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息的传输过程中，伪人的主脑是最虚弱的。”缪嘉驰抬起手，无限的前方仿佛出现了某种道路，“人类无法伤害到它，是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凭借人类是无法寻找到主脑的所在的。”
“所以只能被动地等待死亡与替代。”
他忽然自信一笑，那是与伪人展现出来完全不同的自信，像是张扬的孔雀，在释放自己的魅力一般。
这就是缪嘉驰受到那么多女生欢迎的原因。
他向来是聚光灯下的中心。
“但是我找到了。”
他手指前方，脚下却是一片虚无，可面对灵魂的消散，他却毫无畏惧。
“去吧，江时，去帮我们报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江时几乎是飘着一样地前行，他忍不住想要回头，却有一股坚韧的力量让他前行。
他看到了沿途的风景，看到了父母在对自己挥手告别，看到了缪嘉驰留下闪亮的背影，看到了远处的灯塔……
最终，他停留在那个巨大的大脑前，缓缓地抬起手。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陆鲸回的手，这只本该被伪人侵吞的手，此刻正摆成枪的姿势对准了伪人主脑。
“砰——”
他听见了陆鲸回的声音，像是玩闹一般的声响，却将眼前的巨大主脑轰成了残渣。
巨大的冲击推着他迅速后退，江时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得就像一片羽毛，在「伪人」被击碎的瞬间疯狂后退，而在后退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莫比乌斯环上的胶片在疯狂变化。
也是，本该纠正的悖论重新变回了悖论，那么当时在场的就不能是原先的四个诡异了，这些由伪人展现出来的虚假胶片此刻被信息的洪流冲刷，却仿佛拥有了另一层能力。
「时间」
莫名的，江时的脑中出现了这个词语。
大量的胶片冲刷，无数的画面变换，最后停留在了那个「公司」的无面人身上。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微微低头，无面的脸上缓缓浮现出面具的痕迹，他抬起修长的手，将无面的面具摘下，露出了下面的面孔。
光线打落到他的脸上，面具之下的真容透着无机质的冰冷，随后他转身，走到了另一个高大的建筑中。
那是无数玻璃构成的建筑。
他看向玻璃外的世界，而他的身后有人对他喊道——
“江总。”
明天还有最后的反转～
第98章 活着
钢铁丛林的现代化世界中，一栋高大的建筑伫立在其他建筑之间，唯一特殊的就是其玻璃打造的外观，看上去高级而又冰冷。
玻璃是单面的，从外面只能看到冰冷的黑暗，而从里面却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高速行驶的汽车，拿着气球欢笑的孩子，相互依偎的情侣，他们行走在建筑外的地面上，然后——
静止着。
以结晶的姿态。
“你好，欢迎来到「公司」总部。”摘下面具的无面人望向另一端的江时，冲他露出一个假笑，“过去的我。”
江时并没有回以任何表情，他平静地看向无面人，像是所有的情绪都燃尽了，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灰烬。
不过……此刻也没有必要展露情绪了。
如果对面站着的真的是未来的自己，那么一切伪装都没有意义。
江时无比清楚自己的本质，他其实很难激动起来，所有情绪的外露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人。
而「伪人」的算计……谁说他没有猜测又没有准备呢？
让自己落入不妙的境地，说到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来「公司」的目光。
成为「公司」的江总，听起来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但江时向来知道，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看，前人说的话那么多，一直就是为了警示这一点。
不要相信「公司」。
是以江时主动落入「伪人」布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引出「公司」的后手，进而顺藤摸瓜，找到「公司」的所在！
只是这期间的变量太多，以至于江时都搞不明白，自己外泄的情绪是刻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了。
而此刻来到了这里，他达成了目标，心中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去望着对面拥有和自己同样面孔的人。
许久，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诡异？”
这个问题并不令无面人惊讶，或者说，在无限重来的时间中，这个问题被无数个江时提出过。
于是，他也如当初提出问题的自己获得的答案一般，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没错，只有诡异才可以参与神明的争夺。”
“争夺？”江时轻笑一声，“不是觐见？”
这还是「公司」给出的说法，说「公司」的目的是为了“觐见神明”。
然而此刻，无面人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比起“觐见”，“争夺”一词要显得更加锋利，扯开了原本虚伪的友好假面，展露出假面之下的贪婪面孔。
而面对江时的提问，无面人只是露出了一个仅可意会的笑。
他没有正面回答。
也无需正面回答。
至少，此刻对于陆鲸回的屏蔽，就证实了无面人，或者说「公司」的某种立场。
他们是不同的，不仅是在于此刻的江时是人类，而对面的无面人是诡异这一物种上的不同，江时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他们之间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想要什么？”
江时再度发出疑问，而这一次，无面人并没有吝惜答案的告知。
“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共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无法感知到正常的情感了。”
世界是灰色的。
倒不是江时的眼睛有问题，而是整个世界，尽管五彩缤纷，在他的眼中，却也一直像是冰冷的，毫无色彩的死物一般。
他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因为获得了一颗糖果而开心，脸上微笑的每一个弧度他都记住了，却无法理解这种笑容产生是源自什么样的情绪，只能粗劣地模仿着。
后来，那个邻居家的小孩被这颗糖果拐卖，他的父母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江时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
那个母亲崩溃了。
“怪物！”
她如此喊道。
江时的记性很好，正如他记得那个孩子脸上笑容的每一丝褶皱，他也记得拐走孩子的人贩子长什么模样，他详细地描述了对方的模样，也成功帮助了警方破案。
这是一件好事。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可遭遇了噩梦的孩子无法再展露笑颜，江时脸上的笑便成了新的噩梦，那一家人很快搬走了，因为他们恐惧着名为江时的怪物。
“我做的不对吗？”
年幼的江时如此询问父母。
于是他的母亲揉了揉江时的头：“不，这不怪你。”他的母亲眼中带着无奈与怜爱，“你只是与别人有一点点不同而已。”
不是一点点。
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江时的异常更加明显，他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在于他无法共情常人的情绪。
他获取成功，却无法得到成功的喜悦。
他遭遇失败，却无法感知失败的痛苦。
他甚至去进行了一些极限运动，在死亡的边缘，他依旧无法感知恐惧。
他是人吗？
这样的他，还是人吗？
江时深深地迷茫了，那时的他不再追求父母的答案，他开始探求更多的可能，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甚至痴迷于一些神学上的知识，去往各种教派了解不同角度的答案。
最终，他找到了一个仪式。
“这是最初的我。”无面人平淡地叙述着已经被替换掉的过去，“但很显然，‘我’失败了。”
江时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真正的怪物，无心无情的怪物。
他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于是他选择逆转时间，再一次寻求正确的道路。
在这一次道路的尽头，他迎来了过去的自己，以杀死自己的方式获取时间的完满，再度开启下一次的轮回。
“时间不是一条线。”
“江时，这是因为时间被我扭曲了。”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我的做法被不断修正，为了避免走上老路，我甚至准备了一本笔记本，用于不断修正自己的做法，去寻求新的解答。”
无面人看向江时，毫无波澜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激动，无机质的眼中迸射出某种激烈的光彩。
“而现在，我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江时平静地望着他。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他确实成功了。
因为此刻的江时，拥有再真实不过的情感。
时间回到一年前，江时的父母失踪，在无数轮回的过去，江时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展露焦急，前往寻找，可惜他注定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回到了生活的正轨上。
而不是像这一次的江时，陷入需要精神治疗的境地。
他为什么会做噩梦？他为什么会无比痛苦？
原因很简单。
因为长大至今，他第一次拥有了属于正常人的情感。
他是正常人了。
“怎么样啊江时？成为正常人的感觉如何？不……不用告诉我，你只要走上前，将刀刃埋入我的胸膛，没错，杀死我，完满这一次的轮回，此后我将都能感受到情感，无感的过去将彻底被抹消！”
无面人发出炽热的狂笑，在无数次的修正中，他其实已经可以感知到一部分的情感了，只是这小小的一部分十分有限，必须珍惜使用。
他一直保留着，留到今天，让他可以感知名为“狂喜”的情绪。
然而江时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而不是另一条线的自己。
“无法完满的，即使我在此刻杀死你。”
在江时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脚下的圆环骤然裂开了缝隙，而对面的无面人表情骤然变化，「公司」的大楼出现裂缝，外面固化的晶体也开始了风化。
整个世界由一种稳固的状态转变，像是要消散一般。
“你要做什么？江时！你要做什么！？”
无面人疯狂地大喊，然而他发现自己如何都触碰不了江时。
也是，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在当前特殊的环境下才得以相见，但如果他们接触，就将构成悖论，过去与未来的触碰是绝对无法允许的悖论。
江时看向无限时空中的自己，眼中却有一丝莫名的怜悯：“你应该知道的。”
“当获取情感的一瞬，就意味着我无法做到你们做的事情。”
没有情感的江时感知不到父母的爱，但拥有情感的江时可以感知。
没有情感的江时看不到缪嘉驰伸出的手，但拥有情感的江时握住了。
没有情感的江时可以拉无辜人入局，为一己私欲创造神明，但拥有情感的江时做不到。
这就是他们最本质的区别。
无数时间线中的江时是怪物，只有这一个江时是人。
他费尽全力成为了人，但成为人的江时却无法完成剩下的步骤。
无面人此刻正处于充沛情感的状态，他感到一种背叛的愤怒，面目狰狞道：“一旦悖论产生，你将重新变回无心无情的江时！你会重蹈覆辙，再度开启轮回！”
江时转过身，身后，「公司」的玻璃碎裂，晶化的人群消散，脚下的莫比乌斯环也缺了一块。
他没有留给无面人任何的眼神，只有近乎决绝的背影，和他一如往常平静的声音。
“我会在悖论产生结果之前，走出一条崭新的路。”
毁灭的世界中，记载了无数次修正的笔记本掉落到了一个女性的手上，她与丈夫对视一眼，露出了决绝的笑容。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他们都在用父母的爱感化着江时，从未改变。
所有的爱累加到这一刻，沉重地压在了江时的身上。
他又如何能再度观看父母的献身呢？
道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学生，他拉住刚刚演讲完的江时，稚嫩地询问道：
“学长，什么才算成功呢？”
当看到他的光，其他的江时选择了利用与伤害。
而此刻，江时却弯下腰，拥住了他。
“活着，作为人活着。”
这一卷虽然开局恋爱脑，但主要是想凸显小时在情感上的稚嫩，他确实是第一次体验到了喜怒哀乐，所以也格外珍惜
后半主要追究的是小时的过去，也是他的真实，只有追究过往，才能更好走向未来，写到这一步，小时已经没有退路了，下一卷差不多就可以完结了～
当然，在此之前这一卷还需要收下尾，包括一些前面没有讲清楚的人的情况要写完，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争取100章搞定这一卷！
第99章 坍塌
“江时！”恍惚的状态被打破，江时从无限过去的闪回中回神，脑子里全是陆鲸回的呼喊声。
不知当讲不当讲，有点吵。
这种奇妙略过的心情被迅速捕捉，陆鲸回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就像是猫猫好心把自己的猫粮让给主人却被嫌弃了一般。
“你居然嫌我吵！”
这样的话往往意味着接下来会有一段抱怨组合拳。
江时在心中默默计数：3，2，1。
“要不是我你还一直沉浸在刚刚的状态中回不过神呢！知不知道这里快塌了啊？你就知道发愣！喊你喊得我嗓子都快哑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还嫌我吵！”
满是小脾气的话，语速都比往常快了不少，不过虽然在生气，江时却听出了话语间的几分担忧。
想来自己刚刚的状态有些吓人，让陆鲸回担心了。
另外……
江时抬起头，巨大的白色建筑开始崩塌，像是豆腐渣工程一般，好在崩塌的速度并不快，像是某种凝滞的时光正在缓慢走动。
难怪陆鲸回还有空骂他了，现在的情况紧急又不紧急，不跑肯定是有危险，但跑吧，倒也没有那么急。
“副本没有通关。”
江时这一句话，简直把陆鲸回给气到没脾气了。
“喂！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说了什么啊！？”
听到质问，江时略一思考：“唔……你要不休息会儿别喊了？嗓子疼的话我还是心疼的。”
陆鲸回张了张自己目前并不存在的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他该怎么说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也不会嗓子疼啊！
偏偏！偏偏这还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抱怨！
不对不对！明明他要讲的重点是这里快塌了啊！
为了防止江时继续装傻，陆鲸回咬了咬牙，明确表示：“不是嗓子的问题！我是说你赶紧跑啊！这里要塌了啊！”
江时轻笑一声，又在陆鲸回发现前快速遮掩，分毫不敢让他发现自己刚刚都在逗他——不然陆鲸回得闹了。
“嗯，我听到了。”可惜忍住了笑声，却没能忍住话语中的笑意，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江时就估摸着陆鲸回听出来了，为了防止陆鲸回继续抱怨轰炸，江时赶忙说道，“所以我才说副本没有通关。”
陆鲸回不笨，只是因为死前年纪不大，没什么社会经验，才会落了下风，而现在江时反复提及副本通关一事，他自然也不会迟钝到意识不到问题。
副本没有通关，这个结果的得出源自于江时没有回到系统空间，他依旧在「无人岛」副本中，说明他现在的状态是未通关副本。
在此前的副本中，每当副本核心诡异被收容或者消灭，副本就会通关，所有玩家回到系统空间，存活玩家获取奖励。
但现在的情况却很奇怪，按理说，江时已经消灭了「无人岛」副本的核心诡异「伪人」，从这些正在坍塌的建筑就可以看出，显然是因为诡异死亡，无法支撑建筑存留才会造成的结果。
与之矛盾的点在于副本尚未结束，如果让江时用以前的经验来猜测，那就是这个副本中还存在着什么诡异。
那就有点过分了，毕竟江时算是连续打了两次boss战，一个「伪人」，一个「公司」，可不能再来一个吧？
只是……
“不一定是副本没有通关。”陆鲸回回想了一下他们刚来时候的情况，补充了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是你不算玩家，所以即使达成了副本的目标，也不会被副本传送走。”
是有这个可能。
不过江时的心中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刚刚的他，可是把「公司」的创始人给弄没了。
按照莫比乌斯的循环，他应该杀死上一条线的自己，继承属于他的一切，但现在江时亲手切断了循环，那么「公司」……是否也会不复存在呢？
偏偏「公司」又是《诡异复苏》游戏的核心，该不会那一下把整个游戏给玩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