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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夜奔(陆鹤亭)


“你确定没有骗我?”红拂的脸上晕开一丝愧疚,又有着一如既往地清高,“你知道的,我是最讨厌别人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你不信可以去问阿兰......是他陪我一起逛的。”
谎话说到这里,我已经无所忌惮。我知道红拂不会真的去找阿兰对峙,他就是这样,倔强又孤傲,从来不像是会主动低头的那一方。
“对不起克里斯......”红拂这才卸下一口气,如释重负:“我只是......只是怕你们都把我给扔下.......”
“怎么会呢?”我鼓起勇气将手搭在他肩上,往身前拢了拢,“就算是丢下谁,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话音刚落,我与红拂的脸双双红了。甚至还能听到红拂噗通噗通的心跳。
我们俩像双双触电一般,抽开彼此,退避到三步之外。
乌云后一点一点露出点灿烂。
“你缺衣服穿,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红拂淡淡一笑,抿着嘴说:“没有人告诉你吗?我娘的针线活.......比旧金山所有的裁缝匠都好呐!”
“那你能请他们为我做身新衣吗?”我傻乎乎地问。
不想红拂狠狠拍了下我的头,气急败坏道,“真是个木头脑袋!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我是真不懂。
“哎呀.......就是......就是......”这次轮到红拂语无伦次了,“就是我说了啊,我娘的针线活很好.......”
“所以呢?”我盯着他俏红的小脸,莫名想笑,“你娘不是去世了吗?总不能让她来给我做新衣服吧?”
“算了,听不懂就算了!”红拂气鼓鼓地跑到一边,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克里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样?”
“黑色。”
我想,红和黑,天生一对。
黑色是武士的颜色,是英雄颜色,也是约翰维恩的颜色,最关键的是,是李靖的颜色。
是红拂女的李靖,是红拂的李靖。
是长安城所有人的李靖。
........
从那天之后,红拂便很少与我们待在一起。有人说他不知从那儿搞来一块布,每天抱着一堆针针线线埋头忙活。眉也不描了,头发也不梳了,静等着即将到来的自由日,与众人约好一同去黄金港。
不比上回自由日的惬意自由,这回大家伙脸上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答应大豆丁画的郁金香早在数日前完工,但他迟迟没有送出。小豆丁的哮喘愈发频繁,一日两日,到一日三次,到最后,从早到晚都得挂着氧气罩。
黑鬼也比从前更瘦,几近只剩一副骷髅。我和红拂将不少吃食全让给了他,可他夜里还是哭,说做了噩梦,梦到自己被活活饿死。好几个晚上,我都在起夜的路上,看到他躲在墙角,狼吞虎咽塞着糕饼。
而阿兰,因为不在的原因,我并不知悉他过得好不好。可转念一想,得了那样的病,能好到哪里去?听火罐和猹猹说,他们见过一次阿兰,他如旧坐在四轮小汽车上,身边堆着高高一摞礼物,就像童话里的豌豆公主,锦衣玉食,却终日郁结。
大家伙的状态如同初夏山雨前的闷雷,滚滚浓云翻腾,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黄金堡是旧金山最大的海港,每天都有上百条船只来往。”去时路上,黑鬼跟我们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其他人许是都知道了,但是克里斯,你知道吗?听说港口的大船上,就有个能带我们回家的人。”
“你想家吗?”我问,其实无需多问,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想家。
“想啊,但是我已经没家了。”黑鬼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周围的气氛更显凝重。
不经意间,我们一队人又走到了上回自由日遇到的参天古树下,经过一个冬天的轮回,他枝叶凋尽,几近枯亡。
“哎,你们瞅瞅,这根,这叶,竟全都被虫子给啃光了。”大豆丁怒其不争地着下一段坏死的枝干,上面爬满了虫子。
“要我看,也不全是虫子的锅。”红拂跟着走过去,想跟上回似的,爬到高处去。却不料怎么也爬不上去,主干上的枯藤全都是空心,一抓就断,这棵老树想是真的要走到了终点。
“可惜了,这么好的树,活了近百年,居然挺不过去现在了。”大豆丁又拍了拍树茎,他只是轻轻一拍,就有无数残叶散落而下,众人的心更加沉重。
“那还埋在这儿吗?”黑鬼问,“上回红拂说的,以后死了,大家都要埋在这儿。可上回来的时候,青山绿水,景致甚好,现在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跟荒郊野岭也没区别了。”
“埋吧,哈哈。”红拂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两声,“就当给老家伙当个伴儿,来日下去了,不至于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还有心情说笑。”大豆丁微白了他一眼,走近两步说:“哪家孩子这么小都在考虑死了之后的事?再说了,咱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一定都会住金屋,盖大楼,怎会落得葬在这荒郊野地的可怜下场?”
“可怜吗?”红拂向远方眺去。
翻过两座山后,就是黄金港。港口无数中世纪建筑的塔楼如同通天的神针,邮轮鸣笛声灌耳。
“能葬在自己想葬的地方,在我看来是种莫大的自由。”红拂翻起下垂的刘海,回眸看着我,惶惶笑着说,“就怕死了以后,连埋在哪儿都不能自己做主。”
“没有什么是比不自由,更痛苦的事了。”

众人继续向黄金港进发。
如大豆丁所言, 黄金港是旧金山最大的进出海关港。每天有近上百条船只来往进出。船上承载的不止有珠宝、香料和桑麻,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与风俗特产。
关于黄金港,我只堪堪来过一次。还是当初麦德逊舅舅送我来旧金山时的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坐大游轮, 去一个我连在地图上都找不到方位的地方。那时候的我肯定想不到,在这里我会遇见红拂等人, 与他们背后的种种。无尽隐秘就像那些终日奔腾的海浪, 潮汐褪却前,没有人知道海滩下还蕴藏着什么样的珠贝。
黑鬼坐着大豆丁的二手脚踏板, 远远在前面替我们探着路。红拂牵着小豆丁,边走边同我说着近日的趣事。橡树庄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 惬意、自然, 又普通。
如果所有故事都能提前预知结局,那么我想, 这时的我应该无比庆幸, 这所谓的平淡。
“前头就是黄金港, 你们快看!”
随着黑鬼一声响亮吆喝, 我随其余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尽头, 一座细长塔楼直入云霄。三两海鸥翻飞左右, 下有礁石堆叠,里外围着三层防护栏, 护栏一头是密密麻麻的商贩, 另一头, 则是丛丛海浪。
“哇,有阿拉斯加大螃蟹!”
黑鬼没等大豆丁把车停稳, 从后座上一跃而下, 落在一处海鲜摊位前。
摊主是个红光满面的胖妇人, 手里正举着一只足有五六个成人手掌大小的海蟹, 向围观的顾客兜售着。
“好家伙,这螃蟹都快赶得上我的大脸盘子了。”
大豆丁跟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把小豆丁从红拂手上接过去,一把抱起来,使得他也能看见那只蟹。
红拂从后调笑:“也没什么稀奇,早年在巴黎,阿兰带我吃过一次上诺曼底的法餐。那桌子上摆的火鸡,可比这螃蟹还要胖上一圈呢。”
说刚说完,他的笑容即刻凝固住了。我知道,他是在为话里提及到的“阿兰”感到忌讳——没有什么是比下意识的言行更能说明内心的了,红拂心里,果然还是放心不下阿兰。
“这么大的螃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吧?”小豆丁举着胖乎乎的小指头,一个一个清点过去,“一、二、三、四、五……我们这里有五个人,五个人能吃完吗?”
“你才那么小,怎么能算一个?”红拂摇头笑笑,走过去捏了捏小豆丁的脸,“你呀,顶多只能算半个。”
“那我呢那我呢?!”黑户将手一样举得高高的,从脚踏车上下来起,他的眼睛就盯在大螃蟹身上没移开过。
“那按这么说,我的饭量,得算两个人。”
“两个哪里够?”大豆丁接过话茬,回头看了我一眼,“要我说,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吃。”
众人“哈哈哈”笑成一片,好像那螃蟹已经吃到嘴里了一般。其实我们心知肚明,那样的珍馐美味,一定要价不菲,我们注定没有资格享受,只能远远观望、品摩,观望完了,就当是吃进肚子里了。
这是黑鬼教我的法子。
他说过,想象力,永远是填补饥饿最好的方法。
“你们说,那蟹肉吃起来是什么滋味?”黑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上嘴唇,口水快滴到了地上,没等其余人吱声,他又说,“哎,管他什么味儿,肯定比咱们老家小水沟子里的小螃蟹要好。”
“你可别馋了,那不是咱们消受得起的东西。”大豆丁将他往回拉了拉,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来时路上才吃了两个葱油饼,你不会又饿了吧?”
“唔……”
黑鬼不置可否,垂手摸了摸肚子,咽下一口口水。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都被他这无底洞般的食欲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我身上已经没吃的了。”
红拂亮了亮空空如也的布兜,我们也跟着看了眼自己的口袋,也都没剩下什么吃食。
“我看那边有糖水铺,”大豆丁指了指沿街对面,提议道:“不然咱们去买糖水喝吧!”
于是大家又一窝蜂似的涌了过去。
今天不知怎么的,黄金港的人格外地多。尤其是我们身处的码头。
后来听卖糖水的摊主说,今天是礼拜日。每个礼拜日,都是黄金港开港卸货的日子。码头自然格外人山人海。
我出发前吃了早饭,路上又喝了许多水,就将自己那份糖水给了黑鬼。红拂一行人蹲在路边,边看来来往往的码头工人搬运着货物,边往嘴里灌着糖水,权作休憩。
“也不知阿兰今天有没有来接他的山本......”
气氛正好好的,黑鬼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红拂的脸旋而一寒,将盛着糖水的瓷碗“哐”一声放到旁边。
“好端端的,你提他干什么......?”大豆丁赶忙使了个眼色,示意黑鬼闭嘴。
“啊,你们看,那不就是阿兰哥哥吗?”
黑鬼才合上嘴巴,就见童言无忌的小豆丁遥遥一指,红拂的手迅速捏做了拳头。
“阿兰?哪里是阿兰?”黑鬼腾身站起,抻长脖子往外望。今天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眼看不到实属正常。
“就是那个......那个穿藏青色日本人衣服的那个......”小豆丁比我们还要急,攀着大豆丁的裤腿作势往上爬,“哥哥背我,哥哥背我.......”
“好,背你背你。”大豆丁将他“整只”抱起,驮在肩膀上。
“哎呀,我看到了!我看到阿兰了耶!”黑鬼大惊小怪地指着和小豆丁同样的方向,欢呼又雀跃,“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自己人!”
红拂恹恹一叹,与我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今天来黄金港,是我与红拂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见到山本,而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出游。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我试探性地问了问身边人。
红拂一贯冷言道:“要去你们去,我是丢不起这个脸。”
说没说完,他便远远退到身后的屋檐下,别过头去,不愿多看阿兰一眼。
“那我们去吧......”大豆丁举着小豆丁,快步穿过人群。我跟着黑鬼,紧跟上前,在确认红拂不跟着我们一块儿后,我的心不知为何,反而松懈了几分。
“阿兰?”我一勇当先,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跟前人翩然回身,掠过一阵春海棠香,浅笑安然,“克里斯......?”
“你们也来啦?”他很快看到了其余人。
“嗯嗯,阿兰,我们今天刚好自由日,便应红拂的建议,来黄金港玩儿了。”黑鬼傻乎乎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话里的“红拂”会使阿兰的内心产生多少涟漪,他自顾自道,“红拂也来了呢!就在街对面,要不要我过去把他也叫过来?”
阿兰抿嘴一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将身子慢慢转了过去。
“你是在这儿等人吗?”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山本”这两个字更像是一种禁语。只到一提,就会勾起许多人的伤心。
阿兰含笑点头,“嗯呐,他前两天又来了信,说是傍晚五点的船,就在这儿。”
“可是现在才上午十点哎!”黑鬼挤上前去,陪他一块儿看着。大豆丁忙从后轻轻拉了他的衣角,黑鬼这才收住激动的口吻,回到我们的队伍中。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碰巧看到了,过来同你打个招呼。”
大豆丁从中打着哈哈。
“我知道,”阿兰口气平淡几分,似有眷恋地瞅了眼身后,又很快放弃了。
“红拂就那倔脾气,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我开始替他找补,“刚刚他还提起你,说你以前带他去吃法餐的事情呢,不信你问他们。”
“是啊是啊,他刚刚还说起你呢,我们都听到了。”黑鬼从旁附和,像在弥补适才的唐突。
“谢谢你们......”阿兰温柔一笑,颔首捋上散落下的鬓发。我细心地发现,他脖子处的红点点比上次更多了,这次不仅有红点,还多了许多青紫色的乌斑。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在这儿等人了。”大豆丁耸了耸肩,“来,跟阿兰哥哥说拜拜。”
“拜拜,阿兰哥哥。”小豆丁乖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拜拜,我的糯米团子。”
阿兰伸出手,刚想要捏一捏他的脸,却又怔住了。犹豫两秒后,他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今天的阿兰,同样戴了厚厚的手套。
“天快下雨了,你要保重啊。”我仍不放心地吩咐着。
众人一步三回头看着阿兰,他在码头一头,对着大家柔柔笑着。身后是破晓后的朗朗天光,蔚蓝色海面洒满金粉,他似要与背后的粼粼剔透融为一体。
“阿兰实在太美了。”我忍不住发出这重复千百遍的感叹,“他怎么可以这么美呢?简直比油画上的断臂维纳斯还要漂亮。”
“好歹是橡树庄的活招牌,”黑鬼露出同样艳羡的表情,羡慕中又带点感伤,“我要是有他那么漂亮,或许就不会被我娘给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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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阿兰后, 我们一行人又商量着去买些鲜花种子。
这本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大豆丁提议的。他近日替汉密尔斯夫人打点苗圃,对郁金香耿耿在怀。可郁金香价贵, 我们哪里买得起,左右权衡后, 他决定买一些近似郁金香的德国玫瑰种。听说德国玫瑰开花时, 如野火燎原般绚烂,丝毫不输郁金香。
“有时候真羡慕大豆丁, 能天天见着汉密尔斯太太,”黑鬼吧唧着嘴, 许是还在回味刚刚的糖水, 每一根手指他都要吮吸过一遍,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红拂走在前面,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羡慕别人, 刚羡慕完阿兰, 又羡慕大豆丁, 殊不知有时我们也羡慕你哩。”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黑鬼撩了撩被风吹翘的刘海。他头发少, 皮肤又黑, 整个脑袋近似一颗光滑的卤蛋。
平心而论,论五官外貌, 他的确称不上好看。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个好人。
我们这里的孩子, 在我心目中都算得上好人。
“我长得丑, 又黑黝黝,总爱吃, 你说爱吃也就罢了, 吃了也不长肉, 你看我这胳膊、大腿, 细得跟麻杆一样,火罐那伙人以前总笑我是干尸呢。”
黑鬼细数自己身上的缺点,口吻沉重又沮丧。我忍不住过去抱了抱他,有时候,一个拥抱抵得过一百句安慰。
“总之我就是不讨喜极了,”黑鬼揉着皱巴巴的衣裳,上头打满补丁,“我娘说生我时,吓一大跳,从未见过这么黑的婴儿。他们都说我是妖怪,要把我扔到山里去。是我娘,拼命保的我,可惜最后还是拗不过族里人,把我发卖了,换了一头小牛。”
“没事,都过去了.......”红拂跟着走过去,和我们抱在一起,“现在你没爹没娘,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以后饿了,只管找我们,我们哪怕自己不吃,也得管着你的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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