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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一节藕)


之前聊的辅导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成了作业上交,老师再下发,交流少了好多,但陶楂心理压力也小了不少。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做作业的时候,林寐在旁边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说不定会在心底里偷偷嘲笑自己也说不定呢。
还……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还不走?
陶楂虽然讨厌许多人,最讨厌林寐,但最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没忘,人家不走,他也不好直接关窗户。
“那个……”
陶楂预备开口,林寐却直接将手机拿了出来,“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他问得直接,毫不拐弯抹角,几个字把陶楂砸得晕头转向。
什么黑名单?
放什么?
陶楂屏住呼吸,他用慢得像蜗牛的速度抬头去看向林寐,不管是对方的还是周遭的,一切动静都在陶楂的感官当中无限放大。
“啊..唔,我那个……”陶楂的脸迅速涨红,表情变得无措。
他想起来了,他白天的时候狠狠地拉黑了林寐,他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如果不是林寐找上门来,他其实也没想把林寐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林寐这么直接问,让陶楂感觉很尴尬。
幸好他不知道原因,否则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小气鬼,嫉妒狂。
他会去给其他人说吗?
手机在林寐手里转了一圈,正面递到了陶楂眼前,页面正是那几个猩红色的感叹号,林寐的嘴角牵开,“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呢”陶楂拼尽全力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想一个可以合理解释自己拉黑林寐的理由,他真的想不到了,这比上次那个谎要难撒许多。毕竟涉及到林寐。
“应该是手滑吧。”陶楂趴在窗台上,他知道这个理由很扯,但信不信也取决于林寐。
林寐要是不信,那陶楂也没办法。
他把林寐当傻子。
林寐盯着他看了半天,在陶楂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他突然朝着陶楂伸手,陶楂仍旧下意识闭上眼睛。他后脑子贴上林寐温热的手掌。
虽然牙尖嘴利又表里不一,但掌下少年的发质异常柔软,丝丝缕缕地如绸缎般穿过指缝,他将陶楂握得牢牢的,看陶楂闭上眼后又瞪大眼睛,满眼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寐凑近了陶楂,“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跟我说,但拉黑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陶楂心脏狂跳,慌乱无比,他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反正答应了再说。
他觉得自己跟林寐现在靠得太近,有点暧昧。
他不喜欢这样。
更准确地说,陶楂害怕这样。
当着林寐的面,陶楂后来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在林寐的盯视下,一步一步把林寐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好……好了。”陶楂把手机捧给林寐看。
林寐只扫了一眼,他手已经扶在了窗户上,“晚安。”
再转身时,他脸上笑意直接敛了起来。
林寐走后,陶楂把作业本摊开在床上,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越往后翻,他的脸色越难看——这次习题的难度起码是前几次的三倍还有多,说超纲不至于,但全部都超过了陶楂能做出来的题目的难度。
陶楂看着明显比前半部分字体要潦草的后半部分题目,不由得想,林寐是不是故意的?
那也太......
有心机了吧,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到运动会当天,陶楂还只做出来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难度会越来越大,他每天做作业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两个小时,连吃饭的时候,手边都放着草稿本。
陶楂一开始觉得林寐是故意怄自己,但慢慢地,他的注意力被题目吸引走,他想,是因为他不会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很擅长,那不管林寐如何刁难他,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都怪自己不够优秀。没本事。
运动会占掉了三天时间,林寐在微信上给他发,交作业的时间可以推迟到下一周。
陶楂大大地松了口气。
自己不够厉害是一回事,被林寐觉得自己不够厉害又是另一回事。
运动会的第一天。
陶楂兴致不高,他还想过要不然请假在家休息三天好了,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给林寐脸了,林寐只是发个言而已,自己就躲起来,好怂。
他不请假,班里举牌子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赵清静都没说投票,直接定了人选,班里哗然一片,纷纷开起了陶楂的玩笑,连什么”苟富贵,莫相忘”这样的话都对着陶楂说。
陶楂表面上宠辱不惊,他看着窗外,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牌子是历年来的班级都使用过的,从仓库里搬出来,每个班分自己那一块。
陶楂班上的文艺委员纪念举着几条彩带绑在了上头,说是这样看着比较好看,比较特别。
动员大会在早上九点举行,运动会的主持人不是林寐,但林寐也没站在他们自己班,他在台上,挨着那一排领导坐,坐在最边上。
下面不时有学生朝台上送去眼神,偷偷看了林寐,他是高三的,不管是身高加成还是本身气质特别的缘故,他跟同龄人不太一样。
主持人声音响亮,她对着手里的提词卡念,“下面朝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他们青春蓬勃,英姿勃发,他们一往无前…”
陶楂举着自己班里的牌子,他不太习惯抛头露面,但也不想要给自己班里丢脸,起码样子要做到最好。
他迎风走在班级最前面,碎刘海被轻轻吹开,清晨的日光流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
旁边有班级里发出低声尖叫。
陶楂听见了,刹那间就红了耳朵。
拜运动会所赐,学校不少人才知道陶楂本人长什么样子,他实在是太少参加活动了,待在教室的时间居多,一放学就消失在了学校。
他长得比照片里好看许多许多,呆板的校服愣是被他穿成了特别定制款,身形颀长,感觉出道都完全够用了。
他也没有照片里看起来那么“儿子”,反而更偏向看起来性格很好很天真的小男友风格。
一道视线从主席台上面投过来,那道视线很直接地落在陶楂的脸上,以至于让陶楂根本就忽视不了。
陶楂用余光去搜寻这道视线的来源。
那个方向只有林寐在那里。
林寐靠在椅子上,他曲着腿,姿态闲散,目光却热烈滚烫,生生地将陶楂看得差点同手同脚。
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林寐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在全校同学和老师面前出丑。
回到自己班的位置后,陶楂放下牌子,一脸的郁闷,谁都能看得出来。
接着就是学生代表发言了。
陶楂之前很想要站上去,现在站上去的人是林寐。
主持人一念到“林寐同学”时,陶楂就低下了头。
不想看。
林寐接过话筒,朝陶楂看过去时,只看见少年的头顶。对方显然是在看着脚下的草坪或者鞋面,林寐眼神沉了沉。
各方的音响里都传出林寐低沉却又清晰的声音,他咬字不刻意,轻重音放得尤为恰当,陶楂再讨厌他,也不能不承认林寐的优秀。
陶楂就算不抬头去看,也知道林寐在台上是怎样的光芒万丈,其他人又会用怎样惊艳的目光看向林寐。
这一刻,陶楂又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和微末了。
陶楂宁愿自己是个武断愚蠢的人,那样,他讨厌林寐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他甚至可以坦然地否定林寐的优秀。
但真正的陶楂做不到,他做不到指鹿为马,没办法去否定林寐。
他讨厌林寐,但林寐的优秀是客观的。
陶楂将自己剖析地很透彻。
动员大会一结束,他就沮丧地缩回了教室。今天没有他的项目,在教室待一整天都无所谓。
宁鑫对学习不感兴趣,他心情极好,一解散,立马在操场飞奔着到处找乐子。
今天还只是运动会的第一天,大部分项目都只进行初赛,也只来得及办完初赛。
全校分为好几个赛区,陶楂他们教学楼旁边的操场最热闹。因为所有趣味性项目都在他们楼下。
陶楂找赵清静要了几套试卷,在教室花一个上午刷完,再接着做林寐给他的题目。
他忘了吃午饭,做题做累了就趴着睡觉。
趴在桌子上睡觉,没办法睡得很舒服,陶楂中途醒了好几次,窗外日光明烈耀眼,他半眯着眼睛,在外面的喧闹声中又反复地睡过去好几次。
也就睡了不到四十分钟,他手臂被压得发酸,腿也发麻,实在睡不下去了,他蓦地直起身,神游天外地看着正前方。
看清坐在前桌的人,陶楂本来就睡得乱乱的脑子更加乱了。
“林寐哥哥?”陶楂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脸,是疼的,那不是梦。
林寐手里翻着一本资料书,上面的字迹俨然表明了这是陶楂的东西。
陶楂没话找话,加上刚睡醒,脾气还大,他伸手去夺林寐手里的资料,“为什么要拿我的看?”
林寐轻轻将手扬了起来。
陶楂扑了个空,直直对上林寐的视线。
林寐估计是一直在外面,他没穿校服,穿着运动服,衣袖挽到手肘,眉宇间矜贵又带着隐隐的傲气,只在陶楂跟前低着头温和说话,“中午为什么没去食堂吃饭?”
陶楂撇了下嘴,眼底的不耐烦没逃过林寐的眼睛,林寐敛了下笑,另一只手直接掐着陶楂的下巴仰起来,“回答。”
陶楂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有种天然的敬服和畏惧,哪怕是讨厌的林寐,也不例外。
他浑身的刺一下就软乎了,“做题做忘了,然后又睡着了,我也不怎么饿。”
见林寐不说话,陶楂又弱弱地补上:“因为你这次给我出的题目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陶楂说出口之后,眼睛立马就红了。
做不出题目的挫败感已经快要淹没他整个人,他刚刚又在林寐面前服了软,陶楂觉得快憋不住眼泪了。
他的自尊心又在疯狂地拉扯他,使他产生罪恶感,使他在林寐面前即使不占理也要高高昂起头。
更迫使他不许在林寐面前哭。
林寐把手中的资料还给了他,陶楂立刻抱着资料书坐下来,他佯装弯腰把资料往桌子里塞,实际上悄悄用手指揩掉了摇摇欲坠的眼泪。
搞完一连串小动作,陶楂自以为林寐看不出来,重新坐好。
他的上下睫毛湿漉漉的,还能看出一整条水线,在阳光下还发着亮。
“把作业本给我,”林寐从陶楂桌子上找了支笔,找他讨要练习本,“我重新给你出。”
他本意是想给陶楂一点苦头吃,但看见陶楂的眼泪他又改主意了。
把人逼得不吃不喝地写,这不是林寐的初衷。
陶楂却把作业本一摁,“我可以写完。”
“你刚刚不是说太难了?”林寐追问。
陶楂眼神四处飘,一张嘴抢在脑子前面抢着维护他的自尊心,“我是谦虚。”
林寐静静地看着陶楂,过了堪称漫长的几秒钟,林寐点了下头,淡淡道:“那好,那就不推迟到下周了,依旧是这周日交给我。”
陶楂的表情顿时凝滞住。

陶楂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林寐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他弯腰从地上拎起了一个牛皮纸袋,“食堂这个时候已经关门了,我在超市给你买的三明治。”
“三明治?”陶楂往袋子里看了看,“有番茄吗?我不……”
“没有生番茄。”
“……”陶楂被人猜中心思,“你怎么知道?”
林寐:“你小时候乱扔番茄被打手板。”
“好了,我明白了,林寐哥哥你可以不用再说了。”陶楂头皮发麻,那么久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记得。好烦。
“我下午有比赛,我先下去了。”林寐说着,站起来朝外面走。
陶楂捧着只三明治愣愣抬头,“你也参加运动会了?”
“没有,”林寐笑了笑,“篮球队里有个男生刚刚跳远崴了脚,没有替补,缺个人,我只是去充个数。”
看见陶楂眼神又好像在沉思着什么,林寐主动道:“你可以来看看。”
陶楂嘴角一弯,笑得甜滋滋的,“好啊,我一定去。”
林寐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
陶楂一口一口咬着三明治,林寐会不会打篮球……他记得是不会,平时好像没听他说爱打篮球,在学校里也几乎很少见到。
既然是充数的,那技术应该很烂吧。
想到这一点,陶楂胃口大开。他要去看林寐出丑。
“林寐,今天谢了啊。”说话的男生正是跳远崴了脚的男生,他从医务室又回到了操场,虽然不能再上场,但他也得在场,他望着林寐,觉得林寐这人是真的够意思。
林寐不是班里篮球队的,对篮球也不热衷,他没有队里的球服,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黑色T恤,跟队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包括脸。他自成一道风景。
徐序坐在班级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里,他打扮得考究,墨绿色的纯棉运动服,墨镜戴雕牌,但体育委员给他塞的全是趣味性项目。为此,他又从家里自己带了一根撑杆跳的杆子来,别人反复用过的东西他嫌脏。
“不用我给你们加油吧?”
曹严华怼他,“你加油起个屁用。”他说完后,搭着林寐的肩膀摇晃几下,“林寐你球技还在吧~~~不要拖后腿啊~~~”
林寐一直看着别处,回答曹严华时才收回目光,他低声道:“应该没问题。”
曹严华的脸僵住,暗道不好,“那完了那完了那完了,你要是有把握就不会说应该,我们完了。”
徐序墨镜后面的眼神四处看着,意外看见了对面高二遮阳棚的区域里面的陶楂,他把墨镜往上一推,看向林寐,“陶楂有项目?”
林寐找了个把椅子坐下,“不太清楚。”
“喏,他在他们班那块呢。”
曹严华转着手里的篮球,他艰难搜索着,“哪儿呢哪儿呢?”
陶楂接了纪念递过来的果汁,纪念神神秘秘的,“赵清静自掏腰包买的,说我们这次要是能拿总积分第一,她再掏腰包请我们吃饭。”
“你怎么下来了啊,你的项目不是在后天吗?我记得你跟宁鑫都是五千米……”纪念是文艺委员,她闺蜜廖芃芃是生活委员,所以生活委员的活她也干。
陶楂换了两头才撕开吸管,他抿了口果汁,“看林寐打篮球。”
纪念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比赛应该快开始了,现在各班都去抽签了,不知道我们班会抽到跟谁。”
她说完后双手合十,“上帝保佑我们不要抽到那几个特牛逼的篮球队,高三13457不要抽到,高二2349可以抽,其他的不要抽……”
陶楂垂着眼,听着她求天拜地。
马藏文这时候举着纸条兴冲冲地回来了,他脸上的兴奋任谁都看得出来。
“老子就说我的手气好,抽到了林寐那个班,”马藏文跑得满头大汗,他哼哼两声,“林寐他们班的主力上不了场,听说是林寐顶上了,那我们一准赢。”
“林寐?!!”纪念的声音拔高,“怎么让他顶啊?他好像不会打篮球吧!”
“一书呆子,会打个屁。”马藏文轻蔑地说。他一直都瞧不上没有大块肌肉的同性,他顺带还秀了一把自己的肌肉,“看我等会打爆他。”
宁鑫从远处兴冲冲地跑来,他从后面扑抱住陶楂,“你下楼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陶楂拍开他,“我刚下来。”
远处广播念着即将上场的班级。
陶楂他们在第五组。
为了看林寐打球出丑,陶楂在花坛上坐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旁边的人都对比赛全神贯注,打篮球的高个儿居多,部分长相气质都挺出众的,加上篮球运动本身就比较大众,容易看懂,观众是所有项目里面最多的。
陶楂在手机题库上面刷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球场内的战况。
周围人的惊呼和尖叫都没影响他半点。
宁鑫喊得嗓子都哑了,一低头,“……你……你在做题啊?你好变态。”
陶楂填进自己的答案,“我下楼是为了看林寐的,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
“这一场还有多久结束?”陶楂对身边的人和事物缺乏关注度,准确的说,他对不在乎的事物是百分百的不上心和敷衍。
宁鑫看了眼对面裁判处的计时器,“十分钟。”
陶楂抬起头,“那我还能做一道题。”
“说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嘛,你这么下去……会疯掉的啊。”宁鑫按了下陶楂的肩膀,很担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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