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没有什么无法跨越,也没有什么不能舍弃,来到一个新地方,当然要学会适应,以及取悦自己。
不可否认。
这里是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他继续吹这缥缈的风。
很久,久到百年沉睡浸透了他灵魂的冰冷被另一种冰冷取代、遥远的地平线出现微光时,眼前弹出一条通讯请求。
经过少女的一番讲解,他对永夜之所的部分人名有了印象,但他们不算认识。伊塔洛斯更对‘诺希里安’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谁来着?
他点击拒绝。
两秒后,请求再次弹出。
如果一连几次被拒绝都没放弃,那就不是找错人。
伊塔洛斯只好接受。
通讯接通,没有出现对方的脸,只能看到酒馆一隅,酒客来来去去。
对方困扰的声音清晰传来:“你好,请问是ip95342的服用者吗?”
那声音下,是沉闷豪放的音乐与人群兴奋又失智的喊叫。
伊塔洛斯点了断联。
通讯坚持不懈地请求,这次任他怎么点击都没了反应。
原来还能用私权。没有自动接受真的给足了他面子。
“你好,请问是伊塔洛斯先生吗?”那人终于在画面中出现,并且身后也换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这人谈吐得体,讲话温吞,眼里像淌着蜜糖。
“我是,有什么事么?”
连他的名字与ip都一清二楚,还真是客气。
对方语气轻松了点:“是这样的,你的同伴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们判定他不应该继续待在酒馆而该回去休息。你现在是否有空到星海酒馆来一趟将他接走呢?”
他并不想接下这麻烦事。成年人要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伊塔洛斯刚刚冒出拒绝的念头,还没开口,警告声就疯狂响起来。明明他们离开荣誉神殿各自分道时都没响过。
他换了说法:“他是个成年人,懂得分寸。如果他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他会走。而不是我去违背他的意愿,是吗?”
但这个说法没有得到系统的认同。
“有点道理……”诺希里安显得苦恼,他进退两难,但为难别人永远比为难自己轻松,“可是他已经意识不清了,想必没有办法自己做出决定。酒馆不太安全,我不能随时看着他,让他的同伴将他接走才是最佳办法。你们互相信任彼此,不会伤害对方,以后还要一同任务,难道不是吗?”
显然,双方的说法都不足以说服对方,更胜一筹的只有仍在警告的系统。那声音响了一分钟不止,迟迟不出现违规行为已记录的终止音。
没办法,这似乎是他来到别人领地的宿命。
伊塔洛斯真是讨厌极了束缚。
他刚一松口,烦人的警告声就立即停歇。
很难不让他怀疑这声音跟无法点击的拒绝键都遭到某位大神官的干涉。
星海酒馆在落日广场的北面,要走过四条街道才能看见,这跟伊塔洛斯目前的位置的南辕北辙。还未走进,便看见无数人排在门外,他们手中无一例外拿着粉色传单。
有时候,吸引来的人说不好是什么。
他说明来意,侍者便带他进入其中。空气里飘着一股沉闷辛辣的酒味,歌者在大厅中央唱着战歌,密集的鼓点将氛围引向高潮。外场座无虚席,在不少本该空档的位置添了桌椅,显得鱼龙混杂一片混乱。
外场大多数不是初来者,他们之间的行为一眼做出区分。喝酒是次要,物色新人才是优先。冷银色太少见,以至于他才走进来就收获了不少注视。
但这里的人不会只是觊觎他的头发。
起先是一位拿着传单的女孩过来询问他是支配者还是服从者,得到答案后看他的人少了三分之一,然后有人向他走来,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被侍者拦下,更多的人却围上来。
“你好,需要拜师吗?我们的排名虽然够不上离月岛,但也很靠近了,指导一下副本技巧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能带你去试炼副本闯闯,考虑一下?”
“考虑找个组织吗,有大佬带队进本那种!”
“帅哥,要不要加个好友,有什么困难我们互相帮助啊?”
侍者给他指了方向,很是抱歉地让他自己过去,说他们老板会在内场等他。
只是伊塔洛斯没走两步,就被个醉醺醺的男人拦住。
他侧身躲开那人伸过来的手,那人又缠上来:“非人种吧?第一次来我们可以聊聊,不懂都可以问我。”他递来一杯酒,伊塔洛斯没接,道了句抱歉后准备绕开。
“别走嘛,我们可以去包间坐坐,你应该不知道包间是做什么的,一般人去不起呢。”
星海酒馆的小包间,并非用于进餐,而是一杯美酒制造一个理想的幻觉。它能让人看见这辈子最美好的场景,不论过去还是未来。然价格昂贵,时限短暂,不是想去就去。
伊塔洛斯环视四周,先前的侍者被酒客围住带走了,他只好又叫了一位。他说,这位先生醉酒了,已经神志不清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好赶紧让他的同伴将他接走。
酒鬼一愣,被扫了面子很难堪,顿时恼羞成怒:“你不想去?别装清高了,来酒馆的人是干嘛的谁心里不清楚?还是说你纯喝酒啊?喝酒我也能陪啊,我ip二万六,星币够你赚一辈子,知足吧!”
侍者劝他,把他往外场带,但这人越说越来气,转身就给了旁边人一拳。
伊塔洛斯乐意见这场闹剧。
游影在人们的影子间穿梭,勾着那人往酒桌上倒。侍者和后来的赶到的人反应很快,把他扶住,不过旁人也被牵连,手中酒杯被他挣扎打翻,酒水洒了他一身。
醉鬼气急,抬眼一看清醒大半:“齐哥!”
扶他的人抬抬下颌:“不用谢,走吧。”
那人一头棕色短卷发,带着金边眼镜,像个纨绔贵公子。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赔了钱给侍者,并且道歉。
不过伊塔洛斯已经退出人群来了内场。
这里安静太多,连音乐都透露着一股柔和,像摇篮曲。
非常显眼,支配者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星塔。
桌上放着一个瓶子,瓶子里还剩大半,人一动不动。
他来后,就有侍者将支配者晃醒。
侍者说:“你的服从者来了。”
支配者双眼依然清澈,只是眼角殷红。他撑着额角,语气疏离,顿了三秒后回答:“不是。”
对自己定位认知准确,那里像是意识不清需要人接的样子。
“你知道你的支配者叫什么吗?”侍者愣了下,以为来错了人。他问出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事实上,诺希里安要是跟他们打过招呼,只需要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就能将人接走。
意外的是气氛诡异地凝滞了。
伊塔洛斯的回答令侍者更加怀疑,他说:“不知道。”
侍者沉默,又问支配者:“你呢,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对方又埋下头,并不是很想搭理,在那人催了一声后说了句‘不认识’。
侍者:“……”
第23章 至高星辰
反正伊塔洛斯是真没记住他的名字,他很少跟客人们行动,更少跟他的支配者交谈。至于对方究竟认不认识他,或许是吧。
“如果不记得的话可以看一眼个人信息,上面应该有写同伴的名字。”侍者微笑解释。
伊塔洛斯觉得这很麻烦,就算他说了支配者的名字,他觉得对方也不会承认。要不然随便编一个好了。
双方迟迟没有动作,侍者的笑挂不下去了。他叹息一声,嘀咕着肯定又是垃圾系统干得好事,把不适合的人强行匹配。抱歉地让他们稍等,他去叫老板来。
没安静两分钟,又被搭话。
“这是你的同伴?”齐旻端着酒坐到支配者面前,对伊塔洛斯道,“抱歉,我代表的朋友来给你道歉,他喝多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叫齐旻,交个朋友吧。”
伊塔洛斯只想结束烂摊子,不太想跟他们交流,也不想过早出现在大众视野。说到底他对这里不是知根知底,过早融入没有好处。他点头示意,没要那杯酒。
他没报上姓名这人也不介意。
“你知道吗,第一个世界结束就买醉的人通常不值得共事。”他这话说得很轻,唯恐被支配者听到,“不过他除外。他很眼熟。是你的支配者还是服从者?”
齐旻晃着酒杯,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漫不经心地聊。
他说得很隐晦,伊塔洛斯还是从他细微的神态中捕捉到暗藏的心思。有只狐狸摇着尾巴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伊塔洛斯给不了他回答,他想说,什么也不是,就看见支配者支起脑袋对这人吐出一个字:“滚。”
想来支配者对永夜之所有了解,说不定他正来自这里。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与眼前人又有怎样的过节,那就与他无关了。
“沉不住气不是好性格。真正的支配者是不需要服从者有什么能力的。”齐旻没有半点被驱赶的窘迫,他哈哈笑着话语越加轻松,“你怎么认为?”
他怎么认为?
支配者顺着对方视线也看向自己。
侍者终于带老板来了。
如通讯中所见那样,他非常年轻,穿着浅色古典束腰长袍,麻灰色的卷发用银饰鸢尾花轻轻束在脑后,耳侧垂下一缕碎发。他的眼睛像一簇盛开的紫罗兰,忧郁、深情。
“怎么都聚在这里?”他笑吟吟望向在场比侍者还要多余的人,并不热情欢迎。
齐旻同他招手,于是两人就默契地把私事放到一边。
诺希里安唤出系统,一边对比信息,一边说:“我是老板,也是和你联络的诺希里安。刚才有事离开了下,让你们久等了。嗯……伊塔洛斯是吗?”
他咬字太柔软,有无尽缱绻,目光真诚而满含善意与爱。好像不管做出怎样的事情都会被他悉数包容,不会有人怀疑其中真实。
伊塔洛斯:“是我。”
“好的,已经确认好信息了,是同一个。支配者郁封,服从者伊塔洛斯。”他似是无心地提及两人,这下谁也不能装作毫无干系了。
在他别样温和的态度中,连支配者都说不出拒绝。
诺希里安催促他,快把支配者接回去,并嘱托注意安全。
这话就显得很有意思了。
伊塔洛斯免去交流的麻烦,把谈话时再次趴下的支配者拦腰抱起。
直到他们走远,诺希里安才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有所表态。
“你又来做什么?”
“不是显而易见吗?来看看新人,今天可是狂欢日预热第一天啊,哪里都好热闹。不过还是酒馆最好。”
侍者上前收拾掉桌面的酒杯,给他们换了新的。
星海酒馆最贵的酒——伊莉丝,少女的名字,意为斑斓的色彩与清澈的溪流。原料是从北部世界送来的,关键材料是诺希里安亲自到城外世界中拿的。
酿酒是欢愉与慈爱之神引以为傲的技艺,他的酒千金难求。
诺希挑眉:“只是看看?”
齐旻斟了一杯,将诺希里安拉到腿上:“当然,你不会很在意吧?”环住爱欲之神的腰,酒递给了他。
这杯酒终于送出去。
诺希里安一口饮下:“账记在你头上。”
这数额非常庞大,足以令任何一位经常来酒馆消费的中层顾客倾家荡产给诺希打十年工。
但齐旻面色不改:“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不给我打折吗?”
“‘黑山羊’的二把手,要打折不合适吧?”诺希里安话锋一转,“我记得好像对你说过,以后不要再来酒馆?是我记错了吗?”
他慢悠悠地,用疑问去对峙。
齐旻笑了笑,装作没这回事:“是你记错了。他们放我进来了不是吗?”
“是吧,毕竟我的禁止是对你而言,而不是对我手下的神官。”诺希里安贴着他的耳朵道,“既然进来,就要带你的人收好心思,免得人家都说我疏于管理,还偏袒‘黑山羊’。”
“我们有什么心思?我只是觉得,他会是非常多支配者喜欢的类型,他的支配者也是。”
诺希里安紫罗兰的眼睛深深望着对方,手指理了理他碎乱的额发。诺希身上有一种说不出具体味道的花香,很容易使人沉醉,特别是在这样近的距离。
齐旻:“你在吃醋?”
诺希里安起身反问他:“你不走吗?”
齐旻勾起嘴角:“我为什么要走,你不想我?”
这话一出,诺希整理长袍的手停住。他凝视这人,随后轻嗤,垂眼俯视他,好心地给他报信:“我已向星塔申请裁决,‘秩序’已审核完毕,任务五分钟前下发道深境骑士团,团长盖章了。”
对方笑容霎时僵住。
诺希里安捂着嘴角,笑得花枝乱颤,那双多情的眼睛却倏地变得冷冰:“看在你为酒馆贡献的营业额上,我好心提醒你,你东窗事犯啦。”
“快——逃——”
“操!”齐旻恶狠狠瞪了一眼诺希里安,手脚并用地从那扇三楼的窗上翻越过。
与此同时,城镇中央的星轨齿轮转动,浑厚的轰鸣响彻整个永夜之所。
伊塔洛斯根据地图的指引,往树屋的方向前行。他听到了巨响,怀里的人也因对这声音的敏感而轻颤着睁开眼。
星轨齿轮一代表荣誉,二代表秩序。它会在主神管辖的世界出现大面积混乱情况、深境骑士团接取星塔和秩序与法则之神发放的任务进行违规者逮捕、以及诞生新的大神官时鸣响。
伊塔洛斯也会生出他究竟是不是醉了的疑问,但他确信清醒的支配者是不会安于躺在他怀中。
对方的神情从开始就很奇怪,在星轨响起后更难以言喻。
那悲伤悄无声息,像飘落大海的雪絮。
也就不指望他能自己下来走了。
支配者紧紧贴着他,呼吸就在他颈侧。至始至终,郁封都没有反抗过。
下一秒,夜风席卷过来,温度骤降。支配者便更理所当然靠他肩上。
树屋坐落于湖中央。
人站在它面前就像一只蚂蚁。
通过边缘的传送点他来到树屋内部,提交申请后就拿到房间居住权。
房间跟他庄园的卧室一模一样,就连窗外日出的风景也没什么不同。他看见了他的庭院,侧方的湖,以及天鹅群。伊塔洛斯将支配者放到床上,他看见桌上摆着一瓶鲜插的花,花瓣上还有露水。
有一些点心。
茶杯下压着小卡片,写着‘礼物’二字。
西德里的手法,西德里的笔迹。
第二天,前面未出现的东西变得随处可见。街道、广场,到处是稀奇古怪的开拓者。
初来者们情绪持续高涨,恐惧感与未知感被某些手段抚平,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不是自愿到来,现在,他们都在享受一切美好。
等他回到房间,床上已经没了支配者的身影。
被褥叠得整齐,不知道是侍者整理过还是支配者。
不过一直到第三天早晨他都没被警告声打扰,也没见过那人,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这是第三天了。
证明决心的七天掐头去尾,就连承诺的三天也并不完整。
伊塔洛斯将将放下餐具,系统就提示他——世界即将开启。
十秒倒计时。
他来到窗前,庭院已经恢复为城市。
那些毫无准备的,还未从宿醉中苏醒的人也在最后一声计时中化为白光,原地消失。
庞大数量的组合在这一刻全部进入副本世界,永夜之所好像清冷许多,又好像这些人的离去无关紧要。
是失重感,瞬间的光景遗留在脑海里,而后逐渐减淡。约两个呼吸,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建筑。
他无法在此听见任何声音,包括烈日,包括风,包括虫鸣鸟叫。也无法在此见到任何生命,没有青草,没有野花,也没有苔藓与菌类,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他身处的空间只有他自己。白色的、略有灰暗的石料围合。穹顶高得匪夷所思,光从镂空的部分透进,闪烁着青色的光羽,显得空旷又清寂。
只有一条长廊往未知处延伸,残破柱式守卫在道路两侧,影子拉得很长。
哒、哒。
脚步声轻轻响起。
伊塔洛斯走入柱廊,很慢、很轻。他连呼吸都放得轻微,银发几乎没有起伏。
像一阵清风,但神情肃穆,似乎在缅怀某位故人,又像是不忍叨扰逝去的神灵。
是的,这个世界的力量只剩下最后一缕,就快要消散。
走在这里仿佛自己也只剩下灵魂似的。
不过伊塔洛斯想,他会离开得更彻底。
柱廊架于高空,往下是残垣断壁,外围是环绕漂浮的弧形白石、柱体与阶梯,往上便无法看清全貌。偶有剥落的石块从上空落下、漂浮的阶梯失去力量,坠入遥远下方,传来沉闷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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