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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天良永动机)


家庭对明月锋过分重要,他不敢冒着失去的风险,去赌虚无缥缈的爱情。他清楚印寒有多执着,那家伙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一定认怂,两人微妙地僵持在一个节点,直到一方放弃退却。
明月锋退一步,印寒追两步,别说退却,印寒脾气上来能把明月锋挤到墙根亲,这是他们大学时候的相处模式。毕业后的印寒也在追,但没有大学时期的直白,如今……明月锋轻眨眼睛,观察坐在沙发转角一言不发的发小,他看不明白印寒的意图。
急躁直率的卷毛绵羊沉入水面,化为一条居心叵测的湾鳄,耐心潜伏,寻找把明月锋拖下水的时机。
明月锋不由得汗毛直立,屁股向后挪了挪,借印诚久的身形挡住印寒投来的凉淡视线。楚悠恍然不觉,热情张罗着晚上的家宴:“锋锋和寒寒想吃什么?我学了几道新菜,晚上给你们露一手。”
“我不挑,做什么都行。”明月锋说。
“我也是。”印寒说。
印诚久举手:“悠悠宝贝,我要吃糖醋里脊。”
“好嘞。”楚悠点头,站起身拎着布袋就要去菜市场采购,换鞋时不忘叮嘱印诚久,“洗衣机里有衣服,洗好了记得挂阳台上去。”
“嗯嗯。”印诚久应下,转头看向印寒,“你旅游这段时间,我们把小灰养在书房里,你俩开我的车送猫回去,省的大黄欺负它。”
印寒点头,明月锋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与警惕的灰猫对视,他轻声问:“泽泽,记得我吗?”
灰猫前爪并齐,踩着瓷砖伸个懒腰,慢悠悠地凑到明月锋裤脚边嗅来嗅去,猝不及防被明月锋一把捞起来抱在肩头。
“喵。”灰猫依旧是优雅得体的,不像门口的大黄猫不顾形象地嗷嗷叫,它乖巧地贴在明月锋耳边,湿漉漉的鼻头蹭过耳垂,似是认出明月锋,没有露出爪子,安静地趴伏着,尾巴一甩一甩。
中长毛的灰猫个头见长,尖尖的耳朵转来转去,像一对接收信号的雷达。明月锋抱着猫跟在印寒身后,咚咚咚地下楼。他眉头舒展,周围熟悉的环境仿佛舒适的温水,将他敏感的神经熨烫得妥帖,卸去复杂繁琐、七拐八拐的利益斗争,剩下单纯的享受与快乐,明月锋翘起唇角,晃了晃趴在怀里的灰猫,声音温柔地逗弄:“谁家的小猫咪最可爱啊?”
“喵。”泽泽非常给面子地回应。
“我们泽泽全世界最可爱。”明月锋低头,鼻尖触碰猫咪晃动的耳尖,像达成了某种神秘的协议。
印寒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看小伙伴和猫咪亲亲抱抱撒娇的画面,他开口:“明月,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明月锋愣住,看向坐在车里的印寒,惊讶中藏着一丝不安,他放下灰猫,拍掉沾染衣服的猫毛,绕到驾驶室一边,拉开车门,敞开怀抱,说:“来。”
印寒毫不犹豫地抱住他,惴惴不安地问:“明月,你会结婚吗?”
“没影儿的事。”明月锋安抚,“对象都没有,我跟谁结婚去啊?”他低头,下巴放在印寒的肩窝,鬓角与柔软的卷发相碰,话语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迷茫,“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我知道。”印寒说,“我想要你快乐。”
快乐,明月锋曾以为快乐与财富绑定,当他站在米兰的T台中央,作为雾哀的主人接受所有的荣耀与欢呼,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反倒如释重负,仿佛终于完成了人生某一阶段的KPI。
接着他痛快地卖掉海雾,冲动之下甚至想解散雾哀,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整个创业的过程,于他来讲,像一场持久的梦,人在梦里,魂在梦外。他跌跌撞撞、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以父母的梦想为灯塔,航船停泊塔下,茫然不知下一座灯塔的方向。
“我得去看心理医生。”明月锋说,他摸了摸印寒的脸,手指犁过茂密蓬松的卷发,吸了吸鼻子,“我怕我想不开。”

第75章 拼图
印寒没有问明月锋想不开什么,答案藏在十年前突然得知父母双亡的那个晚上,坐在公园假山凉亭里的男孩望着夕阳,心中暗暗做出的决定。八岁,到二十五岁,长达十七年的心理负担,或许,明月锋早该找个心理医生。
明月锋有着繁重的心事,和完美的伪装,让所有人误以为他乐观开朗、坚强勇敢,而他自己想的却是,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冲向死亡。
真正想自杀的人,不会向全世界宣布自杀时间,而是在凌晨两点,悄悄爬上屋顶,一跃而下。明月锋没有想那么具体,只不过走在河边、站在楼上时,停下脚步,打消跳下去的念头。
“我觉得很累。”明月锋坐在桌子一边,对面是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女医生,“提不起兴趣,什么都不想干。”
“最近有快乐的感觉吗?”女医生推了一下眼镜。
“很短暂浅薄,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长久的快乐。”明月锋说,“有时候感觉活在梦里,钝钝的,像隔着一层膜。”
女医生听着他的描述,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一行行文字,她说:“最近先观察一阵,不要压力太大,不要劳累熬夜,放个长假出去旅游,少思考多运动。”
“保持高质量社交。”女医生看向明月锋,“你懂什么叫高质量吧?”
“什么?”明月锋问。
“交心的沟通,让你有安全感那种。”女医生说,“不是去酒吧或者蹦迪。”
交心……这确实为难明月锋,他对印寒讲话都是点到为止,更别提其他人,但他真的要跟印寒掏心掏肺吗?就怕一句说漏嘴,被印寒察觉他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兴奋上头直接回家出柜——明月锋不敢往下想。
对,印寒,他出国三年仍没有淡化的执念,避之不及又心心念念,明月锋捏着衣角,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他尝试着遗忘,却不敢真正忘掉。没有印寒,没有楚悠,没有印诚久,他怕是早已死在某个不起眼的夜晚,可感情与亲情拧成乱麻的现在,他束手无策。
“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建议你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女医生说,“市面上咨询师的价格比较贵,六百块一小时。”
“我支付得起。”明月锋说,“您有推荐吗?”
“医院不让推荐。”女医生摊手,“或许你试试在网上找一找。”
“好的,谢谢。”明月锋决定听取医生的建议,回家便找了几个心理学论坛,约了一位口碑不错的女咨询师。
印寒执意送他去咨询室楼下,守在女咨询师办公室门口,活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溺爱家长。明月锋无奈地看着印寒:“你今天没课?”
“没有。”印寒说,“我担心你。”
明月锋不敢看发小黑漆漆的眸子,果断拉开办公室的门躲了进去。
多看一秒他都想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半个财务自由的明月锋,豪气地买下了心理咨询师三个小时,听他倾倒心里堆积数十年的沉重负担。
“我是邓彦璋。”女咨询师一头利落的短发,深咖色亚麻连衣裙,落座明月锋对面的布艺沙发,“不要紧张,随便聊,今天下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明月锋。”明月锋坐下,顺手拿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我看到你们的服务合同里有隐私条款。”
“是的,你在这个房间里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泄露出去。”邓彦璋说,“除非你向我坦白你杀了人。”
“我没有那种兴趣爱好。”明月锋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诊断单,递给邓彦璋,“我前天去看了心理医生,她认为我是……”
“抑郁,疑似人格解体?”邓彦璋扫一眼诊断单上的文字,“轻度,保守治疗。”
“所以我来找你了。”明月锋说。
邓彦璋打开笔记本,示意自己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于是明月锋将童年的经历、青春期、创业史都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两瓶农夫山泉。
“一个人负重跑马拉松,跑了四十多公里,到终点之后不能立刻坐在地上休息,或者喝大量的水降温。”邓彦璋说,“他需要慢速走一阵子,平缓呼吸和心跳。”她用笔尖指向明月锋,“你就是那个跑马拉松的人。”
“我应该怎么做?”明月锋问。
“找一个小目标,你目前面临的问题是什么?”邓彦璋问。
“……我什么都不想做。”明月锋说,想到雾哀,他不由自主地疲惫,没有劲头去拼去斗去抢,他只想一头栽倒在草坪上放空大脑装死。
“那就,买一个拼图?”邓彦璋出主意,“拼一幅画也是小目标。”
明月锋买了一幅小拼图,图纸很大众,梵高的《星空》,拆成五百个碎片,放在一个三十公分长的纸盒子里。
印寒的房子里有一个敞亮的大阳台,明月锋把拼图散落在地毯上,印寒盘腿坐在一边敲打电脑,灰猫蹲在明月锋身边,好奇地看人类自娱自乐。
“你不管雾哀了?”印寒问。
“这阵子不管了,等十一月开T台秀的时候再说。”明月锋挑出一个碎片,和右手边的图画一角拼在一起,嘴巴不过脑子地碎碎念,“我在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小时候想着早点长大赚钱,赚钱了又想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拼图有意思吗?”印寒放下电脑,凑过来坐在明月锋身边,拿起一块拼图思考它应该摆放的位置,“我觉得今天能把这幅画拼完,就有意义。”
将宏观的概念具象化,快速地消解了明月锋的虚无感,他认认真真地拼完了一整幅《星空》。印寒买来玻璃画框,将它装裱起来,挂在客厅里。
“没必要这么镇重吧?”明月锋不好意思地坐在地毯上,仰头望向踩着矮凳手拿榔头敲钉子的印寒。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事情不愿意告诉我。”印寒说,他“铛铛铛”地敲,“你病的时候,我想陪着你。”
《星空》挂在客厅的白墙上,明月锋在印寒家住了四个月。
印寒没有莽撞地逼迫明月锋,他轻轻地、悄悄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明月锋身边,走在明月锋左右。猛兽不仅收敛了利爪和尖牙,还伏下耳朵,闭上眼睛,用湿漉漉的鼻头碰一碰脆弱人类的手背。
印寒不跟明月锋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他变着花样做饭,喂饱倦怠的发小,陪对方拼图,带他散步,引导明月锋少想些宏大缥缈的概念,聚焦于当下。
至于心理咨询师邓彦璋,她惊奇地发现病人以离谱的速度康复,这不大正常。冬天来了,北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咨询室里温暖如春。
“最近感觉怎么样?”邓彦璋问。
“我打算回归职场了。”明月锋说,“下周去米兰办秀场。”他语气轻松,听起来像完全摆脱了阴霾,准备奔向阳光灿烂的远方。
邓彦璋看向他,习惯性扶了一下银边镜框,温暖的顶灯照射镜框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泽:“你觉得你的马拉松结束了吗?”
明月锋无辜地摊手,耸肩,说:“我状态很好,能再跑一个马拉松。”
“这样啊……”邓彦璋拖长声音,“那你能够毫无负担地跟你的发小表白了?”
明月锋握紧杯子,手背绷出一道青筋,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我为什么要跟他表白,我们是兄弟。”
邓彦璋笑了一下,弯腰从茶几下方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明月锋:“明先生,你会再来的。”

第76章 拼图(二)
明月锋收下名片,转手给等在门外的印寒,他说:“我应该用不上了,你赶论文压力大的时候可以来找邓老师解压,她挺专业的。”
邓彦璋双手抱臂靠着门框,将明月锋和印寒的互动收入眼底,她说:“里面还有五个小时的余额,别浪费。”
明月锋朝她挥手道别,与印寒并肩走向电梯,他说:“我跟祥云说了,明天去公司看看。”
“我跟你一起。”印寒说,他表现得温柔又克制,走在明月锋身边,手背不经意间与明月锋相碰,皮肤摩擦暗藏暧昧,明月锋佯装不知:“嗯。”
他们之间是讲不清楚、说不明白的一团乱麻,印寒有心靠近,明月锋闷头退却,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转移到另一个平衡点,爱意如灰烬掩埋的暗火,烧在两个人的心头。
明月锋精神状态不大好,懒得和印寒计较。两人晃晃荡荡走到汽车旁,印寒开车,明月锋坐副驾驶。他摇下车窗,靠在座椅和车门拐角,眼睛半阖,说:“我想把雾哀卖了。”
“你不奋斗了吗?”印寒问。
“奋斗什么啊,奋斗没有用。”明月锋说,“我现在就想找张床睡到天荒地老。”
印寒沉默,没有开口劝阻,而是说:“等秀场办完,咱们去苏州扫墓吧。”明月锋的父母葬身大海,寻不到骨灰和遗物,楚悠和印诚久在苏州老宅的院子里,给两人立了个衣冠冢,年年祭拜。
“好,也该回去跟他们说说话了。”明月锋应下。
“韩琪国和王石磊要结婚了,给我发来请帖,去吗?”印寒问。
明月锋说:“几号?”
“这个月底,28号。”印寒答。
“忙完米兰那档子事,有空就去。”明月锋说,他揉了揉太阳穴,“脑子发蒙,好多事都记不太清了。”这四个月里,他变得嗜睡且畏光,有时候半夜出门去小公园遛弯,坐在木椅上看日出。果然如邓彦璋所说,负重奔跑十几年的人,骤然停下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明月锋精神上出现的表征,皆是灵魂不堪重负的信号。
“你以前很喜欢社交。”印寒抿唇,他扭转方向盘,汽车拐进小区,“我坐在一旁看你说话,感觉你在发光。”现在的月亮不发光了,阴郁的坠在天边,像一团硬邦邦的鹅卵石。
“我大一开始筹备创业,到今天,七年了。”明月锋说,“感觉用光了三十年的精气神。”他困得睁不开眼,靠着车窗打哈欠,小声嘟哝,“英国经常下雨,一下雨我就想死,饭也难吃,小偷还多,真不知道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然后呢?”印寒问。
“我拜访过几个英国著名的设计大学,结交了一些个教授和设计师,就去了意大利。”明月锋说,他想到哪说到哪,内容没什么逻辑,“意大利的饭好吃,晴天多,晒太阳让我好受一点。”
“走在撒丁岛的沙滩上,我想着,我要带你来看。”明月锋说,“沙滩很好看,海也很好看,就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蚌壳颤颤巍巍打开一条缝隙,将这些年创业的苦涩尽数倾倒。他捏了捏酸涩的鼻梁,唇瓣抿起,流露出几分软弱:“我知道你这些年觉得我莫名其妙,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在忙什么。”
“明月。”印寒早已把车停进车位,熄灭发动机,拔下车钥匙,安静地看着明月锋,“我们是朋友。”
“朋友应该无话不谈。”印寒拉起明月锋的手腕,将他拽近一点,“需要一个拥抱吗?”
明月锋看着印寒漆黑的瞳仁,感觉被蛊惑了。他凑过去,主动抱住印寒,左手向上,指尖犁过蓬松的卷发,像摸猫一样揉了一通,下巴搭在印寒肩上轻而浅地呼气,仿若远航的旅人找到一处避风港。
印寒稳稳地坐着,任他依靠,他说:“我买了乐高,要上楼拼吗?”
“好。”明月锋本想打趣,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遂压下,跟在印寒身后上了楼。
茶几上摆放着一个乐高盒子,封面印着一辆911,印寒说:“够拼好几天了。”
“嗯。”明月锋弯腰换鞋,两人的角色倒了个个儿,印寒说,明月锋听。
晚饭是印寒做的小炒肉和番茄炒蛋,明月锋恢复了些食欲,慢腾腾地吃。
印寒说:“吃不下就等等再吃。”前些日子严重的时候,明月锋一天只吃一顿,半夜起来找吃的,冰箱里总留着半碗饭,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明月锋夹一块青椒,伴着米饭吃下去,浓密的睫毛在顶灯的映照下,投射一圈弧光。
印寒为他添水,洗了两个清甜的李子,放在他碗边。
明月锋也不说话,餐厅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月亮借太阳的光照耀人间,只有清辉,没有炽热,无法温暖别人。这也是印寒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道理,明月锋就如月亮一般。所有人都能抬头看见他,与他交谈几句,却走不进他心里。而摘月,听起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明月锋闷头吃饭不说话的模样,冷淡疏离,眼尾透出些许厌世,显露他的本性。
印寒看着明月锋,眼睛一眨不眨,双臂规规矩矩地叠放在餐桌上,像等待老师抽背的小学生。灰猫泽泽跳上餐桌,坐在他身边,一大一小乖巧无比地看明月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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