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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家的小夫郎(竹阿寻)


这个身份倒是合适,萧鸿想了想道:“行,您跟我说是何村镇,她的户籍我来想办法,这边您闲时再向村人透个口风,就说一开始因为侄女在路上遭难坏了嗓子,又算是表兄妹,怕惹人口舌所以才瞒着所有人,云哥儿父亲那边我另找人去说。”
“还有就是这个镯子,现在还不能见光,叶大哥他们若想要回你就再拖一阵子,等我和云哥儿成亲之后再交给他们。”
居然连青山都要瞒着,不过也是,青山知道了如夏就会知道,那林家也有可能知道,老太太点点头,“这个容易,我晓得了。”
即便做了这么多,恐怕也只能暂时置个表象,几乎所有事情都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萧鸿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
正德二十四年,正月初七。
新的朝会即将开始,议事房中,几个臣子劝着萧珣:“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五皇子殿下虽已历练几月有余,但并州近年来并无战事,贺大将军这几年一直在休军养兵,就这样直接立太子,恐不能服众啊!”
“确是,臣兹以为,齐王殿下去梁州剿匪两月,其功劳甚至都盖过了此事。”
余下几位大臣频频点头附和。
正德帝听闻这几句,不悦地皱起眉头。
一人提议道:“若陛下真属意五皇子殿下,不若让他趁此时去淮州治理河道,淮州连年被淹,今夏恐还有涝灾。”
治理河道需大笔钱款,国库不充盈,户部年前还在找他哭穷,萧珣脑瓜子疼。
他今岁还不到五十,已然生出了白发,这几个废物儿子令他烦得慌,就一个不怎么废物的,还不是他亲生的。
老五萧沉虽说也不算成器,但自小同他亲昵,其母顺妃又温婉贤淑,娘家势微,成不了威胁。
萧珣揉了揉鬓边,“此事容后再议,都退下吧。”
次日朝会,殿前太监宣读年前积压的折子,当念到萧鸿这本时,众臣明显感到了他周围弥漫的戾气。
正德帝安抚他道:“鸿儿,你年岁不小了,确实该有几房侍妾,回头朕让皇后帮你挑挑。”
“多谢父皇,不必了。”萧鸿木着脸,心中冷笑着。
当他只是为了那点房中事么?而且只敢送他侍妾,连帮他挑个世家女做王妃的话都不敢提,不就是怕他有岳家助力,以后会对他的儿子们有所威胁吗?
萧珣又道:“还有,你许的是正妃之位,不说最好是女子了,起码也得知根知底,可这个哥儿出身农家,母亲早逝又身份不明,朕实难答应。”
“父皇莫不是忘了?”萧鸿突然出声道,“中原各国,农事为国之根本,在列各位身上的每一丝布,回去后吃的每一口饭,无不出自农人!若他们知道自己辛苦供养的王臣权贵如此蔑视他们,该会何其寒心!”
“三哥!”萧落低声喊道,在后面踢了他一脚,进殿之前跟他说过了不发癫,想不到最后还是没憋住。
“你——”萧珣气得手抖,他本是想说那女子,结果无意提了一句出身农家,就被他抓住把柄,当着众臣跟前指责,偏还没由头治他的罪,这个外甥当真蛮横难缠,同他娘亲一样死犟。
几个老臣见状,连忙纷纷递上手头这几天积攒的折子,缓解一下这对天家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柳昭带人提着东西过来答谢萧鸿的出力,直接送到了食肆里。
叶青云笑道:“怎么没在家中养着,反倒出来乱跑?这大冷的天儿。”
“郎中说也不能一直懒着不动,多走走到时候好生一点,且我年纪又大。”柳昭让小厮把东西帮忙放好。
叶青云感叹着:“哎!说不上来是稀奇还是有此天意,那么多年没动静,和花老板在一起没多久便有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秘笈。”
“屁的秘笈!”柳昭笑道,“一是我这个胭脂铺比以前贩卖菜蔬清闲不少,不那么劳累了,还有就是——”
他左右看了看无人,红着脸道,“他那事儿太勤了,到底比我年纪轻,天天都跟憋了八百年似的,觉都不够睡。”
呀!这是我这个小处男能听的吗?
叶青云笑着揶揄他。
“你别笑,我看齐王殿下那面相,那眉峰鼻梁,多数也是个重欲的,到时候有你好受。”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啊,就在这儿装懂王,叶青云还是笑。
“哎!别笑了,说正事,这次真的多亏你和殿下,要不然,那第一日我就打算和他拼命,那时大概就有了,如若不是你阻拦,可能会小产也说不定。”
“还有殿下,那么快便帮忙找到人,还设计引着他俩反目,省了我亲自出手,还让府衙判那么快,帮我追回了银子。”
“我没有设局。”萧鸿不知何时到了店里。
悄没声的也没让人通报,不知刚才的那些浑话被听去了没有,柳昭连忙红着脸要行礼,被他抬手阻止了。
“我只是帮忙找了人,那天听云哥儿的建议,刚派了人过去,便见那时灿被一群人唬走了,我还当是赌坊的人,结果第二天便出了事,府衙那边我倒是让人去说了一二。”
“是呀!我们还当是巧合,正想说人贱自有天收。”叶青云附和道。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对!那晚你来店里的第二天,花老板自己又来了一趟,仔细盘问了我半天,把王爷查出的东西问个一清二楚才回去,难道是他?”
“花千?”柳昭也有些疑惑,花千平时吊儿郎当,不像这么较真的人,再说,他孤身一人,从来没见有亲朋和家人,哪来的人脉?
待会儿回去问问他。
不想扰这对小情人,柳昭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我今天在殿上发火了。”萧鸿叹着气道,“当时没忍住,皇上肯定又给我多记了一笔,咱俩的婚事更难了。”
“无事。”叶青云安慰他道,“你自己注意着别太出格就行,免得挨罚,万一真不是亲儿子,他可不会心疼。”
“有你心疼就够了。”萧鸿拿脸蹭着他的手,“不过我会小心。”
“殿下!”季寻风急匆匆赶来,压低声音道,“双潭村那边刚才传来消息,辛嬷嬷醒了。”
萧鸿站了起来,“我这便过去!”

双潭村距此不算远, 但他们却并未乘车,几人骑马飞奔而去。
叶青云缩在萧鸿身前,围着大氅, 只露出两只眼睛, 却仍冻得头脸发麻。
“吁~”
到地方后, 萧鸿把他抱了下来, 缰绳一扔,问他道:“腿麻么?要不要背你进去?”
叶青云摇了摇头,随他进了院子。
日头西斜, 照得一方小院暖哄哄的, 辛嬷嬷在最东边的屋子里。
见他们进来, 屋里的守卫和照顾的丫头知趣地退了出去。
叶青云远远看了过去,辛嬷嬷满脸皱纹, 双目浑浊, 茫然地盯着头上的屋顶, 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他有些疑惑,看向身边的人。
萧鸿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她以前会说话的,是被毒哑了。”
听到有人说话, 辛嬷嬷头往这边转了转,但她僵卧太久, 有点费劲。
萧鸿几步跨过去, 把人扶起来一些,颈后垫了个枕头。
辛嬷嬷刚看清他的脸,猛然一惊, 往后缩了缩, 似是不敢置信。
萧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拉过一旁的凳子在床边坐下来,柔声问她道:“我是皇三子,是惠妃娘娘的儿子,嬷嬷可还有印象?”
辛嬷嬷收回眼神,艰难地回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哀哀地恸哭起来,淌了满脸的浊泪,顺着皱纹的沟壑蜿蜒流淌,浸湿了枕头。
萧鸿拿出帕子帮她拭了拭。
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抓挠他的手,急切地比划着什么。
萧鸿愣了一下,据查这两人都是不识字的,难道,在宫里那么多年,她偷偷隐藏了自己的技能?
他立刻把手展平,将她的右手放置好。
辛嬷嬷顿了一下,哆嗦着伸出手指,在他手心处艰难地写下一个字来。
萧鸿内心砰砰跳着,聚精会神地盯住她手指的走向,随着最后一笔的停顿,他的心也渐渐回落下来。
那是一个“长”字。
他眼眶湿润,颤声问道:“嬷嬷说的,可是,长宁公主?我、我是她的……”
辛嬷嬷努力点了一下头,但也只有微微的动作,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萧鸿眼睛闭了闭,终于确定了。
却又感到她的手指在抓挠,似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将手再次伸平,看着她的手指又费力比划出了一个字来。
萧鸿脱口而出:“怎会如此!”
刚刚给他点出了公主的名号,现在却又写了惠妃的姓氏,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生母到底是谁?
叶青云刚刚一直在门边,不欲打扰他们,听到他的惊呼,连忙过来问道:“怎么了,殿下?”
辛嬷嬷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往这边转了转,突然间瞪大了,死死盯着他,情绪更加激动,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嘶哑又刺耳。
萧鸿把旁边的茶杯端过来给她,却被她一把打翻在被子上。
他转头看了看叶青云,突然想起了什么,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跟她说道:“是!这是玉婵姑娘的孩子,玉蝉姑娘她,同您一样,被人毒哑,多年前便不在人世了。”
辛嬷嬷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无声地流着眼泪。
“殿、殿下!你说什么?”叶青云有些懵。
上次在温泉池里,他见萧鸿表情难过,没有接着问下去。
后来穿上了衣服,就带着他急匆匆的赶回平康,像是有什么要事一般,他也没好意思再问。
“云哥儿,对不起,这几天太过混乱,我上次说的,要找离宫的辛嬷嬷和玉婵姑娘,玉婵姑娘她,很可能就是你的娘亲。”
“娘、娘亲?她被毒哑了?”叶青云颤着声,“原来她不能说话,是被人毒哑了!”
他对于娘亲没有印象,但小时候,有些充满恶意的大小孩,会围在一起嘲笑他,“一家人进一家门,哑巴娘生了个傻哥儿!”
萧鸿拉过他,把头埋在他的腹上,两手紧紧地搂住跟前的人,无声地互相安慰着。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只闻两道呼吸声,二人抬头一看,辛嬷嬷已然去了。
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回去时天色已晚,怕他冻着,萧鸿找了庄子上的马车,略显简陋。
叶青云一直沉默不语,他的心里没怪任何人,也不知道去怪谁,只是觉得,命运无常。
母亲一个可怜的小宫女,无故遭了难,最后还所遇非人,早早逝去,当然,阿嬷还是好的。
起了晚风,顺着马车的缝隙狡猾地灌了进来,寒意阵阵,萧鸿帮他把大氅围好。
“那,你那确定了吗?”叶青云开口问他道,“是公主吗?”
萧鸿摇了摇头,“她一开始写出了‘长’字,我问她,她也点头了,可后来又写了一个‘贺’字,我便有些,不确定了。”
“那剩下的人中,大概只有皇上和长公主本人了。”叶青云帮他分析着,“皇上应该不会主动跟你说的,你要不要找人去西虞打听一下?”
萧鸿内心犹豫,长宁公主这么多年都没派人回来,哪怕他是亲生的,可万一她要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毕竟一国公主未成婚便生子,放到哪里都是瑕垢,她会不会以自己为耻?
萧鸿搂住了他的肩头,“再说吧。”
上元节前夕,萧落又来到齐王府。
“上元没有设宫宴,我母妃让我叫你明天去凌秀宫吃元宵,我跟她说了你要和心上人一起过,她说好久没见你了,让你吃完后顺便给你那小哥儿带些回来。”
“糯米的能带么?带回来都成浆糊了。”萧鸿笑道,“不过我会去的。”
上次的事他还没有答谢常妃娘娘,而且云哥儿昨天又回了永溪镇,他无人做陪。
现在还不到春耕的时候,棉花比别的作物种得更晚,但是要翻地,用犁把地先耕起来,松松土,然后把草除了,上好肥,等着下雨把土浸透,到时候会好种很多。
今年的两百亩地是个大工程,叶青云不光要回去监督,还带回了牛犁人工要用的钱,尽管大哥说他那里还有,但他刚成了家,万一嫂子再早早怀上,那用钱的地方就多了。
回程时还要把棉籽拉一些过来分销给平康的种子铺,叶家村今年很多人跟着他一块儿种,邻村也有不少户,还有别的村镇找来,毕竟他们都见到了效益,可他这几千斤的种子呢,绰绰有余。
平康那个种子铺的老板怎么也不会想到,去年卖出去的,今年可能还会从他那儿收。
今年种的人多,明年就没这烦恼了,家家都有种子,多余的可能要想办法拿来榨油。
凌秀宫里,常妃含笑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俩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萧落自小就爱跟在他三哥屁股后头玩。
“慢点吃,落儿,多了腹中难消。”
“还有你,鸿儿,这汤食不好带,待会儿把那炸元宵带些回去,给你那哥儿吃。”
“娘娘有心了,可他人不在平康。”萧鸿回她道,“回家种地去了。”
萧落吃着便笑了起来,差点呛到,“都在京城开店了,还放不下那一亩三分地吗?”
被他母妃斥了一句,“莫要背后议人是非。”
“比一亩三分多。”萧鸿想了想道,“他说今年买了近两百亩。”
“哇!那岂不是快赶上你南边的庄子了,这哪是小农户,这是小地主吧!”
常妃问他道:“你上次送来的一床新棉,莫不就是他那地里出的?”
萧鸿点了点头。
“又柔又暖,确实不错。”
“什么新棉?为什么我没有。”萧落咬了咬勺子,疑惑地看了看他俩。
“吃你的饭!”
常妃看着萧鸿,叹了口气,“既是你看上的,人应该不错,可陛下……”
“哎!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初他那样宠着惠妃,如今却这样对你。或许是你长得太像你母妃了,令他一看到便念起旧人,心里难过。”
萧鸿震惊地抬起头:“像我母妃?娘娘此言当真?”
难道他这两年都怀疑错了?
“是呀!很像。”常妃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一般,“不过更像你大舅舅,外甥肖舅也正常,贺大将军那时是多少京中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啊!哎!可惜——”
大舅舅?贺千璋!
他也姓贺!
萧鸿突然站了起来,“娘娘,我有事先回了。”

国公府里。
卫国公斜眼瞅着外孙, “天都快黑了,上元佳节不带着云哥儿去街上看灯,为何独自过来我府里?你被人踹啦?”
“不是。”话到嘴边, 萧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硬着头皮, “外公, 我想来问问大舅舅的事。”
卫国公眯起眼:“你怎会突然想到问他?”
“今天在宫中,听到常妃娘娘提起母妃,又提起大舅舅, 所以——”
“天色晚了, 随我进来罢。”
卫国公步履沉重, 三个孩子没了俩,还有一个远在边关, 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星起月升, 廊檐上的灯笼随风轻摆, 屋内烛火昏黄,丫头过来剪了灯芯,替他二人把门关上。
“你大舅舅从小便爱舞刀弄枪,大了之后更是早早的随我去了战场, 还不到你这岁数时,就立下了累累战功, 那几年可真是意气风发。”
“听说我的相貌, 却是有些肖似舅舅。”萧鸿试探着问道。
“是挺像。”卫国公点点头,“我有时一晃神,也会把你当作他, 但我知道, 那不是, 他埋在了并州,再也回不来了。”
“那,大舅舅如此出众,就没有女子恋慕于他么?”萧鸿又问道。
“怎么没有?”卫国公呵呵笑着,“他每次从边关回来,街道两旁围着的姑娘哥儿不计其数,其中也不乏文臣大家之子女,可你舅舅目不斜视,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那一双眼眸却似寒星,寒了多少闺阁中人的心呢!”
“就一个让他动心的人也没有么?”
“有是有,有一个。”卫国公情绪低落下来,“可那也是他最不该招惹之人。”
“是、是谁?”萧鸿声音哆嗦着。
卫国公两眼看向他,一双鹰眸在烛火中闪烁着微光,“是你的好父皇,当今陛下的胞姊——长宁长公主。”
正月十五,街上摊贩多了许多,花灯处处,热闹非凡,小情人们不惧寒冷,相携出游。
天边挂着一轮明月,春寒料峭,冷风阵阵,萧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老国公的声音言犹在耳,苍凉又凄然。
“那时今上刚刚登基,边境不稳,时有摩擦,北狄更是虎视眈眈,西虞却在此时送来了一封求亲书,替二皇子求娶长公主,承诺聘礼丰厚,且两国有生之年互不侵犯,陛下当即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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