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封进去抓住小球就退出,他不是很想在厨房待太久,太恶心了。
他在意这颗小球,于是翻来覆去地看。
小球上有白色绒毛,像是毛毡,所以上面的字迹并不清晰。
那些字母是用针线穿上的珠子缝上的,有的已经脱落,只能看到开头的大写字母是‘S’。
宅邸里有一个S开头的人吗?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郁封疑惑。小球从他指缝中滑落,蹦蹦跳跳破开白雾,于是就看见伊塔洛斯的身影出现在旋梯。
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所有动静停止,切着空气的菜刀悬浮空中,它是那么明显。好像使用它的人正眼也不眨地望着门外。
郁封只注意到伊塔洛斯的出现,他没有任何考量就跟随。
仍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这一次能够看见他手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不,应该说,他一开始手中就抱着东西,伊塔洛斯的其中一只手臂一直是卷曲的。不过因为怀抱的事物颜色跟白雾与头发相似,所以郁封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
对方慢悠悠地走,让郁封也只能以这样的速度前行。他没办法让自己在这时冷静,步速越来越快,即便全是无用功。
伊塔洛斯走出宅邸大门。小球不受限制,紧随他身后。他们都没有等待郁封,径直消失。等到郁封来到门前,视野中就只能看见破开白雾的小路,以及拐角处伊塔洛斯一闪而过的半截身影。
小球失去踪迹。
唯一的路上布满荆棘,除此之外有无数腐朽的残片。它们来自某些衣物,在气流中轻轻地飘,看起来像是战场的遗址。但他来时庭院并不是这幅模样。
郁封看着它们,想了想,黑色混杂白色的火焰在其中蹿出,一下延伸很远。按道理说,这样的植物非常容易燃烧才对,但它们却如同大理石那样对火焰毫无反应。他加大了火焰的力量,黑色荆棘依然纹丝不动。太可惜,如果能使它们燃烧,用火是最简单最容易控制的办法。
郁封只好换种方法。他想用空间力量将它们破坏,可惜这也失败了。
无论是空间转移还是无序,都不能对荆棘造成一点改变。
蹲下身去拉扯它,荆棘丛坚固如磐石,似乎与地面连成一体。没有办法破解。
想要跟随伊塔洛斯只能从上面走过。
于是郁封不再犹豫,踮起脚尖小心地踩上荆棘空隙。一开始他还能勉强跟上对方,后来走到树林入口时,那些荆棘就如同盘踞的毒蛇,纵横交错,一点下脚的间隙都不留给他了。
人影越走越远,留给郁封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力量凝结晶体汇聚到他脚下,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安全通过,可是他的力量在踏入荆棘的区域时仿佛失效。像是上楼踩空,力量被看起来枯死很久的尖锐轻易化解,他毫无防备踩入荆棘丛。
那些硬的尖刺不仅无视力量,也无视了鞋子自带的防御,它们扎入脚心,疼得郁封差点跪下。伤口在他摇摇晃晃的幅度中撕裂得更严重,重心不断转移疼痛绵延不绝。他嘶声抽气,忍了又忍,才从剧痛中重新稳住身形。
在这些荆棘面前,他好像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可能普通人踩上去不会有他这样剧烈的反应呢。
他本来就不觉得找回伊塔洛斯是件多么轻易的事,被恶意为难也是预料之内。反正这又不是伊塔洛斯的意思,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走就是。
郁封咬牙,灌了两瓶药剂。鲜血染红他的来路,他也不想自己少受点痛苦而把步子跨大一些——既然它口中所说自己要‘被惩罚’,那么那样做就是逃避。虽然,郁封认为他们之间的罪早就在裁决世界得到清洗,不过既然它不认同,也只好坦然面对。
不然难道还有第二条路能让他找到伊塔洛斯吗?
但如果他找到伊塔洛斯,一定要去埋怨他,他要对他说‘你觉得我像小美人鱼吗’。
让他像小美人鱼那样踩着碎玻璃片走路也太过分了。
郁封嘴边勾出一点笑意。
树林很宽阔,他之前来时就没有完全走通过,只去到湖泊里处有亭子的位置就返回。那么伊塔洛斯往这边走会去哪里呢?
这不是去亭子的方向。
这条路实在太长太长……
走到一半郁封已经浑身发冷,视线模糊。
他踩上的荆棘像是冰片,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双眼沉重,睡意一阵阵袭来。
雾中的融蜡人低吼,如果不是无形的力量阻挡它们,或许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扯碎吞食。
郁封给自己又补了两瓶恢复药剂。但愿‘它’口中的惩罚不是要自己死在这里。
所幸,这场折磨在他快要失去理智时终于结束。
荆棘断在石子小路前,当他踏上最后一步走出时,它们缓缓消失。
眼前正是那片墓园所在,不过树下的不是倒塌的墓碑,而是一座被鲜花簇拥的小木屋。
在暗沉的灰黑色调中,它是唯一散发甜蜜与欢乐气息的存在。无数的鲜花攀附在木屋墙壁,有蝴蝶、蜻蜓与小鸟在其中飞舞歌唱。在这里,郁封听见雾中传来的声音,所见的虚幻影像也更充实。欢声笑语,鸟语花香,甚至还有温暖的太阳驱散他周身的寒意。
伊塔洛斯正是进入了这座小屋。
郁封在外面等待药剂发挥效果,而后才小心地靠近,轻轻敲响房门。
“请进。”
里面传来声音。
伊塔洛斯就在里面,郁封看了看自己周围,没有他人,所以他确实是在跟敲门的自己交谈。心跳骤然加快,他深深地呼吸,忐忑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与屋外截然相反的场景,如果说外面春光灿烂,那其中则是与庄园同样的孤寂清冷。有盛开的花朵,却不是甜美清新的花香,充斥木屋的是令人绝望的死亡的气息。除了伊塔洛斯外,它们又变成单调的灰黑,连一点亮丽的白色也不曾拥有。
灰色的鲜花,死在地上的腐烂的小鸟与蝴蝶,满地枯萎的叶片花瓣,干涸的凝块的颜料,破碎的玻璃窗。
以及伊塔洛斯怀抱中的,腐朽的骸骨。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脸上没有以往优雅温柔的笑容,也不愿意抬眼看他,仿佛在他眼中,只有手中的骸骨是唯一值得注视的。
郁封愣在原地,眼中疑惑。
这真的是伊塔洛斯吗?好陌生,他对自己的态度好陌生。不该是这样才对。
郁封不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对方终于说出第二句话。
“我不记得邀请过任何人,”伊塔洛斯坐在藤椅上,垂眼只看那具骸骨,他嗓音淡淡,“希望你会告诉我你是迷路到此,而不是有意闯入我的庄园。”
郁封皱眉,试探地喊他:“伊塔洛斯?”
“怎么?要我说第二遍?”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让听他话的人手脚冰冷,如坠冰窟。
庄园主人对待不合时宜出现的陌生来客,就是这样的态度。甚至,伊塔洛斯的态度还算客气,如果他再冷漠一点,就该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或是让他原地消失。
郁封不会有一点反应、反抗的可能……因为这里是伊塔洛斯的世界,是他的主场。
如果对方记得他,他还敢试探伊塔洛斯的底线。但现在伊塔洛斯的状态与初见时、与从他眼前离开时完全不同,他不能确保自己那样做还有活着的可能。
按理说现在察觉到异常,他就必须万分小心,避免触怒这位似乎不认识他的‘陌生’庄园主,可是……
“你不认识我?”郁封脑中一团乱麻,可是他无法冷静思考了,颤声问,“你难道忘记我是谁?”
那同样是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该认识你么?”伊塔洛斯舍得从骸骨中移开视线,但也只是稍稍一瞥,“那么,你是谁?”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哪怕只有一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疏离淡漠。
那语气如同最锋利的刀,将他的心一点点割下,比意识到伊塔洛斯真的死去后还要让他疼痛百倍。
他好像就是学不会死心,也不愿意推翻自己坚信的事实。总觉得自己只要一次次尝试,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郁封顿了顿,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就不想把自己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似乎只要这样,他就能瞧出伊塔洛斯是否在对他说谎。只要有一点端倪……只要有一点。好让他知道这不是事实,而是伊塔洛斯迫不得已。
可惜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他得到的回答是:“如果你想要我知道你的名字,那么我已经了解。所以,你是否该回答我的问题?”
郁封握紧双手,又泄气松开:“我来找你,特意来找你。”
可对伊塔洛斯来说,他们此前不认识。他只当他是万千世人中,与那些人没什么不同的其中一位。
“哦?看来你是有意闯入了。”
郁封坦然:“是。”
“那就请你原路返回。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
这话说得容不得一点商量。
伊塔洛斯起身,窗外的日光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月光,他轻轻握住骸骨的手掌,与它十指相扣。
郁封看见他们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伊塔洛斯看向骸骨的目光是那样缱绻温柔。
满含爱意。
所以……那是柏温的骸骨。
不知从哪里飘出钢琴乐曲,起先是极其缓慢的单音,而后高低音错落。仿佛黑暗中的冥想,沉静又理性,独特到郁封仅仅只听了个开头就认出它。
伊塔洛斯正在与那骸骨跳他们‘最喜爱的那支舞’。
他完全被无视,因为眼前的伊塔洛斯的世界中没有他。所以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怒火与不悦,也不会分出太多的注意来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离开。
所以这样的发展着实令他棘手,令他无力。
郁封沉默望着他们。
有一刻为他俯身的月亮此刻全心全意的注视一具已经回不来的死人遗骸。
他不得不承认伊塔洛斯所追寻的目的正是为此,为了要再次见到他的挚爱,所以对方要离开自己,就是……为得这个吗?
如果伊塔洛斯要永远与柏温的遗骸在一起,何必进入永夜之所的筛选?就算他要换取一个苏醒的机会,又为什么在最初好像一副不知道自己目的的模样?
更何况,这个伊塔洛斯从来就不认识他!
这不是他要找的伊塔洛斯。
法涅斯的羽毛耳坠轻晃,轻易对眼前之人做出判定。
——过去、现在与未来,究竟什么才是真实,你认为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呢?只有面对才能认清内心,只有经历才能窥见本质。答案在你心里。
伊塔洛斯似有所感,睨视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我真的能日更完这个月吗……呆滞……
(盆栽枯萎)(盆栽掉叶子)(盆栽缩回种子)(盆栽提着盆发疯滋儿哇)
第114章 法涅斯之吻
电光火石之间,郁封腾空撞上门板,连人带门一起飞了出去。他提前布置挡在身前的力量没起到一点应有的作用。
预料之内,不过伊塔洛斯没对他下死手倒让他意外。
伊塔洛斯仅仅只是把他赶出。
郁封在空中调整姿势,但因为这力道太大而无法立即停缓,他落到了雾中。后背撞上怪物,尖牙利齿立即撕咬上来。
小屋门前,伊塔洛斯淡淡看他一眼,转身进到屋子里不见身影。
与此同时,周围的雾气重新弥漫,将那条通往小木屋的路掩盖,然后是木屋,是若有若无的钢琴曲。一切都被藏匿在大雾中了。
手肘猛击身后怪物,然而更多的融蜡人哄拥扑来。抽出匕首扎入他们的头颅,翻身踹飞几只靠得最近的,然后黑蓝色的无序之力眨眼间作用于它们过分瘦长的躯体。
数声轻噗后,郁封周围的融蜡人爆裂出一阵阵浓烟,可视度下降。失去一群同伴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怪物消失后还有怪物,击退一群又涌上一群。四面八方,成千上万,雾中是数不清的灰色头颅,幽灵般跟随他身后。
好在没有奇怪的东西再让他力量失效。郁封安稳滞留半空,击退融蜡人后,往上空,往远处飞快移动,试图与他们拉开距离。但雾是他们的巢穴,不论他怎么移动,融蜡人的身影遍布雾的每一寸空间。
他的肩膀有被撕咬,血液的气味远远便吸引他们靠近,令他们兴奋躁动。甩开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全心全意留神那些挡在他前方,从侧边向他伸出尖爪的怪物。
空间力量出现在前方各处,随着他的移动而延伸,所有触碰到它的怪物都会因此湮灭,郁封再极快地处理掉那些不知好歹凑近的,便从它们之间强行突围。
他估计着宅邸的大致方向,片刻不停地朝那里赶去。
可见度始终糟糕,往往两三米时才能看清靠近的东西。等他看见宅邸外墙时身后已经聚集了难以想象的融蜡人数量,他来不及挑选房间,只能瞬息处理掉靠近窗的怪物,随后破窗而入。
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郁封在干硬的地毯上滚上两圈,反身用力量封锁破口。
撞上空间裂缝的怪物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凭空消失。他们的同类见状,纷纷避开裂缝,不甘心地低吼。怪物头颅的空洞多了些似人非人的细微神态,无形的视线幽幽哀怨。
郁封缓了口气。
现在才有时间去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耳坠判定,问他觉得自己身在何处。显而易见,与他相处的伊塔洛斯离开,而眼前这个明显处于不存在‘郁封’的未来,法涅斯的过去只能回到昨日,那么他只需要从未来返回‘现在’就行了。
是个不用过多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郁封摩挲羽毛滑腻的纹路,视线落在房间各处。这间屋子被他想象中还要破败,更让他在意的是,床上竟然躺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伊塔洛斯。这是伊塔洛斯的房间。
郁封起身来到近处,小心地打量对方。那床棉絮发黑的软被上有非常厚的灰尘,其中的人影洁白无瑕,正陷入沉睡。
连他靠近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座石膏像,又仿佛画框中的银色蝴蝶标本。在月光下有郁封不能移开视线的光辉。
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其中端倪——人影的边缘是透明的。哪怕只有一点,郁封就明白这人不属于未来,而是过去。
伊塔洛斯从未对他谈起他的过去,诸如他的挚爱是怎么死去、宅邸是怎么荒废、使用力量后为什么躯壳会裂开。现在又多了一个,他为什么会沉睡在此,对外界失去反应那样?
他知道一些事情不能刨根问题,这是在永夜之所学到的,郁封认为自己能谨言慎行。
可看见伊塔洛斯偶尔出现的异常,想到与他息息相关的异样,他恨不得抓住对方,从他口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郁封伸出手,想要去碰他。
只是虚影不管再怎么真实,他们之间始终隔着时间的鸿沟。看得见,碰不着。
三个时空交错,唯独不见他想见那个。
郁封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影,转身拧动把手,从内部轻易打开了它。
他来到二楼挑台,画像上仍然不见黑雾。他便靠着扶栏等。
也许只是时机不对。
没有时钟,除了穿透穹顶的红色月光外无法判断时间。如果一切未变,那么现在理应是黑雾出现的时刻才对。
郁封迟迟等不到通道打开。便去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是什么机关线索,要他必须做了才会打开?
可是最开始时,他们似乎没有做过类似的行为。
他暗自思索,折返通道,从一层到顶层,去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不过大多数房门紧闭依然谢绝他参观。最终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只能回到挑台继续等待。
郁封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
房子的恶意并不是时时刻刻围绕他,它们大多数时候把他当做空气。
前厅有稀薄的白雾,但融蜡人进不来。
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中,似乎听到一些说话声。
生动活泼,甜蜜温暖。话音中的情绪影响着联想的画面,好像自己在夏日的水池中起伏。耳旁有蝉鸣。
——‘让我带……去琴房。’
——‘……现在在哪里?千万别露出破绽,要拖住……直到我们准备完全。’
——‘小心些,千万藏好了。时间很紧,你们快去吧。’
——‘房间收拾好了,钥匙在这里。’
——‘老爷,想要先视察一遍吗?’
哒、哒。
郁封悠悠转醒,那些话还停留在脑中,喋喋不休。他在这里睡得很沉,以至于这两次醒来都不能第一时刻清醒。要花上两到三秒反应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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