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声音再快也快不过陆行渊的剑,剑气随着剑花荡开,森然的寒气一出便将两个挨在一起的白袍卫笼罩。剑光之下,陆行渊的身影鬼魅般贴近,二人倒是来得及挥剑,但被破厄一剑断刃。
随后剑气穿喉,二人的血喷涌而出。陆行渊身影一晃,便又退出数步。他浮于苍穹之上,连杀三人后,衣衫整洁,甚至连鬓发都没有乱,他并指擦拭自己剑上的血,露出一点慵懒的姿态。
白袍卫转眼便去其三,卫一眼眶发红,他对同伴没有太多的情感,他痛恨的是白袍卫培养不易。
“魔尊!”卫一有些咬牙切齿。
天际劫云渐消,他和师无为的进攻没有那么受限。意识到这一点变化,卫一心中杀意大盛,他一剑刺出,拉进和陆行渊的距离,剑光闪烁,在空中炸出朵朵银花。
师无为同样递出一剑,剑势看似平平无奇,却在凝实后化作千军万马。
陆行渊举剑而舞,剑尖绽放美丽的剑花,一朵两朵,看的人眼花缭乱,找不到进攻的空隙。
师无为和卫一的攻击同时落下,三股力量在高空中炸开,将散未散的雷劫发出沉闷的轰鸣。
破厄上的赤雷再次引下一股雷霆之力,此力被陆行渊的剑气分成两股,分别袭向师无为和卫一。
因为这是藏在剑中的暗雷,师无为和卫一防不胜防。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们本能的举剑格挡,却也难以抵消雷霆的霸道。
二人被撞的倒飞出去,雷霆劈下。卫一手中长剑寸寸碎裂,虎口撕裂,差点将他的小臂分成两半,伤口处白骨森森,鲜血喷涌。
而师无为全身焦黑,头发倒竖,胸膛内气血翻滚,五脏六腑被雷烧灼,痛的他面容扭曲。
陆行渊仍在原地,不过面色苍白,挺拔的身姿小幅度地晃了晃,不动声色地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体内的冲击让他的手指轻轻地发抖,他缓了缓,握紧手上的破厄,不让人瞧出端倪。
在师无为和卫一被逼退的一瞬间,陆行渊只是微顿便朝着一直在背后偷袭的古三冲去。他剑上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结,暴动的杀意直白,直接。
古三被吓的肝胆俱裂,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已经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用的法器,直接举起东皇钟甩臂一轮。
此刻的东皇钟不是巴掌大点,而是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挥舞起来的效果很是震撼。
陆行渊收了剑,直接一掌对上东皇钟。他的力量和古三的力量隔着东皇钟相互胶着。
渐渐地古三有些抱不住,他咬牙跺脚,暗暗蓄力。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催动东皇钟。
陆行渊感受到钟壁上传来的阻力,东皇钟想把他震开。
一旁的师无为和卫一见状,不顾伤势跑过来,二人齐齐发力,一起打向东皇钟。
瞬间古三手上的力量暴涨,他成功驱动东皇钟,磅礴的威压从东皇钟上爆发,陆行渊被震飞出去。
他后退了很远的距离,身形摇晃,面色煞白,一个不稳跪倒在地,鲜血从口中喷出。如果不是破厄在手上撑了一下,他甚至会跌下云端。
东皇钟之威可见一斑。
师无为和卫一也不由地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眼前的这口大钟。
古三喘息着,面对二人的眼神,心脏狂跳,他极力克制,默念口诀将东皇钟收起来。高大的钟又变得只有手掌大小,看不出什么异样。
随着陆行渊的落败,双方的混战有了片刻的喘息。谢陵连忙飞到陆行渊身边,将他从云端上扶起来,白飞龙闲庭信步,倒是不着急。
游风等人也很快围上来,无尘担忧地给陆行渊号脉,陆行渊没有挣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无尘迟疑了一瞬,心中疑云密布,他对上陆行渊的视线,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意思,什么都没说。
陆行渊佯装咳嗽,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指缝间有血丝渗出。
谢陵心里一紧,握着他的手不由地用力,其他人也担忧地盯着他,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陆行渊摆摆手:“我没事。”
说罢他抬头看向古三,神情古怪,一副震惊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古三被他盯的发毛,以为他是落败不甘心,没有多想。
陆行渊见状,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故作惊讶之色,难以置信道:“东皇钟?”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响的比天上的惊雷还要大声,那些担忧陆行渊的人被他的话震惊到,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古三。
师无为和卫一也吃惊不小,他们二人离得近,那种压迫感更加迫切。
古三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他强装镇定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东皇钟落到古三手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来没有被人识破过。古三不信陆行渊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魔族因此蒙难,我还能认错不成?”陆行渊的话彻底绝了古三想要反驳的心思,他神情痛苦,还在为魔族当年的惨烈而伤感。
魔族当年就是为东皇钟这一个罪步入深渊,但到最后,谁也没有见过东皇钟。在不少魔族的眼里,这不过是人族和妖族想要灭亡他们的借口。
现在东皇钟真的出现了,魔族的愤怒都写在脸上,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古三吞了吞口水,悄悄地后退一步。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有人想抢,以他的能力,根本就保不住东皇钟。
此地已经不宜久留,古三试探周围的空间,发现陆行渊设置的屏障已经消失。他握紧东皇钟,面对师无为和卫一的贪婪的神色,解释道:“我真的没有……”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周围的空间,带着东皇钟纵身跳入虚空。东皇钟瞬间变大,带着他一骑绝尘,就是最近的师无为也没来得及阻拦。
陆行渊做出了要追的动作,这无疑加深了他刚才话里的真实性。
东皇钟现世,这大概是此次秘境之行,众人得到的最大的消息。
师无为和卫一很是懊恼,特别是师无为,他和古三合作了一路,压根不知道对方身上有东皇钟。
“他跑了,要不要追?”一旁沉默的无尘出声问道。
陆行渊调整自己的气息,遥看天际,笃定道:“他刚才也受了伤,肯定跑不远,风叔,不如你带点人手去追,这里我们拦下。”
陆行渊说着还警惕地看向师无为等人,手中长剑一挥,看样子还想和他们斗上一场。
师无为嘴角一抽,他此刻哪里还有和陆行渊等人混战的心思?
“我们走!”师无为一声令下,天衍宗的弟子迅速靠过来。天地宽阔高远,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陆行渊他们尚未形成包围圈,师无为想走还是很容易。
卫一犹豫了一下,也带着皇朝的人撤退。比起眼下这边的混乱,东皇钟明显有着更大的诱惑力。
陆行渊做足了样子,却没有动手的迹象。
游风喝了口酒,道:“尊上,真追吗?”
陆行渊摇头:“不必追,追了也没用。休整片刻,我们会一会这个祭坛。”
东皇钟足够特殊,特殊到可以让修真界为了它掀起腥风血雨。不管它此刻落在谁的手上,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等离开秘境,那才是真正的抢夺战。
大家本来还有些心动,听了陆行渊的话瞬间冷静下来。
东皇钟是好,但也得有命拿才行。比起去抢的你死我活,还不如找找这个祭坛有没有机遇。
游风赞成地点头,转身去轻点魔族的伤亡情况,把身上的丹药分给他们。
其他势力见状也去查看自家弟子的损失,围在陆行渊身边的人散开,就剩下几个好友和白飞龙。
白飞龙看了他一眼,道:“戏演的不错。”
话里有些欣慰之意。
陆行渊笑而不语,在谢陵担忧的目光下,把身体的重量往他身上靠了靠,蹭了蹭他头顶的耳朵,道:“我一点事都没有,受伤是装的。”
没有人比陆行渊更清楚古三手里的东皇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它不是真的东皇钟,只是白飞龙制作的赝品,目的是分散天道的注意力。
在桃花源的时候,白飞龙和陆泽话里话外都透露了一个点,东皇钟不希望被找到,而天道庇佑它,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东皇钟,就得给天道布一个迷阵。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东皇钟现世更好的计策呢?
陆行渊不过是以假逐真,暗度陈仓罢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师无为带着天衍宗的弟子离开,没顾得上三尸宗的死活。被怨气吞噬,又被疾风镇压的三尸宗已是强弩之末。
弟子倒了大半,剩下的不是没有尸傀,就是半死不活,带队的长老少了一个,而陆行渊的老熟人朝雀被疾风踩在爪子下。
他的尸傀开了棺材,刚露出一只手就被怨气缠住,不敢轻举妄动,十分狼狈。
其他人在修整,陆行渊虽是佯装受伤,这个时候也不好让其他人看出异样,谢陵替他打掩护,带着他远离了队伍,走到三尸宗这边。
几分瞧见他过来,兴奋地拍打翅膀邀功,电光闪烁,朝雀头发被劈的焦黑,苦不堪言。
疾风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它善于收敛自己的体型,现在不过一人多高,正经了没好一会儿,就想着冲陆行渊撒娇。
朝雀在它爪子下动弹不得,它兴奋的像个孩子,场面过于滑稽,谢陵忍不住发笑,面上的愁容散了不少。
陆行渊站直身体,把全身的重量从他身上卸掉,大步走到朝雀面前,脚停在朝雀的头前,不过一步的距离。
陆行渊才杀了人,身上没沾血,但仍有血气。他的身影在朝雀面前放大,居高临下的俯视充满了压迫感。紧跟着谢陵也走上前,二人并排站着。
朝雀仰头,他脊背以下被疾风死死压住,就是抬头也有些艰难。
“当初就该杀了你!”朝雀恶毒道:“天衍宗养虎为患。”
陆行渊垂眸俯视他,对他的叫嚣充耳不闻。困兽之斗,无非是些难听的话,他屠三尸宗分宗的时候听得多了,这会儿并不觉得怎么样。
不过谢陵不喜欢,他蹲下身,面容在朝雀面前放大,冲着朝雀微微一笑,然后对疾风道:“他骂人,电他。”
疾风歪了歪脑袋,像是听懂了谢陵的话,张口一吐,一道奔雷就落在朝雀的后颈。这个位置不管是对于妖兽还是对于人而言,都很薄弱。
“噼啪”一声,空气中弥漫这烧焦的臭味,朝雀惨叫,面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他恶狠狠地瞪着谢陵,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谢陵双手托腮,笑道:“嘴巴放干净点,我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
朝雀被他笑的打了个冷颤,凶狠的眼神顿时收敛回去。
陆行渊伸手把谢陵拉起来,掸去他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眼底是纵容:“不必和这种人置气。”
谢陵下巴微扬,小幅度地摇摆自己的尾巴,道:“师尊可是有话要问他?”
朝雀已是粘板上的鱼肉,甚至不需要陆行渊动手,疾风就能送他归西,陆行渊不会无缘无故地走过来。
陆行渊的确有话要问,古三手持东皇钟,知道要挟无尘替他们带路,应该接触过白飞龙三人留下的秘境,而且从秘境中知道了一些消息。
“让你们挟持无尘的人想要什么?关于这座祭坛,你了解多少?”陆行渊问道。
朝雀不想回答,他垂下眼,并不配合。
陆行渊给疾风使了个眼神,它的爪子顿时收紧几分,朝雀被压的难受,肺里的空气迅速流失,呼吸困难。
陆行渊凉凉道:“朝长老好骨气,但这件事不是只有你才知道。”
陆行渊话音刚落,另一旁的长老就迫不及待道:“我知道,魔尊,我可以回答你,但我有个条件,你得放了我。”
长老受了很重的伤,就算不被疾风特殊对待,他也跑不了。
陆行渊看看他,又看看朝雀,一脸惋惜道:“朝长老,我们是老熟人了,我其实更希望是你来回答。”
朝雀面皮抖动,面上浮现挣扎之色。
长老见状,害怕朝雀先说出来,自己没有活路,连忙道:“那个人说他只要祭坛里的龙,祭坛里的东西他一样都不要。”
“龙?”陆行渊重复这个词,这才抬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另一个长老。
对方以为陆行渊改变了心意,心里顿时激动起来,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
“他说自己就是冲着龙来的,早在进入秘境前,他就知道秘境里有龙。我们帮他牵制恶龙时,我看见他晃了一下东皇钟,似乎是想把这条龙装进东皇钟。”
长老语速很快,吐字清楚,他多说一件事,朝雀的脸色就青一分,心里忍不住大骂蠢货。
他们此刻对于陆行渊的价值,就是这点秘密,现在一股脑地说出来,他们就没有价值了。
朝雀只恨不能结果的身后的人,想要打断他的话,却被疾风踩的吐不出声。
陆行渊没有注意到朝雀的愤怒,长老的话让他有所疑惑。
这条龙早在上古时就已经死亡,后世甚至没有对它的记载。如果朝雀是得到了白飞龙等人的提示才进入此地,不管是驯服还是结契,都能发挥出这条龙的优势,可偏偏他选择的是装入东皇钟。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陆行渊陷入沉思,有个念头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可等他认真去思索时,那个念头消失无踪,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陆行渊揉了揉额角,暂且不去深思这个问题,又道:“那座祭坛里有什么?”
这次长老陷入了沉默,良久后才艰难地摇头。
古三只提到有上古传承,但具体的他没有多说。
陆行渊又看向朝雀,朝雀闭上眼,一言不发。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陆行渊摇头,给疾风比了个手势,道:“给你解馋。”
疾风眼神微亮,那个长老顿时面如土色,嘴唇颤抖,怒斥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疾风一口吞下。
朝雀轻颤,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疾风意犹未尽,又盯上脚下的朝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陆行渊,甚至伸出翅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行渊的手臂,似乎是在问能不能吃。
陆行渊忍俊不禁,谢陵摸了摸它的翅膀,细小的电弧带来一阵麻意。
二人还没回答,身后多了一阵脚步声,来人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
陆行渊和谢陵回头,疾风收回翅膀,瞅了眼陆行渊的背影,悄咪咪地啄了朝雀一口,见陆行渊没有反应,它一步步往后退,把朝雀叼到陆行渊看不见的地方吞了。
疾风打了个饱嗝,快乐地扑腾起翅膀。
陆行渊对它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没有点破。他看着靠过来的无尘,关切道:“伤势好些了吗?”
无尘颔首,一些小伤罢了,吃了慧明大师给的丹药就好的差不多了。刚才混战还有凌玉尘和疾风护着他,他现在反倒是实力保存最完整的一个。
“你不该过来。”陆行渊看向身后半空中悬浮的那股怨气,虽然脱离了龙的形态,但它们的本质没有变。
无尘举起手上的紫檀串珠,道:“放心,现在没问题,而且有件事我想试一试。”
串珠压制了无尘的体质,他体内的业障之力趋于平和,就算现在靠过来也不会再被怨气诱发。
看到那条龙化为怨气时,无尘心中百转千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东西。他生来就在此中,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但更多的是无法消弭的无力。
世间有真善美就会有有贪嗔痴,有凝固不化的怨气,就有无法诉说的冤屈。秘境仿佛是集齐了天下的恶,让它们汇聚在一起。
无尘想尝试能不能度化。
陆行渊明白了他的意图,想了想没有阻止,而是把疾风召唤回来。
正在一旁自娱自乐的疾风抬头,第一反应是偷吃被发现了,他不情愿地把脚下的棺材踢进怨气中,蹦蹦跳跳地朝着陆行渊跑来,长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等冲到陆行渊跟前,疾风已经做出了认错的姿态,一边化身嘤嘤嘤怪,一边用翅膀企图遮住自己的脸。
陆行渊抬手在它头上拍了一下,道:“保护好无尘。”
度化怨气不是易事,但如果无尘想尝试,也未尝不是功德一件。疾风一身雷霆电光,没有比它更适合替无尘护法的人。
倘若无尘度化失败,它能以雷霆压制,不会让怨气控制无尘。
无尘感激地看了陆行渊一眼,他们之间有些事已不必言谢。
陆行渊拍拍他的肩,带着谢陵离开,把这个地盘让给他。
白飞龙游离在众人之外,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无尘身上,等陆行渊走到跟前,他从上往下扫了陆行渊一眼,道:“你有很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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