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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配者(沉槐)


这招不太好用,纯属无奈之举。人鱼的速度比起精灵要快太多,而她几乎没有作战经验,每一次做出的选择几乎都是极限下展露的求生本能。
反击后衔接的逃离动作不太流畅,以至于人鱼利爪硬生生从她颈侧划到侧脸,差一点就伤及眼球。
米莎痛呼,狼狈跌落,她颤抖呼吸,艰难调整姿势逃离原地。下一秒,人鱼落到眼前,疾退的精灵举起弓箭预备瞄准,但她忽地撞上什么。
冰凉的,湿润的,黏腻的。独属于大海的气息。
一缕发丝落到肩头,呼吸近在咫尺。心中预感不妙,如此接近威胁令她四肢发冷无法动弹半分,米莎就那样僵在原地。
攻击她的人鱼收住动作,匍匐在地,目光仍然凶恶不甘。她感觉到有只手按住肩膀,于是举着弓箭再也生不出想要动的心思,唯恐一个不慎身后的人鱼就会咬穿她的咽喉。时间的流速她不能分辨了,这瞬间似乎被无限拉长,长到她能在心中发起疑问‘她真的要死了吗’后再悲哀一会儿。然而,咽喉迟迟没有被撕咬,只是脸上的伤口被轻轻舔了下。
思绪空白,反应过来时胸腔剧烈起伏着,米莎反复张口才得以发出声音:“……雷蒙?”
鳞片磨过草地窸窣作响,雷蒙的脸出现在面前。
人鱼俯身与她平视,回应:“米莎。”
“雷蒙……永远,保护,米……莎。”他用手指接住米莎逐渐垂落的手,“米莎……今天想吃……薄荷饼干吗?”
旁侧的人鱼扑咬上那些听闻歌声后继续追赶米莎的,液体飞溅声与进食声混作一团,如同场久旱大雨。
遥远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好像身边的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直陪伴在侧。精灵深深蹙眉,眼中氤氲,表情悲伤又难看。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更重要的事情摆在这里无法忽略。
米莎握住他的手指缓声道:“雷蒙,可以放过精灵吗?”
人鱼微微歪头,对她话语中的含义感到疑惑。
精灵深深呼出口气,换了个问题:“雷蒙,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麻木躯壳无法表现出更多情感,他们的脸孔大多数面无表情如同死物,只是当人们察觉到他的不同时,他就与那些野兽区分开了。像是唯一一座没有被白布遮盖的石膏像,可以看见他眼睛里的光泽。
“迎接。”
“迎接什么?”
“族人。”
米莎不太能理解他口中的族人具体指什么。时间已经拖得太久,火势正在蔓延,族长那边的情况肯定不会乐观。
她有些焦急:“听我说,雷蒙,你现在是在伤害精灵,你还记得吗?你曾经也是精灵,我们——大家都是密不可分的同伴。所以让他们停手离开村落好吗?”
她是那么希望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爱人能答应她的乞求,可惜她没有等到回答就被打断。
千分之一的间隙中,夹杂了几不可闻的破风声。情绪难以平息的米莎无法注意,雷蒙却立即做出反应。他挡到米莎身侧,长尾扫开箭矢,但那被重击折断的武器没有落地,而是幻化为几道流光迅速牵制住他。
雷蒙抬手试图将其击碎,可他高估了自己双手的防御,带有高温的灼烫流光轻易穿透他的掌心,然后是腕骨。手掌就这样与身体分离,它落到地面,连接处流出血液。他的身体也是。没有泡沫再从伤口处涌出修复躯壳,人鱼感受到巨大疼痛而低吼出声,长尾拍打地面明显焦躁起来。
米莎瞪大双眼,心脏猛跳,现在绝不是击杀雷蒙的好时机,她明明都要听到回答了。她大喊住手,并从雷蒙身后走出,就在那瞬间有条细绳缠绕捆绑住她,一股大力将她从雷蒙身边拉走。雷蒙回头时已经晚了,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米莎,然而米莎双臂与身躯一同被缠绕无法回应。
不远处响起弗洛里奥喊她的声音,米莎却只看见流光闪过融断了雷蒙伸出的手,然后一支箭矢忽然出现在附近,就那样穿透他的心脏。
荣柳接住米莎,她颈侧的花朵已经凋谢,身上的酒气也散去不少,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快要困得睡过去。她拿出伤药给米莎擦拭,半是抱怨她为什么不叫自己白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半是撒娇问她今后什么打算。精灵不语,呆愣地望着阿南刻走到雷蒙身边,取出心脏的箭矢。那尖处莹莹发光,是颗花种。
这是个陷阱。
米莎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他们早知道结果注定。
她又想,精灵可以用生命制造胚胎减少母树的力量供给,为何不可以用爱制造灵魂唤回躯壳的理智。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阿南刻身上最后的花瓣掉落,花种落地时,路西身形显现。他伸了个懒腰,喟叹道睡得不错,对阿南刻调侃说现在他的力量终于胜过对方。最后,他们齐齐看向米莎。
路西:“我不愿意看见同类走向灭亡。”
荣柳:“所以你想要跟我们走吗?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可以带上你剩下的族人。”

精灵村落到树湾海岸有多少步?
伊塔洛斯不曾丈量过距离长短,他只是为倒在剑刃下的,这足以填满整个来回的人鱼感到厌烦。反复单调的动作枯燥而无趣,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人鱼却偏要挡在前方,水泄不通。
难道他们举族迁徙,终于从深海里登陆,要在精灵村落安家了吗?
一路上的确没再见过精灵。余光偶有瞥视远方,母树方向的大火早在不知不觉间熄灭,红黄的烟雾染透流云,在天空留下灾难的余韵。陆地的清新完全被咸涩污浊,于是更没有靠近打探消息的想法。
伊塔洛斯在海腥味的间隙里穿梭,游影伴随左右。树林间密密匝匝的影子不能靠近他半分,飞溅的液体却总能沾染上他衣襟。反复膨胀消失的泡沫,在无瑕的绸缎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见证同伴死亡后人鱼仍然前仆后继,某种意义上跟奋勇杀敌的士兵没什么区别,只是不会有人讴歌他们的伟绩。对于这些算不上太强的杂鱼他甚至用不着思考更巧妙的连招,这就像考验他基本功是否扎实,只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他跃身按住其中之一的头颅,横斩击落侧方迎上的躯壳,身体腾空同时手掌猛地用力,将身下人鱼送往等待的游影处,迅速从缺口遁出包围。
动作起伏时,他嗅到了若隐若现的花香。在伊塔洛斯意识到后,淡雅醇香越发浓郁。他垂眼,最外围的花瓣轻盈张开,流淌的把周身腥咸遮盖,于是这场清理变得不那么严肃残暴。
支配者的灵魂究竟会绽放出怎样的花朵,这是伊塔洛斯此刻才意识到的,自己早就隐隐有所期待的事情。直到最终鲜花绽放,所属种类连一丝更改的可能性也刨除后,他才确切地认清了他。
他是曾赠出的夜空玫瑰,也是支配者眼底的深邃。好像过往意外的行为在未来某个时刻造就回应的杰作,长势极其喜人的玫瑰此刻就在他的身躯里。他的力量充盈他的灵魂,而他的身上覆盖着他的气息。使人心满愉悦。
他想——
如果世上有一株玫瑰属于自己……那么理所应当如同当下。
属于他,扎根于他。
飘忽在他记忆中遥远又熟悉的,发音极致温柔缱绻,却跟拥有者截然相反的名字。
这一剑力道之大,将人鱼头颅硬生生斩为两半,狰狞而丑陋的面孔从眼前落下后伊塔洛斯猝不及防捕捉到熟悉身影。大多数人鱼早就不着寸缕,少有的穿着也只是褪色发黑的破烂碎片,但他躯干上是自己才为其换上的纯白丝绸。异常的白色令这人在夜中极为惹眼,如同无边暗色中唯一发出悦耳声响的流淌着的清冽溪流。
混在肮脏躯壳中的人鱼本能靠近,僵硬冰冷的五官看过来时,甚至能瞧出不满与责怪。伊塔洛斯几声轻笑。他该说什么?这与对方灵魂在时并无区别,该说果然是属于他的躯体吗。
如果支配者的灵魂能现身,恐怕他会很乐意瞧见这一幕——躯壳替意志动手,斩杀虚伪又恶劣的怪物。
亲爱的。
他唤了声。
夹杂着泡沫的血滴蓦地落到花瓣上,牵扯着传来一瞬疼而麻痒的刺感。
支配者的脸庞稳稳当当停在几寸的前方,冰凉水汽迎面扑来,他好像在极低温的冰块里待了太久,以至于自己的体温也一降再降。
躯壳会呼吸吗?似乎有水雾缭绕。他在这些躯壳里待了多久?冰霜在铁剑上凝结,将绚烂色彩模模糊糊遮掩。
世上会有两具一模一样的身体吗?伊塔洛斯凝望那双眼得出答案,至少在这个世界不会。
所以支配者从银泉,从那些废物游影中逃脱了。
那么他理应得到惩罚。
对视只在短短一个照面,黑发人鱼缓闭双目,拉耸脑袋吻上冰冷剑身,贯穿他心脏的利器迟迟没有动静。
伊塔洛斯侧首,手臂上举,将他抬高了些,细致地揣摩他脸上的神色。游影张牙舞爪厮杀涌上的人鱼,尖笑着隔绝出这片绝对的安全区域,直到人鱼分解,白色泡沫飘到天空,或坠到地面,伊塔洛斯才再次动身。
人鱼巢穴藏在深海,在此之前没有文献记载它的准确坐标,伊塔洛斯寻找到它不算容易,甚至说,他也需要花费一番力气。
从进入海水中起,人鱼似乎察觉到他的目的,于是他们不再将灵魂放置首要,而是拖延。
千百条人鱼在空旷而寂静的暗海中吟唱,他们搅动水体,然后暗流涌动,然后滔天巨浪。
任何一位经验老道的航行者难免在浪涛的拍打下迷失方向,任何一位畅游水体的潜海者也会失手在暗流中遗忘自我——四面八方都是翻涌的海水——深层的海水也被他们搅动得如此动荡。人鱼环绕,没有光源作为指引,没有路标作为依据,上下颠倒,左右横翻。不会有人能正确辨认方向,他就像飘荡在时间的空虚里的幽灵。
他动了吗?水体将他翻转了吗?伊塔洛斯某一刻这样询问自己,但他不该怀疑自身。
极寒的水液吸走了大部分温度,人类皮囊正变得僵硬不可控。寒意没有驱散他逐步加重的困倦,反而令他更为乏力疲软。
但他断言,距离他进入深海仅仅过了不到三分钟。
撑不了太久,难免的事。
时隐时现的重力隐晦而微弱地把他往某个方向牵引,伊塔洛斯短暂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伸手捂住颈侧的玫瑰,轻轻用手指摩挲花瓣。他又开了些,并且在动乱中没有掉下任何一片,非常顽强。在这期间,他的游影被人鱼和旋涡扯碎,他的力量发疯似的流入海水。
而后,风暴一分分停歇了。参杂入海水的力量被游影牵附,在出现时出现,人鱼便先后消散。
重归于静。
直到静谧中重新出现声音,在前方,在极远处,在深海中。
复生的人鱼朝他奔近,于是伊塔洛斯确认了人鱼巢穴的方位。
他动身前往。
那是个溶洞,在海底拥有唯一的光源,柔和,宁静且美好。珊瑚与贝类铺满岩石缝隙,无数鱼群逡巡,无数人鱼栖息。那长而曲折的隧道两旁放置着燃烧的明珠,洞顶漂浮着大小不一的鱼卵。
他一路杀进去,在水位下降后走出水面。
萤火虫在洞穴中飞舞,青苔与白色小花长满石堆与缓坡,岩石垒起的高耸壁障将此间围绕,只在顶端留出空缺,一月银光由此倾泻。浪潮撞击四周,在空荡宽大的空间中发出醇厚的回音。
伊塔洛斯环视四周后走向月光。那里生长着一棵生机盎然的巨树,藤蔓缠绕,鸟雀筑巢。在这之下,在树的根系之间,有一簇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火焰,孤零零被细长手骨虚虚握住。那手骨连接着一具快要溶于泥土的人鱼骨架。骨架往后的位置,有精心挑选的齐整石块,上面摆放着被水浸泡发烂的纸张。
伊塔洛斯取出花种,将人鱼的本源引导封存于其中。然后,他回到水岸边。
其实不太能看清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只是那些人鱼也该复生了,他进入他们重要的巢穴,夺取力量那几分钟却没任何前来打扰。伊塔洛斯并不认为人鱼会产生惧意这一丰富的情感,他站在原地又等了等,见还是没有人鱼出现便返回。
不会有人能目测某颗树周围的水道有多深,除非他拿命去试。也不会有闲人坐在水潭的巨石上看月亮,至少,此刻除了伊塔洛斯外没有。
他等候很久,等到玫瑰凋谢,花种在把玩中染上一点体温。也许零点过后,总之很久很久,水面才出现点相斥的微波。
支配者从中冒头,试探着靠近。他肯定清楚自己正注视他,伊塔洛斯的目光没有移开半刻。他看起来五官有些许青涩,似乎复生后年龄也倒退了。这模样显得支配者更为乖巧,像个不太爱说话的内向青年。但他明白,这都是具有迷惑性的假象。
支配者贴靠他垂下的手掌,握住了,然后用力。与此同时,湖面震荡,身躯精壮而高大魁梧的人鱼手持骨刺,奋起逼近。支配者没有武器,于是他收拢的利爪刺入掌骨,口中的鲨鱼齿咬向他咽喉后被他避开,于是那一口结结实实落在肩上。
伊塔洛斯揉了揉他湿软的发丝,不顾对方挣扎搂住,半是强迫地让人侧首,捏住下颌好让他看清周围。
靠近的强壮人鱼被黑色细线穿透,还保持着攻击的姿态,血液顺着粘稠的线滴落,一些被吃掉了,一些落在水中。它们垂死嘶吼了声,不甘心地伸伸手指晃晃鱼尾,只被扎得更深,像渔网那样挂立在水面上。
支配者仍在挣扎,也许这一次不是攻击他,而是逃跑。
人鱼会有恐惧的情绪吗?
他似乎要推翻先前的想法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看看这具躯壳诞生的灵魂是否跟原主同样,也想将花种放入母树,见证他们相遇。
不过——算了吧。
躯壳似乎预感不安,有什么即将改变。恪守成规的存在不会愿意接受改变,改变意味着危险、意外与不可控。所以他挣扎得更为激烈,奋力摆尾,用他尖锐而长的利爪去够伊塔洛斯。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能弄伤。
但轻易就被制止了。诚然,伊塔洛斯此刻状态不算太好,收拾一条小人鱼却绰绰有余。
他取出玫瑰花种,同时将人鱼死死控制在身下。然后,然后是漫长而复杂的力量解构重组。不同于从杯中倒出红酒再把洒落的红酒放回去,代表本质的力量极为脆弱,强行剥离已经造成损害,或许汲取力量也有修补的考量。郁封自己不能保持意志,又不属于什么特殊力量能自我解决,那就得有人帮他。很可惜,伊塔洛斯不是什么能起死回生的神父,这太难为他了。
点点光芒从花种中抽离,人鱼时而颤抖,时而呆滞,他的双目失去神采,好像即将死去,下一刻又怨恨瞪人。最后一点光芒进入人鱼躯体后,他终于死气沉沉地闭上双眼。
伊塔洛斯不清楚对方醒来的时间,只能估算着应该是鱼尾消失恢复双腿的时候。说起来,他还有点喜欢这条鱼尾,遗憾的是他不能将其保存。
鳞片在时间中溶解,没有泡沫,只剩水液。
等人悠悠转醒,他先开了话头,以免对方不知道该做什么:“母树周遭有一具黄铜人偶,你可以找找,在他颈侧下落的地方会有一颗花种,用它当做盛装力量的容器。一切就可以结束了。”无形的力量容易消散,如果不想世界提前崩塌,还是用原世界合适的容器比较安稳。
郁封头痛欲裂,浑身僵硬。他眯眼看着伊塔洛斯,意识到自己靠在他身躯上时迅速挪开,但手又酸疼。他垂头看了看青紫手腕:“你怎么不做完?”有闲心等他苏醒,没时间去做剩下的事吗?
“我没有力气了。”伊塔洛斯笑了几声。
这种话还不如说‘不想去’或者保持沉默的可信度高。
但郁封立即意识到,对方确实虚弱。不是伊塔洛斯苍白的脸色与无力的语气,而是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可控,充盈。伊塔洛斯曾经帮助他控制过混乱,但那些力量很快就被消磨殆尽。可这一次,他汲取的力量与他完美融合。远在混乱无序上的,强度骇人的力量。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明白控制那些不可控需要的计量。
郁封面色古怪:“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想这么问,可又立即止住话头,郁封对此有点狐疑。他凭什么会觉得伊塔洛斯能控制植物汲取力量?就因为他力量强度高吗?
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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