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妖兽在城内肆虐的功夫,古三带着东皇钟悄悄地离开。他不敢施法,而是扮做惊慌的百姓。
陆行渊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只觉得好笑,没有立刻拆穿。而是等古三快要走出小镇,他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他跟前。
古三大惊失色,握紧手里的东皇钟,压下心里的惊惧,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陆隐川,你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你未免太轻看我,这点雕虫小技我还不放在眼里。”陆行渊面容冷峻,眼底带了几分嘲弄之色。
他和古三初次交锋时还是渡劫期,如今已步入真君期,可古三还用过去的眼光看他,这不就是自己送上门吗?
古三脸皮直抽,压下去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头,尚存的理智提醒他不是陆行渊的对手,他深吸几口气,再度把恨意压下去。
“魔尊,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你想要东皇钟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留我一命。”
东皇钟已经是烫手山芋,就算陆行渊不来,其他人也会来。古三伤势未愈,就算他不想承认,也明白这东西他守不住了。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省得我出手。”陆行渊没有拒绝,古三神色一喜,可还不等他的嘴角翘起来,陆行渊又道:“可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又何必给自己留个隐患?”
陆行渊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古三知道他说的不是大话。无形的威压当头盖顶,古三只觉得浑身似有千斤重,双腿直接跪在地上,胸膛里气血翻滚,伤势被牵动,狼狈的喷出一口血。
古三一时恍惚,仿佛是回到幼年,他刚入此道,和蝼蚁毫无区别,那些上位者想要欺负他们,易如反掌。
古三脸色灰白,咬牙直起身,道:“东皇钟在我手上数百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留下我,我保证对你有用。”
“哦?”陆行渊似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威压不减,“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这条命值多少消息。”
古三又喷出一口血,浑身骨骼作响,大汗淋漓。他飞快地转动自己的心思,斟酌如何才能让陆行渊动心。
思索良久后,古三选择关于利益的一点:“我得到的东皇钟并不完整,但我知道如何补全它,而且我敢保证这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能将它修复。只要魔尊放我一马,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
古三低下头,不再硬抗陆行渊施加的威压,表现的更加恭顺。
东皇钟残缺,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但陆行渊心里没有太意外。毕竟古三手上这个东皇钟只是白飞龙做出来的诱饵,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有破损在所难免。
古三自称能够修复,应该是历经多个传承点得到的提示。以白飞龙三人的谨慎,这些提示里说不定藏有关于真正的东皇钟的秘密。
陆行渊不动声色:“你的命就只值这点消息吗?”
古三心中大惊,他自认为这个消息足以轰动玄门,如果让那些为了东皇钟争抢的头破血流的人知道,势必会掀起波澜。
可陆行渊十分淡定,仿佛听到的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
古三想起魔族曾经因为东皇钟遭到围攻,这种事无风不起浪,魔族必定对东皇钟有所了解,如此才能解释陆行渊的淡然。
古三心里叫苦连连,他能仰仗的就是这点消息。可陆行渊毫无合作之意,他不为所动,看着古三一点点挣扎,就像是一只猫在看着眼底的老鼠挣扎,时不时地伸出爪子碰一下,让他犹如惊弓之鸟。
好人尚且不能忍受这等蔑视,更何况是古三这等小人?
在陆行渊不肯松口的紧迫下,古三把心一横,他握住东皇钟,嘴里念念有词。东皇钟顿时迎风而涨,一股磅礴的古朴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冲淡了古三身上的威压。
古三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箭,直冲陆行渊的面门。
这是他的保命手段,精血之内是他炼化的一柄小飞剑,平日就是藏在口中。
陆行渊身形微偏,躲过古三的飞剑,周遭的威压也随之撤离。
古三心里一喜,下意识去撕空间。他的手还没触及到虚空,一股危机感从心底爆发,瞬间汗毛倒竖。
他凝神而视,无数的剑气从四面八法刺过来,剑气满而凌厉,封死了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逃。
古三连忙以东皇钟为盾,挡住一部分攻击。他长臂抡圆挥出一拳,拳头幻化成一头威武的雄狮,朝着陆行渊的剑气扑去。
“不自量力。”
陆行渊冷哼,抬手一握,那些剑气瞬间合为一体,朝着古三横斩而去。
雄狮的虚影被撕碎,古三抱起东皇钟挡了一下。
“咚!”
东皇钟上传来巨大的反震之力,力量余波不分敌我地朝着四周扩散。
陆行渊抬手一挥,冲向他的力量尽数消散。
古三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离的近,又有伤在身,几乎是东皇钟的力量散开的一瞬间,他就被实实在在的击中,身体如同风中枯叶,被狠狠地抛出去,砸在地上。
东皇钟一阵嗡鸣,许是被陆行渊的力量撞的不轻,脱离古三的掌控后,开始剧烈摇晃,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像是要散架一般。
陆行渊一惊,连忙出手稳住东皇钟内混乱的灵力。
这是他和这东西第一次接触,以一个炼器师的眼光来看,东皇钟的炼制十分精细,不管是勾勒的符文,还是上面的山川五岳都极为传神,仿佛是将天地之景,浓缩在一个钟鼎上。
陆行渊的灵力笼罩其中,尽观全貌。钟底的一道缺口引起他的注意,可不等他细看,虚空中就横生一柄利刃。
剑刃闪烁着寒光,晃过陆行渊的眼睛。
他撤回笼罩在东皇钟上的灵力,抬手拨开那柄利刃。看似轻描淡写,却在呼吸间和对方过了两招,澎湃的灵力点在剑刃上,使得对方的杀招偏了方向。
陆行渊往后退,看向来人,眉眼间含着一层冷意:“没想到堂堂的师宗主,也能干出背后放冷箭的无耻行径。”
师无为从虚空中掠出,对陆行渊的讽刺充耳不闻,他逼退陆行渊,虚晃一招,回身收了地上的东皇钟,顺便捞起奄奄一息的古三。以进为退,对着陆行渊连续出了三剑,每一剑都蕴含着强大的剑意,陆行渊赤手空拳接他三剑,气定神闲。
师无为不愿和陆行渊多做纠缠,达到目的后,撕开虚空离去。
陆行渊没有追,师无为来的如此及时,他可真是太高兴了。要是再慢一点,他的戏就该无人接着唱了。
“尊上。”
不远处怀竹和宁寻二人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奇玩阁的弟子。
陆行渊整理衣襟,走到她们面前道:“可有被他发现不妥?”
“尊上放心,有宁姑娘相助,我适时地解开了阵法,不会让师无为发现是我们故意放他进来。”
小镇被怀竹的阵法笼罩,古三撕不开虚空。为了放师无为进来,怀竹特意掐着时间,等奇玩阁的消息带过来就开阵。
师无为进来的很顺利,走的也很容易。
“尊上,接下来可需要我把消息传出去?”怀竹问道。
虽然现在天衍宗四处都是眼线,但以师无为的修为,想要带个人进去不被察觉还是很容易。天衍宗是他的地盘,其他人哪里有他熟悉?
“我们不合适。”陆行渊看向宁寻,笑道:“宁大姑娘,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你。”
奇玩阁蛛网布天下,本身也卖消息,由他们传出去更好。
宁寻笑意浅浅:“这事不难,只是以后要仰仗魔尊多多关照。”
奇玩阁把消息往外一传,算是彻底得罪天衍宗。他们只是生意人,得罪第一大宗,难免会生事端。
“大家同在一条线上,我魔族不会坐视不理。”陆行渊表明态度,也算是给宁寻吃了一颗定心丸。
怀竹明白陆行渊的意思,她拢了拢自己的耳发,拉着宁寻的手道:“宁姑娘,不如你我二人找个地方详谈?之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你也可以派人联系我。”
陆行渊行踪不定,找他确实不如找怀竹。
宁寻并不执着一定要和谁做生意,怀竹接手她就和怀竹详谈。
陆行渊往回走,大街上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谢陵已经结束战斗,这会正坐在一颗老树下擦拭剑上的鲜血。
傀儡秘法变出来的妖兽不算强,他对付起来并不吃力。只是有一段时间没战斗,安稳的日子让他快要忘记血腥二字。
上辈子陆行渊给他铺了一条九五至尊的路,这种浸满鲜血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这辈子被陆行渊护着,他离这样的血腥太远。
小镇的街道变得冷清,四下空无一人。谢陵能够感受到那些潜藏在屋子里的恐惧,对于这些人而言,这样的生活是动荡。
谢陵收起剑,安心地在这里等陆行渊。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清风拂去那一身血气,这样的日子又何尝不悠闲?
“小狼。”
陆行渊的声音由远及近,光晕拂过他的眉眼,落了一地的金黄。
谢陵坐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等陆行渊走上前。
陆行渊伸出手,笑道:“我们该回家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师无为劫走古三这件事做的不算隐秘,起码天衍宗内知道的长老不少,还给他打掩护,他自信以他的修为要瞒过外面那些眼线还是很容易。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带走人不到三日,古三在天衍宗的消息就全面传开了。一开始那些势力还只是客气地上门询问,见师无为顾左右而言其他后也不耐烦了,开始步步紧逼。
“师宗主,明人不说暗话,东皇钟关乎天下安危,你们瞒而不告,是何道理?”各方势力上门的次数多了,说话就没那么客气。
被人追上门,师无为的脸色很不好看。
“师宗主,事到如今你也别想再拿理由搪塞我们,你出去问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东皇钟在你们手上?”
此事已是满城风雨,天衍宗想赖也赖不掉。
师无为揉着眉心,他这两日在研究到手的东皇钟,并不知道事态蔓延的那么快。
他起初以为这些人还是拿着以前的谣言逼问,面有不虞。转念一想又觉得是陆行渊说了什么,佯装愤怒,严肃道:“诸位可得想清楚,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谣传,就当我天衍宗的山门好入。”
“什么谣传?师宗主,奇玩阁的人亲眼看见你把古三带入宗门。而且这个消息是奇玩阁的宁大姑娘证实的,她可犯不着拿奇玩阁的声誉诬陷你。”
众人搬出一个师无为意想不到的人 ,他愣了愣,想到古三之前就被奇玩阁通缉,奇玩阁会搜寻他的下落不足为奇。
但让师无为没想到的是奇玩阁宁愿得罪天衍宗,也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这和他们谨慎的作风完全不符,仿佛背后另有一只手在操纵。
“师无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质问的人越发的不客气。
他们守着天衍宗也不是一日两日,早就守出火来。
天衍宗长老的脸色很不好看,师无为面色青白交错,手掌紧扣桌沿,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愤怒。
大殿上的各方势力还在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一会儿是让师无为把人和东西交出来,一会儿是让师无为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们嘴上说着东皇钟不能为一个势力所有,却又掩盖不住心底的贪恋,各个心怀鬼胎。
师无为额角直跳,被他们吵的一抽一抽的疼。
东皇钟和古三是被他带回来了,可他还没研究清楚关于东皇钟的秘密,宗门几个元老级的长老也去看了,除了古三所招供的,东皇钟可以复制灵器,横渡虚空外,他们没有发现别的特点。
至于流传的自成一界的说法,他们试过,根本就无用。
师无为担心是他们修为不够,不足以看穿其中的奥妙,打算请顾诀出关查看。
不想这些烦人的势力先找上门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大谈特谈,师无为心底的火气压了又压,最后彻底爆发。
他抬手甩袖,浩瀚的灵力挥出,将那些没有设防的势力统统甩出门外。
“诸位,趁我现在还能好言相劝,识趣的离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师无为压下那抹阴狠之色,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众人。
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撕破脸皮,这些人也会得寸进尺。
被甩出门外的众人还没缓过神来,一脸惊讶地瞪着师无为。
“师无为,你们天衍宗是要和天下人为敌吗?”有人怒而呵斥。
师无为扫了对方一眼,抬手挥出一道剑气。不等那人反抗,剑气已经穿透他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
“天衍宗不会和任何人为敌,但也不会畏惧任何人。”师无为依旧坐在原地,面不改色道:“诸位远来是客,在主人家里指手画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血腥味在殿外散开,倒下去的那人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后退。他们难以置信地看向师无为,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出手。
“师宗主,你……”
还有人想说什么,师无为一个眼神甩过去,那人顿时哑巴了,面色发白,不敢再言。
“哎呦呦,这是干什么?好热闹?”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让这紧张的气氛稍显松懈。
方生脚下生风,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就到了众人面前。
他看见脚下的尸体,啧了一声,迎着师无为阴冷的眼神走进大殿,一脸和气道:“师宗主这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火?”
师无为眯了眯眼,方才来的都是些小门小派,受了挑唆就容易做墙头草,所以他就算出手也不在意。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来的是御兽宗宗主,是能和天衍宗斗上一斗的大宗门。
“方宗主别来无恙,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天衍宗坐一坐?”师无为敛了几分恶气,方生没有表明来意之前,他不想把人得罪了。
“师宗主太谦虚了,如今你这天衍宗是寸土寸金,我要是来晚了,恐怕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方生一脸笑意地阴阳怪气道:“你别急,来的肯定不止我一个。趁这会儿还有时间,要不先备点好酒好茶?”
师无为听明白了,方生是来看他的笑话。
仿佛是为了验证方生的话,很快第二个人就登场了。
“方宗主,说好的要一起过来,你怎么先走一步?”
门口的众人退开些许,留出一条通道。
慈悲大师信步而来,打趣道:“难怪以往人人都想往天衍宗跑,这地方确实是人杰地灵。老衲我才拜访了一次,又忍不住拜访第二次。师宗主,不知可介意给老衲添一张椅子?”
慈悲殿下合掌,道了一声佛号。
以往众人向往天衍宗,向往的是它贵为天下第一大宗,还有几分陆行渊破厄剑尊的名头在里面。
现在众人向往的是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师无为嘴角一抽,都是不能不给面子的人,勉强笑道:“慈悲大师说笑了。”
“我这些年常在宗门,少有出去,不如大师走的勤。”方生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慈悲,自己往下坐一个位置,笑道:“不知大师上次前来所为何事?”
“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徒儿,自己学艺不精,在秘境中给师宗主当了回人质。我这个做师尊的实在痛心,便来找师宗主讨教两招。”
慈悲一本正经地说着讽刺的话,让人一时分不出他是故意的,还是性情如此。
方生啊了一声,道:“这件事我听红长老提过,我们宗门的弟子也卷入其中。要我说师宗主肯定是受人蒙骗,一时鬼迷心窍。”
方生嘴上给师无为辩解,眼底却无笑意,话锋一转,抬头看向师无为问道:“师宗主,你说是不是?”
师无为没吭声,那件事板上钉钉,慈悲上次来已经和他论过,方生根本就是有意要戳他的心窝子。
方生见他不回答也不恼,转而和慈悲攀谈。二人不是话多的性子,但不知为何今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地扯了许多。
师无为好几次想要打断他们的话,都被方生巧妙地挡过去,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殿上还坐了几个天衍宗的长老,见此情形也是敢怒不敢言。
好在二人的话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大宗门的代表,甚至连谢道义都来了。
“这里真是好生热闹。”谢道义带了谢迟,进门一眼扫过去,各宗各派都有影子。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道:“上一次大家来的如此整齐,还是审判陆隐川的时候,想来这一次也不会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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