,近处是随着山势逐渐下沉的松林,远处是整个烟城。
夜色阑珊时,是这个城市最辉煌的时候。绵延的灯带交错盘旋,点点灯火艳丽繁华,诠释着这座城市的呼吸和脉络。只需车行一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如今远眺却像一个华丽的梦,极不真实。
吐出的烟雾蒙在“梦”上,让远处的灯火变得摇曳起来。
“你怎么有那个?”沉默了半晌的薛宝添忽然问。
“嗯?”张弛用单音节表示疑问。
薛宝添琢磨一下用词:“就那个能看出隐形摄像机的仪器。”
“哦,”张弛别开目光,“买的二手的。”
“这都有的卖?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张弛再次看向薛宝添,觉得连他压痕不重的细薄双眼皮都挺好看的:“钱我用的是你放在抽屉里的。”他有点邀功的意思,“我事先混进过黄嵩的别墅,用仪器探出来那里装了很多隐形摄像机。”
薛宝添投来的目光中添了点兴趣:“怎么混进去的?”
“平时黄嵩不住在那里,只有一个保姆打扫卫生,切断电视信号,冒充维修人员混进去不难。”
“草,”薛宝添眼底浮现笑意,“你要是人不那么混蛋,我还真想夸夸你。”
张弛分寸火候掌控得极好,见到了笑,才敢往薛宝添身边凑:“薛爷,能将功赎罪吗?”
“弄死你,但给你买个好点的棺材能将功赎罪吗?”薛宝添轻嗤,“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我从小没见过我爸,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也死了。”张弛语气里没有悲伤,还是淡淡的温和之气,“还真没人教过我。”
刚刚摘了烟的薛宝添侧目看了张弛一会儿,才吐了口中的烟,苍茫的夜色中融进了他冷冽的音色:“人生不易,都别他妈矫情。”
张弛将薛宝添肩头下滑的衣服拢紧,笑着应了声“好”。
“后来呢?”好似无聊,薛宝添可有可无地又问。
“后来我就跟了我师傅,我妈跟他好过两年,没名分那种。我妈死后,他看我身边没有亲人,只能无奈把我收养了。”
“他有老婆?”
“有。”张弛看向璀璨的城市,瞳眸中映着一片流彩,“17岁之前我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我必须温和,必须无争,才能吃上口饭。”
观景台静了下来,只有过往的风声。好半晌,薛宝添咬着烟低低“草”了一声:“吃不饱还长到快一米九,吃饱了往动物园一站,和长颈鹿比谁创收多?”
张弛脸上的笑意愈浓:“别说话了二百块,有点想吻你。”
“我他妈自废武功行不行?”薛宝添瞄了一眼张弛衬衫上边缘焦黑的窟窿,“拉开我看看。”
“没事,不疼。”
“没人管你疼不疼,我只想看看解解气。”
散了两颗扣子,衬衫向下一拉,借着车前灯,薛宝添在张弛的右侧锁骨下方看到了一个圆圆的烟疤。
四周微红肿胀,中间发白,像火山口似的,低于皮肤表面,可以想象烟头烫在皮肉上时是一种怎样的灼热刺痛。
薛宝添抬了抬指尖,似乎想要碰一碰,可最终那手还是落回了原处,他垂下眸子吸了最后一口烟,扔了烟蒂用脚捻灭。
“是你自找的。”
“我知道。”张弛的目光落在薛宝添低垂的眉目上,看了一会儿又滑至紧抿的唇角,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地问道,“真的很难接受吗?”
正在裹紧衣服的薛宝添一怔,听此一问抬头对上了张弛的眼睛。张弛从没问这种问题,即便做得过火,也是任凭打骂,能哄则哄,不能哄就拉到床上,做到薛宝添没脾气为止,今天如此体恤民情,倒不像他。
薛宝添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瘪扁的烟蒂:“老子直男,你说呢?”
他的手被人蓦地拉起,放在了温热的胸前又到坚实的腹部:“摸这里都没感觉?”
薛宝添啧了一声,忽然想续一根烟,他透过挡风玻璃去看散落在副驾位置上的香烟,状似敷衍地回复:“没感觉。”
腕子被人攥着,薛宝添知道张弛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却偏身瞄着车里的香烟,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三五息后轻寡的夜色里散开了张弛的声音:“那今后我就不勉强你了。”他抬手拨弄薛宝添的发丝,语气依旧温柔,“黄嵩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只要你不再挑衅他,估计他不会再生事了,既然如此,我留下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薛宝添终于迎上张弛的目光,点头认下:“我觉得也是。”
“那我今晚就离开。”
“回工地?”
张弛犹豫了一下,浅浅地“嗯”了一声,他向前压了一步,将薛宝添揽进怀里,沉身问:“能再亲一下吗,毕竟…”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交融,在寒夜里辟出了一方暧昧温软,薛宝添缓缓抬眸轻声问:“毕竟什么?”
“毕竟你很好亲。”
薛宝添磨动颌角,身体蓦地向上,唇在距离张弛寸余的地方停了下来,笑容阴狠:“张弛,爷爷毕竟把你养这么大,挫骨扬灰还真有些不舍得。”
张弛懂了,笑着揉了一把薛宝添的头发,又沉身在人颈窝嗅了嗅:“好,那我不亲了。”
他拉开与薛宝添的距离:“这里没有公交车,还得劳烦薛爷搭我一程。”
言罢,张弛转身去拉车门。
“慢着。”薛宝添声音惫懒,“刚刚在黄嵩别墅里我教你的东西学会了吗?”他向自己的脚下的地面斜了一眼,“过来,咱们考个试再下课。”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长相锋利的男人歪歪扭扭地靠在门框上。
“工地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你。”
“谁?”
“薛宝添。”
钢笔没水了,练字的字帖被推到一旁,拧开钢笔水瓶,插入笔尖,深蓝色的液体不小心沾到了衬衫袖口,几千块的衣服一团污糟。
放下钢笔,椅子向后推开,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踱到内室的衣柜前,长指勾出了一件黑色衬衣。
异常健硕的身材再次被真丝包裹,扣子从下系到上,直至倒数第二颗,手指微顿,下意识地在右侧锁骨下的烟疤摸了一把。
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屋子里才响起温和的男音:“知道了。”
“他好像一直在找你。”
男人抬起眸子再次重申:“我说知道了。”
薛宝添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渣子,再次拧眉问道:“没有张弛这个人?他三个月前住在你们工棚里,左手边最角落那张床就是他的,这孙子用的绿色格子床单,喝水的杯子上印的‘团结就是力量’。”
带着安全帽的工地负责人有点不耐烦:“你和说过多少次了,没这个人,我们工地一直以来就没有叫张弛的工人。”
“老许呢,我要见他,他和张弛一个班组,我们一起喝过酒。”
“老许,许贵啊?回乡了,和他那几个老乡一起回去的,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都回家过年去了。”
工地不知在搞什么作业,弄得尘土漫天,张弛曾经住过的工棚被扬尘笼罩着,变得影影绰绰。
“草,”薛宝添被气笑了,咬着烟,目光望着那处实则很近却看似遥远的铁皮房子,面带冷峻,“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到我这里,查无此鸟。”
城郊荒僻,公交车很少,等车的人更少,只有薛宝添和一个背着包袱的老妇。
扬尘中夹入了雪粒子,打在脸上抽得生疼。
薛宝添敞着怀没什么仪态地蹲在路边,冻得通红的指尖滑动着屏幕,对话框中一溜儿的去电未接,目光上移,顶端是张弛的名字。
退出页面,薛宝添给张弛改了个名:孙子。
新名字刚刚生成,手机铃声就蓦地响起,死亡摇滚的尖锐撕嚎划破了风雪,让人更添烦躁。
薛宝添瞄了一眼向旁边退开一步的老妇,漫不经心地划开屏幕,“喂”了一声。
“薛宝添,你说过一周之内还钱的,现在已经第五天了。”
“你家的一周只有五天?你这辈子最多只能活到阳寿的七成?那我奉劝你赶紧去找魏华那个王八蛋追回你的钱,不然等他落网了,你他妈凉半辈子了。”
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气急败坏:“魏华欠我钱跑了,你是担保人,你就应该替他还!”
“我是担保人?是我亲手把身份证给你的?还是亲笔签的字?魏华用高额利润诱你上钩,你就死鱼一蹦咬了钩子,说到底是你的贪心害了你!甭这儿跟我废话,该打官司打官司,你薛爷奉陪到底!”
不知对方又吼了什么,薛宝添掏掏耳朵轻蔑一笑:“嗯,我说错了,你活得长,趴地上背个壳子寿与天齐。”
啪,挂了电话,薛宝添低声骂道:“魏华我草你大爷的,别让老子找到你!”
公交车还没来,一眼望出去,路的尽头只有一片风雪苍茫。天气愈发恶劣,细密的雪粒子被风抽得更紧,劈头盖脸地袭来,凛冽的在皮肤上割上一刀,又化成细小冰冷的水珠,盖了满脸。
薛宝添也顾不上潇洒,挨个系好了外衣的扣子。装进口袋的手机还没捂热乎,死亡摇滚再次嘶吼。
温度低耗电快,薛宝添只将手机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角,斜垂目光一瞄,“草”了一声,眉头随之紧蹙,思忖片刻才将手机整个抽出口袋,接通了电话。
“汪哥。”谨小慎微的语气与刚刚截然不同,话音儿里还带着一点讨好,“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能打能打,您给我打电话是我的荣幸。我现在手里真没钱,车子房子都卖了,我爸还在医院躺着呢,医药费都成问题。
汪哥,那钱不是我欠你的,魏华借的高利贷,您得找他要啊。是,他现在人没影了,但您本事大,天罗地网也能把他抓回来。
你别动我姐!这事和她没关系!”
通红的手指攥紧了拳头,薛宝添的声音比风雪凛冽:“汪泉,你非法放贷,就不怕我去告你?!”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男人挺直的脊背在疾风劲雪中慢慢塌了下来:“这事你冲我来,找不到魏华的话,我背!”
又一刻钟,终于等来了公交车。雪日路滑,轮胎在路面上摩擦出长长的痕迹,才停了下来。跑城郊的公交都是临近退役的老车,车门扇忽了几下才向两侧弹开。
老妇弯腰运力,打算将庞大的包袱背在肩上,像怕压塌了脊背似的,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去抓地上的包袱。
手上忽然一轻,老妇佝偻着脊背去看身边的利眉冷眸的年轻男人。
“不用怕,没人抢这点破烂,我帮你拿上车。”
医院的走廊里,女人在哭。
“爸的医药费又不够了,程叔和萍婶那些老邻居给凑了一点,现在勉强还能住几天。”薛晴抬起红肿的眸子,“宝添,要不我们将爸转去公立医院吧,这里太贵了。”
薛宝添将脸埋在掌中叹了口气:“主要是这里安保情况比较好,你和爸不会受到那些人的打扰。”
女人的指尖在裤子上抓了两把,懊悔地又红了眼眶:“要是我没把你的身份证交给魏华就好了,他骗我说公司有用,我没多想就给他翻出了你还没作废的老证件。”
爱人的背叛,亲人的病痛,胞弟的处境,无一不让女人伤怀牵挂,眼泪无用,却止不住。
垂在下颌的泪水被人抹去,她被薛宝添揽住了肩膀:“担保这件事问题不大,假的就是假的,法律会还咱们清白的,你放心,事情我都会处理的,你安心陪着爸就行。”
病房里传来几声咳嗽,女人抹了把泪,慌忙起身去照顾,薛宝添慢慢地靠在病房的门板上,看着那个曾经声如钟鼎的男人瘦如干骨,晕晕沉沉地睡在病床上。
“情绪激动,致使脑干出血受损,即便救回来身体和意识也会受到极大影响。”烟城最好的医生做的诊断,轻飘飘就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薛宝添用拇指揩了一下眼角,撩开大衣,双手插兜沿着深长的走廊越走越远……
小公馆,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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