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沉槐)

两三下后，控制它的招式再次失效。神像的速度得到提升，斩向地板的刀刃破开可怖裂口，木渣飞溅。刀刃由竖转为横，向上方挥击，苏维与郁封找到破绽，顿时拉近身位。
但神像反应极快，一只眼睛看向他们，两条手臂虚空一握，抽出两把一模一样的陌刀。接着便从不同方向斩向来人。它的攻击几乎可以覆盖周围所有角度。
“冬陌！”苏维与郁封牵制神像的动作，其余人伺机灵活发起攻击，并且给它减速状态。
女人收到信号，从他们旁侧闯入近战范围，几个招式衔接，从手臂砍到神像眼睛。
“郁郁，切换！”冬陌落下时手中钢线缠绕神像手臂，位移过去后陌刀再次落到神像身上。
郁封与她擦身而过，在几次变换的进攻中，神像的盔甲脱落。
但他们的状态也有所下降。后方辅助人员的恢复技能与强化技能已经无法完美衔接，冷却时间正在逐渐变长。
苏维退到郁封身侧喊切换时，他正在开药剂。嘴里咬着一瓶，手中开着两瓶。
补充体力与力量。药剂能在短时间内重复叠加效果，但是一旦结束将会持续陷入虚弱状态。有更昂贵的道具可以消除这类负面状态，但是太过稀有，在这里使用并不划算。所以他们优先使用力量技能，再考虑使用药剂。
眼下看着就要通关了。
只是没想到林含余还留了后手。
神像回光返照，地板上的数据结构再次变换，变回浮石。而那些木板转化为虚拟电子，重新为它筑起盔甲。
回了一口血，不多。神像仍然处于虚弱中，力量和速度没有得到恢复。
只是郁封这边出了状况，几次动作后脚下浮石消失，猝不及防空间中的药剂全部散落。神像的陌刀恰逢迎面落下，他已经没办法躲开。苏维只能用钢线去拉他，那把硕大陌刀就贴着郁封的后背滑过。
万分惊险。短暂的空隙间，郁封余光看见一团红红绿绿的液体中混着一些黑色的碎片。
不妙的预感。
但没有时间细想，神像的攻击转化非常迅速，根本不存在过长前摇。郁封立即进入状态，他借力踏上安全点后挡在苏维身前。仇恨判定他比苏维高，于是引开刀刃，让苏维与冬陌众人趁其动作僵直时发动攻击。
刹那间无数空间重合锁定虚影，神像无法顺利协调肢体。终于，在苏维的最后一击中，虚拟神像散为光点。
脚下浮石回归，所有机关关闭。
【任务：胜利荣光（已完成）】
郁封翻出绷带，缠在手指上。
一个人影半空落下。
“啊啊啊总共用时两小时四十七分！”林含余两眼放光，为他们鼓掌，“太棒了吧你们！啊啊试炼上线后一定要把你们放到速通榜上去！”
“开荒还能有这样的速度真是惊人，不过要是队内配置再高点，把另外几个人拉进来的话应该还会再快一点？”
林含余摩挲下颌，一手指在屏幕中点着什么。
“嗐，你差不多够了，别再提难度了，要不是我们武器在最后有优势，真说不准这个本要打几次。”冬陌收回武器，揉了揉手腕，“累死了。”
“诶，是吗？感觉你们还挺轻松的？我还准备在最后多做几个技能呢。”
“并没有好吧。”黑山羊成员蹲在地上，就差没躺下了。
林含余手掌下拉，把他们的数据监控扯出来：“哇苏老板你怎么不喘气的啊！你看狗远都变小狗了！诶诶郁郁累不累啊我给你带了果汁哦！”
郁封正在随身空间里翻找着什么，被提及时敷衍地道谢。
一杯果汁落在他眼前，当事人慢吞吞接过抿了几口。
“老板是老板，我是人！”
“哈！臭鸟，下来吧你！”喘粗气的疯远被林含余挑衅，钢线对准便发起攻击，如利剑射出时林含余倏地变回乌鸦。
“是诺希特调饮品哦，有没有被我骗到？人人都有嘿嘿。慢慢喝慢慢喝，半糖加冰超大杯~”乌鸦摇摇头，另外拿出九杯果汁分给众人，“小狗看哪里呢，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那么明显的地方还能一直踩空，你还记性不好吧？上次好像也吃了同一套陷阱耶！”
“林含余——！”疯远跃身要去逮他，后者直夸他还有力气是天生打工人。
冬陌端着两杯果汁冰得手指痛，蹲下来把它们放到地上：“林老板，接下来还要我们做什么？疯远，回来喝你的果汁。”
紫发青年目光幽怨，不情不愿蹲下了。
“啊啊，等等。”林含余快速浏览了一遍数据，“是有调整几个地方，加了几个细节。神像的触发方式这一条路径是没问题的，但是需要换个路径看看别的触发能不能跟配置一起运行。”
“可能还需要你们再打两次，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呢？”林含余期待地询问他们，“有郁郁在效率高多啦！”
他们最怕这人口中‘来点细节，增加层次’。有种不顾测试者死活的沉浸感。
“星塔给你多少工资啊？”
“我真难杀，嘿嘿。”又疯了一个。
“草，两次？”黑山羊成员两眼一翻，终于往后倒下，“你知道你的副本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吗？”
“嗯嗯，我知道很多，但你想说的是哪一种？”
“明明难度跟某些城外世界任务不分上下，但是就是觉得恶心，来了一遍不会想来第二遍。”
“哇哦，谢谢你夸我！设计师给了你一个肯定的眼神，并觉得你眼光很好！”
苏维戴上面具，清了清嗓子：“过两天吧，再换几个人。”
“谢谢老板！！”他的公会成员感激涕零，在得到苏维的准许后麻溜跑掉。
疯远：“老板，做了他，以后就不用换人了！简单省事！”
林含余笑眯眯，动动口型，疯远立刻炸毛。
冬陌凑过来：“郁郁呢，你在做什么？下次还要不要继续来做测试啊，我好想你哦，但凡少了一个你我都觉得手感不对。”
郁封：“……找东西。下次……到时候看吧。”
翻来覆去找，难以想象，确实不见了。
“好吧。你在找什么，是不小心掉出来了吗？要不要帮你一起找？”冬陌问。
苏维：“很重要吗？”
郁封摇头，关掉空间。千言万语道不出。
重要吗？
重要吧……
他确信，他看见混杂在药剂中的碎片是伊塔洛斯的领结。是一直放在他手里的，在星际世界中拿到用于安抚情绪的随身物。
已经找不回来了。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试炼世界不会做得太细致，下面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被贴图的世界边缘。一旦触及，要么数据回收系统，要么立即结算任务。
领结已经彻底损毁。
但他不想领结消失，也不想伊塔洛斯消失。
他摩挲手指上的指环……他还有伊塔洛斯送给他的指环。他现在呼唤那个名字已经没有应答。
郁封心中没有完成任务的欣喜，也没有ip能够有大进展的激动与期待。
相反，他现在甚至有点失落。
胜利的感觉是很好的，这不能否认，他喜欢胜利，喜欢看着力量为他带来收获的满足。
可是……他现在竟然自私的想要站在他身边的人中再多出一人。
为什么这样想？
苏维陪伴他的时间远远长于伊塔洛斯。为什么，他心中此时出现的想法却是……他想要跟伊塔洛斯一起见证胜利呢？
那些灰色的事实似乎压抑了他的情感，让他忘记自己该对伊塔洛斯是什么情感。要他不去看，不去承认深刻的真相，以至于此刻意识到时，轻如云烟的情感顿时化作山洪海啸。
太难形容，郁封只知道——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他迫切的想要伊塔洛斯回到他身边。
没有理由，他就是非他不可。
“郁郁，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冬陌紧张地掏出一手药剂，不知道应该给他喂哪个。
郁封看向她：“我没事，谢谢你给我的蛋糕，是永夜之所最好吃的蛋糕。”
冬陌松了口气：“哈哈我喜欢听你夸我，想吃的话给我留言，看到后一定给你做呀。”
疯远：“我呢？”
“我记着仇呢，你闭嘴。”冬陌按住青年脑袋。
郁封点头，又看向苏维：“抱歉，苏维，我不能答应你。但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再跟你们一起组队任务……我很喜欢。不过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好吧，你还会回来找我们的吧，不像之前那样都不报平安。”苏维弯眼，没有问他到底是什么。
“当然。”郁封当着他的面，把冬陌一众人的免打扰也关了。
不是垫脚石，是朋友。
苏维挥手：“好，那路上小心。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来找我。”
“那我也走啦，今天谢谢你们，报酬已经打到你们账上啦。”林含余看向郁封，别有深意，“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这几天都会待在神殿的设计室哦。”
又是那种抓不住的异样，与想起墨涅一些相关的事情时出现的，无法看透的蛛丝马迹。
“嗯。”
郁封点击退出，离开了测试世界。
这里就只剩下黑山羊的三人。冬陌追问：“不能答应什么啊？老板你跟郁郁说了什么？震惊，他竟然把免打扰关了，这是不是说明我下次可以直接点通讯摇人了啊？啊啊啊怎么办感觉有种养兔子兔子有一天终于在外面给你带了胡萝卜回家的欣慰是怎么回事！”
苏维摇摇头：“走吧。”
“诶？老板——！！”
伊塔洛斯的力量融合在他的结构中，这么久过去依然充盈。郁封能够随时使用它们，也不用担忧它们无法恢复。
他获得这份力量不用取得核心。这正是伊塔洛斯力量的特性。
所以，郁封笃定这人仍然活在世界某个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带回一个离去的灵魂？
他来到命运神殿，觉得自己需要莫什的提示。
命运神殿无论何时人满为患，但今日这里冷冷清清，连开拓者路过也不踏入。
郁封进去时，有神官为他引路：“郁先生，请跟我来。”
似乎早就恭候多时。神官将他带入内殿，星轨所在的占卜屋。
这是莫什平时所待的地方，由于星轨的特殊性，这间占卜屋是不对外开放的。
就算他们关系要好，郁封在永夜之所畅行的时日，他也从未来过此处。
但现在，这扇门为他打开。
神官送他进去后便退下，身后石门关闭，内里是无边的星空。
空间被星系挤满，星轨在中央悬浮，缓缓转动。细碎叮铃像风中的铃铛，轻微的响。
一切神秘而宁静。自然变化如同缓缓漂浮的星尘，它们悄无声息。
其中站着一个身影，隐入夜色，却被星光照亮。
郁封看见他长袍上沾染许多血迹，破烂凌乱。手中提着破碎的头盔，摇摇晃晃往前走，腾升的火焰将其焚烧殆尽。
莫什刚从任务世界中回来。
他取下斗篷，气息不稳。那双璀璨如同星辰的眼睛看了看郁封的方向，而后紧闭。这还不够，莫什换了套新斗篷，双目回到阴影中才松了口气。
他声音沙哑：“我在等你。”
郁封疑惑：“你知道我要来。”
“是的，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直到不久前终于确认。”莫什双手颤抖，这次他拿出的不是星象，而是他的水晶吊坠。
郁封从前没让莫什为他占星，但他说，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来找他。
莫什手中的吊坠散发光芒。那跟星象完全不一样，更玄妙，更超脱自然。
神官们有自己独特的武器，吊坠就是莫什的武器。当神官拿出它，意义就很值得人去揣摩了。
什么样的情况，要他们使用更强大的力量去应对呢？
郁封：“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当然不。郁郁，命运是指引，”莫什喘了口气，很累似的，“不是结果。”
“你真的不要紧吗？你可以先休息，我晚点……”郁封有踟蹰。
“我没事，但我之后还要事要忙，你如果要找我的话只能是现在。”莫什露出的嘴角微弯，“我猜你不会想等到很久以后。问吧，没关系的，为你占星的力量还是有的。”
命运之神虽为文神，力量也不可小觑。
他同样能去城外世界为主神征战。
郁封凝视莫什，不再推脱，他确实没有更多耐心继续等待了。
但要脱口的问题令他忐忑不安。虽然，他知道伊塔洛斯会存在，也不会怀疑这个可能。但使他心情如此躁动的原因实在不好追溯。
莫什等待他的提问。
郁封缓缓呼吸，竭力平稳声调：“如果我要找回他……我该怎么做？”
身为永夜之所的神官，莫什见过太多害怕结果而焦虑的人。
他靠近郁封，手中的吊坠散发出柔和光芒缓缓漂浮上升。莫什对他说着放松。
这光芒使郁封内心安宁，在它亮起那刻，仿佛尘埃落定。
“用你的力量触碰它。”莫什引导他。并不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黑蓝色力量一缕缕流入水晶，片刻后，力量结构自水晶中抽出，在空间中扭曲舞动。它们重叠在一起，纷乱无序，难以形容的复杂。也许不仅是力量的，还有别的东西同样被解析了。
莫什微微仰头，那是只有他才能看懂的信息。
半晌，命运之神说：“午夜十二点，白鲸广场。去吧，祝你顺利。”
郁封不再询问，嘱咐他多加小心，然后便离开了。
莫什久久眺望他离去的方向，但那处在占卜屋中只是延续的宇宙，望不见尽头。吊坠的光刹那间消失，水晶黯淡，被他紧握在掌心。
身后星轨铮然鸣响，而永夜之所安宁和谐，没有任何开拓者注意到异样。
莫什沉默转身，一丝力量连接星轨，与永夜之所外某个世界的传送通道打开，他于原地消失。
支配者秘闻：
1.自然神殿有著作——《战斗的分析与技巧——80％的战斗是这样胜利的》《武器最佳使用说明（力量、角度、材质，多方位解析）》……可到各大道具店购买。

白鲸广场的位置在落日广场北面，三条街的距离，靠近诺希的生命神殿。
这条街道之后，建筑风格焕然一新。
白色建筑简约却蕴含力量，各色植物攀附生长，生机勃勃。在这里不会见到任何落叶与枯黄，穿过街道的风悠闲而清凉，来到此处的开拓者不经意脚步减缓。
广场如同一座小岛，脚底有冰蓝色水流。是开拓者们想要放松却不愿意远行的最佳去处之一。
郁封找了处椅子坐下。他来的时间太早，莫什所说的午夜还有十个小时。于是他就在这里等。
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不过既然是莫什所说，那么就一定会有他想要的线索。
郁封看着四周。行人稀稀落落。
石像上有成群鸽子，想了想，把他的助手鸽子也喊出来，放它去玩。
免得总说他不叫它。
但鸽子很粘人，不愿意去找同类，它更愿意待在郁封身旁。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哪怕只能叭叭一些没营养的话，哪怕郁封只是偶尔才应它一声。
但它乐此不疲。最后缠着郁封吃了点零食，玩累后在他掌心缩成一团睡着。
会感觉到鸽子的心跳，逼真的呼吸，暖热的体温。
可事实上就算他三个月不去投喂，鸽子也不会因此死亡。
就这样坐到晚上，竟然不觉得枯燥无聊。
若是以往，郁封绝不会浪费时间干坐着吹风。
夕阳落下，午夜来临后光源便被萤火虫接管。来到广场上的开拓者更多了，大多是成双成对，部分贩卖道具的在其中穿梭来往。
有一位服饰华丽的人影从暗处走出，她在广场上与人交谈，一个又一个，最后，她来到郁封身前。
“晚上好，郁先生。”女人款款走近，提了提裙摆。
来永夜之所时间长一些的人都会认识他。郁封被喊出名字不奇怪。
“晚上好。”
“您的头发很美，像深邃的黑曜石，您愿意将它卖给我吗？”女人伸出手指，“我出这个价。”
郁封知道她。
飞蛾种的服从者，黛娜。
她的事迹曾经演变成都市怪谈，在开拓者们之间广为流传。说永夜之所的某条街道在夜晚后会出现蝴蝶人，她会夸赞你的头发很美，能不能卖给她。如果拒绝的话，那个人的名字第二天就会在排名上消失。
传闻破于黛娜申请到艺术神殿发放的营业资格，她的捏脸小店一度供不应求。
然后他们就开始延展怪谈，说只要进了她的小店，再出来的人就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