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年龄似乎定格在死去的那一刻,可是,怎么定义他们该死亡的时机呢,还是说,他们只是‘消失’而不是真的回归世界?
没走几步,一团散发光芒的物质窸窸窣窣靠近,法瑞尔借势逃离他们的控制区站到了那团不明物的下方:“我已经把人给你带来了。”
“你现在已经看见,你的世界岌岌可危。仅仅依靠洁者的力量让他们安分是不可能的。”法瑞尔快速道,“你必须控制他们,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外面,你的小羊羔们才能明白恐惧,明白抗议的代价!”
他们根本没见过世界残暴的一面。如同玻璃房里的花,娇弱易折。
没有声音回答法瑞尔,但铺天盖地的丝线从那团物质中散出,孢子那样漂浮到它们要生长的个体上。
空间波动,大部分丝线被送外未知的地方,苏维的钢线从旁侧绕过众人,灵活斩断了遗漏部分。但它们不死不灭,无孔不入。
伊塔洛斯退到后方。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丝线数量太庞大,接触后谁也不能保证对自己不会产生影响,因此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动作间,郁封抽出余力往伊塔洛斯的方向布了空间力量,将他整个人圈了起来。
靠近他的丝线便被力量绞碎,回归本体。
郁封与苏维的配合确实完美,没几下就把它们控制在小片空间中。
随后,他们追着法瑞尔来到塔的上层。
也许人们不能靠近玻璃塔,所以自然没人知道塔的二层并不是种满植物的展览休闲区。地面不是水泥不是钢铁不是玻璃,而是他们在伊甸园之外见过的培养基。踩上去微微凹陷,黏着的液体在走动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触感恶心。
空间中央摆着一副水晶缸,不大,小臂长宽。它的下方长出奇怪的根系,似乎是在从培养基中汲取营养,如同各类线圈缠绕。而缸中则是一团松散的,不成型的组织。
完全不能看出它到底是什么,可是飘荡在空气中营养物质富足产生的气味与腐败时散发的独特甜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是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那应当属于某个‘人类’的大脑,也就是他们口中,伊甸园的管理者‘父亲’。
为什么反叛者们在整座伊甸园中找不到‘父亲’,为什么得到的指令都发送到终端而鲜少有人见过他的面,其实答案简单得让人忽略到完全不去考虑。
父亲已经死了,会动的不过是一团思想的产物。
法瑞尔也没见过父亲真正的样子,他皱眉嫌恶:“原来你不敢见我是因为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行吧,不管你怎么恶心,如果你不能解决掉他们,那我只能先解决你。”
那团物质缓缓蠕动,秩序的力量影响着周围所有的生物,而承载它力量的具象化后的丝线再度袭来。
可是这对于他们完全没用。
父亲没有帮手,他对于力量的运用如同他们抨击外来者的思想一样落后。他甚至无法将声音传递到此处,那些声音只能在思想室中对人大谈特谈。一旦他被找到,他就完全失去了震慑力,不足为惧。
郁封没有去管法瑞尔,所以后者在片刻观望后转身来到水晶缸旁侧。
他们都能感受到力量在反击,但秩序不是群体或自然的意识,而是个体欲望的意志。
法瑞尔的动作在力量影响下有几分扭曲,他的五官开始颤动,骨头与血肉偏移正确的位置。
父亲不能解决他们,他不管有用无用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法瑞尔大笑,使用力量‘剥夺’时转回头悚然凝视郁封。
他手下不停,父亲意识到他的行为,那些丝线从前方悉数撤回,统统钻进了法瑞尔的身体里。
他感受到自己身躯的每一块都被丝线紧紧缠绕,然后它们破碎,它们扭曲。
这没什么。
奴隶为自由付出生命,贫民为食物吐出金钱,国王为疆土奉献鲜血。所有获得的一切都会给予相应的报酬,他们主动送出的一切也不全是徒劳。同样的结果他早就经历过不是吗。
法瑞尔的身体在他们终于显得意外的目光中倒下。
他已经不成样子了,他的外皮上是挤不下的丝线,线虫那样争先恐后地钻,但他的思想没受到太多影响,瘫软的皮囊与脱落的眼球已不能给他造成实质性的痛苦。
一切变化残忍又安静地进行。或许有人会发现他,不过那是很久之后,他们在任务结束后回到永夜之所,而他永远死在未知世界。
他以一种悲伤又憎恨的神情看着郁封。
为什么,有人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一切呢?
“你看,”他虚弱地笑,那些被剥夺的力量储存在他身体里,“我在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无论你是否在意我,反正他曾有片刻属于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回应他的,是出现在他身侧的郁封的力量,无序将他本就扭曲不成型的皮囊破坏得不剩下什么。其中的力量被重新剥夺,储存于已经失活的丝线中。
只剩下一滩淌在培养基上的血浆。
他们最后也用不着法瑞尔,所以对方最后一个打算也落空。
而那水晶缸中的大脑,本就奄奄一息,失去力量后再难维持形态,最后溶解在液体中,一片浑浊。
郁封拿着丝线,抬眼找到伊塔洛斯的位置:“希望你不会介意他现在才死。”
伊塔洛斯无所谓耸肩。
就算介意又能怎么办呢。
苏维在终端中将信息告知了罗比。虽然力量被他们带走了,不过世界不会因此崩塌,因为另一种秩序正在将非正常的力量取代。
几分钟后,游影带着人与他们汇合。几人气喘吁吁,见到彼此的第一面就问:“成功完成了吗?”
郁封点头。
于是他们欢声笑语:“辛苦啦!大家辛苦啦!庆贺我们又一次成功完成了任务!”
“虽然有些微损失不过让我们的怀念与吊唁留到庆功时吧!”
冬陌一把搂住郁封,盘点他们一起栽过的坑;奥格斯拍着脑袋与小池回忆先前惊险一刻;辛时远则凑到伊塔洛斯身边,自来熟地问他头发为什么重新长了出来。
然后,他们在一阵白光中回到了永夜之所。
列车速度减缓,从时空中进入到现世,窗外景物逐渐统一。
天空出现骇人的黑洞,巨眼从中一闪而过,摧毁一切的狂风正在这片曾经安宁的大地上肆虐。格里恩斯不再是他们安全的庇护地,先一步抵达的开拓者显得如此渺小,他们的战斗对现状毫无影响。
从天空降临的‘眼’身形巨大,几乎横行于此。所能见到的一切都被它们毁坏。
“看来我们还是幸运的,”诺希早早注意到空间波动,起身迎接他们,“这一次时间偏离的角度大大降低,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欢迎。”
郁封点头,拿出丝线:“情况怎么样了?”
列车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
车厢里只剩下诺希一人,先前满满当当的开拓者似乎被派出。
他道:“不能更坏了,人手完全不够用。林含余把这里设置成接收点,我要在这里等待下一组回归的开拓者。”
诺希接过丝线,用力量把它送走。修复工作由艺术神殿的人进行,他们已经在那处忙了很久。
苏维切换回常服,五官又藏进阴影之中:“找到它们的来处了吗?”
郁封:“有安排的话尽快,不要浪费时间。”
伊塔洛斯转身靠近窗,百无聊赖地观察外面的小人。车门已打开,却没有一人走出。
诺希笑了笑:“虽然时间不多,但也没有那么着急。郁郁,你过来。”
他找郁封单独谈话,伊塔洛斯还能够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这位神官是故意放给他听,还是走个形式。
没有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我猜,如果永夜之所最后平定,你也不会留下,对吗?”
真正要说出口时还是会有动摇,毕竟那个信念支撑他走过许多。仅仅因为短暂相处的那些日子就决定离开,或许在人们眼中会显得轻率。
其实如果它真的恢复以往,借个身份留下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这里有他许多的付出,他的朋友,以及还不错的生活资源,对比这个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地方会比永夜之所更优越,尤其是伊塔洛斯已经破败的小庄园。
郁封想到伊塔洛斯的庄园,轻笑了声:“对。”
如果要离开,没有什么地方希斯特里尔庄园更合适,就是不知道他们如果真的去到那里,是谁去做打扫庄园的活计。希望伊塔洛斯有足够的存款。郁封忍不住嘴角勾起。
诺希又道:“愿意帮我们最后一件事么?”
“你说。”
“有一个……和你先前同样的人出现。”尽管他说得含糊,郁封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叫郁宸,据他所说他帮主神在外面世界带回一件非常重要的物品,但是现在备用基地里太危险了,需要你护送他。”
“郁宸?”郁封喃喃道,“你们不是联系不到主神?”
诺希叹气:“是。所以,现在只有他有机会能见到主神。”
“……”两人沉默。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祂总有无数的神官为祂赴汤蹈火,郁封不是最后一个。
郁封:“什么物品?”
诺希紧紧皱眉:“他没有告诉我,不过可能跟那件事有关。别在意,只要你把他送过去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琐事不用你冒险,那太危险了。阿克会在之后把你的信息修改……当然,如果你偶尔想要回来看看我们,坐标永远不会改变。”
是的,他还要去见主神一面。
郁封:“谢谢。”
接着,诺希又把苏维他们喊去说了些话,大概是别的任务。伊塔洛斯不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只能看见苏维时不时点头。
郁封来到他身前,吹进列车里的风实在很大,稍稍靠近一些他长出的银发就会飘到脸上,很痒。
“所以,你想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郁封抓住那几缕银发,在指间揉了揉,看着他很认真道。
伊塔洛斯懒懒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他说:“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这是定金。”他垂头吻住了那缕银发。
风停了,它们不在乱舞。
事情谈妥,郁宸才被送到他们面前。
看着跟郁封年龄差不多大,穿着他们最喜欢的那种防风外套,用永夜之所里开拓者们的话来说,是比较稳重的潮流风格。
他的长相与郁封不大相似,不过乍一看属于不太熟悉的人会认错的神似,当他们静静站在那里,同样一副神情冰冷的模样,就更让人介意了。
伊塔洛斯看了眼那人,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这人没有全盘托出。
备用数据库藏在一座高层展馆里,除了神官外没人知道它的另一个作用。
现在这座建筑已经被入侵者毁坏大半,摇摇欲坠。
巨型生物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它似乎对于永夜之所本身的力量格外敏锐,在他们离开列车不久,‘眼’就朝列车靠近,将后半截车厢掀翻了。那正是为了诱导敌人而舍弃的部分。
诺希早就料到会如此,列车随即驶离格里恩斯。幽灵般巨大的,漂浮大地的红色斗篷也跟随他进入时空。但像那样的不明生物还剩下许多。
不能看见他们斗篷下的真容,只有凝视开拓者们的巨眼。
当郁封他们出现,那些斗篷不约而同靠近了。
不管怎么说,抵达备用数据库都需要一些时间。
郁封在它们前进的方向布下了空间力量,只要他们靠近,就会被割裂。而黑山羊小队的钢线同样遍布它们周围,眼的动作被微微阻挡,可是它们仍然在前进。
仅仅只靠那些东西不足以将它们阻拦,否则众多开拓者早就将它们击败。
钢线没有能固定的地方,效果大大减弱,空间力量也因为巨大压迫而发出轰隆的坍塌声。
巨眼带来森寒的风流,轻易将他们吹到半空。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标,一缕缕沼泽般的雾气从天幕中黝黑洞口倾泻。于是,接触到迷雾的建筑逐渐扭曲,仿佛被溶解吸入。
破除重重阻碍来到近处的眼也释放出迷雾,眨眼间,他们的视野灰白一片,不能分辨方向了。
郁封在那人身边,估摸着方向前进片刻,脱离的雾的区域。只一眼确认大致方向,远处就被灰色淹没。而他们能够看清彼此的时间更少。雾气弥漫的速度非常之快。
郁宸:“你的力量属性是什么?”
郁封指尖抽出一缕力量,无序,但是可控。匪夷所思的结构精巧。
郁宸确认后垂下眼帘:“……”
他们的属性相同。可惜郁宸没有得到像伊塔洛斯那样的力量帮助控制,以至于每一次使用都会给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如果不是主神用祂的血护着‘容器’,恐怕他们的耗损率就像盛装食物的一次性用品。
郁封凝视上空,那个洞口实在太具有威胁了。他想要把它关闭。
于是试探着控制那部分力量。
但那实在太过庞然,远远超出他能够影响的范围。没有永夜之所的权限,他不能强行关闭。
郁宸让他别费力气,也别多管闲事。他们的目的不是清除入侵者,也不是修复世界。
“诺希要我带你去见祂,跟上吧。”他说。
这是唯一的机会,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护送。再做别的就浪费时间了,他不确定祂会等待多久。
这人没有郁封当初冷淡,他低声喃喃了句:“希望你顺利。”
来到他身边的只有伊塔洛斯和苏维,黑山羊小队的人留在后方帮他们拦着入侵者。沉默前行,抵达建筑入口时,苏维停下脚步。
郁封疑惑回望,迷雾就在苏维身后。那很危险,他们不知道传送的‘沼泽’蔓延到哪里,稍不留神他们就会被带到未知地。
身后响动不断。伊塔洛斯识趣给他们留出谈话空间。
苏维平静站在那里,语气落寞怅然:“我不能进去了。”他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郁封顿了顿:“我记得你不属于永夜之所,如果你想要离开,他们不会拦你。”
“你……记得?”苏维诧异,随即笑起来,“我好开心,你竟然记得。”
郁封疑惑:“有那么开心?你的阈值可以再高点。”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当然,如果你记得更多……”苏维说得轻松,有点试探的意味。
“比如那些看来是比较狼狈的初见?”郁封直白道,“你知道我也不想你记得我当时的样子。”
苏维笑着:“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也爱面子,我会全部忘掉。可惜现在不行,除非加钱。”
郁封放轻了声音:“那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我也不想为主神效忠了。”苏维张了张口,可惜兜帽下的暗影太深,没有人能意识到他还想说下半句话。
这里不会有你。
“要去哪里?”郁封问,“回去么?带他们一起走?”
“我不知道。”苏维无力道。他失去了说话的欲望,不想谈论他们的后续。如果可以,只要能静静地盯着眼前人看个几分钟就好。
雾慢慢从身后涌过来,分离的那一刻不能延后。
他看见等在远处的伊塔洛斯,低笑了声。
郁封:“真罕见。”
老板少有的茫然。
“代我向他们告别。”郁封说,“希望你们能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地方。”
苏维嗓音干涩:“好。”
“再见。”
“……再见。”
苏维快速转身躲进雾中,明明刚才还很希望这一刻慢点到来,但他现在只想快点走。好让他藏好私心,让郁封不能找到他。
事实上,已经可以把永夜之所支配者与服从者的关系调换,但他没有,他也不去谈这件事,只希望郁封别想起来。
苏维出现在成员面前的一刻,冬陌就忍不住大喊:“老板,你没给我加成,你知道你离开的二十分钟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太残忍了老板,你还没有留住郁郁!”
贝莉尖叫:“你看路,看路!我求你先看路!老板你别管她,眼和雾有噩梦debuff,我看不到级别,你要小心一点!”
小池:“老板,其他人说会尽快跟我们汇合!”
“老板,我在思考我的副业究竟能不能在永夜之所干下去,你看现在出事的人那么多,我觉得我能暴富,可是谁来给钱呢?”奥格斯凑到他身边。
苏维默念几声,力量加成给到众人。
“谢谢老板,爱你!我会努力干活的!”冬陌踩着连接到巨眼中的钢线,在半空对苏维比了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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