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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天良永动机)


“你直接跟养父母出柜,就没有压力了。”邓彦璋合上笔记本,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你不想要解决方法,我就把这次咨询当做朋友之间的聊天。”
“你所谓的解决办法,不如让我直接找个楼跳下去。”明月锋说。
“你结婚的事,你发小怎么看?”邓彦璋问。
“我还没告诉他。”明月锋想起印寒,眼神不由得柔和,氤氲的眸光透出几分缱绻,“他最近迷上了种花。”
阳台上密密麻麻摆放着整齐的花盆,全是印寒收集来的品种,开花的时令各有不同,保证一年四季都点缀着绽放的花朵。优雅的灰猫泽泽穿梭其中,小心地绕过花枝,蹲坐在落地窗边巡视领土。印寒对花朵没有特别的喜爱,他只是想用它们讨明月锋的欢心。
印寒长久地住进了明月锋的家里,能够随意亲吻路过的月亮,不会被推开或是驱逐,他想他即将得偿所愿。盛放的花朵一如他盛放的心情,沉默寡言的性格不懂怎么表达喜悦,他像执着于宝藏的巨龙四处搜集花朵摆在阳台上,希望小伙伴感受到他的愉悦。
“寒寒最近很开心。”明月锋对邓彦璋说,“再等等吧,我不想打搅他的好心情。”

“又要出差?”印寒站在玄关处,低头看明月锋换鞋,“去哪里?”
“杭州。”明月锋说,“我明天下午回来。”
“你最近总去杭州。”印寒说,“是有什么项目吗?”
“有一个重要的项目。”明月锋说,“如果能成功,我就可以跳槽去无垠。”
“哦——那你加油。”印寒递给明月锋电脑包,凑近一步,拽住对方的衣领,“我想亲你。”
“今天这么有礼貌?”明月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由印寒吻在唇角,他的眼中空无一物,虚浮着柔和的碎光,“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印寒看着大门关闭,指腹触摸唇边,怀念刚刚温热的皮肤相贴,漆黑的瞳仁明暗不定,他察觉出不对劲,三个月来明月锋的情绪太淡泊,像极了刚回国那阵儿抑郁爆发的状态。
印寒感觉要有什么事背着他悄然无息地发生,而他不打算任由明月锋乱来,那家伙总想着甩掉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站在阳台落地窗前看着明月锋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黑沉,掏出手机定下临近的航班,随后叫了个车,他倒要看看明月锋这阵子在忙什么。
随手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明月锋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说:“去首都机场T2航站楼。”说罢,他双手捧着手机给边珦发消息【我两点落地,要准备些什么吗?】
【边珦:用不着你操心,人到就行。】
【边珦:[图片]】
【边珦:我在试婚纱,你喜欢什么配色?】
【明月锋:我都可以,随你喜欢。】
【边珦:那我整个绿色的。】
【明月锋:可以,很吉利。】
边珦发来一段语音,里面是她狂放的笑声。
北京飞杭州两个小时,明月锋没带行李,短袖牛仔裤双肩包,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刚迈过出口就望见等在出口处的边珦。
“嗨!这里。”边珦挥手,“礼物在车里,咱们直接去。”
“行。”明月锋跟着边珦向停车场走去,“你妈怎么说?”
“她超级喜欢你。”边珦拍拍明月锋的肩膀,“她说好久没见到这么讨人喜欢的小朋友了,干得好,小伙子。”
“别叫我小伙子,你只比我大一点。”明月锋抖掉肩膀上的手掌。
“大一点也是大。”边珦弯弯眼睛,半真半假地试探,“哎呀,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可别。”明月锋说,“你少看点狗血肥皂剧。”他拉开粉色库里南的车门,坐进后排,“老板,开车。”
“呵,狗男人。”边大小姐没好气地坐进驾驶位,任劳任怨地充当司机。
一路畅通无阻,两人都没注意到汽车后方若隐若现的出租车。边珦叭叭叭个不停:“我妈选的日子,六月二十五号结婚,酒店和婚车都订好了。”
“绿色主题?”明月锋问。
“嗯哼。”边珦说,“我妈本来不同意,我说你喜欢,她就同意了。”
“多谢阿姨厚爱。”明月锋说。
“我联系了公关公司帮忙造势,你做好心理准备。”边珦说。
“造势?”明月锋挑眉,“结婚为什么要造势?”
“满足我妈的公主幻想。”边珦说,“她想要一场盛大的、万众瞩目的全球热恋。”她耸肩,“全球暂时做不到,全国还是可以考虑的。”
明月锋觉得荒谬,他问:“具体有哪些举措?”
“新闻通稿、婚礼直播、热气球、直升机,所有你能想到的夸张仪式感。”边珦说,“我都搞了。”
明月锋倒吸一口凉气,他问:“这么高调不怕被税务局盯上吗?”
“那是财务需要头疼的事情。”边珦说,她左打方向盘拐进别墅区,“花自己的钱干嘛偷偷摸摸。”
“哦对,”边珦一拍脑门,“我跟我妈讲,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你爱我爱得无法自拔,要让全世界知道你对我的爱。”
“……你口中的我像得了甲亢。”明月锋说。
边珦耸肩笑个不停:“给你算工伤,年底合并发奖金。”
“没有十万这事儿过不去。”明月锋说。
“哎哎哎狮子大开口啊。”边珦将车停进车位,坐在驾驶位,“该你表现的时候了,明影帝。”
明月锋叹气,推门下车,走到驾驶室旁,左手拉开车门,说:“公主请下车。”他牵起边珦的手,低头吻在自己的手背,气得边珦翻个白眼,趁等在门口的陈芝瑶没注意,踩明月锋一脚,小声威胁,“就你干净。”
明月锋目不斜视,低声说:“吻手礼是另外的价钱。”
两人并肩走向陈芝瑶,明月锋借机甩开边珦的手,敞开手臂拥抱活在童话里满眼幸福的中年女士:“一周不见,陈总又漂亮了。”
“是吗?”陈芝瑶摸摸脸庞,“我新换了一家美容院,效果不错。”
“您本身就足够光彩靓丽,美容不过是锦上添花。”明月锋说。
“你这嘴巴,比珦珦强多了。”陈芝瑶引两人进门。
“可不嘛。”边珦阴阳怪气地说,“我总算给你找个顺心合意的好女婿。”
“珦珦从小眼光就好。”陈芝瑶一句话夸四个人,既夸赞边珦和明月锋,又把明月锋过世的父母夸了一番。
“上周边总带我去博物馆逛了逛,看见秋日清崖这些年的经营历史,我替父母向您表示感谢。”明月锋说。
陈芝瑶闻言心虚地敛眉,她坐在沙发上,伸手亲热地握住明月锋的手:“说实话,秋日清崖当下的销量不尽如人意,我愧对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阿姨太谦虚了,如果没有无垠这些年的运作,秋日清崖哪能活到今日。”明月锋善解人意地说,“估计早就被扫进时装的垃圾堆了。”
“多懂事一小孩,唉,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陈芝瑶拍拍明月锋的肩膀,眼含怜悯,“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到时候珦珦把秋日清崖物归原主,我相信你会让它再放光芒。”
“谢谢阿姨。”明月锋说。
不一会儿,边楠到家,与明月锋握手。腼腆的边父不善言辞,握手后就钻进厨房洗手做饭,明月锋识趣地踏进厨房给边楠打下手。
“你会做饭?”边楠问。
“会做几样菜,肯定没有您做得好吃。”明月锋说。
“我给你露一手。”边楠说,语气不乏得意,“芝瑶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饭。”他干活麻利,削皮切菜、蒸炒烹炸、刷碗洗锅,一整套流程顺滑流畅,半点不浪费功夫。
“我来吧。”明月锋接过抹布,担负起清洗锅台的部分。
“你挺机灵,一眼就看出我最不喜欢收尾工作。”边楠说。
“因为我也不喜欢收尾。”明月锋用抹布将迸溅的清水拢进水槽,“叔叔阿姨为什么不雇一个家政阿姨?”
“有家政,但今天你来了,得吃我亲手做的饭。”边楠说,“我听你叫珦珦‘边总’?”
“嗯,我们之间的爱称。”明月锋垂下睫毛。
“这小姑娘,摆谱摆到男朋友身上了,真不像话。”边楠说。
明月锋笑笑,说:“她高兴是第一位的。”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明月锋帮边楠收拾厨房,一手提一袋垃圾,站在玄关处说:“我出去丢垃圾。”
“去吧,出门直走右转有个公共垃圾桶。”陈芝瑶说,“珦珦你去给小锋指路。”
“指什么路,他不瞎。”边珦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丢不了。”
明月锋好脾气地说:“边总别出去了,外面热,蚊子多。”他拉开门走出去,沿小路向前,走到垃圾桶旁丢掉垃圾,站在路灯下长舒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突然被一只手捉住手腕——
明月锋:“?”
印寒隐在路灯后方的阴影中,漆黑的发色和眼瞳宛如晕染的浓墨,他眉头隆起,极度克制的语气压不住凉淡的阴鸷:“你谈恋爱了?”

印寒的眉头松缓了些,他问:“那你在干什么?”
明月锋不安地咽一口唾沫,说:“……准备结婚。”
印寒盯着他,面色古怪:“结婚?”
“作秀而已。”明月锋顺着印寒的力道站进路灯后方,两人一同隐入黑暗,“我想要秋日青崖,但秋日青崖是边珦的嫁妆。边珦想要做总经理,她母亲自愿退休的条件是看到她结婚,所以……”他握住印寒的手腕,用力将他推远,两人相隔咫尺,心却远如天堑,“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印寒已然腻烦和明月锋你来我往的拉扯游戏,他说,“我要当伴郎。”
“你如果……嗯?”明月锋愣住,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什么伴郎?”
“你结婚不需要伴郎吗?”印寒问,“我要当。”
深知印寒随机发疯脾性的明月锋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试探地问:“耽误你做项目吗?”
“你几号的婚礼?”印寒问。
“六月二十五。”明月锋说。
“正值期末周,我没排课。”印寒说,他抬手,替明月锋整理衣领,漆黑的眼珠暗藏冷冽,“你的人生大事,我肯定要参与的。”
“哈哈。”明月锋干巴巴地笑,面对阴森森的发小,他不由自主地矮了一头,嘴比脑子快,“不是人生大事,边总当上总经理就离婚。”
“哦。”印寒说,“你不想我去?”
明月锋确实不想要印寒出席,他甚至不想告诉印寒,生怕把人刺激疯了,他讷讷半晌,自暴自弃地说:“你想去就去。”
“明月。”印寒凑近明月锋,伸手固定住小伙伴的下巴,两人身高相仿,平直的对视碰撞出暗潮汹涌的浪花,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不是你前进的阻碍。”
“我不会伤害你。”印寒说。
“相信我。”印寒说。
“我也不想伤害你。”明月锋捂住印寒的眼睛,狼狈地低下头,“我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朋友。”他痛苦地皱眉,深吸气呼气,指尖颤抖,手脚发麻,山岳般的负罪感如高楼倾塌,将他囫囵掩盖,不留片刻喘息余地。
“叮咚叮咚。”
“小锋扔个垃圾怎么需要这么久。”陈芝瑶打开门,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卷发年轻人,迟疑道,“你是……?”
“我是明月锋的发小。”印寒自我介绍,“我第一次来杭州,他带我出去走走,给您说一声。”
“哎,好的。”陈芝瑶不疑有他,“去吧,注意安全。”
“阿姨再见。”印寒客气道别,转身离开。
小路尽头拐角的草坪,垂头坐着一个人影,印寒走过去,弯腰将明月锋抱起,问:“去医院吗?”
“休息一会儿就好。”明月锋有气无力地说,“放我下来。”
“没人看见。”印寒将好友抱到别墅区空闲的秋千上,借路灯观察对方苍白的脸色,“你惊恐发作了。”
“我知道。”明月锋说,他捂住口鼻,避免过度呼吸引起碱中毒,声音憋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印寒说。
明月锋锤他一下:“别扯淡。”
印寒眼中隐隐含笑,说:“你手机GPS没关,我关联了你的手机。”
明月锋休息了一阵,身体恢复些气力,他掏出手机,点开定位,俩人的账号在一个家庭组下,随时随地可以查看对方的行踪,他说:“行吧。”遂摁灭屏幕,没有删除家庭组或者把账号移出去。
“不删掉?”印寒问。
明月锋瞥他一眼:“有用吗,反正你也能找机会再加上。”
印寒抿唇,压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他推一下秋千,绳索缓慢地向前悠去,再飘飘忽忽地荡回来。他敞开双臂,将那一轮黯淡的月亮拢入怀中,说:“我不想你结婚。”
明月锋保持沉默,歪靠在印寒肩膀,眼睛半阖。
“困了?”印寒问。
“嗯。”明月锋哼一声,“走吧,回酒店睡觉。”
这件事轻飘飘地翻过去,明月锋因印寒平静的态度卸去心头沉甸甸的负担,他以为一切都没事了。
至少在结婚前的筹备阶段,当着未婚妻和岳父母的面,印寒表现得相当乖顺,有礼有节有分寸。明月锋心中五味杂陈,既骄傲又酸涩,理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发小什么工作啊?”边珦坐在明月锋身边,用手肘捣他一下,指尖点点杂志上的甜点图,“帅哥,认真一点,芒果慕斯怎么样?”
“大学讲师,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明月锋说,“又不是我掏钱。”
“让你有点参与感嘛。”边珦说,“那就芒果慕斯和蜜瓜酸奶,一人一份,保底两百份。”
“两百?”明月锋惊讶地看向边珦,“有这么多人来参加?”
“别小看边家的影响力。”边珦说,“我妈把我小堂叔叫来了。”
“你小堂叔哪位?”明月锋问。
“无垠的轮值董事长,边修平。”边珦说,“我小堂叔来的话,他好兄弟肯定也来,京圈世家们来一群,保守估计二百人。”
明月锋听罢,后背腾起凉意,问:“咱俩这么骗你妈,会不会被你小堂叔记恨?”
“小堂叔跟我家是远方亲戚,同一个姓而已,平时不怎么走动。”边珦说,“他才懒得管。”她挑拣了几样热菜,将菜单递给酒店销售,“你那发小挺帅的,单身吗?”
“干什么?”明月锋警惕。
“给我小姐妹介绍一下啊。”边珦说,“别担心,绝对给他找个富婆。”
“他不差钱。”明月锋一口回绝。
“瞧你,不相信我。”边珦当做明月锋不信她广阔的人脉网,拿起手机翻微信通讯录,“我很少给人介绍对象的,要不是看你那发小长得帅,还是大学老师,勉强配得上我朋友。”
“你问他去。”明月锋皱眉,平静无波的心情因为边珦几句话搅合得波涛汹涌,烦躁地捏捏鼻梁,直言道,“我觉得你有些越界。”
“啊抱歉。”边珦聪慧敏锐,只是优渥的生活和父母充足的爱使她的边界感不如明月锋强,“我们是生意伙伴,不是朋友。”
“是的。”明月锋说,“我不喜欢将单纯的关系搞得复杂。”
“OK,我明白。”边珦收起手机,重新把注意力投射到婚礼现场的布置上,“后天结婚,按照习俗,明天咱俩不能见面,所以今天咱俩把流程梳理一遍。”
“你决定就行,我几点到现场?”明月锋问。
“为了方便,我去掉了传统婚礼的接亲和玩游戏等等环节,上午十点,你和伴郎出现在酒店,穿礼服和化妆。”边珦说,“全程录像和线上直播,十二点正式开始,宣誓、交换戒指、拍照、吃饭,没了。”
“行。”明月锋说,“宣誓的接吻要借位。”
“当然。”边珦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明月锋将婚礼流程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伴郎印寒,他在微信上敲字【大概就是这样,明天你飞过来?】
消息刚发过去,印寒打来电话:“我今晚到。”
“你在机场吗?”明月锋问。
“我在开车。”印寒说,“明天我准备了单身派对。”
明月锋感觉新鲜,打小讨厌社交活动的自闭小孩居然主动给他准备派对,这何尝不是一种人设崩塌,他说:“你邀请了哪些人?”
“王岳扬。”印寒说,“只有他愿意来。”背景音传来王岳扬绝望的嘶吼:“我不愿意!是印寒绑架我!”
明月锋充耳不闻,说:“王局太捧场了,我很高兴,记得多给些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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