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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一节藕)


“那那那行,听你的,都听你的,”陶大行连连点头,“那个林寐,咱们一块儿,曹……曹曹曹曹……”
“曹严华!徐序!“曹严华知道叔叔没记住名字,大声报告。
“曹艳华,徐徐,还有小同学,你们路上回去注意安全啊,你……”陶大行一个名字都没叫对。
“走啦。”陶楂拉着他。
陶大行,“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啊。”
陶楂不理他,回头喊林寐,他不想让林寐知道自己这么玻璃心和脆弱,还是垂着眼睛喊的,“林寐,走了。”
他不高兴,哪哪儿都写着不高兴。
林寐侧头,曹严华还以为他是要跟他跟徐序告别,结果林寐却是要对萧余说话,曹严华和徐序都从来没见过他冷脸。他俩知道林寐这个人不好接近,性子虽然平和但却无比冷淡,别说萧余,这样的模样,他俩都觉得后背发凉。
“瞧不上,就离他远点。”
曹严华跟徐序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懂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萧余。
萧余分辨,“我只是……”
林寐懒得听,走了。
曹严华跟徐序也觉得无语死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大少爷~~~~”
车上,陶楂手机不停响。
[萧余: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余: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我没想到而已。]
[萧余: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瞧不起你和叔叔的意思,因为我确实很久没接触过比较底层的职业了,我不是故意的。]
[萧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陶楂面无表情地拉黑了萧余。他从来没想过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还是有钱的朋友,他知道,以他的性格,永远不可能仰人鼻息地讨好。
陶大行在前头开着车,心情很好地开口,“我把你俩送回去,正好吃个饭,吃完饭,再出去跑几趟。”
“喳喳,国庆放假有没有出去玩的打算?”
陶楂把帽子拉下来,遮住眼睛,盖在鼻梁上,声音听起来是正常了,“我们国庆只放一天假。”
“我还以为是七天呢,”陶大行的语气挺遗憾,他又问林寐,“那林寐呢,你放几天?”
“高三不放假。”
“你高三,时间比喳喳还紧,不过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你成绩那么好,想考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
他的絮絮叨叨此时格外让陶楂烦心,陶楂忍不住说道:“你开车就好好开车,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陶楂完全忘记了林寐还在旁边。
他正值年少,对任何事情都敏感得不得了。一点小事都觉得天塌了下来。
陶大行哑了声,从后视镜里向林寐求助。
林寐摇了摇头。
开了一段路,车慢慢停在红灯路口,陶大行也终于明白了陶楂的异常从何而来,他清清嗓子,努力往后靠,“儿子,我又不是故意给你丢人的,大不了,下次你装不认识我,我也装不认识你。”
“我从来没觉得你开出租车给我丢人。”过了许久,陶楂闷闷地开口说道。
红灯时间过了,陶大行慢悠悠重新上路,陶楂的声音又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吼你。”
陶大行一下子热了眼睛。
林寐拆了一包新的纸巾,朝陶楂递过去。
陶楂蒙着帽子,看不见,林寐直接把纸巾放到了他手里。
他受惊似的缩回手,揭开帽檐,眼睛比刚刚在广场上还要红。
林寐的心便悄然地拧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陶楂想问,可又觉得应该得不到答案,“谢谢。”
被讨厌的人这么了解,这种感觉真讨厌。
但谢谢还是要说的。
陶楂自己咽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把纸巾按在眼睛上。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碎了,碎成一粒一粒的。
林寐眉心轻轻蹙着,跟看萧余的眼神完全不同。玻璃一样的眼珠被车外光影晃得四分五裂。
他静静地等着,在陶楂放下手时,他便递上去一张新的纸巾,替掉已经被眼泪浸透的。
陶大行在后视镜里看不见全貌,在心底感叹,这俩孩子感情真不错。
以前好像没这么要好。
回去后,陶大行吃饭,陶楂在浴室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水声一直没停过。
等他出来时,陶大行已经出门跑车去了。
桌子上有一张陶大行留的纸条。
[陶大行:你林寐哥哥都跟我说了,说是你是因为别人瞧不上我才生气,瞧不上我又不是瞧不上你,没多大事儿,咱过自己的日子,瞧不上咱们,咱们就不跟他好了。]
他跟哄三岁小孩似的,陶楂哭着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陶楂左右看看。
幸好门关上了,不然林寐要是看见自己的鼻涕泡。这可比萧余看见自己父亲是出租车司机要可怕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不对……他今天是不是当着林寐的面那什么了?
还哭了?
陶楂呼吸一窒。
林寐回家后会不会笑话自己连打那什么都不会?
他会不会跟曹严华和徐序说?
陶楂握紧纸条,把纸条放进抽屉后,坐在书桌面前,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抠着字:林寐哥哥你睡了吗?今天你玩得开心吗?火锅很好吃,电影很好看……
后面该怎么说呢?
说得太直接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不直接说,万一林寐装作看不懂可怎么办?
要不当面说算了。陶楂又想。
纠结了快半个小时,陶楂还是没组织好语言,也没想出解决办法。
而且,每每想到在私人电影院的事情,他脸颊就会立马开始升温,烧得厉害。
在陶楂坐在书桌前面纠结成一团的时候,林寐洗漱过后,同陶楂一样——坐在冷清的卧房里,干净整洁的书桌前。
林寐的表情要平静很多,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地步。挺括的眉骨棱角里嵌着一双极其锋利的眼,冷下来时极具压迫力。
桌面上放着他刚刚从私人电影院里带回来的纸巾。
当时将它放进口袋带走时,林寐并没有想许多,他只是觉得就那么扔了,可惜了。
他承认,隔间门打开那一刹那,心底泛起的对少年的渴望,陶楂欲语还休的眼神,绯红的耳朵和脸颊,脖子都成了粉的,估计其他被衣服掩住的部分,也都成了粉的。
刚来鹦鹉巷,对陶楂这个邻家小孩,顶多只是好奇。
陶楂跟鹦鹉巷其他人不一样,眼睛又大又亮,比猫咪的眼睛还要好看,打量别人的时候,明晃晃,坦荡荡。
等到各自再长大些,陶楂眼睛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审视?防备?厌恶?好奇?警惕…总之都有。
他喜欢一切复杂的玩具,复杂难解的题目,他可以夜以继日的研究探索,他在天文生物化学等等一切连爱好都算不上的事物上浪费过无数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好奇陶楂,想要对陶楂也进行研究探索。
陶楂眼睛里的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什么?
而在今日,在一切被他弄清楚直至找到答案之前。他将陶楂第一次sy后使用过的纸巾带了回来。
并且,还将纸巾放在了书桌上。书桌一直都是林寐的禁区。从很小的岁数起,他的书桌就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触碰了。
不仅如此,物质上面从来便优渥的林寐,也几乎没有说“我想要…”的场合和机会,他应有尽有,好的坏的,不论什么。
可今晚面对着陶楂,他产生了一种名为渴望的心情。
只有对着求之不得的事物,才能用得上渴望这种词。
是这样的,从那一刻起,他渴望陶楂。
林寐是好学生,但除了学习好,他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能跟好学生沾上边。尤其是性格和人格。
林寐身形终于动作了起来,能看得见青色血管的手指将纸巾细细拆开,青涩小男生的初次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适的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在一个无比平常的夜晚,一个拿过数不清市省竞赛奖项、总是穿着干净整洁校服、班里甚至校里的活招牌的品学兼优的特级好学生的林寐同学,居然会将一叠别人使用过的纸巾夹进书本里。
然后,林寐弯腰在柜子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
林寐只是在第一页写下日期,没有写其他的。
做完这一切后,林寐又风轻云淡地坐在书桌前,眉眼深沉冷静地看着对面一楼还亮着灯的房间窗户。
快到零点,陶楂都快睡着了,还念着没做的事情。
在昏昏欲睡之际,陶楂的勇气值终于到了满值,他费力地把手机勾到手里,眯着眼睛在聊天列表里找林寐。
找到了。
陶楂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今,天,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发送成功后,他还不忘发送了一个情真意切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陶楂半耷拉着眼皮等回复。
估计林寐是睡着了,他想,因为自己也快睡着了。
蓦的,手机铃声响起,林寐打了一通微信的语音电话过来。手机在陶楂的掌心一滑,差点掉在了脸上。
陶楂瞌睡瞬间全跑了。
他手忙脚乱接通,放到耳边,“喂?”
少年的声音听在林寐耳朵里沙沙甜甜的,还能听出黏黏糊糊的睡意。
林寐听见他的声音,唇角忍不住牵开,“今天什么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陶楂的脸无端地又热了起来。
少年一脚蹬开被子。
能打字打什么语音,他讨厌林寐。

第25章
“就是在私人电影院的事情,不管什么,你都不要给别人说。”陶楂声音低低的,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再是脑袋,而是一簇火苗,随着林寐沉默时间的拉长,烧得越来越旺。
于是陶楂又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找林寐说,说不定林寐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说不定,林寐都忘了。
陶楂后悔死了。
“好。”林寐在电话那头忽然答应,“我不说。”
陶楂呼吸一滞,原来林寐没忘啊。
那自己也不算白费功夫。
不再多说,“那林寐哥哥晚安。”陶楂速度地挂掉了电话。
在陶楂睡着以后,林寐房间的灯也很快关掉了。
陶大行凌晨两点多才归家,他在入巷时就关掉了车灯,怕灯光照进陶楂窗户,把陶楂吵醒,但引擎声没办法降为零,陶大行只能竭力控制。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进了洗手间洗澡,洗到一半,听见外面有动静。
陶大行着急忙慌冲完澡,踩着拖鞋就冲到院子里。
他儿子穿着一条到膝盖的短裤,短袖外面歪歪斜斜挂着件牛仔外套,头发乱糟糟的,正仰头打着哈欠。
少年手里掐着一根水管,开了中等大小的水量,正在给陶大行洗车。
陶大行:“你这……你这大晚上的……你这是做什么?”
“别人还睡不睡了?”
陶楂一双睡眼懵懵懂懂的,“半夜杀鸡,吹头发,刷鞋…哪件事不是他们干的?”
“你半夜洗车你最不正常。”陶大行说他。
陶楂默不作声,还把水量调大了,溅了陶大行一身。
陶大行连连后退,“你心眼忒坏,坏伢子。”
陶楂还是一声不吭。
过了会儿,陶大行进屋里去换衣服,院子里剩下陶楂一个人,他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眼前出现了萧余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和无所适从的表情。
他记得小时候,陶大行带他和向莹去给陶桐桐拜年,都不敢开自己的出租车去,因为陶桐桐瞧不上。
陶大行对谁都乐乐呵呵的脾气在陶桐桐眼里却是唯唯诺诺,当年陶大行和姑姑都考上了大学,就因为陶大行的大学不如姑姑的S大,陶桐桐硬是让陶大行留在家里给她端茶倒水。
陶楂知道陶桐桐没有强迫陶大行,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强迫,陶大行就是这样没用没出息。
小时候受姐姐的气,长大了受老妈的气,人到中年再受儿子同学的气,同时拥有一份每天都要受气的工作。
这就是他的父亲——陶大行。陶楂心想道。
出租车被陶楂冲洗得铮铮发亮,陶楂把水管丢到地上。他要睡觉了。
一大清早,陶楂就把修好的自行车从杂物房里搬了出来,一段时间没骑,钢架和车座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陶大行完全不记儿子的仇,他呼噜噜喝着稀饭,“不是要跟林寐一起吗?”
陶楂把灰尘擦干净,“自己骑比较方便。”
他没睡好,眼底有一层薄青,脸色白得不太正常。这是个娇气鬼,不算多好养,平时多注意看起来跟其他小孩也差不多,可生活上面一出问题,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气息奄奄。
向莹从厨房里出来,她擦了手,弯腰摸了摸陶楂的头,“你爸爸已经跟我说了昨晚的事情,喳喳,我不希望你太敏感,你这样会很累。”
少年皮肤白,脸上一出现异色就尤为明显。
“我早就好了,”陶楂蹲在地上抬头,内眼呲像勾的一条红线,“你们真是太敏感了。”
陶大行差点被包子噎到,向莹也是一脸的怔愣。
陶楂已经推着自行车到了院子,他跟林寐正面撞上了。
“你这是……”林寐目光在看见陶楂的时候还是温和的,跟琥珀琉璃一样,这样的目光却在看见陶楂手下修好的自行车时,慢慢转为难以揣测的幽深感。
“我觉得总是麻烦你感觉不太好意思,这不,我爸爸把车修好了,我可以自己上下学了,不然我总在你们教室上晚自习,晚上回去也太晚了。”陶楂早在起床的时候就做下了这项决定,这套措辞也是起床时想好的。
陶楂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跟林寐的距离有些过于的亲近了。
昨天还做了那样的事情。
万一自己以后不讨厌林寐了怎么办?
陶楂顾不得等林寐说话,他跨上车座,“这段时间谢谢林寐哥哥的帮助,我先走了哦,我们学校见!”
他蹬着踏板,大轮小轮一块咕咕噜噜,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林寐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慢慢仰头,眯起眼睛,看着往来的麻雀。
“哎,”看见他还没走的郑萍用手扒拉了他一下,“我给你爸做了盒饭,你中午休息的时候给他送去,顺便帮我……”
面对郑萍时,林寐耐心尽失,他收回眼神,推着车往前走了几步,“你自己去送,我没时间。”
郑萍直接就追上去打了一下他的头,“你难道打算眼睁睁看着那狐狸精抢走你爸?”
这还是大清早,没什么人起床,郑萍坚持家丑不可外扬,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对面门的向莹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林寐朝她弯了弯眼睛,“向姨,早上好。”
“早……早上好。”向莹哪里想到能看见这个场景,她也有些尴尬,在林寐走后,她冲郑萍笑笑,“有话好好说嘛。”
郑萍笑得一脸勉强,心里却还是恼着林寐的不听安排。
有辅助轮的自行车速度要慢上许多,陶楂又不赶时间,他出了巷子,拐进非机动车道,两边不断有电瓶车掠过,他靠着边生怕被擦到,速度就更慢了。
林寐不远不近地跟在陶楂车后的一段距离。
自行车也要等红绿灯。
在快到路口时,陶楂就开始慢慢降速,到时就刚刚好,一点都不会过线。
陶楂手指在车把手搁着,红灯跳一秒,他就敲一下。
“咯吱”~
轮胎被迫降速在路面摩擦出的声音让陶楂动作猛然停下,他看向自己身旁。
“好巧。”林寐还是跟刚刚一样,让人如沐春风的和气。
陶楂挺自然地附和,“真的挺巧哦。”
林寐真装。
他一定不开心。陶楂想道。
但是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不然林寐不给自己辅导功课,还把昨天的事情到处乱说,那怎么办?
不过林寐都答应自己了……可如果言而无信呢?
陶楂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林寐,他不确定林寐是不是一个很烂的人,这会影响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判断。
他一切的判断都是建立在他很讨厌林寐的基础上。
“我其实……”陶楂犹豫着,斟酌着,“我想靠自己。”他有点后悔自己蹬车了,林寐载着自己上下学,也没多亲密,他忽然不要人家了,好像有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他讨厌林寐是他的事情,但他不能随便伤别人的心。
想是一回事,真的付诸于行动,陶楂会很有罪恶感。
林寐没深究陶楂的支支吾吾,他看向一秒一秒跳动的红灯,“挺好的,靠自己。”他喃喃,似乎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随意语气。
陶楂觉得自己给林寐脸了。
就这个反应?
红灯一到,陶楂就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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