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芥蒂?”正德帝笑道,“他如今怕是已知晓真相了,如果太冷淡反而失了心,朕这样做,不恰好证实了,朕待他,同以前并无不同。
“不仅如此,朕往后还要多召见他,多派些任务给他,尽力维持这些年的父子之情。朕这些日子也想通了,鸿儿他是重情之人,从这些年他跟国公府的关系便能看出,尽管惠妃不在了,但他跟他外祖和舅舅依然相当亲近。”
“退一万步来说,朕也是他亲舅舅,哪怕以前再不虞,那都是他没出生时的事了,我们之间,总有一丝血脉相连着,怎么都不至于闹太难看。”
“哎!是,陛下英明!”
两只山鸡收拾干净了,刚好炖今天采的榛蘑,叶青云亲自下厨,让丫鬟打着下手,只这一样还不够,他又把带的备菜也做了一些出来。
晚食时间快到了,正德帝又让人传话,让萧鸿亲自去领那份肉食。
萧鸿不耐烦到了极点,叶青云安抚了两句,见天色不早了,怕皇上废话太多耽误到天黑,现在又是月初,就让季寻风跟着他一道过去了。
锅里的鸡汤已经炖好,奶白色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榛蘑在里面上下翻滚着,散发出一阵阵清香,搭配着山鸡的浓香,闻起来便令人口齿生津。
这是萧落的好意,要送一只给他尝尝。
小六去潭边打水还没回来,丫鬟正在忙着给米饭收汁,叶青云决定自己送过去,反正就隔着两个院子,有事喊一声就能听到。
他端着汤碗,目不斜视,从韩王院子门口经过,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连同碗中飘散的香味儿,都落在了门后萧灼的眼里。
这次过来,他没带姬妾,只带了罗二,两个伺候的丫鬟和一个侍卫。
昨晚瑞王的声音太大,他在自己的院子里都听到了,憋了一夜的火,甚至想找丫鬟发泄一番,又怕丫鬟如同那妾室一般,爬了床便妄图蹬鼻子上脸,遂作罢。
今早见叶青云那副打扮,他又心痒痒起来,现在竟见他亲自送汤给六皇子,真是不知廉耻!叔嫂间都不知道避嫌的么?
不对!不是叔嫂!
他怎么一时忘了那是个假王爷!
若是这哥儿知道自己费劲心思攀的这高枝居然是假的,不知会做何感想?会恼羞成怒,找他对质?或是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萧灼摩拳擦掌,兴奋起来,吩咐几个下人都去各自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他要亲自捅出这个秘密!
叶青云送完了汤,在那边说了几句话,天已快要擦黑,转头便回来了。
走至韩王门口,见他大门半掩着,院里没有光亮,漆黑一片,他心生警惕,刚想加快脚步,却被捂住嘴巴一把拽进院中。
叶青云虽然力气大,但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萧灼勒着人,本想先威胁他一番,但怀里的身体实在太过柔软,他头脑一热,心生邪念,便往那颊边凑了过去。
叶青云听闻耳边的呼吸越来越近,心下大骇,这韩王缘何如此大胆?两院相距这么近也敢朝他下手!
他脖子一用力,脑袋使劲往对方的脸上撞去。
萧灼鼻子一阵酸爽,但两手却没松开,他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本王劝你最好识相点!你可知,你那好夫君他就是个赝品!根本不是父皇的种!若是最后被查出来了,被捋夺封号算是轻的,连累你被砍头发卖都有可能!”
叶青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萧灼又道,“不如先给自己想好退路,本王不嫌弃你已被他……”
“王妃!王妃!”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萧鸿迟疑问道:“他,是碰你了么?”◎
秀珠见王妃端着汤出去了许久也没回来, 待饭熟了她就赶紧出来找人。
听到呼声,萧灼一愣怔。
叶青云趁机往后狠狠踩了一脚,他仍是穿着白天骑马的麂皮靴, 靴底极硬, 这一踩如同被石头砸了一般。
萧灼吃痛, 身子弓了下去, 双手稍稍松了些,但仍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叶青云身子一矮,往旁边一侧, 手肘用力挣脱开来, 然后把他扛了起来, 如同刚从屠户家买来的半扇猪肉,“啪”的一声把人掀翻在地。
抬头见大门虚掩着, 还有一处缝隙, 他赶紧溜了出去。
萧灼被摔懵了, 他十分怀疑今晚是不是拽错了人,他一个堂堂王爷,居然像块大泥巴一样被一个哥儿甩到了地上!
别的哥儿被人抱住,哪怕不是含羞带臊, 也该是连惊带怒,哪有这样的?默不吭声修理了他一顿, 上次那个搞错的表哥逃跑之前还求饶了半天呢!
罗二听到外面动静太大, 悄悄开门探头看了眼,这一看可不得了,瞧着衣服, 那地上躺着的是, 韩王?
他赶紧跑到跟前, 一瞧果真是韩王殿下。
罗二把人扶了起来,焦急问道:“这是怎的了?王爷您怎么会摔倒在地上?听说齐王妃是泥腿子出身,定是力气大难以驯服,要不要找几个人将他——”
萧灼幽幽看了他一眼,“你想死?”
“哎!小的不敢。”罗二连忙道,“王爷您自己决断便好。”
萧灼鼻子还隐隐作痛,脚也痛,后背也痛,尽管眼神还是阴恻恻,但嘴角露出一丝兴味来,“难怪我三哥当成个宝贝蛋,果然够味儿!”
想不到竟还是匹难驯服的野马,有意思,怪不得他当初在酒楼一眼便被勾去了魂儿。
罗二一愣,如此泼辣,王爷还是不死心,他是不是被摔傻了?
萧灼见他呆愣,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懂个屁!”
他自小就霸道,不管哪个女人哥儿到了他的床上,都小心翼翼取悦着他,唯恐一个不高兴就被踹下去,听说还有不满意的最后被赏给家丁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蛮横的哥儿,可惜藏身酒楼那夜搞错了人,不是他,要不然,那一晚上定也是极有意思的。
萧灼抹了一把鼻子,笑得不怀好意,虽然暂时没把人吃到嘴,可那哥儿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思量他透出的消息,两夫妻会反目也说不定。
来日方长。
叶青云出去一看,丫鬟快要走到六皇子门口了,他连忙唤了一声:“秀珠!我在这里!”
秀珠急急忙忙跑了回来,问他道:“王妃您没事吧?奴婢刚刚从这儿过,没看到有人。”
“没事。”叶青云指了指旁边,“我刚才在树影子那里,天有点黑了,看不到正常。”
“哦,好的。”秀珠心里嘀咕着,那刚才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喊住她呢?不过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问。
“殿下他们回了没?小六呢?”叶青云又问道。
“殿下还没回,小六哥刚回了,打水的桶有一只裂了口子,把他裤子泼湿了,他去了房间里换衣服,所以奴婢才会先出来寻您。”
“行,走吧。”
回到院子,到了灯光处,秀珠才见他有一边头发略显散乱,她指了指,“王妃,您这头发——”
“哦,刚刚没看清路,一不留神撞树上了,头也有点懵,所以才没及时叫住你。”
原来是这样。
小六刚换好衣服,出来一听这话,再看到他的样子,敛下眸子抿着唇默不作声。
秀珠连忙要跪下,“都是奴婢不好!下次这种跑腿的事情,王妃您可千万别再亲自去了!”
“哎!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要去的。”叶青云拽住了她,“撞个树而已,还有,我不是说过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嘿嘿!不敢。”秀珠又大胆起来,“趁着还没开饭,奴婢先帮您梳一下吧。”
“嗯!来吧。”
秀珠帮他拆了有些歪的发冠,解下发带,把一头青丝梳顺滑了,才又重新绑好冠上。
本来她们齐王府的下人们是最自在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例如背主之类的,就不用担心会受皮肉之苦,犯错顶多罚点月例银子,不像别家的奴仆,整日胆战心惊,怕被打杀被发卖。
在新王妃到来之前,丫鬟们还嘀嘀咕咕心情忐忑,谁知这新王妃比王爷脾气更好,不仅不让她们跪,还经常自己下厨或从酒楼里带点好吃的分给她们。
“行了,奴婢就绑个简单的,反正一会儿休息了还要拆。”
正说着话,萧鸿他们回来了,季寻风提着一个大食盒跟在后面,秀珠上前接了过来。
“行了,开饭吧!”萧鸿臭着一张脸,“耽误这么久,明天哪怕兔子在跟前撞树上,本王也不去捡它!”
几人各自偷偷笑了起来。
“捡还是要捡的,我们是冤种,又不是傻子。”叶青云笑道,“你们先吃吧,我就来。”
说着自己去水缸前打了一盆水,几人还当他要洗手,谁知他却洗起了脸,还搓了半天。
萧灼那爪子捂了他好一会,也不知曾摸过多少人,他嫌恶心。
小六见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暗自咬了咬牙。
在那几人跟前叶青云没提这件事,一是不愿张扬,二是怕他们自责,又来找王爷请罪,啰嗦的很。
但萧鸿他却没打算瞒着,夫妻之间当知无不言。
年初时萧鸿便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那时二人并未定下来,他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什么?竟有此事!”
萧鸿错愕不已,继而怒气冲冲,就要起身下床穿衣服。
本来两个人正依偎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互相在对方身上点着火。
“你干嘛去?我又没怎么样!”叶青云拉住他,“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你的事情?还想借此威胁我。”
“他知道便知道了!我也不在乎这狗屁身份!”萧鸿仍旧平不下气,“我要去找他!这杂碎居然敢对你出手?真是活腻了!”
“虽说我也不在乎当什么王妃,但你若没了这个身份,我们更没办法奈何他,你说是不是?”
萧鸿猛然清醒过来,云哥儿说的没错,若他被贬为庶民,还将拿什么与那狗东西斗?
他可以拼命,祖父也不会不管他,但王府的一切资源,产业,人脉都将失去,况且,他拼了命,剩下云哥儿怎么办?
想起他晚上饭前的反复洗脸,萧鸿迟疑问道:“他,是碰你了么?是不是亲了你?”
叶青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德性!看来还挺在意的,有心逗他道:“亲了又怎样?你是要把我休了,还是要亲自去把他打一顿?”
“不休你,也不打他。”萧鸿哼了一声,“我要寻个机会,把他狗眼扎了,让他有眼无珠不识好歹!乱碰不该碰的东西!”
叶青云笑了一会儿,正色跟他道:“不用挖眼,没有的事,他就是捂住了我嘴巴,不让我喊人,我回来才一直洗,嫌他手脏。”
“而且他也没讨到便宜,可能是怕走漏你的事情,下人都不在旁边。秀珠在外头喊我的时候,他被我踩了好几脚,还摔翻在地。”
“还有,你不要责罚他们两个,晚饭时我之所以没说出来,就是因为如此,这次是我自己不够谨慎,不能怪任何人。”
萧鸿上前搂住他,“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呢?傻吧你!”
又退开一点,盯着他的脸道,“捂到哪里了?这里么?”
说着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嗯。”叶青云吃吃笑道,又指了指别处,“还有这里。”
“行,不管哪里,都是我的。”
两人把那小人抛在脑后,又继续点起了火。
萧灼知道那个秘密也没令他们太担心,看他偷偷摸摸的样子,谅他也不敢把这事公之于众。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只猎些小的动物,基本不会被收去,萧落每天也会送来一些。
叶青云还是继续给六皇子做吃食,都是由丫鬟或是暗卫送过去。
每天各种香味儿的羹汤、小炒、辣锅端着从门口走过,味道久久不散,连五皇子都有些垂涎了,不过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往来,他也不好意思跟人家讨要。
萧灼在自己的院子里都能闻到,心中醋意翻滚,口中却不屑道:“只是个不入流的厨子罢了,太重口腹之欲,到了哪里都没忘了吃!”
第二日却吩咐两个丫鬟,“你们今日也随本王去林子里,顺便寻些山珍野菇来,整日窝在院子里,带你们出来是让你们当木头的啊!啊?”
“是!王爷。”丫鬟弱弱回道。
可她们并不十分能分清菌子的种类,只知道颜色鲜艳是有毒的,于是拣那些浅色的采了一些。
晚上回来做了羹汤,萧灼闻着倒也香,但他小心谨慎惯了,没有贸然食用,而是让其中一个丫鬟先试毒。
那丫鬟食了一些,起先并无反应,可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傻笑起来,还做出一副媚态,直接蹭到了他的身边,口中叫着:“赵郎!”
说着便往他身上贴了过来。
“大胆!”萧灼怒喝道,把她推倒在地,又问另一个丫鬟,“她在说什么玩意儿?赵郎是谁?”
“是、是府里的车夫赵川。”那丫鬟结结巴巴道,“和小翠相好了有一阵子。”
原来把他错认成情郎了,这菌子居然有这功效!
第二日,那丫鬟还好好的,仿佛并不记得昨晚之事。
萧灼看着这一切,眼珠子转了转,渐渐生出一个主意来。
◎萧灼翘起嘴角,静待鱼儿上钩◎
秋猎还没结束, 府里的家丁来报,柳老板已产下一子,虽说折腾了一两日才出来, 但还好最后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
“真的吗?太好了!”叶青云惊喜道。
柳昭可能年纪大了些, 近一年又不怎么爱动, 所以生得有些艰难。
送点什么东西好呢?叶青云想着, 现在他还不能离开,无法亲自去探望,但给小孩的金锁早已打好。
“这样。”他吩咐那家丁道, “你让陈五去叶家村, 多带些脱完籽的新棉回来, 还有阿嬷养的鸡,公鸡母鸡各带两只, 鸡蛋要是有多的也带一些, 然后让陈伯把我箱子里最上面的金锁拿出来, 一块儿给柳老板送去。”
暗五去过他家多次,对村子相当熟,阿嬷也熟识他,到了那边好说话。
天气快要转寒, 雪蓬蓬的新棉花刚好给小婴儿做几身棉衣小被子之类的。
那家丁领命离开后,叶青云叹了口气:“生孩子不亚于去鬼门关走一遭, 柳大哥太不容易了!”
萧鸿默默盯了他一眼, 犹豫道:“你若是不愿,我去找府医开个避子药方,先避个两年, 大概, 那种绝子的方子也是有的, 就是怕对身体不太好。”
绝子?怎么听起来像是骂人。
比起初来乍到时,叶青云的心态发生了一点改变,可能是受身体影响,毕竟这是个哥儿的身体。
他现在已经没那么排斥生孩子了,但害怕还是有一点,怕怀胎时行动不便,怕生产时出现意外,这时的医疗条件还没那么完善。
但如果贺二叔一直不成亲,萧鸿算是国公府的独子了,也是贺千璋和公主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他们俩自己不在乎,长辈们心里也会有些遗憾吧?
“倒也不是不愿。”叶青云吞吞吐吐道,“只是觉得还没准备好,避子药先不用吃,如你所说,怕是对身体有影响。你自己注意,平日节制些,不就没那么容易怀上了?”
又是这个,萧鸿委屈道:“我还不够节制吗?咱俩才成亲一个月,最近都是三更前收兵,隔壁的二哥,哪天不忙到后半夜?你也不是没听到——”
“哎!行了。”叶青云赶紧打断他,“哪有编排兄长的房事的?当心瑞王听到了生气。”
确实,哪怕一开始叶青云本着清心寡欲的想法,但当隔壁那些声音传来,他们也忍不住了,完了之后困得要死,结果隔壁还没结束,还要再吵他们一会儿。
这瑞王怕不是泰迪转世,精力如此旺盛。
秋猎最后一天,正德帝举办了一场合宴,以促进一下父子君臣关系。
在庄子中间的空地上,长桌一字摆开,周边埋上木桩,挂起了明烛,桌子中间也放着一排烛台,加上现在快至月中,一轮明月当空,把场地映照得分外亮堂。
每个院子各出几道拿手菜,自己吃可,与别人互换菜肴也可,当然,皇上还会赐酒,将御厨做的菜分赏给他们,每桌都有。
叶青云今天一整天都在厨房忙着,萧落打了招呼,非他们家的菜不吃,除了一只毛色好看的雉鸡留着带回去给他母妃,送来了剩下的全部猎物。
连平时不怎么搭话的瑞王,也羞答答的过来表示,想尝一尝三弟家的东西,他没带丫鬟,小妾做的饭实在一般,这段时间每天闻着隔壁的香味儿要馋疯了。
想不到房中如此混乱的人,行为作态却扭扭捏捏,瞧着他貌似还敷了粉,若不是晚上传过来的确实是女声,还当他才是被上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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