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恩没有开口。
白催客侧头一看,阿赞鲁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执刀的人是常无恩。
哪怕他自报家门,常无恩居然也没有松开架在阿赞鲁脖子上的那把锋利长刀。
白催客手指抽动了两下,他笑着道,“皇兄,那位是我们的长老,阿赞鲁,他负责新生受洗和死亡的祭奠。”
阿赞鲁裂开嘴,露出有些黑的牙齿,他阴森森地嘿嘿了一声,“看看我们可怜的大殿下,被胆小的叛徒窃取,来到了这不属于你的地方,竟然还沦为了一个狗皇帝的奴隶——”
“什么都是属于皇兄的,贞国,包括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以后也会属于皇兄,”
白催客说完,常无恩的刀仍旧没有放下。
但他开口说了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一直派人联系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皇兄,贞国如今的在位者是个混账,他让贞国的子民绝望,让所有部族都含恨咒骂,”白催客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请求道,
“是长老告诉了我们你的消息,当年那场宫变让你流落到堇国,而如今我们收到了所有部族的请求,他们想请你回去,杀了那个无法带领贞国更加强大繁盛的无能王君!由你来继位!”
常无恩没有受到蛊惑,他意味不明道,“那你呢,你为何不干脆自己去做了这个王君。”
“我也说过了,我是大族女的儿子,”白催客像是完全不介意常无恩的态度,他给常无恩解释道,“我是没有资格成为王的,同时历代大族女的孩子都将是王的辅臣,我作为王的左膀右臂,会为皇兄献上我的才智和谋略。”
几只流萤飞过茂密的花丛,细微的光映照出常无恩脸上狰狞的伤疤,他的面目是损毁的,放在堇国可能一辈子没有出仕做官的机会了。
但在贞国不一样,白催客越来越放松了他的动作。
常无恩肯定拒绝不了,在他们贞国,只要够强,王可以改写所有现存的律令。
阿赞鲁也完全不怕他脖子上的那把刀,反而这是他觉得常无恩做得还不错的地方,“身为一名合格的勇士,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大殿下做得很好。”
常无恩的刀渐渐落了下来,他的刀尖垂落向地面,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只有你们几个人来了?”
“还有一个人,他叫布扎卡,我让他去宫里接个人,应该快要回来了。”白催客随口说完,又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
既然常无恩也在皇宫里待了很长时间,那么只要他将那个人的外貌特征说出来,常无恩未必不知情。
总比布扎卡凭着他粗陋的画像去找人要来的简单。
“大殿下不必担心,”阿赞鲁举起双手,他将手举过头顶,目光狂热且虔诚,“布扎卡只是去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我,我却为大殿下报了仇!”
不是什么大事情,白催客没有阻止阿赞鲁将事情告诉给常无恩。
常无恩突然有了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他一字一顿地反问:“什么仇?”
然而还没等阿赞鲁回答,出去许久的布扎卡跑了回来,他脸色有些凝重,见到在场的几人,尤其是常无恩以后,他简单行了个礼,
“大殿下,我是布扎卡,负责文书工作。”
“我们该走了,且要尽快,”布扎卡神情严肃地板着脸,他皱起眉望向远处,只见远处的一座宫殿上空,有一片划破了夜色的光亮。
布扎卡转回头,他语速飞快地交了他刚刚获取到的信息,“我没有找到画像上的人,小殿下,但是我听到那些救火的人说,萧崇江闯进了堇国皇帝的寝殿里救人了!而且他们宫里配备了水龙,水很足,火应该烧不久!”
“啊!!”
因为担心惹来搜查的巡逻侍卫,布扎卡压抑着嗓子惨叫了一声,他匆忙且不解地回过头,低声问,
“大殿下?!你为何要捏住我的肩膀,它要被你捏碎了!”
他哪里说错惹到了常无恩吗?可是不应该,他和这位生长在堇国的大殿下是第一次见面啊。
常无恩身上的煞气一点一点侵蚀了周围的草木,他的眼似聚拢的一片阴云,他慢慢地压低了身形,“你说,救火?”
“谁的寝殿,走水了?”
“大殿下,是我,”阿赞鲁站出来,他晃了晃他那双干瘪的手掌,喑哑的嗓子嘻嘻地笑,在此时此刻有些神经质的吓人,
“是我亲手点燃了火!我要烧死那个给你屈辱,让你当他奴隶的堇国皇帝!他会死在他惧怕的……呃!!”
一刀穿心。
常无恩提着刀,他反手一转刀柄,刀身重重地提起,直接将阿赞鲁的上半身活活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涌,遍地血红。
“你们,是在找死。”
白催客立刻将手背到身后,他的腰间有兵器,他厉声问,“皇兄!你难道就因为阿赞鲁要杀了那个堇国的皇帝,你就杀了他吗!他是你未来的臣民!”
“他想烧死的,是我的主子。”
简直荒唐!
白催客破口骂道:“你疯了!你是贞国未来的王,你认一个堇国皇帝为主子,你被换人了不成!”
眼见常无恩又想拔刀,布扎卡知道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尤其是白催客还在这里,若是伤到了,那他们所谋划的一切就都化为乌有了。
布扎卡连忙开口,“我回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将火焰扑灭大半,若现在赶过去,应该可以看到那皇帝是不是还活着!若晚一步,没准就见不到了!”
说完话,布扎卡闭上眼,他抬起下巴,准备迎接自己的死局。
然后半天,只有夜风吹过,布扎卡睁开眼,只见他的面前剩下惊魂未定的武将,还有面色阴沉的白催客,常无恩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追上去。”
“什么?”布扎卡愣了一下。
“追上去,我倒要看看,那堇国的皇帝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将皇兄蛊惑成这个模样,”白催客克制着怒火,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如果见到的结果我不满意,来日我的子民,会在他们的尸骨之上欢宴起舞!”
常无恩顾不上掩饰他刚刚杀过人,他一路匆忙地赶到永康宫,火势已经得到了遏制,偏殿的火更是被水龙重点关照,已经扑灭了。
他来得晚了一步,只见到众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常无恩站在众人的最尾,刚想伸出颤抖的手去拨开人墙,却见众人缓缓地散开了一条路。
坍塌的偏殿里走出了一个人。
仍旧有余热的横梁驱使着滚烫的热意,将人的视线撕扯的有些扭曲。
那个人慢慢地走,渐渐走到众人眼前。
不,不是一个人,他怀里还抱着另一个人。
萧崇江的身上脸上都是木灰,皮质的护臂上是烧断了的绑线,只剩下一半还挂在他的手臂上。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杨谋尤其是哑了嗓子。
他刚刚惊鸿一瞥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偏殿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将军居然会对陛下……
萧崇江眼底的冷漠如同一捧死灰,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枯寂在他身上蔓延,他沾水的外衣脱了下来,此刻裹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人身上,将那人完全遮掩严实,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杨谋心底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苍天!不要啊!!!
他们陛下那么举世无双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啊!!!
“将军,陛下,陛下他……他还好吗?”
杨谋满脸惊惧地凑上前,根本碰都不敢碰,萧崇江一个眼神就将他定在原地,“要,要不掀开了给陛下透透气?”
说完这句话杨谋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了。
妈的,我这什么馊主意啊!
谁知道萧崇江居然好像听进去了。
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下,那湿透的外衣渐渐从芳岁帝的上半身解开,露出了一张被高温烘烤到脸颊透粉,闭着双眼的安详去世美人脸。
杨谋惊叫一声,他这情绪一下子就提上来,半点控制不了,满心都是以后肯定是地狱,说不准将军今夜就跟着殉情了,完了,他嚎啕大哭,
“完了,完了,啊,完了啊!”
一众忙于救火的宫人和侍卫们,渐渐也有人低声掩面哭泣了起来。
萧崇江:“……”
“闭嘴,吵到他了。”
“啊,完了啊将军,你肯定你也活不下去了,”杨谋擦着脸,他是真心实意了解萧崇江的想法,所以更绝望了,“将军别骗自己了,陛下根本听不到了,他已经……”
“他昏过去,睡沉了。”萧崇江忍着发火的欲望,知道这群人救火累了,被熏哑的嗓子压着气道,“都去收拾自己,别在这烦他。”
“啊?”杨谋呆呆地又看了一眼陛下,仔细地盯着看了好半天,才确定陛下的胸膛果真还有呼吸。“……我的个老天爷,谢天谢地了,我八辈祖宗一起谢谢了。”
萧崇江抱着姬洵往养心殿的方向走,“留一队盯梢,其余人,掘地三尺给我搜,先抓那群贞国的狗贼,其他有私藏石脂水的人,一律抓起来严审。”
“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杨谋立刻接话:“是!”
常无恩在众人末尾,目送姬洵离开,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看到了芳岁帝颈间的淤青。
他想起来陛下在最初,也试探过他,将他的手搭在那道细弱的脖颈上。
常无恩不敢下手。
姬洵是他的主人,他怎么敢动姬洵?
可姬洵让萧崇江动了。
常无恩低下头,他的长刀滚落在地上,他盯着自己沾血的手掌。
“陛下,我都舍不得,您怎么能……对他有偏爱?”
【角色常无恩性质逆转】
【该剧情人物现已更正姓名】
【贞国储君;阿赖识】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十二点前把另外两章发出来。
作话长,可看可不看。
我:(发给基友)看我44章怎么样?攻表白了!虽然就他自己知道吧,但他对受说你别当我领导了,你快做我对象吧!你知道这是啥吗,这是他们感情破冰点第一步!
基友:……
基友:你要吓鼠受控吗
我:??啊!?QAQ我没有啊!这是我的xp……
基友:你xp蛮极端的你
可恶,可恶啊!
我昨天发那章就好担心你们被我的xp吓到,但我上班没时间写新章,今晚库库一顿写,存稿还有五千
我以后可能还会写一些就是,就是xp很混乱的东西(因为大纲里还有一些小把戏),但是所有人发疯发狂的前提是姬洵允许才能进行,坚持姬洵至上原则,而且目前45章都是小菜在铺垫,按我的粗纲来看,火葬场其实都还没开烧,就是这样子的()
谢谢大家追更啦,等我三更完,给大家整个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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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们该走了,一会儿堇国的侍卫可能要搜过来了!”
布扎卡压低身体,他和白催客如今在宫墙的阴影处,那名武将因为惧怕萧崇江,躲在了更远一些的地方,不敢露头。
这个位置距离偏殿不远不近,能感受到周围有残留的余热。
这样的距离可以让他们不被萧崇江发现,但也足够他们听清了那位堇国将军说出来的话。
身处异国,附近的一切他们都不熟悉,如果当真落入绝境,那并非是布扎卡想要见到的情况。
可自从刚刚开始,也就是那位堇国皇帝的脸露出来开始,小殿下就像看见了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眼神死死地凝望萧崇江的背影,或者说是萧崇江怀里所抱着的那位堇国的皇帝。
“殿下?不能再耽搁了!”布扎卡小声催促,那群侍卫已经要过来了,他们这个位置选的不是绝妙,若是退身不及,怕是当真会被留下!
“是他。”
白催客咬牙切齿地开口。
“什么?是谁?”布扎卡完全听不懂,他眼看那一队侍卫越来越近,刚想狠心拉开白催客,却突然听见一声喊:“那儿有人!是那个贞国来的刺客,给我抓!”
布扎卡心底一突。
然而那群侍卫追上去的方向却并不是他们的藏身处。
“啊!不是我,不是我,是阿赞鲁!”
布扎卡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蠢货。
“殿下,我们走!”
白催客冷眼扫过那个被抓住的武将,他转过身,先布扎卡一步走在前面,身形消失在暗处。
“说,你的其他同行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贞国的武将被擒住,他被压在地上,恐慌之中视线下意识地扭头转向宫墙的阴影处。
这个糊涂鬼!处死他吧!
布扎卡暗骂一声,他也迅速转身,想尽快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在那!那还有人!是那个贞国的小瘦子,一起上给我抓住他!”
糟了,被看到了!
布扎卡在一瞬间醒悟,他不能沿着小殿下的路一起走了,那会害得小殿下也被发现,布扎卡咬了咬牙,他转向一处完全陌生的宫门,打算溜进去,在里面和这群堇国的侍卫玩一玩捉迷藏。
而他好趁乱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去找小殿下汇合。
还有常无恩此人,居然因为一个敌国的皇帝杀了长老阿赞鲁,看情况带他回去做小殿下挡箭牌的事情,怕是要再考虑一番了。
布扎卡的思虑在转瞬间,他猛地冲开了宫门,闯了进去!
养心殿。
许是昨夜水气氤氲不散,今晨居然起了丝丝薄雾,笼罩在皇城之上。
初晨的光穿透过薄雾缭绕的殿门,照在光可鉴人的玉石地上,留下道道扭曲斑斓的光影。
“将军,那贞国的几个贼人都抓到了,其中那老头死了,不知被谁将上半身劈烂了,在他身上也搜到了石脂水,但是其中没有那少年人。”
杨谋跪在养心殿的地上,跪得板板正正,他目不斜视,比小时候在家跪家法都认真。
他身前其实没有人,但养心殿若深走几步,便是陛下平日里起居的地方了,今早上不知是膳食不合胃口,还是他们将军哪儿手糙给陛下弄得不顺心了,瓷碗滚落了一地。
萧将军脸上顶了两个巴掌印。
偏偏萧崇江自己不觉得如何,仍旧在陛下身边出入,还将仆从全都驱赶了出去,寝殿内但凡有棱有角的东西全都撤了,换上包着棉絮,外裹软绸缎的物件儿。
如今这寝殿内,打一眼看,也就是他杨谋跪着地是硬的了。
杨谋察觉自己走神了,又连忙继续汇报:“至于常无恩此人,有宫女说昨夜在宫殿火灭时和他见过一面,但后来大家忙起来,没人留意到常总管去了哪儿。”
“属下猜测,常无恩应当是还在宫里,只是藏起来了,这几日若是仔细了搜,肯定能摸到这小子的尾巴!”
“咳……咳咳!”
闷闷地,细弱地一阵咳嗽声。
不多时殿内又响起一人说话的声音。
“你现在不许说话,疼了不知道?”
好,第三下了。
杨谋正视空无一人的面前,很积极地自觉开口,“那小人就先这么办了,陛下,将军,杨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