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楂完全没睡着,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外面谁在说话,说了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没,尚春梅今天在家跟她儿子打架。”
 “打谁,谁打谁?”
 “尚春梅!打李暄!她儿子!你聋了?”
 陶楂拎着被子,忍不住把耳朵竖了起来。
 他怕听不清,从床头慢慢挪到了床尾,拉开一截窗帘,推开一点窗户,静静地听着。
 “反正旁边的人说李暄不是请假,是他自己办了退学!”
 “我的妈呀!他那么好的大学,就这么退了?你别不是乱说的……”
 “我乱说这个做什么,就是退学,说是压力太大了,尚春梅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在家闹了大半天,让李暄回学校,李暄都退学了,回哪儿去啊。”
 李暄哥哥不是请假休息,是退学么?
 陶楂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半天。
 他不敢相信,李暄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就这么退了?他疯了?
 这下看尚嫂嫂还怎么嘚瑟,让她整天到处占便宜,遭报应了吧。
 察觉这是自己的想法之后,陶楂倒在床上,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会遭报应的。
 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刹车声,很熟悉。陶楂立马探头看了眼。
 林寐回来了。
 男生在捏下刹车的同时,抬腿站到地上,他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别人的书包从来都是沉甸甸跟砖头一样,他的书包却是轻飘飘,因为是学霸,所以书包只是他的一个时尚单品。
 陶楂躺在床上,用力地蹬了几脚被子,睡觉!
 “我提前下了晚自习……老师没说什么……我来看看喳喳,他在学校好像不舒服……”林寐薄淡的嗓音越来越清晰。
 提前下晚自习?
 陶楂飞快趴到了窗口,露出一双惶恐的眼睛,林寐已经站在自家院子跟向莹说着话了,她妈妈是个笨蛋,看表情完全就是信得不得了,还立马就要领着林寐进屋。
 是来看自己的吧?
 陶楂心脏突突跳,他伸长手臂把日记本捞在手里,“嗖”一下丢进抽屉。
 然后他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半闭着眼睛。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向莹的声音响起,“喳喳,林寐说你不舒服,我能进来看看吗?”
 等向莹问第二遍的时候,陶楂才故作瓮声瓮气地说:“唔,进来。”
 门打开后,向莹正好去拍开灯,陶楂惊坐起来,“不要开灯!”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陶楂重新躺下去,虚弱起来,“刺眼睛。”
 门口两道身形站着说了会儿话,陶楂不敢抬起头来看,只能凭借直觉两人的位置大概在哪里。
 “会不会是发烧了?”这是向莹的声音。
 林寐没说话。
 但陶楂有听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是不知道是谁。
 早知道就让开灯了。
 搭在脚上的被子好像被掀开了,钻了一阵风进来,陶楂下意识就把小腿往上面缩,但一只大手直接伸进来掐住他的脚腕不容反抗地拖了回去。
 这一定是林寐,向莹才不会这样。陶楂暗自用劲,但却还是被握得牢牢的。
 “体温是正常的,应该还好。”林寐肩上还背着包,他轮廓在昏暗中模糊地淌开,看起来温良恭顺。
第27章 
 向莹还是不放心,她出去拿了体温计进来,打着手势,意思是让林寐给帮帮忙,给陶楂量个体温。
 做完这些,向莹便出去了,还没忘轻轻带上门。
 陶楂抬起脖子,吃力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真走啊。
 她就这么放心把自己跟林寐丢在一起……万一林寐恶从心起,扑过来把自己解决了……
 门一关上,房间里彻底暗下来,陶楂连林寐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很没有安全感。陶楂一向将自己的房间看作为私人领地,绝对禁区,家里任何人进他的房间都要先取得他的同意。
 这是第一次跟陶楂没半点关系的人出现在他的房间。
 作为邻居这么些年,陶楂觉得自己跟林寐还没跟隔壁乱浇水的嫂嫂熟。
 陶楂再次试着想要把小腿缩回来,这次成功了,林寐像是料到了一般,提前松了手。
 他脚步逼近,呼吸声在昏暗中放大,“你现在要查个体温。”
 向莹说的,陶楂也不想让她担心。
 他揭开被子,伸出一只手在空中随便捞了捞,因为他也看不见林寐具体在哪个位置,更加不知道体温计在哪个位置。
 他手指探进昏暗中,随便抓了一下,抓到的却不是温度计,而是林寐的手。
 陌生的手掌和骨节有着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力道和触感,皮肤碰在一起,指尖像是收到了细末的电击。
 感受在昏暗中放大,陶楂呼吸一滞,用闪电般的速度缩回手。
 “啪”的一声。
 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陶楂猝不及防撞上林寐幽幽的目光,他心头一跳,马上就闭上眼睛,装作被光线扎得睁不开的样子,“体温计在哪里?”
 林寐把体温计放到他手里,直起身,“知道怎么查?”
 “嗯。”陶楂拿着体温计,眯着眼睛看了看刻度线,揣进被子里。
 体温计一挨到皮肤,陶楂被凉得抖了一下。
 林寐还站在他的床边,他垂着眼,陶楂觉得自己跟林寐这个体位,自己像一具尸体。
 “我刚刚听见你跟我妈妈说,你提前下晚自习了?”陶楂小声问道。
 “嗯,下午看见你跟你同学在超市门口,你脸色不太好。”
 和林寐同处一个在空间里,身体生出一种逼仄感,这说明林寐本身可能并不是多和善的人。
 陶楂相信自己的动物直觉,人类都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寐看了看左右,最后在墙边一把板凳上坐了下来,身子顿时就矮了一截。
 那种由他带来的压迫感骤然淡去,可却不代表着消失。
 陶楂用被子捂着半张脸,心想你又知道了,还不是因为你,但他不能说,直接告诉林寐自己是因为运动会学生代表发言人选了他没选自己,林寐绝对会得意死。
 “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也不算撒谎,他看见林寐就不舒服。
 不!舒!服!
 林寐点了下头,“等会看看体温。”
 体温是不是正常的,陶楂自己最清楚,“我不是身体上不舒服。”他语气听起来别别扭扭的。
 “心理上?”林寐反应很快,“怎么了?”
 他的关心让陶楂觉得莫名其妙,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快,非常短暂,遗留了大片的痕迹,接着在痕迹当中重新冒出名为委屈的新芽来。
 陶楂把头扭向一边。
 为什么要问?他不喜欢别人问自己。
 一问,眼泪就容易掉下来。
 陶楂偷偷用被角把眼泪揩掉,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体温计应该可以拿出来了。”林寐的声音再度在房间里响起。
 陶楂钻进被子,把体温计拿出来,他预备自己看,他又不是不认识数字。
 只是刚拿出来,那支还带着他温热体温的温度计就被横伸过来的那只手给取走,陶楂的视线追逐着。
 “38.8?”林寐看清刻度上的数字,怔松了一下。
 他刚刚碰陶楂的皮肤,温度感觉挺正常的,这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陶楂抱着被子,身体僵直,“我说了我不舒服。”
 “你刚刚说你不是身体上不舒服。”
 陶楂犟嘴,“我以为不是。”
 林寐上身朝床上的少年倾过去,陶楂以为林寐是要扇自己耳巴子的,他双手挥舞着想去打开林寐,结果林寐直接一只手就掐住他的手腕按在了枕头上。
 另外一只手则朝陶楂的脸伸过去,人也跟着站起来弯下腰。
 陶楂望进他深深的眸子里,林寐眼型并不温良,相反眼尾上挑显得又浪又狠,眉骨与鼻梁的高度极优越,于是就显得不那么好接近,幸好他气质和眼神都是温和柔软的。
 那一秒,林寐的脸头一次对陶楂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冲击。
 故意的吧,卖弄自己呢。
 林寐手背在陶楂的额头上贴了贴。
 有些冰手。
 “你应该是在发烧。”他看着呆呆的陶楂,“怎么这么看着我?”
 陶楂咽了咽口水,他手腕拧了拧,“你先松开我。”
 他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细细软软的,“林寐哥哥,你先……”
 林寐松开了他,又坐到了一旁去。
 陶楂咽咽口水,拉着被子盖过头顶,他心跳快得不同平日,甚至跟运动过后的心跳都不一样。
 他听宁鑫说过,足够优质的外形足够成为一切关卡的通行证。
 他不能跟林寐共处一室。
 陶楂很害怕自己以后不再讨厌林寐了。
 林寐看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陶楂,手指把被单都拧在了一起,他把水银甩到了刻度下面,放到柜子上,“你应该是发烧了,体温在上升期,所以摸着不烫,等退烧的时候,你应该会觉得很热。”
 他一顿,“你准备捂多久?不怕憋坏吗?”
 陶楂索性把两只手都一块揣进了被子里。
 “……”
 “那我先走了。”林寐站了起来。
 陶楂没什么动作,装得跟死了一样,等到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他睫毛抖了抖,掀开了被子。
 灯已经关上了,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陶楂深呼吸几口气,他从床头爬到床尾,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拍开台灯。
 他伏在桌面,拿了笔在日记本新的一页毫无心理负担地重重写下:
 林寐勾引我,他真该死啊。
 听见林寐说陶楂在发烧,向莹急得在屋子里乱转,她尤其怕陶楂生病。
 她拿了药倒了水送到陶楂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床上打着坐的陶楂,少年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
 “先把药吃了。”看见儿子精神还算不错,向莹松了口气,“怎么不盖被子?”
 陶楂吃药很简单,小时候药吃得多,他就着水咽下去,眉都不皱一下。
 “我在想事情。”
 向莹好奇了,“想什么事情?”
 “还没想好。”陶楂忽然又躺了下来,他眼前总是出现林寐那张放大的脸……长得真牛逼啊,仰视都没有变丑。
 那自己呢?
 陶楂头皮一紧,他手臂伸长在床上乱摸,向莹了然,把手机塞进他手里。
 陶楂举着手机照了照自己,脸有点缺血色,嘴巴也是,看起来怪可怜的。
 “咔嚓”
 陶楂自拍了一张,他把照片捧给向莹,“妈妈,帅不帅?”
 “…是好看的,怎么了吗?”向莹觉得儿子好看绝对不是亲妈滤镜,还没满岁就被妇幼医院借去拍过宣传片,到现在也没长残过,一比一照着长大的。
 “那我发个朋友圈……”
 陶楂编辑着:好不舒服哦~
 同时附上照片。
 向莹再三确认陶楂的不舒服并没有影响很大之后,悄悄离开了。
 陶楂则举着手机跟朋友圈下边的评论聊得不亦乐乎。
 [宁鑫:你怎么不舒服啊?]
 [陶楂:发烧了。]
 [宁鑫:看吧我就说你不是心情不好,你是身体不好,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呢。]
 [陈向阳:你谈对象了?]
 [陶楂:?]
 [万万:现在的帅哥不舒服都要这么发照片吗?]
 [似水流年之奥特曼爆改闰土:我以为每个人生病都会变得像条萝卜干。]
 [吃口糖:陶楂你以前都不爱发自己照片的,一年都难得发一次,最近一个月都发了两次了,请再接再厉,多多益善哦(我真的受够朋友圈那些丑东西了!]
 [陈美浩:说我吗?我每天发七八条。]
 陶楂脑袋有点疼,但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来,白天的事情被他刻意丢到脑后,林寐刚刚也来关心自己了,他就大人不记林寐过吧。
 他发的朋友圈很快就被转到了学校论坛里。
 他很少发自拍照,真如他同学所言,一年都难得见他发一次,于是就这么随手一拍的照片,直接把有些死气沉沉的论坛给盘活了。
 [我的天,这是谁?]
 [陶楂啊,高二的那个小男生,你们天天喊儿子的那个。]
 [喊……喊老公行吗?感觉欲欲的,脸色有点白,眼睛就变得特别黑,但又没有任何攻击性,感觉下一秒就要亲过来了,救命,谁教他这么拍照的?]
 [他是不是跟谁谈恋爱了?最近状态好奇怪。]
 [楼上打住,我认识他们班的人,陶楂是个学习批,考不好会偷偷哭的那种,他只会为学习掉眼泪。]
 [会偷偷哭啊,更香了/色色色]
 陶楂被宁鑫转发的帖子,他摁着这条说自己会偷偷哭的回帖,举报了好几次,理由是:造谣。
 对面,林寐在给陶楂整理下周的练习题,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与曹严华还有徐序,三人有一个讨论组,两人在群里聊得很欢快。
 [老曹:陶楂今天的朋友圈被转到论坛了,林寐你看见没有?]
 [徐序:他有陶楂微信,肯定一早就看见了。]
 [老曹:他妈是不是长得特美啊,我感觉陶楂帅得好少见,不是传统帅哥脸,他有妹妹或者姐姐吗?]
 [老曹:难怪陶楂在论坛连号都没有,他的粉却能跟林寐的打个不相上下,连我都……]
 [林寐:?]
 曹严华是草你妈的草撤回了一条消息。
 [徐序:林寐,陶楂发朋友圈说在发烧,你去看了吗?帮我跟老曹也带个话,祝他早日康复。]
 林寐退出讨论组的聊天页面,点进了朋友圈,他刷新好几次,都没看见他们说的那条朋友圈。
 林寐又点进论坛,论坛有截图。
 照片的确如曹严华所说,好看得脱离了单纯帅气的范畴,明明是生病发烧,却好像被描了一层破碎脆弱的妆。
 林寐的拇指从照片上陶楂的嘴唇上碾过去,他长按保存后,点进了和陶楂的聊天框。
 [林寐:喳喳。]
 他没什么要聊的,只是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想要证实。
 编辑的信息在转了两圈后,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接着跳出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林寐的眼神几乎是刹那间沉了下来,一片暗色,浓稠得吓人。
 [林寐:你把我拉黑了。]
 [林寐:为什么?]
 [林寐:你很讨厌我吗?]
 [林寐:为什么?]
 每一条消息都发送失败,林寐也得不到答案。
 看着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林寐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他拾起笔继续给陶楂整理下周的练习题,一共一百道题,他整理了一个小时,又花了半个小时在后面写了备注。
 做完这一切,林寐拿着练习本下楼,他脸色微冷,眼底也冰凉一片,下楼时撞上郑萍,郑萍扶着楼梯扶手一愣,“这么晚还要出去?”
 林寐掠过她,“有点事,马上回。”
 郑萍鲜少见过林寐露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她好奇地转身往下走了几步,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林寐准备去干嘛。
 少年的背影在路灯下拉长,林寐穿过马路,直奔陶楂的房间窗户而去。
 陶楂病得晕晕乎乎的,他举着课本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背诵出师表: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叩叩”
 窗户被敲响,陶楂反应迟缓,他抬起眼皮朝窗户看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他爬过去,打开窗户里面的锁扣,吧嗒一声。
 都等不及他动手拉开,外面的那个人就先一步拉开了窗户。
 陶楂愣愣地看着窗户外面的人,“林寐哥哥?好……好久不见。”他来干嘛?陶楂满肚子问号,稀里糊涂的脑子想不到任何一个可能性。
 林寐的眸子比他身后的夜还要深浓,他垂睨着床上的陶楂,把手里的练习本递进窗户,“下周的作业。”
 “哦…哦哦。”陶楂双手把作业接到手里,“谢谢。”
 他说完后,又想了起来,“我上周的作业还没给你,你等等。”
 陶楂把新的作业本放到一边,他撑着桌子赤脚踩到地板上,唰啦一声打开书包,弯腰在里面翻找着作业。
 林寐就站在外面看着他。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台灯是朦胧的白色光线,落在陶楂裸着的后颈与手臂上面,完全像是被糊上了一层奶油。陶楂估计已经在退烧了,后颈能看见隐隐的水光,亮晶晶的。
 陶楂拿着作业本回到窗户边上,“给。”
 “有不会的题目吗?”林寐接了练习本,问道。
 陶楂:“反正都做了,但不知道对不对,要给你看了才知道。”
 他问什么答什么样子出奇的乖巧,与平时一样,林寐心底的郁气稍稍散了些,但仍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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