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染指他的师尊。
沈炽,他记住了。
谢陵的身上多了两分戾气,陆行渊察觉到了,不舒服地皱了皱眉,直往谢陵的怀里躲。
谢陵小心地收敛,心念一动,外间的灯随之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昏暗中。他亲了亲陆行渊的眉眼,把人圈在怀里,狼尾摆了摆。
“睡吧,等醒来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梦里的世界在谢陵的掌控中,今夜格外的安宁。
陆行渊睡的很好,早上醒来后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宿醉的感觉。相比之下,沈炽神色憔悴,眼底乌青,一副熬夜几天几夜的样子。
他来找陆行渊,趴在桌子上,仿佛三魂丢了两魂。
“沈炽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照顾陆行渊的玄弋见状,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沈炽吐出一口气,手臂一伸抱住桌子道:“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自己被狼群追,醒来后就像是训练了几天今夜一样难受。”
陆行渊正在换衣服,听见这话不由地转头看过来。他昨天夜里好像梦见小狼了,但因为醉酒的缘故,记不太清。隐约间,似乎听见小狼问他和谁喝酒。
同样是梦见狼,他的待遇可比沈炽好多了。
小狼还亲他了。
陆行渊的思绪突然跑偏,他单手掩面,耳朵慢慢地红了。
沈炽还在哀嚎,玄弋好心地给他端了一杯醒酒茶。沈炽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一抬头就看见陆行渊从里间走出来。
他目光一亮,心底的那点抱怨瞬间烟消云散,视线把陆行渊山下一打量,道:“你穿成这样要去做什么?”
陆行渊一袭白色锦衣,外罩红色大氅,飘逸而不失干练。他往日只以玉簪束发,今日却戴了玉冠,两侧垂下带珠玉的飘带。少了闲散之意,多了几分凛然。
“我要去星罗殿,一起?”陆行渊对沈炽发出邀请。
沈炽神色一凝,没有犹豫,欣然答应。
星罗殿是魔族议事的大殿,也是魔君王位所在。梅洛雪只是代理族中事务,不曾称王,自然也不会坐在王位上。
这个王位空了很多年。
今日族里的重要人物都在星罗殿,进行他们有事没事聚一聚的碰面会谈,期间避不可免地谈到陆行渊。
梅洛雪打算让陆行渊继位的意思已经透露出去,议论之声随之而来。
“少主还年轻,梅大人这个决定是否有些草率?”
“我们不是反对少主继位,只是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少主毕竟是在人族的地盘上长大,贸然让他继位,只怕很难服众,我们族内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选。”
大殿上的人各抒己见,他们多数不想把命运交到一个有争议的人手上。有些话他们没有明说,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臣服陆晚夜的威望,但也没忘记陆行渊身上还有人族的血统。
一个连魔角都没有的王,这让下面的魔族怎么想?
梅洛雪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承认陆行渊,从之前试探的口风到今日,这些人更希望陆行渊成为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真是可笑。
梅洛雪心中冷笑,清了清嗓子,她正准备反驳这些人的话,就注意到大殿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殿门口进来了两个人,沈炽一路护送陆行渊到此,进了正殿,他退让到一旁。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陆行渊从容不迫地走向最高处的王位,一步一步,魔气鼓动袖袍,渡劫期的修为形成威压,那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王位的台阶是白骨堆积,王位的王座以荆棘为底,是危险也是荣耀。陆行渊没有犹豫,他坚定地踏上去,转身看向众人。
他握住王座的扶手,直接坐上去,目光冷冽,面带寒霜,朗声道:“这个位置我坐了,条件你们提!”
荆棘王座,白骨为阶,陆行渊在坐上去的这一刻就有了为王的觉悟。
他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也不可能绕开云棠这个话题,永远都不提及。
当年的恩恩怨怨他亲眼所见,不需要第二个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战火燃烧后的疆土飓风肆虐,不是他回避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坐的是王位,担的是责任。
大殿内一阵沉默,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陆行渊会那么直接。
陆晚夜余威尚在,如果陆行渊生在魔族,长在魔族,那这个王位非他莫属。可惜他自小在人族长大,还有一个参与了狩天计划的娘亲,魔族不想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这个位置你坐不得。”有急性的魔族沉声警告,随即抬起右手,轰出一拳。
这一拳朴实无华,却蕴含了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奔陆行渊而去。
在场的其他人一怔,但无人出手阻拦,这是力量的考验。梅洛雪淡定饮茶,眉眼低垂,没有丝毫的担心。
拳风破空而行,猎猎风响。出拳的人对力量的把握极为精准,这一拳只笼罩了陆行渊所在,对周围的族人没有任何的影响。
拳未到,力先行,劲风夹杂着风刃,霸道凶狠。
陆行渊面不改色,以拳相对。他虽为剑修,更擅长用剑,但剑法为道法,今日对战的是族人,自然该用魔族的功法。
魔气凝聚在陆行渊的拳头上,随着拳头挥出,拳声如鞭响,拳风化为兽首,咆哮着冲向迎面而来的劲风。
众人只听的耳边轰轰炸响,野兽嘶吼,一股恐怖的气息向前推出。
“砰”地一声,半空中的拳影顿时崩溃,兽首向前冲出,出手的魔族好似被一股大力击中,连人带椅退出三步,面露惊骇。在他脚下,坚/硬的大殿地砖朝着四周撕裂,露出蛛网般的裂痕。
陆行渊淡淡地活动手腕,谦逊道:“承让。”
殿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行渊到魔族不久,众人对他的实力还没个数。两百余年,渡劫强者,这别说是在人族,就是往大陆上放,都是少有。
出手的人修为和陆行渊差不多,但存了两分轻视,这才落了下风。
梅洛雪放下手里的茶碗,杯盏碰撞的声音惊醒在场的众人,她似无意道:“你用的可是魔族的功法?”
陆行渊颔首道:“偶然所得一份残卷,觉得上面的功法适合,就练了练。”
“身在人族还敢学魔族功法,你真是胡来。”梅洛雪嘴上嗔怪,眼底却是赞赏之色。
如果陆行渊是用道法应战,赢了也落下乘。反之则是一种态度,他认可自己的魔族血脉,从未回避。
众人又如何听不出梅洛雪的意思?他们担心陆行渊对魔族没有归属感,陆行渊就用实际告诉他们,他有。
实力和认同,陆行渊都不缺。
被击退的魔族把椅子搬回原位,被陆行渊打败实属意料之外,他觉得丢了面子,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心里服气。他扫了眼身边的族人,道:“我没意见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为王要有实力,陆行渊的实力说服了他。
“少主,这个位置你可以坐,但你也得表个态。”酒鬼游风把自己的酒葫芦挂回腰间,他有些醉意微醺。看向陆行渊的眼神却是少有的犀利:“魔族的血海深仇怎么算?”
游风的话说到点子上,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
梅洛雪看向陆行渊,没有出声干预。众人需要他做出选择,这关系到大家能不能完全信任他。
这个问题在陆行渊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犹豫,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口说无凭,立誓为证。不消此恨,便让我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以道为誓,便要受道所束,陆行渊的果决让在场的人心头一跳,他们第一次认真地审视坐在王位上的人。
他们以为的孩子,在没有族人的异域他乡独自成长起来。大家在意的亲情,对他却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倘若不是他记得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忘记过心中的仇恨,他又何须走的那么艰难?
以他的天赋,他大可以放下这一切,融入人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助力。
反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陆行渊让他们心里有数,他们没有继续阻挠的理由。
梅洛雪掩唇娇笑,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游风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道:“梅大人安排就好,我只要席间有酒。”
新王继位,按照魔族一贯的传统,要行戴冠之礼,魔君焚香,血祭先祖。这个祭,也是验明正身,会有先祖赐福。
典礼之后,众人参拜,余后便是宴席,举族同庆。
这事陆行渊事先并不知晓,梅洛雪没让他操心,一手揽去,时间定在七日后。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众人离去,沈炽也退到殿外等候。
陆行渊紧绷的情绪这才稍稍放松,梅洛雪瞧他松了口气,笑道:“坐在上面有什么感想?”
此刻殿内没有其他人,陆行渊舒展筋骨,也不避讳:“我知道小姑为什么不愿意坐这个位置。”
为王就要担起全族,而不是逞个人威风。
梅洛雪笑得更厉害了,这些年她掌管魔族付出了不少心血,看上去是和王没什么差别,但只有坐过这个位置的人才清楚,这两者之间所承担的责任完全不一样。
不坐这个位置,她管束魔族可以随心所欲。坐了这个位置,要考虑的东西多了,就要顾虑平衡。
说实话,陆行渊有这样的觉悟梅洛雪很开心,但同时她也有一些不方便在人前说出来的担忧。
“行渊,有些话当着那些人的面,我不便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听我唠叨两句,我固然希望你做这个王,因为这也是你父亲的期许。”
梅洛雪敛了笑意,意味深长道:“大人的选择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他们都深思熟虑过,并且承担了因有的后果。你就是你,你只需要替自己活着。不要用别人的过失来惩罚你自己,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陆行渊坐这个王位,别人担心他偏向人族,让魔族重蹈覆辙。梅洛雪担心的却是他因父亲的死,母亲的背叛,而以一种赎罪的姿态接过这个担子,把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当年的战争不可避免,但伤亡被陆晚夜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魔族的死士跟着他战死沙场,他们奔赴战场的那一刻就明白,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死路。
他们没有回头,没有逃避,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死,可以换来荒域复苏,让族人休养生息。
陆晚夜没有修复天道的能力,他只是知道如何复苏灵气。修者道消,灵气便会归于天地,复苏万物。但天地无边无际,所需所耗非一人可行。
战争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陆晚夜的传送阵传送的不仅仅是族人,还有那些在战场上归于天地的灵气。
只是这件事知者甚少,梅洛雪从未对外提起。
永远不要小看人心的贪婪,特别是在这个灵气不断耗损,不能再生的时代。这样残忍的法子,穷途末路之辈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届时,首当其冲的不是金字塔上的大能,而是数以万计的生灵。修士会以杀遏制灵力损耗,进而求得飞升。
陆晚夜当初将计就计,以身殉道,但这治标不治本。灵气不可再生才是最大的危机,他让魔族藏于死亡之下,远离两族争斗,也只能缓一时之急。
他的计划并没有以死做结,只是需要有个人来继续。
梅洛雪身为半个知情者,看着陆行渊走上王位,心里高兴也复杂。在他眼里,他扛起魔族,但在他父亲的期许里,他需要肩负的是天下。
得到了魔族的认可,顺利走上王位,陆行渊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晚夜。
随着陆晚夜的复苏,小世界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杂乱的灵草被裁剪的整整齐齐,灵植也被归类分整。
小院的台阶打扫的干干净净,陆晚夜坐在海棠树下,面前放着一个器鼎,火焰在器鼎内熊熊燃烧,器鼎外壁呈现暗红色。鼎身没有一丝热力飘散出来,却让鼎周围的空气呈现出扭曲的状态。
陆行渊推门而入,被眼前这个景象吓了一跳。
“爹?”
陆晚夜此刻是残魂状态,却在炼器!
陆晚夜正在给手上的灵器刻画阵法,没有分神,含糊地应了一声。等阵法勾勒完成,灵器发出一阵璀璨的银光,之后又尽数收敛,变得平平无奇。
陆晚夜看了看,摸着下巴道:“比起以前还是差多了,还得多练练。”
陆行渊:“!”
陆晚夜说着把灵器往陆行渊怀里一扔,见他神情严肃,笑道:“愁眉苦脸做什么?我还没有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地步,你不信你来和我比划比划,我保证不会输给你。”
陆晚夜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他还没和自己儿子重聚两天,不会提前把自己折腾散架。
陆行渊认真地上下打量,确定陆晚夜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心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灵器,是个地阶的镯子,样式简单,可男可女。
“身居高位,要学会有赏有罚,恩威并施,不能一味地按照规则办事。有些时候,睁只眼闭只眼会更舒服。”陆晚夜抬头扫了眼儿子,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器鼎上。
陆行渊有些诧异,陆晚夜这话像是已经知道他继任魔君。他再次看向这方天地,道:“你都知道了?”
陆晚夜笑了笑:“这不是早晚的事?”
他把王位留给了陆行渊,有梅洛雪从旁相助,坐上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面对陆晚夜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胸有成竹,陆行渊进来时的欣喜大打折扣,他爹什么都猜到了,他就没有给惊喜的余地。
注意到儿子情绪突然低落,陆晚夜琢磨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皱了皱眉,认真地思索片刻,道:“我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你不跟我分享一下?”
陆行渊眼神微亮,反应过来陆晚夜是在哄他,嘴角笑意浮现,道:“好。”
第六十章
小世界内,微风徐徐,陆行渊把这几日的事都告诉陆晚夜。提到沈炽还活着,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陆晚夜控制住器鼎内的炉火,认真听儿子讲外面发生的事。等到陆行渊说完,他才开口道:“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只有沈炽敢和你玩,现在你回魔族,认识的估计也只有他了。有个熟人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陆行渊没有否定,道:“沈炽挺好。”
有小时候的情分在,沈炽和陆行渊熟的很快,在沈炽面前,陆行渊也不用考虑太多。
陆晚夜见儿子是真的高兴,当下就起了坏心眼,调侃道:“既然是你的竹马,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没点表示?你看看他还缺点啥?灵器法器随便提,爹给你炼。”
陆晚夜说的那叫一个豪迈,他当初几乎把自己的家底搬进小世界,眼下什么都不缺。炼器的材料应有尽有,只要不是太独特,他还是能翻出一两份。
陆行渊没听出他爹的玩笑之意,摇头道:“我不太了解,我回头问问。”
陆晚夜忍俊不禁,继续逗弄儿子道:“竹马之间,要的就是一个惊喜。”
陆行渊刚想说不妥,投其所好才合适,就反应过来陆晚夜这话不对劲。他把陆晚夜的话仔细想了想,无奈道:“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
竹马竹马,是打小的情分,但陆行渊和沈炽也就那一两年。沈炽比他年长不少,更像是个兄长一样地照顾他。
陆晚夜被陆行渊拆穿也未收敛,脸上的笑就没断过,面带薄红。他沉睡两百多年醒来,物是人非,阴阳相隔,身边除了儿子,就只剩下炼器。和儿子说说话,即便是不着调的胡言,也让他感到开心。
陆行渊叹了口气,未做争辩。
陆晚夜偏向儿子,道:“我说真的,就算不给别人炼,你自己就没有东西想要我帮你淬炼?”
陆行渊摇头,但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看向陆晚夜,问道:“什么都可以?”
“那当然。”陆晚夜骄傲道:“想当年,这炼器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陆行渊捧场地点点头,随后拿出一样白玉般的物件,神情温柔,目露追忆之色,道:“这个能做什么?我想贴身带着。”
陆晚夜拿到手中一看,才发现他以为的玉石是一颗狼牙,看成色和大小,应该是一头刚刚成年的狼族身上换下来的乳牙。
乳牙,狼族,这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陆晚夜眉心狠狠一跳。
一般而言,狼族为了纪念自己成年,会把成年时换下来的乳牙保存好,后续做成灵器或者镶嵌在法器上,轻易不会送人。
陆行渊第一次找陆晚夜炼器,炼的就是如此不同寻常的东西。加上他拿出这样东西时的神情,陆晚夜已经脑补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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