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打败海王(沙小小)

太宰说话的同时低头掰着手指，短短几分锺内就说了一大堆要花钱的理由，最後干脆利落地总结道：“所以说，你现在依然很穷，不要再想着把存款偷偷转给森先生和羊了。”
别以为他最近忙到没时间去入出晓的办公室，就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走进别墅里，兰堂的房间就在二楼。
太宰进去的时候，青年正在太阳高悬的中午裹着厚厚大衣耳包缩在壁炉旁边，努力伸出手汲取暖意。
“不热吗？”
问出这句话的人，当然不是已经冷到灵魂在打颤的兰堂之口，他闻声转回头，这才发现有两个不速之客登门。
暖棕色头发的少年脸上还戴着口罩，他声音发闷，却根本不敢摘下来，这栋别墅周围就是树林，一旦摘下口罩就是场灾难，但是房间里热烘烘的空气又让他喘不上来气。
兰堂愣了一下，默默用异能力做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将入出晓包围进去。
“谢谢。”
入出晓惊奇地发现一点也不热了，就算摘下口罩，他也不会因为植物花粉的原因打喷嚏，多年口罩不离身的少年露出一个纯粹而开心笑容，他欣喜地伸出指尖触碰了下淡金色的亚空间屏障。
兰堂摇了摇头，语气轻缓：“不用客气，你是入出干部吧，我以前见过你。”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兰堂眼睛也是绿色的。
如果说入出晓的眼睛，会让人不自觉想起清晨时森林里的温暖与清澈，那麽兰堂的眼睛就真的只是一种色调，寡淡而忧郁。
兰堂只见过入出晓一次，就是少年被首领牵着手走进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天，当时人很多，兰堂不觉得入出晓会记得在场所有人的脸，再然後两人就彻底没有了交集。
但这并不代表兰堂不认识入出晓。
少年干部受欢迎的程度，就连当时失去记忆的兰堂都有些意外，似乎周围每个人都热衷于分享入出晓的喜悦，这是当时沉闷麻木的港口黑手党内部，每天唯一会感到放松的环节了。
这也导致了，兰堂虽然只见过入出晓一次，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稔感。
还是後来兰堂被排挤的越来越严重，最後沦落到底层，周围关于入出晓的话题这才少了很多。
法国青年想到以往的记忆，不自觉微微放松身体，常年愁郁苍白的消瘦脸庞，此刻罕见地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记不清了。”
入出晓确实忘记了，他的记性一向很差，当然，也没差到这麽快就忘记森鸥外任务的地步，所以他很快就从闲聊中调整思维，问道：“兰堂先生，以你的异能应该不需要留在港口mafia吧，完全可以回到法国寻找记忆啊？”
同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要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太宰，兰堂肯定不愿意回答，或者只是敷衍的颂赞一下先代的功劳。
但现在——
青年张了张嘴，他注意到入出晓漂亮的眼睛一直在直视着自己，似乎单纯的好奇，又似乎在期待兰堂的回答。
可少年就身处在他的异能空间里，只需要一个念头，兰堂就能杀掉他，而且随着记忆逐渐恢复，兰堂对于自己身体里的异能控制力更深，就算旁边跟着一个消除异能的太宰治，他也绝对能在对方救下入出晓先下手为强。
如果说太宰治是因为情报不对等才会松懈，让入出晓贸然随着自己的想法去接近兰堂，那入出晓本人是怎麽想的呢？
他不是异能者，对两人之间暗地里的估算交锋完全不知情，比起阴谋算计，倒不如说，入出晓只是想来，所以就走到了兰堂的旁边。
他难道就不害怕，兰堂因为这个敏感的问题，而对他动手吗？
是信任自己吗？
兰堂确实敏感，他强大又脆弱，拒绝不了别人的善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兰堂发现自己的心脏微暖，居然不忍心说出任何欺骗入出晓的话。
最後，沉寂了半响，他也只是苦涩地笑了一下：“你叫我兰堂就可以，至于为什麽会在这里生活……很简单，我没有过去。”
…过去吗……？
听到这句话，入出晓转头看了看太宰。
黑发鸢眸的少年隐隐意识到什麽，他给了对面征求自己意见的入出晓一个眼神，张了张嘴，说些什麽，然後又伸手指了下兰堂。
太宰只需要一个抬手就能碰到兰堂，他不知道兰堂有什麽後手，但太宰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尤其是关乎到入出晓性命这种事情，所以前不久两人聊天时，太宰就给中原中也发了位置信息，让这位免费打手赶紧过来。
太宰刚才是用口型告诉入出晓，放心去做，後面的事情全都由他处理。
入出晓这才转头，他又盯着壁炉里的火焰看了几秒，壁炉在他深绿色瞳孔的虹膜上倒影，入出晓不自觉想到了上次昏迷时看到的那个白大褂神秘人。
他决定放弃了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少年的一只手因为骨折重伤还挂着夹板，他将另一只还能够活动的右手伸出来，放到火堆旁，和兰堂一起。
三只手并列排序在空中，两大一小。
入出晓语气轻快：“好巧啊，我也没有过去。”
“……”
少年的声音很轻很小，似乎只是说给兰堂一个人听，後面看似无聊玩绷带的黑发少年，实际上正暗悄悄给中原中也指挥，让赭发少年绕开港口黑手党的其他人。
对于两人低声说悄悄话这件事，太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入出晓没有说谎。
他也不会说谎。
穿越过来的实况主记不清太多的事情了，他只记得，自己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自己很喜欢玩游戏、自己有很严重的花粉过敏症……
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只不过他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罢了。
但在三年前，先代询问入出在曾经的经历时，入出晓才发现，这些类似于设定一样的经历，但凡涉及到具体的事情，“自己”一样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
但却有着过去的“常识”。
这代表什麽，入出晓曾经也深思过，但最後换来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紧接着，後面的记忆就被他遗忘掉了——入出晓总会忘记不愉快不开心的事情，就仿佛是人类的自我保护装置一样，只不过他的被设定成为负面情绪。
“不过嘛，现在已经有太宰陪我了哦，”暖棕色头发的少年忽然弯眸露出开心笑容，“除此之外，还有森先生、尾崎大姐、大佐先生，广津先生……”
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
“和以前相比，我已经很满足了。”
兰堂哑口无言。
他无法将自己代入到入出晓的情绪上。
因为，兰堂不敢去想，如果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没有一切证明自己曾活在世界上的线索……入出晓是怎样在这个茫然陌生的环境中，还依旧充满活力保持笑容的？
但越是不敢不愿，思维就越是往下深陷，在心里挣紮了片刻以後，兰堂悲哀地发现，和入出晓一比，他又算得上是什麽？
至少他还是个成年人。
至少他还恢复了一点记忆。
至少他还是个异能者，拥有自保能力。
“我果然是太差劲了。”
青年的心情消极而低落，入出晓这番话将他彻底从不切实际是幻想中拉回到现实，记忆中隐隐约约的搭档身形虚幻，就仿佛是他逃避後产生的一场美梦，妄想终究是妄想。
兰堂将披在身上的毛毯盖严，手指攥紧，似乎能从这温度中汲取到力量，可最後只有攥不住的空气，从指缝中流失。
“并不是，兰堂先生很厉害。”入出晓很肯定地说道，他眉眼弯弯，“我没有任何能力，而兰堂先生的异能这麽厉害，能做到事情肯定更多。”
兰堂微微动容。
“入出……”
“兰堂先生。”刚提心吊胆为入出晓乱搞事会产生的不好结局准备好了防线，太宰却完全没想到，等自己回过神後，面对的不是要打起来的画面，而是小夥伴要被人抢走了，太宰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黑发鸢眼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将还要说话的入出晓拉到身後，迅速开口说道：“森先生想邀请你重新加入港口mafia，不是以底层成员兰堂的身份，而是以异能者兰堂。”
面对太宰治，兰堂的表情就冷淡了许多，他的视线已经不见最开始的忧郁迷惘，入出晓谈话的杀伤力从某种程度上算是维度打压…虽然是向上升维罢了。
“看在入出的份上，我会仔细考虑的。”
兰堂现在刚恢复一丁点记忆，正处在留在港口mafia和去寻找搭档的艰难抉择之中，随着记忆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他会背叛港口mafia回到法国。
若是森鸥外直接提拔了兰堂，他脸上会表达出感激，但实际上依旧我行我素，在暗地里想方设法去搜查记忆中那个搭档的信息。
可这次太宰做出了正确但又让他未来很後悔的决定，让入出晓这个天然海王去和兰堂直接对线。
听到这句话，太宰治笑容僵了僵，他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滑铁卢都败在了入出晓手中，哀怨地看了看他几眼，就这麽一下，太宰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入出晓受伤的手，似乎是左手？
左撇子吗？
正常而言，突然受到敌人的袭击，正常人都会下意识举起来惯用手来保护自己的致命位置，不过，太宰前段时间无所事事时观察过入出晓，和别人握手时，入出晓都会习惯性伸出右手。
至于吃饭写字的时候就不清楚了。
两人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以前是因为太宰要回地下诊所，後来是因为忙，港口黑手党剩下太多的麻烦事需要理顺，太宰既然淌入了这条浑水，就没有洗白後轻松离岸的可能性了。
所以，平时他都是拿着几盒蟹肉罐头就离开了。
而入出晓写字办公的时候，太宰一般都会在沙发上打游戏，这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因为入出晓会帮他处理好这些繁琐乏味的文件。
加上平时入出晓拿东西时也以右手居多，太宰就没有多观察过。
回港口mafia找森鸥外复命时，周围没了其他讨人厌的家夥，太宰直接将这件事问了出来，然後，他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否认回答。
——“不是哦，我是双撇子。”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如果入出晓的习惯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那他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学习左手写字，所以说，“以前是左撇子，但後来被纠正了吗。”
“没错。”
比起给森鸥外工作，太宰治还是更喜欢挖掘入出晓身上的一些小秘密，因为这是很久以前入出晓亲口拜托他的事情，因此，少年显得兴致昂扬。
“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爱丽丝其实就是森先生的异能。”
入出晓没有惊讶。
他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难怪。”
太宰治无声笑了下，他就知道，入出晓每时每刻都能带来新的惊喜。
“你是什麽时候发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爱丽丝看我不顺眼，非要碰我一下，结果消失的人反而是她。”
那阵子太宰治刚开始嚐试自杀没有多久，还控制不住自己做到轻松无痛的死亡，情况最惨烈的一次，太宰正巧碰到了要去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
一个是首领的专属医生，一个是被担架抬进来的自杀爱好者，这就是师生两人的初遇。
“森先生被暗杀那次，我没看到爱丽丝进办公室，但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入出晓说完，又继续补充了下：“还有她和森先生相处时的过程，默契到就像是一个人，不过我没有想太多，在太宰告诉我真相之前，我一直以为爱丽丝是瞬间移动的异能者。”
“原来你是这麽想的？”
太宰为入出晓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而惊叹，他从来没有按照这种线索考虑过，因为知道森鸥外不会轻易将性命放在一个“讨厌”自己的小孩身上。
但不由自主的，少年心思活络起来。
“要我说，森先生虽然是个变态幼女控，但在外人眼里，这更像是一条传言，倒不如按你说的，将爱丽丝塑造成一个森系的异能者，还能带给敌人出其不意的袭击。”
“毕竟喜欢幼女，和喜欢一个很好控制的异能者女孩，听起来还是後者更让人信服。”
……也更像个人渣了。
“对了太宰，我刚才看到你一直在玩手机，是在向森先生汇报工作吗？”
提起这件事情，黑发鸢眼的少年嘴角突然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发现某些人在不需要後看起来有点碍眼，干脆就用他来给兰堂阁下安排了任务。”
“我当初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可是直接带领黑蜥蜴去埋伏了高濑会，希望兰堂阁下也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吧。”
地球上无处不在的重力。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另一层亚空间。
太宰治想，就让他看看，究竟这两个异能哪个更厉害吧。
另一头被坑後毫无自知的中原中也，按照太宰所说“营救入出晓”的路线，一路弯弯绕绕走到了别墅二楼，兰堂所在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门，语气桀骜猖狂：“喂！赶快把入出晓交出来。”
正戴第三层保暖帽子准备出门的兰堂心生警惕，他迅速观察了一下来人，手腕上的蓝色带子，羊的标志，橘发蓝眸，羊之王中原中也，他记得对方的异能为操纵重力。
“羊和港口黑手党是敌对势力，中原中也，你不怕自己的举动挑起两大组织之间的纷争吗？”
中原中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就拖家带口全都加入港口黑手党，反倒是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连干部都敢绑架，居然还敢说他挑起两个组织之间的抗争。
中原中也不屑地想，森鸥外这个辣鸡首领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还不如他自己过来偿还入出晓的人情。
他选择用最简单干脆的一种办法。
“打一架吧！”

第16章 他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兰堂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至少在最近几年，这位逐渐恢复记忆的法国青年都不会轻易背叛港口黑手党。
向已经成为首领的森鸥外汇报完工作，顺便提了一句爱丽丝的事情，森鸥外着重看了一下入出晓的表情，戴着口罩的少年露出的表情并无异样，反而抬起头，冲向对着隐瞒异能的首领弯了弯眼睛。
毫无杂念。
森鸥外心情诡异复杂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说，这次的事情算过去了，入出晓应该没有从爱丽丝给的巧克力中发现他中毒的真相。
就两人准备离开时，森鸥外叫住了太宰。
“等等，中也君的事情，是你做的吗，太宰？”
虽然之前讨论的话题已经结束，不代表森鸥外就没别的事情了。
当他从部下那里得知兰堂的房子炸了时，差点没直接站起来，刚看中没多久的两个部下第二天就打起来了，无论怎麽想，这件事都能和太宰扯上关系。
太宰对森先生的问责不感到意外，他连现成的理由都编好了，保证对方回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黑发鸢眼缠着绷带的少年懒洋洋说道：“森先生不是很想看一下小矮子的实力如何吗？港口mafia暂时不能对其他组织动手，我就换种方式帮你实现愿望。”
“那兰堂君呢？”森鸥外忍着心痛问道，前几天刚损失了一大笔奖金，今天还要抽出钱给部下修房子，那麽大的一间别墅，当森鸥外看到资料上的维修费用时已经快无法呼吸了，没办法，总不能寒了新部下的心吧。
太宰治面不改色的说了句：“理由同上。”
“那结局呢？”他指责三连。
“我怎麽知道，”少年用无辜的表情看着森鸥外，“森先生有属下的汇报，我可什麽都没有，才刚回来。”
森鸥外再一次意识到太宰这家夥有多难缠，随手发的一条信息就能坑到他、中原中也、以及兰堂三个人，而且理由正当到让人无法反驳。
但比起赞叹，让森鸥外更加痛惜的是，太宰居然将这份聪明头脑运用到报复和偷懒上。
为了防止学生懈怠，森鸥外手速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
“这个是羊的成员信息，趁此机会，你尽快将人弄进来。”
兰堂有一句话没说错，中原中也的举动稍微不注意就会引发两个组织之间的冲突加剧，虽然这件事情的起因来自入出晓，幕後推手是太宰治。
黑手党的世界充满欺诈阴谋，太宰治一脚踏进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但少年适应地如鱼得水，并一步步帮助森鸥外掌握主动权，稳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