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江时的嘴。
也还好没有外人，不然江时自言自语，看上去挺怪的。
而比起怪，江时觉得，能有这样直接的交流，感觉倒也不错，就好像陆鲸回没有死去，也不是神明，而是一个普普通通与他对话的人一样。
他们站在平等的位置。
心情莫名转好，对于陆鲸回的提问，江时也回答得随意：“不回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现实世界中，江时的父母和发小死去，通过《诡异复苏》游戏认识的郑赟和他曾经的心理医生孙南星死去，庄颖也不想回去了，好想他认识的人都在一个个死去。
回去……又可以看什么呢？
是看那长了草的坟茔，还是看空荡荡的房子？
未免过于可怜。
况且江时也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与其去看那些再也不会说话的人们，不如闷着头一路往前走。
江时没什么感觉，陆鲸回却觉得难过。
他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一些联系的，而不是亲朋好友全部死去，连个回去的地方都没有。
此刻他又有些后悔自己提出的问题了，他明明知道江时的情况，问出这种问题就好像把伤口挖出来一般，过于残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对不起。”
江时有些意外：“为什么要道歉？”
陆鲸回老实地回答：“我觉得你会不喜欢这个话题。”大抵是愧疚感作祟，他的声音瓮瓮的，充满了他的小情绪。
他总是不会隐藏情绪，或许是面对江时也不需要隐藏情绪。
江时觉得很有意思。
他其实一向喜欢用理性去思考问题，或许是人生的大半部分都缺少情感，他也就没有情感主导决策的情况，即使现在拥有了情感，他也习惯用理性去分析判断。
而陆鲸回不同，他似乎是一个更喜欢用情感主导行为的人。
这并不是坏事，至少在相处上，江时很喜欢这种感觉。
越是缺少什么，人就越是期待什么，与陆鲸回一同的路上，尽管陆鲸回才是诡异，但江时却觉得他比自己要更加像人，甚至很多行为他都是参照着陆鲸回的情感与想法，去让自己更像人一点。
他喜欢陆鲸回展现出来的人味儿，让他觉得世界不是那么冰冷，不是那么绝望。
又怎么会讨厌陆鲸回提出的话题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他拥有情感的时间不长，在这方面显得过于稚嫩，孙南星医生曾经建议他释放自己的情感，虽然在诊断上有些许错误，但结果却精准的可怕。
因为释放情感确实让江时感到舒适。
顺着陆鲸回的话，他也便想讲述自己的想法，想要听听陆鲸回对于他的看法。
“不回现实其实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比如我们进副本之前，就遇到了危险，很难保证现在回现实是否安全。”
“啊！”陆鲸回后知后觉地想起，“你是说之前蹲你的那两个人啊！不过没关系，我来解决！”
要不是没有身体，陆鲸回还想来个大力士的造型，展示一下自己并不明显的肱二头肌。
虽然有些傻乎乎的，但也确实可爱。
江时的唇角下意识就勾了起来，他看向外面，海底的风景看久了自然而然也会有些枯燥，但和陆鲸回聊着天，那种枯燥的感觉也就消散了。
他甚至觉得，连鱼群都连成了爱心的模样，水母也变成了粉色。
“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总来这些人，多少有些麻烦不是吗？”
陆鲸回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再说了，按照庄颖的说法，现在的现实世界因为诡异复苏陷入混乱，就算国内暂时还在控制之内，也无法完全避免危险，与其回去，不如直接去海底神国，说不定能找到一切的突破口呢。”
江时想的很简单，回到现实，且不谈会遇到不少麻烦，还有可能因为诡异拖慢他的脚步，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也不可能回去一趟就解决诡异复苏的危机。
但直接去海底神国就不一样了。
那里有陆鲸回的头。
陆鲸回是神，取回他的头，他将变得完满，甚至拥有一些难以想象的力量，包括……解决现下无法解决的危机。
江时很清楚，他的战场在海底神国，不在现实。
陆鲸回愣了愣：“现实……诡异复苏……”
庄颖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但听到和听进去是两码事，他只是知道现实出现了情况，但没能把现实和诡异复苏挂钩在一块儿，他知道自己因为诡异而死，又因为诡异而成神，但和现实的整体大环境，好像又没有那么紧密的联系。
说到底，他很难想象现实诡异复苏是什么样子。
是会陷入混乱吗？
比如大楼忽然坍塌，砸到路过的人们，比如行人莫名变成石头，只因为看到了某样东西，再比如……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情景。
他遭遇的恐怖与悲哀，死亡与绝望，本该是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的个例，却骤然降临到了全人类的身上，成为了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
何其可悲。
但也正如江时所说，回到现实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即使他有能力，也无法同时解决在各地爆发的灾难，比起看到悲惨的现实，不如去海底神国寻求一线生机。
很正确的想法，正确到有些冰冷了。
是因为江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死去了吗？是因为现实里他没有需要担心的人了吗？
陆鲸回几乎是下意识这样想，又觉得这样想过于残忍。
他的情绪仿佛胡乱生长的藤蔓，滋生于心间，又被自我唾弃，肮脏混乱到他以前从不会去想的思绪在疯狂奔腾。
“我怎么会……这样想？”
江时感知到他的情绪，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情况，他看向周围的情景，海底的鱼群发生改变，它们开始出现各种怪异的变化，比如长出了人的手、人的腿，还有美人鱼，只是身上的鱼鳞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里已经不是普通的海域了。
这里是诡异的世界。
“这里恐怕靠近海底神国了，附近的诡异数量极大，恐怕对你造成了影响。”
神明的存在造就诡异，诡异同样也会影响神明，所以陆鲸回之前才会出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
这个解释安抚了陆鲸回，至少不是他主动想要恶意猜测江时，但心中到底是有些失落，不太想讲话了。
江时不会安慰人，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到现实，你在现实有家人之类的吗？”
这话题选的有些魔鬼，毕竟现在现实什么样他们都知道，如果陆鲸回现实还有家人，那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有家人……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
陆鲸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了：“现在的话，应该是没有了。”
“应该？”江时注意到了关键词，下意识追问。
“升格为神明，意味着与现实割裂，我曾经的家人也好，朋友也罢，他们的记忆中都不会出现我，我会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与记忆里，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听了陆鲸回的解释，江时忍不住问道：“那如果你重新变回人类呢？”
“啊？”陆鲸回显然是没想过这个，话语间有些迟疑，“我没想过这个啦……毕竟这个达成的条件太严苛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我重新变回人类，已经消失的东西也不会重新回来了吧。”
“成神是不可逆的。”
他近乎笃定地给出了答案。
江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大海，好一会儿，他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好像大门的建筑，那门造型有些奇异，通体漆黑，上面好像雕刻了某种从未见过的野兽，猩红的瞳孔正盯着外来的所有生命。
像是在审视什么，而它的脚下是尖锐的利爪，随时等待着切割猎物的喉咙。
在大门的两旁，守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诡异，想要进入的诡异都在排着队，接受着门口诡异的检查，再往里面看去就有些看不清了，只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罩子，好像隔绝了海水。
“它们……好像在排查什么……”陆鲸回有些不确定道，“这里……只有诡异能进？”
只有诡异能进的……海底神国，到了。
抱歉今天更新有点晚，最后一卷了，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纲，理了理思路，虽然写的时候经常调整，最后也不一定按照大纲来，但有个大纲写起来也流畅些
另外就是最近三次事情有点多，正好卡在一个比较重要的时期，情绪上有点不太对，我不希望影响到文，如果写下来受到影响的话我可能会请假，不过11月应该就好了，提前说一声以防万一吧
明天更新可能也会晚，今天写完的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写下一章存稿，只能写完就发了，明天我争取把存稿写出来(＞_＜)
第102章 大门
海底幽蓝，潜艇下潜的深度已经很深了，海面上的阳光透不进来，然而神国所在的方向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光物，吸引着海底的生物接近。
那些正常的鱼群在靠近的过程中不断变异，颜色、形状，一点一点转变为污秽而怪异的模样，像是一排一排的黑线，在海洋中飘荡着。
大量的诡异向神国的方向汇集着，那扇巨大的门伫立在大海中，静默地看着往来的诡异。
靠近的诡异各有不同，有海洋生物转变的诡异，它们可以游动，并不在乎水中无法呼吸的问题。
而有些诡异则需要借助一些辅助才能在水下呼吸，配合着它们，江时身处潜艇中倒也不算太过于不合群。
眼看着诡异们乖巧地排成长队，江时操作了一下潜艇，也跟着排了过去。
“江、江时，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陆鲸回咽了口口水，自家人的情况自己清楚，江时就是一个人类，怎么混在诡异中进去呢？
作为一个上学期间连逃课都没做过的好好学生，这种事对陆鲸回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
江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大门方向的情况。
这种时候担忧并没有意义，从效率的角度来说，他更应该关注前面其他进去的诡异。
陆鲸回明白江时的想法，对于他不搭理自己也没有失落，而是跟着他紧张地看着，甚至都幻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了。
队伍一点一点向前进着，靠近大门的时候，江时听到了一些惨叫，但前方有不少诡异挡着，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前面的诡异只剩下五六个的时候，江时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这扇大门像是某种隔离，穿过大门的神国内部并没有水，而是和岸上一样的情景，这意味着江时不用担心神国内呼吸的问题。
当然，这不是当下最紧要的问题。
目前正在通过大门的是一只巨大的水母，说是水母也不算准确，那更像是个盯着水母头的女性。
粉紫色的水母头像是人类的长发，柔软地漂浮于大海之中，美得像是梦境一般梦幻，出去水母头，下面的躯干却是人类女性的模样，直到四肢的手脚部位，又有些软件的奇怪形状。
不过总的来说，相较于其他随便乱长的诡异，这只水母是无比美丽的。
“她好漂亮啊。”陆鲸回忍不住感慨。
从人类的审美来说，确实是漂亮的，尤其是在一众丑陋的诡异中，水母的美仿佛洁净了周围的空气，让人沉醉于它的美丽之中。
【无法控制地污染海域，不过。】
忽然间，大门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江时和陆鲸回对美的欣赏，只见那扇大门上的野兽张开了嘴，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神国不允许无法控制自己的诡异进入。】
那是江时从未听过的语言，污秽，宛如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却莫名可以听懂含义。
【请你离开。】
出乎意料的友好。
不过……污染海域么。
江时重新看向水母的时候，眼中的欣赏已经消散，只剩下纯然的打量。
听闻水母有毒，或许这便是变异水母的特殊能力，污染带来的效果恐怕就是他们莫名其妙升起的高好感，竟然连陆鲸回都影响到了。
偏偏这么厉害的水母却被神国拒绝进入，江时不由得提起了更高的警惕。
就在他警惕升起的一瞬，那水母忽然动了，只是不是往外离开，而是向着神国内，好像要闯进去一般。
不得不说，水母是十分美丽的，尤其是在它跑动的时候，曼妙的身姿在水中游荡，纤长的粉紫色水母头宛如发丝一般飘荡，萦绕成一片粉紫色的幻梦。
然而就在下一秒，时间仿佛停滞一般，水母的动作被打断，它停留在跑动的姿势上，眼睛惊恐地移到脑后，看向大门上的守门者。
【擅闯神国者。】
【死。】
在这近乎审判一般的话语下，水母柔软的躯体骤然炸裂，飞散而开的粉紫色肉块有的甚至落到了江时的潜艇之上，在全景的视野下一点一点滑落。
成为一块毫无意义的死肉。
就像杀鸡儆猴一般，这样的死亡吓到了不少诡异，原本还在肆意释放污染的诡异们都忍不住收了收。
一种难以言喻的凝滞感在队伍中蔓延。
【下一个。】
守门者的声音再次响起，站在水母后面的诡异颤颤巍巍地上前，显然是被刚刚的水母吓了一跳。
这回的诡异长相没有水母那么惊艳，看上去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龟，只是龟壳之下长出了人类老者的模样，只是长得不太像，身体还是绿色的。
有点忍者神龟的味道。
到了大门的地方就有了地面，乌龟转变了游动的姿态，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根拐杖，支撑着它软软的双脚。
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它配合着守门者的检查，似乎之前的颤颤巍巍只是因为符合“老者”的设定一般。
【五号门，过。】
通过的话语十分简短，并没有多余的言语，乌龟也没有意外的神色，淡定地向神国内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它的身体骤然扭曲，一只巨大的漆黑诡异不知从何处出现，竟然一口吞下了乌龟老人！
“为、为什么！？”
陆鲸回无法理解，怎么通过了是死，不通过也是死！？
就连诡异都宛如砧板上的肉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死，何况江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江时也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地看着前面的情况。
走了水母和乌龟，他前面只剩下三个诡异了，他得从剩下的三个诡异中找出规律，摸清楚神国的进入方式。
下一个来到大门前的是一只巨大的老鼠，到没有脱离原本的样子太多，只是这硕大的体型已经足够让人看着不适了。
在老鼠的头上顶着一个奇怪的装置，江时看了看，这装置还在吐泡泡，或许是辅助老鼠在水下呼吸的装置。
说是老鼠，但它的动作却人模人样的，对着守门者一副讨好的样子，看上去贼兮兮的。
只是这份讨好似乎并没有收获什么好的结果，它听到了和乌龟一样的回答。
【五号门，过。】
但凡见过乌龟的惨状，都知道五号门不是什么好地方，老鼠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尖锐的爪子刺破了腹部，几乎是瞬间，黑红的血液在海水中蔓延，肮脏地污染着这片水域。
老鼠的脸上也闪现了痛苦的神色，不过它忍耐着，在自己的肚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颗黑色的小珠子，递给了守门者。
守门者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那颗珠子，江时注意到它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随后，那颗珠子消失在了守门者的爪子中。
【四号门。】
老鼠松了口气，抬脚走向四号门的方向，进入神国的一瞬，它湿漉漉的毛发被烘干，老鼠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随后摘下头上的装置。
“嘭——”
一瞬间，老鼠的身体炸成了碎片，偏偏它的脸上却闪着诡异的笑。
【哼，妄图前往不属于自己的区域，自然承受不了那里的压力。】
守门者冷笑一声，并不在乎老鼠的惨状，而是将目光放到下一个诡异的身上。
“不！我不去神国了！我不进去了！”
诡异也会恐惧，它们也不想经受这样毫无意义的死亡，因此老鼠后面的诡异选择了退却，这个选择不难理解，但对于江时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
用以参考的对象少了一个。
然而还没等江时可惜，守门者的表情却有些不是很高兴。
【神国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威严的声音响起，四周仿佛升起了某种屏障，江时往两边看了看，赫然是宛如电网一般的阻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