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沉槐)

如果他还在，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真如旁人眼中所说的，令人羡慕的完美组合？
他想起了太多不该想起的画面。
屋外的雨被风吹进房间，地板上淤积一层，在自动清洁中缓缓消失。反复几次，听见一个虚幻缥缈的声音问他——你还回来做什么？
门被风吹得猛地关上，发出巨大声响。暴雨倾盆，将永夜之所一切声音掩盖。
郁封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水液如同幽灵般缠绕他，阴冷憎恨地质问他，一遍又一遍。
两天后，艺术神殿测试世界。
【测试世界——编号078416（未命名）——强度90％】
【任务：胜利荣光】
【资源加载中……请稍后】
经过传送点来到钢与铁的森林，空气墙将他们与地图隔开。
此行十一人，参与测试者十人。郁封，苏维临时组队，共五组开拓者。
林含余站在他们中间，久违地带上眼镜。手掌横向划过，拉取出现场所有人的基础数据监控，包括力量强度、体力变化、正负状态、道具使用与各阶段决策等。
【资源加载成功，世界开启倒计时……3……2……1】
林含余跃置高空，与众人保持安全距离。数值监控被甩到头顶，随后弹出的是主要角色的第一视角。中央则是神殿用于构建世界的专属系统，林含余力量渗透主控装置，开启监管者权限，随时修复世界bug与调整设计参数。
“世界开启——！监管者友情提示，千万不要想着保留实力哦！”林含余朝他们大喊，“那么——主场交给你们啦！”
空气墙撤下，带着燃烧星火与焦糊味的狂风穿透钢铁空隙，发出绵长的呜呜声。
郁封拉起衣领，戴上兜帽，阻绝了不妙气息。
建筑连绵延伸至很远，冰冷大厦中闪烁火花，断续的霓虹色彩从中一闪而过。电子云雾在纵横的主干道中流动，除了毫无生机的由自然产生的呜呜声外，隐隐响起细碎喘息。
夕阳中裸露的钢筋折射出耀眼光芒，断裂钢铁丛生的废墟中亮起无数红色双眼。
它们挡住去路，而他们后方，异动悄然来临。
建筑坍塌令他们失去原地滞留的选项，也令他们明白，这是个纯粹的，用于训练开拓者意识的高难度试炼世界。
由于力量阈值设置高，开拓者在其中不必束手束脚。但过高的力量容易让世界结构运转出错，所以需要监管者进行几道测试，确保所有设计运行不出错才能正式用于试炼。
参与测试的开拓者出去后往往会顶起一波话题新热度。
是种过关时受折磨，通关后上瘾的奇妙之感。
这样的世界，郁封很少会迁就队友。
可是没有队友不行。
后方坍塌的一瞬，他便踩着力量凝聚的晶体冲入废墟之中。机械狼群正在那里等待第一个经过的人，见他出现，立即飞扑。
郁封不做停留，因此它们没能拦住他。而后几道风刃落在狼的驱动能源上便让它们失去行动力。速度快得仿佛早就知道怪物所藏匿的方位。
林含余将狼群的攻击模式调整。
身后人跟在郁封不远处，稍稍保持一个不算太远的距离。
苏维则更近一些。
建筑与建筑之间有通道与纵横的索道连接，路的行径不算明晰，只有大致方位。
郁封来到它们的连接处，陶瓷的神像独立成墙，电力输送的管道垂落四周。朱钗碰撞发出清脆叮铃，神像的眼睛注视来人。而他身前一条栈道，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庙宇楼阁。
“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等等我？！”紫发青年冲到郁封身侧，拍了下他肩，五指的力量没有收敛，将那处划出几道破损，“老规矩，我上，你下去！”
后方有箭羽袭来，大部分被苏维他们挡下。但藏在箭羽中的攻击不知是什么力量属性，突破拦截落到悬崖边缘。
郁封恰好踩着晶体步入烟云中，霎那间云雾中有密密麻麻的机械飞鸟冲出，尖锐泛着寒光的翅膀如刀锋出鞘。那些没被拦住的力量落入纷乱鸟群，令它们狂躁无序地在这片空间冲撞。
如果说是漫无目还算能被接受，但它们的路径总会在不经意间转向目标，没有规律可言。
郁封周身空间扭曲，仍然在前行。但那些飞鸟无惧无畏，撞入他身侧的虚无空间被吞噬，几块碎片崩裂弹击，穿透防御割伤了他眼下的皮肤。群鸟令他的空间力量变形坍塌，身处安全范围的郁封被迫踉跄着后退。
“全位强化！”苏维在安全范围喊道，随后跟着郁封的动作也进入云雾中。
后方一人掌心对准郁封，口中默念，一道青金色飘着符文的咒法落在他的空间上。眼看着要被金属鸟冲破的防御立即固若金汤。
只有身处郁封的位置才能明白他正遭受着多么可怕的冲击。这道支援来得正好。
郁封此后用出的力量泛着青金，他控制它们护着苏维靠近，然后一同落到云层下方的庙宇楼顶。
紫发青年踩着栈道几下跳跃到神像手中，与此同时他引导着混杂力量的风刃在栈道中滚动。那团力量将道路擦出深深凹痕，随着他一同前行。鸟群一部分朝他的方向袭来，一部分往安全区的队友袭去。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鸟群翅膀震动的频率趋于统一，空间嗡嗡作响。
这频率激活了栈道。如同某种未知生物，两端连接突然松开，路面卷起，而后破散。物体的形态与材质在瞬间更改，看不出是凹陷还是凸起的黑色凝聚，将那团路过的能量碾碎吸收。
频率引起物质共鸣，有电弧在其中闪烁，
神像身侧的管道神不知鬼不觉靠近，等下面的人提醒他小心时，紫发青年已经被神像引出的黑色弧光击中。
管道与黑色物质形成电区，将青年所在的位置覆盖完全。
他的头发被炸得竖起，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光，并没有因为受到攻击而倒下，反倒是在队友及时给出防御后越加兴奋。
然而，某种尖锐如同蓄积的能量，越来越明显。预感到也许有一波力量变化时，下面的人朝他大喊。
“草，疯远你他妈别笑了，赶紧出来！！”
被称作疯远的青年下蹲，力量崩碎了神像的手，而后离开了那片区域。可是机关已经触发，他的离开没让黑色电区消失，它们仍然在蓄力。
下一秒，电子风暴扩散，所有无序飞行的金属鸟被染上一层诡异黑色。
而后，神像的眼睛完全睁开，朱钗坠下的装饰反倒静止不动。
疯远被冲击到栈道另一边，发现那地方只是个贴图空气墙。真正的入口在下方。
但这时他的后路已被神像堵死，所有金属鸟攻击着在场的人，令他们不能有闲暇思考。
由于神像的动作，四周建筑崩塌，石块与木段齐齐坠落。他们只得不断变换身位躲避，紧接着，下方传来信号，要他们跳下。
人群四周空间被郁封掌控，给他硬生生开出一条路。躲过那片云海，金属鸟就不会追击了。那几人钢线扎入建筑，控制自己落到郁封先前所站的位置。
郁封已经先一步跳下，试图进入对面错综复杂的阁楼中。但没有那么简单。
林含余喜欢在各处意想不到的地方设计奇怪的机关，开拓者需要对任何情况随机应变。谨慎二字贯彻了他所有世界的核心。他的试炼世界甚至比许多城外世界难度更高。
比郁封先一步接触到阁楼的，是他释放出去的风刃。
风刃接触空气被弹回，那里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入口。
但郁封不准备细想，他调动无序的力量护在脚底，调整姿势强行踹开了透明的物质。看似无形如同空气的地方竟然是转换了形态的金属鸟。
郁封进去就地一滚，身后竖跟钢线稳稳扎入他身侧，每一条线上都串着五六只飞鸟。仅仅只是眨眼的时间，能够威胁他的存在就被身后队友清理。
于是郁封继续前行。红木地板上有荧光粉色的箭头，往外是一座庞然的假山莲花池。
力量不断探测周围可能埋藏机关的地方，而黑色晶体则引导队友踏上正确的路。
浮空石板连接着莲花池一侧的大殿，其中隐隐有荧光。箭头指向也是那座大得不可思议的殿堂。
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声音，郁封回头，在影影绰绰的围栏间隙看见疯远被神像砸下，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神像破坏时，更多透明物质也一同转换形态。黑色电子如同瘟疫，一起强化了金属鸟。
身穿红色艳丽服饰的陶瓷神像被黑鸟簇拥，裸露的管道与钢筋让它看起来增添了几分破败与邪性。
第一次试炼新世界有许多不能规避的地方，往往郁封也不会太过谨慎。
看来这里势必会增加金属鸟的数量了。
它们的数量达到一定，便不再盘旋于神像周围，而是沿着路径追寻远处的人。
疯远逃了出来，三两下蹿到众人身后。
郁封放出力量，探测石块的稳固性。重力长久的施加在它们表面，有部分石块破碎，有部分石块消失，消失的在失去附加力量后再次显现，破碎的就那样破碎了。
黑色晶体便落在安全的石块上。
等到郁封踏上浮石，视野所能看见的所有石块翻转刷新。
他所做的记号悉数失效。
后面几人循规蹈矩，用钢线消耗黑鸟的数量，但是它们实在太多，成千上百。
勉强一边位移一边消耗，但最终，他们还是要被鸟群冲击一次。
苏维他注意到莲花池中的异样，招呼众人翻越到楼阁外围竖起护盾。
郁封收回力量标记，而力量重新汇聚脚底，令他远离了脚下浮石。快速往大殿移动时飞鸟袭来，于是不得不往它们最集中的方向释放出空间的力量。
锁定区域，空间坍缩。
本来应该是将它们一网打尽的，可惜强化加成在这里消失了。他的力量无法一下控制数量巨大的黑鸟，坍缩空间中传来刺耳的金属挤压声，无数碎片从中泻出。继而鸟群颤动，愣是破出束缚，散布到空间各处。
难以察觉的一声清脆叮铃，金属鸟重新汇聚，有序地朝郁封发起进攻。
不知何时神像已不在先前的位置继续破坏建筑，而莲花池的下方隐隐有双红色的眼，散发着危险光芒。
它褪去陶瓷外壳，周身也不再有损坏的机械，它只是完全由光与数据构成的存在。
郁封跃身躲过鸟类时，它便从下方升起。
而浮空的石板也在这时再次翻转，并且，附着在郁封脚底的力量失去效果，他往下面坠落。
如果力量失效，掉下去后他就不能安全落地，直接被淘汰。
往上看一眼，石块下方缥缈的云雾间是蓝色的网格，其中一块被填了颜色，不断朝他这边移动。石块碎的碎消失的消失。
原来是这样，设计成感应所以不必踩在上面也会触发安全区的刷新。
林含余似乎注意到这一点，当即抹去了网格，重新调整参数使bug完全被藏匿。
而这片区域依靠力量滞空似乎是行不通的，应该是有一个短暂的时限，冷却时间多久未知。
郁封活动右手，切换了一双半指手套。继而五条钢线出现在他掌中。手指再张开时，钢线立即弹射到浮石之上，随后它们就被另一道力量稳稳抓扯住，郁封借了个巧劲，重新回到了上层。那些钢线顺势缠绕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阁楼之上。
苏维：“郁郁，每二十步会有一次刷新，步数全员通用。滞空时间大约两分钟。”
神像已经完全升起，垂眼瞥向他们。
“力量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郁封扔出一把小刀，它穿透了神像，像是给他们展现力量似的，神像反手捏住小刀，它便碎成粉末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要进到场内想办法了。即便有能够对神像造成伤害的办法，也仍然需要在浮石之上战斗。安全点的刷新数值设置得太少，应该不会是完全随机。
但下一刻，石块再次翻转，木质地板铺满整个空间。
远处传来狂笑：“哈哈哈哈哈林含余你给老子等着！”
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疯远满身是金属碎片。他手中提着三把光剑，抬手往神像身上扔。后猛灌了两瓶药剂，身上的伤也不管，像条疯狗那样冲了过来。
看起来是疯远那边触发了机关，所以眼前的困境解决了。
“你们几个差不多该动手了吧？是不是每次都看我踩陷阱看得很开心啊？赶紧强推了老子要出去找林含余玩！”
双手是两把短的虚拟匕首，疯远笑嘻嘻用刀尖点了点天上的林含余。被他扔出的光剑稳稳扎入神像中，那就是能对神像造成伤害的武器了。
身侧的女人摇摇头叹息。
苏维手中钢线取过武器将其中一把递给郁封，另一把给了身侧的女人。
他摘下面罩，温润嗓音淡声道：“锻。”
手中那把光剑在他话音落下后被分解，融合进坚韧的钢线中。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手中的线属性被更改，从实体转化为虚拟，附着在其中的力量也能增加伤害了。
“御风行。”郁封道。
队伍末尾的两位便吟唱，有风汇聚到郁封身侧，周身变得轻盈。
buff时间有限，几人不做停留，得到加成的瞬间钢线带着他们进场。
虚拟神像完全被疯远拉满仇恨，即便周身有金属鸟环绕，他依然找到机会近身，在神像眼睛处刺了一刀。
黑山羊成员入场后就好办得多。他们有丰富的开荒经验，有时候不用苏维指挥就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以至于一些来不及喝药剂的关键时刻，也能提前为同伴提供援助。
女人带着剩下的同伴用钢线封锁了神像的行动：“坚持不了多久，你俩试试看这一波能打多少伤害吧。”
神像拉扯钢线，要不了几下，它们就会被它扯断。
郁封踩着风跃至神像头颅之上，但手中钢线还未落下，对方就有所感应似的，手臂翻转拦下他的动作。郁封险些被抓住，不过巧妙变换身位，钢线落在了神像手肘。
“苏维，切它肩！”郁封落地，钢线嵌入手指中。
话说起来他本身体力就不怎么好，此时已经气喘吁吁，用了好大劲儿才令那只手不再乱动。
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力量强度太高了。
郁封从随行空间中拿出药剂，嘴叼着仰头喝下。
苏维的线是主体，他们分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就算是很小一部分，也是强度极高的利器。难以想象主体的力量是多么深不可测。
那些线在他手中如同他的意志，运用得出神入化。更别提临时组队时支配与服从同样起效，这也为他强化了力量。
苏维完全服从他的指令。
“收到，郁郁。”苏维轻松地笑。
钢线一端连接神像，看不出苏维怎么用力，但那手臂就是被他卸下来了。
换做旁人，至少得对着它砍个几十刀。

神像手臂闪烁两下，像是失去信号一样消失。
肢体的减少没能让它变得虚弱，反而直接开启狂暴。在苏维卸下手臂的下一秒，黑色金属鸟汇聚到它断臂缺口，凝聚成三条手臂与一把巨大陌刀。无数闪烁电光的力量从地板涌向神像，为他筑起坚固铠甲。巨物的形态再次发生改变。
变化产生的瞬间，所有人撤回阁楼高处。
“哇哦，好久没玩过boss本了。”女人笑着，手指戳戳苏维，“老板，人家也想要锻~”
苏维的力量并非言出法随那么简单，有时候，他会显得比辅助成员更像辅助。
女人手上一把光剑一把陌刀。陌刀闪烁寒光，品质非凡，刀刃处淬有深邃黑铁，不靠近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力。
苏维闻言，将光剑锻入其中。
完成的下一秒，神像便挥动武器，向他们横斩而来。
它巨大的身躯并不显得臃肿迟缓，反而异常灵敏。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虚影愣是将阁楼瞬间破坏成一堆废墟。
“谢谢老板！”
苏维扔过武器，女人拿在手中舞动，命令还在内场满地滚的服从者：“疯远，断它技能。”
与此同时，另外的人则散开到场内各处，不断移动寻找可能攻击的角度。
“你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个人了啊？”紫发服从者朝她竖起小指，但下一刻便从翻卷的地板中爬起来，一个瞬步冲到神像侧方，数十条钢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将神像肢体缠绕。于是它的力全作用在自己身上，正在攻击的手有几秒停顿。
后方的成员立即发起攻击，钢线如同锋利的刀在神像身躯留下长而深的切口。
人影在半空变换身位，神像的招式落在他们中间，转变之快，让人需得全心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