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任务想必藏在其中。
公爵药剂中隐秘狂热的情绪,庄园中无时无刻的夜啼鸟鸣叫,甜腻气息的暗示引导。客人们之间产生的爱意,究竟有什么作用?
伊塔洛斯放下日记,换了个慵懒舒适的姿势。
作为交换,郁封拿出了伊塔洛斯从夫人手中得到的钥匙。
秘密就在一墙之隔的咫尺。
布兰琪满脸震惊,得知钥匙是伊塔洛斯因另一件事从夫人手中获得时,她猛然惊觉这位夫人也不可小觑。她能瞒过庄园的所有人,可是一直在公爵身边,公爵当真没有察觉吗?布兰琪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这种思考问题的深度不是她能驾驭的。
如果有一个入口可以避开所有人进入墙中,自由穿梭,那么它会在哪里?
要能够掩人耳目,出入自由。
“一般来说,不是在主人家的寝室内,就是在地窖之类的最底层。如果难度足够高,就是某间没人住的空房子,里面设置一个机关!”布兰琪自信道。
伊塔洛斯点点头,很赞同女士的看法。
他还想继续听听布兰琪有什么别的见解,下一秒,阿德拉就把答案公之于众了。
阿德拉:“说得不错,入口就在地窖。”
布兰琪:“我质疑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服从者无奈极了:“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带回来的红酒吗?”他跟着女佣去地窖里挑选红酒。地窖的一侧摆放了许多木桶与置物架,四周墙根处放了不少易于储存的食物,空间中央的也有堆积,总之被填得很满。但某处靠墙的位置却留出半米空隙,地面隐隐有几道白痕。
有人经常出入这里。
伊塔洛斯跟在郁封身后,他的支配者正在探查如何打开这扇石墙。
在与布兰琪他们谈完之后,郁封便立即混了进来。原本,他打算邀请布兰琪一起进入,参与其中说不定ip能提升得更多,但面对他的邀请,那位支配者疯狂摇头。
阿德拉也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他的支配者胆子太小,缺少磨炼会拖后腿,他们就不参与支线了。只希望郁封得到秘密后能把它当做故事讲述给他们,当然,他们虽然提供了消息,但也不能让郁封白白去冒险,所以他们会在外面帮忙盯着。
伊塔洛斯提着煤油灯,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灯光有限,视野染上晦暗的朦胧,模糊的影子从脚下往四周延伸,聚拢于头顶俯视。
支配者的手指抚摸过粗糙石墙,余光望见笼罩着自己的挺拔人影。他顿了一下,缓缓低头。
粘稠游影从隐蔽处冒头,正试探着靠近。
伊塔洛斯不可避免地想到,这是个绝佳的好情景。毫无防备,或者说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乖顺的背对,他可以让影子悄悄缠绕上去,让对方无法动弹。然后一点点撕扯再把他吞食干净,他的骨他的血都完全消失在阴影之中,没人可以再寻找到他的踪迹。
是一顿不错的美味。
郁封:“……”
“管好你的小怪物。”
警告声没有响起。
下一刻,游影贴上郁封的脚踝,摆动细长尾部,亲昵又讨好地蹭着。
郁封身躯一僵。
也许它们认为食物的血肉香甜,不舍得下口,又不舍得放弃,所以趁着没有旁人在侧,出来表达一番心意。只可惜对方不解风情,过于冷漠。
伊塔洛斯说:“你可真让他们伤心。”
有时候,游影们会有些自主意识,这是伊塔洛斯默许存在的。他无法左右游影们的喜好,反正无伤大雅,由着它们去。
‘伤心’的游影像鱼群那样簇拥郁封,其中几只争前恐后地往上拉扯,最后,胜利者一头撞在石墙上,晕晕乎乎地邀功。
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你伤心的时候会像它们这样?”郁封讽刺道。随后一手按在那处墙砖,游影没像想象中那样散开,而是黏糊糊地顺势裹在他手腕上。
“也许呢,”伊塔洛斯的回答经过了认真思考,“可我从不伤心。”
郁封:“你承认了?”
“嗯?”
“怪物从不伤心。”天使却无时无刻不悲悯世人。
你就是个怪物。
“啊——”伊塔洛斯语气平静,没有反驳,“你也不是天使。”他只是这样说。
所以天使会不会伤心,你并不知道。
机关启动,石墙打开一隙。
其中是条狭窄小道,烛火立于高处,快要燃烧到底。尽头是扇上锁的门。
伊塔洛斯将石墙关闭,跟随支配者来到门前。
钥匙很顺利地将之打开。
那一瞬,无数夜啼鸟的鸣叫回荡在通道之中,血腥与甜腻如洪流般将五感淹没。
郁封掩面,忍不住皱眉,眼角又隐隐被这些气息激红。他低咳几声,走到第一条岔路驻足。
伊塔洛斯举着灯望向深处,周围灯光摇曳,说明有空气流通。根据那些声音判断,这是个相当空旷的空间,也就是说,第一层不存在他们想找的秘密。
他的支配者顿了几秒,选择往左。道路曲折蜿蜒,笔直地走,除了岔路再无其他。郁封谨慎地在其中选择方向,偶尔看见几条向上的阶梯,他只是停顿一瞬,判断这是第几扇墙,然后越过它们,继续向前。
他不会选择近处。
因为这里构造特别,每条向上的石梯只通往一扇墙,它们彼此独立。阶梯按照楼层顺序往上,出口即是入口。离地窖近了,容易被发现。
虽然,伊塔洛斯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终于,他们折上石梯。
这条通道比伊塔洛斯想象中更宽些,两侧墙壁潮湿滑腻,缝隙中有深色粘稠液体积留,摇摇欲坠。他们缓步向上,而游影成群的跟在周围,像是终于有机会随主人外出游玩而不担忧惊吓无辜路人那样惬意。
玄关处是形同虚设的木门,还未走近,一股阴冷湿漉的腥风便从中泄出。那些鸣叫也越发震耳。
老旧木门腐朽地叹息,难以阻挡外来者的闯入。
就在里面了,夜啼鸟庄园鸟鸣不绝的秘密之一。
有什么?
他们看见,手臂粗的蜡烛燃烧,红色的烛泪嶙峋下淌,顺着人类颅脑,流进失焦双眼,又如女士佩戴的水晶吊坠那样下垂。凝固烛蜡均匀覆盖人脑的三分之一,那部分已经成为美丽光洁的蜡像,质感令人惊叹。这层半透介质让那些无神的双眼徒生出几分虔诚,每一双眼睛都大大地睁开,原本的瞳孔折射出浑浊又流转的色彩,生出别样诡异的美感。
是的,美感。蜡烛并列两侧,头颅整齐划一,连角度都格外相似。整齐的事物本就令人心神愉悦,更何况每颗头颅的五官都完美无瑕,模样独一无二。
伊塔洛斯不由得凑近了些。手中煤油灯的光影打上去更有一番韵味,连同他们口中的鸣叫声也变得顺耳和谐,令人心潮澎湃呢。
“你好像很高兴?”郁封看他有一会儿了,本来,他不是该废话的。伊塔洛斯笑不笑不碍他的事,可他就是看得不顺眼,非得说点什么让他停止那样……那样欣赏而赞同的目光不可。
“有么?”伊塔洛斯直起身,手指抚上自己的唇角。啊,好像是有呢。不过高兴也谈不上,他只是认为这些形式比较吸引他,而且他愿意被吸引而已。
无法辨析美的支配者当然无法理解——
什么是美如恐惧,什么叫疯如亡女。[1]
这股无名的恼意让郁封心烦,也许会因为他怪物的本质令自己抵触,于是郁封转身,不再说话。
伊塔洛斯轻笑。
这些头颅的口微微张开,殷红的舌头轻轻抬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从中传出。伊塔洛斯伸手抚上他们的咽喉,证实了鸟鸣的确由人发出。而触及的温热昭示他们仍是拥有生命的人。
但没有谁对陌生者的到来做出反应。
他们跪坐在地,被皮肤包裹的肌肉与骨骼仍有动作的姿态,然而肋骨与脊椎间隙却由一扇肉墙连接。是的,这扇肉墙将同列的所有人串联。粉嫩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随着脉搏起伏。青紫色血管被粘稠的肉糜血水遮掩,如同植物根系那样穿插其中,将其吸收消化。
他们变得像会鸣叫的植物,完全丧失了人的理智与意识。
是了,如果让他们无法行动终日困在原地,有甜香引导陷入梦境,又变得如同普通植物那样,只会进行简单的运转,例如光合作用,但他们则是鸣叫,那么庄园不就有经久不息的夜啼鸟歌声了么?
可是,伊塔洛斯还得去思索,这跟‘爱’有什么关系。
爱是个非常美妙的词汇,它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2]。让人甘之如饴,为之辗转难忘。
伊塔洛斯自药剂中感受到公爵的热爱与迫切,公爵喜爱药剂带来的结果。
公爵喜爱这些存在。
伊塔洛斯也喜爱这些存在,那么爱要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看向支配者,这人微微垂头,目光平静地往前走,似乎对这无动于衷。他仔细看过每一只夜啼鸟,然后回到玄关处,抬头。墙壁上有一列用于攀爬的铁梯,一条垂落的粗麻绳,绳上沾染了不少干涸的褐色颗粒物。
那应该是夜啼鸟的肥料,或者说,那些前来庄园的无辜客人。
郁封抓住铁梯,金属与石块摩擦,发出细微刺耳的声音。他小心地往上攀爬,长长的裙摆在身后晃动。起舞时绸缎如同蝴蝶的尾翼,但此显得时碍手碍脚。
伊塔洛斯抬眼,放低了手中的煤油灯。
哒、哒、哒。
这声音在如此近的鸣叫中毫不起眼,郁封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当他听见时,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伊塔洛斯故意发出的。
于是他往下看去,银发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刚才还站在铁梯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这声音自然也不可能是他发出的。等郁封意识到这声音不在身下,而是从更远处传来时,它已经很近了。
宅邸中。
布兰琪简直要昏过去了,她还不如现在就倒下,一觉睡到晚餐呢。
郁封跟伊塔洛斯离开时她还没有发觉,他们走后没多久,她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快要到午餐时间了啊!万一女佣们去地窖拿东西,他们出来恰好撞见怎么办?万一一会儿女佣找不到人怎么办?她要怎么圆过去,这不是为难她吗?
她焦虑得就像自己进了地窖。甚至无比庆幸自己的服从者也不是对ip过于执着的人,他们宁愿多去几个世界慢慢提升排名,也不要在某个世界中置自己身陷囹圄。
太可怕了呜呜。
布兰琪缠住一位朝厨房去的年长女佣:“抱歉,我现在忽然觉得难受,你可以陪我去外面透气吗?”
女佣见她脸色苍白,思索两秒后准备点头。
可惜下一秒,某个叽叽喳喳地东西又出现:“阿德拉先生不在吗,他去哪里了呀,午餐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用不着你说啊!
布兰琪欲哭无泪,好难。
她说不出话,于是话语权全在法瑞尔身上:“我也想出去透气,我陪你去吧,就不要打扰女佣姐姐了!”
就这样,她被法瑞尔拖出了宅邸。
接着,女佣从厨房拿出餐具,转身去往餐厅。
阿德拉望着她们的背影轻轻叹气。
他该庆幸布兰琪至少将最碍事的存在带走了吗?想着,又有几位女佣抬着什么走向厨房,他正准备出去叫停她们,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等阿德拉解决完来者时,时间早就被拖延到对方满意的程度了。没盯住呢,他心中略感抱歉。唯一的庆幸便是,这顿午餐非常随意,佣人们没去在意谁是否到场,谁又是否缺席。
布兰琪觉得这是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之一了。
郁封直接去到三楼,他的身影刚从爬梯上消失时,身下的脚步声就踏足进入通道。
下方窃窃私语,郁封一抬眼,便见伊塔洛斯站在前方,悠闲地看着他。
恍惚间,伊塔洛斯的身影似乎变得半透,像第一个世界中红月光下的幻影。郁封眨眼,果然是错觉。他站起身,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往下看。
伊塔洛斯早已把煤油灯熄灭,放在角落。
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也想了一会儿了。
公爵要看见客人们的爱意,公爵要挑选客人成为夜啼鸟。客人们不但要拥有出色的容貌,而且要足够相爱。
公爵对此狂热。
他看见,女佣抬着几具痛苦挣扎的人进来,他们身上全是伤口,但却流不出血。他们双目惊恐,张嘴大叫,发出的却是更加婉转的鸟鸣。
伊塔洛斯确信他不认识他们,这些被抬进来的人不属于这批客人中的任何一位。但他们却认得自己似的,十分热情,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颤抖着落泪。
是的,这些半成品在像他们求救。
但是这些人表现得太明显了,女佣们立即心生怀疑,仰头看来。
他们迅速收回肢体,分辨下方的动静。但他们没能等到女佣放下怀疑,他们等到的是女佣向上攀爬的动静。
伊塔洛斯后退两步,悄无声息地藏匿到一个缺口之后。
这只夜啼鸟大概是病死了,反正属于他的位置只剩下一滩血水。
伊塔洛斯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相爱的客人,成为的夜啼鸟才能得到公爵更多的喜爱吗?
郁封还留在原地,他短暂犹豫,最终放弃杀死女佣拯救客人。
他挤入伊塔洛斯身旁,为了不让身体露出,只好与之紧紧相贴。
但姿势太怪异了,不是他靠在伊塔洛斯肩上,就是手搭在他腰间,像是他在向对方索求庇护。
伊塔洛斯只觉得这人在他怀中乱动,衣料摩挲声不绝于耳。
他抬手噤声,让郁封安静些。他忽然觉得对方太吵,眼神太吵,呼吸也太吵。就算他不说话,人在身旁也足够有存在感。
女佣已经来到三楼,她没有向上,没有停下,而是进入三楼,往这里走来。
哒、哒。
伊塔洛斯无法思考了。所以他捂住了对方的口鼻,游影这时候反叛,令支配者的双手动弹不得。为了不引起女佣的注意,郁封只好忍受,但他的双眼已经快要将伊塔洛斯杀死了。
爱在其中取到什么作用?伊塔洛斯想要知道答案。
难道是相爱的人叫声更多情么?
“嘘,你能把我们转移出去吗?”伊塔洛斯在他耳边询问,声音像情人的低语,“就像将巨石转移那样。”
他的发丝有些冰冷,触感很好。
难得的,郁封心跳愈来愈快,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被气的。因为伊塔洛斯在坏他的事。他本可以在女佣还未发现时将对方弄晕,他足够有信心对方不会看见他的脸,但现在他无法动弹,强行挣脱就无法保证不会被看见。
“不能。”郁封吐出两个字,却忘了自己的口鼻还在对方手掌下。嘴唇与掌心一触及分,他都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他的话。
“真的不能吗?”伊塔洛斯又问。
女佣已经靠得很近了。只要三步,或者两步就能看见他们。如果被发现,最终结算ip肯定会受影响。郁封不理解这怪物突然的为难。
“不能!”郁封扭头,试图挣脱。他已经在想,破开墙壁独自离开,将伊塔洛斯扔在这里然后瞬间组装好墙壁的方法是否可行。
“为什么?”然而服从者还在问,“告诉我原因。”
郁封咬牙切齿:“因为力量太过混乱,生命体在转移中会被力量破坏结构。”在植物身上尚不明显,但在动物身上就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了。
郁封从未想过隐瞒,更何况对方都触碰过他的力量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想想就能明白,为什么还要问他?
下一秒,眼前场景变换,他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前去查看异样的女佣只在那缺口发现只奄奄一息的老鼠,她沉吟片刻,将背在身后的匕首果断刺入老鼠的头。
房间中。
游影消失,郁封得到自由的一瞬便攥住对方衣领。伊塔洛斯不做反抗,被他撞得倒在床上。
郁封双眼盛怒,情绪强烈,却抿唇不语。这人悠然自得的神情太碍眼了,他的不满又多增一分。
他死死地盯着伊塔洛斯的眼睛,这次就不是观察,而是质问。
许久之后,他冷声道:“这就是你的合作?”给对方增添阻碍?
伊塔洛斯不以为然:“我只是寻找一个疑问的答案。”
见鬼的答案。郁封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你太紧张了。”伊塔洛斯缓声道,像是安抚,“我们没有被发现,我带你出来了。”
确实没有,但这种计划外的情况让郁封很不喜欢。
他忍了忍,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怒气被突然打开的门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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