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鹤先从顾戚风那里得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闻——被兽灵之祖选中的人,可以通过交换身体的方式,签订契约,获得力量。
脏器,骨骼,四肢,记忆,寿命……只要身上拥有的东西,都可以作为筹码。
顾戚风直言,周苏郁继承的阿加雷斯雪豹血脉并没有传说中强大,之所以可以和“蚩尤审判”抗衡,一定从别的地方开源。
顾戚风让楚鸣鹤关注周苏郁的身体状况,自从阔别尼比鲁星之后,周苏郁的气质变了许多,偶尔暴露出来精神不振,消极散漫的样子,他让楚鸣鹤要警惕。
“你觉得这是‘契约’后遗症?”楚鸣鹤惊讶。
顾戚风语气严肃,“凡是签订契约都有代价,我后来才知道,有人为了从兽灵之祖那儿得到力量,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以前苏郁哥的精神状态是我们几个人之中最好的,可现在……”
托着腮的手放下来,楚鸣鹤不得不正襟危坐。
顾戚风变成了正嬉笑着看他的周苏郁。
周苏郁试图和楚鸣鹤打太极。说实在的,他不想楚鸣鹤知道太多。
他不喜欢过度关切,过度温柔,他的身体还不习惯,而楚鸣鹤的态度已经快要超出他的阈值。
没想到楚鸣鹤叹一口气,直接拿出一张诊疗单,啪地拍在床单上,变戏法似的。
“医生初步推测,你至少损失了一半脏器,包括半颗心脏,可能还有些别的,但现有的科技操作推测不出来。”楚鸣鹤补充道:“不然你的机体评估状况不可能是D级。而且,你变成兽体形态的时长在缩短。”
“噢。”
“别和我推拉。楚氏永远全星际最顶尖的医疗技术,现在还来得及。”
可当楚鸣鹤语气严肃认真时,心里又后悔。
不是说好了要对他温柔吗,怎么不自觉又强硬起来了。
周苏郁仍然不在乎,盯着因为用力而泛出清白色的骨节,他注意到楚鸣鹤的无名指内侧有一颗小小的痣。
“你到底说不说。”
楚鸣鹤的声音将他的神思唤回笼。
周苏郁开口,“还有三十年寿命。”
楚鸣鹤没想到周苏郁这么爽快,“啊?”
“没听清就算了。”
见楚鸣鹤忽然呆滞的表情,周苏郁的心情由阴转晴。
仓皇,恍惚,再到震惊,不可置信。惊慌失措的样子平时假装正经要更加鲜灵,像个真实存在的人,这让周苏郁产生了观测新奇物种的快意。
楚鸣鹤沉默片刻,“为什么?”
怕他没听清,“当时的情况,你完全可以自己逃跑。”
“逃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懦弱的人?”周苏郁感到一丝不快,“那你把自己的寿命折一半给我?”
明知荒唐话,只是周苏郁形成惯性的挑衅。可楚鸣鹤的心弦忽然被小小地拨动一下,也许是半个心脏在周苏郁胸膛里面的缘故,他竟然感受到周苏郁一丝悲伤的情绪。
“想得美。”
明明回答得很快,很笃定,很刻薄,但只有楚鸣鹤自己知道。
口不对心。
“我不会让你死的。”
楚鸣鹤伸手拿过周苏郁不想吃的药补,用勺子搅匀,黑乎乎的药渣浮出水面,然后转到周苏郁手里。
他发号施令,“喝掉。”
“喝了也没有用。”周苏郁耸耸肩,但还是拿过来了。
楚鸣鹤站起来,审视着他。
其实周苏郁认得出来,这种灵芝草药的市价非常昂贵,从外星系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燃油费都能砸死他。
药的酱红色的古怪液体,很难闻,有种腐烂树根的味道。
苦味入侵口腔,胃里仿佛倒进一座火山熔岩。
周苏郁强忍着生理泪水,从楚鸣鹤手里抢过一颗水果糖,“对了,前天梁老头跟你说什么了?弄得这么神秘兮兮。”
楚鸣鹤坐下来,声音和缓下来,“他想让我作为特援加入特别对害搜查队。”
听到“特别对害搜查队”这几个字,正在剥糖纸的周苏郁瞳孔骤缩。
对害搜查队以对付“四大害”灵兽而成立的星际武装组织,成员由皇家军团选拔,据说相当一部分成员是人体兵器,也有从星际监狱里面的重刑犯中挑出来。
用恶魔对抗恶魔,是当时部长立下的宗旨。
“‘泰坦引擎’突然从‘假死’状态复活,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头绪。”
楚鸣鹤迟疑了一下,“驭灵师大赛在前天开始了,据说‘四大害’中的‘夜不能寐’突然出现,造成很多参赛选手受伤。因为我哥哥是主办方之一,他现在焦头烂额,我不能不管。”
搓揉着塑料糖纸,周苏郁神情淡淡,“你可真是善良的大好人。”
楚鸣鹤知道周苏郁嘲讽他,干脆单刀直入,“反正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你先听我说完。”
周苏郁挑挑眉,“请。”
楚鸣鹤摁下床头柜边缘的蓝色按钮,浮现出一张光屏地图。
山脉崎岖,沟壑纵横,代表气流的白色区域很少,说明氧气稀薄。周苏郁隐约记得这是荒星带边缘的远古星球。
红色代表警戒区域,里面大量凶兽出没。楚鸣鹤食指划到这里,光屏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圈。
“赛场设置在偏远的蛮荒星,这里是‘夜不能寐’出现的地方。对害搜查队队长交给我的任务是,在下一次比赛将它回收。”
楚鸣鹤看向周苏郁如星云般的紫色瞳仁,他尝试用温柔语气,抚平他的冷漠猜忌。
“非参赛人员不可以进入大赛锁定的区域,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加比赛,作为契约同盟。”
身子懒懒地往床背上一靠,周苏郁反唇相讥,“那我有什么好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我不和没承诺的人定下契约。”
如他所料,楚鸣鹤果然愣住了。在斗嘴日常里,楚鸣鹤从来没有打过胜仗。
“你说会学习温柔的,可是你刚才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我的好夫君。”周苏郁狎昵地说,“反倒像个逼问罪犯的恶毒长官。”
就在周苏郁洋洋自得的时候,正转笔的手腕忽然被捉住,身体猛地倾斜到一边。
他听见楚鸣鹤的声音变得森冷,一个激灵转头,鼻尖的距离居然不足两厘米。
喘息交互着,本能让他想逃。却反被摁住后脑勺,这回楚鸣鹤占据先机。
苍劲有力的指骨禁锢着周苏郁的脖子,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捏住命根子的猫。
糟糕,玩儿大黑化了。
楚鸣鹤将婚姻登记本甩到他面前,大红色封面朝上,指尖轻轻敲着,“是你先招惹我。如果不作为契约同盟………”
话音徒然一转。
“奉夫妻媒约,你也必须跟我走。”
真是暴君。
周苏郁奇道:“真是怪了, 其他人怎么没发现你之前的翩翩君子都是装出来的呢?要是婉乔师妹发现你是这副德行,估计要找你爹求赔偿精神损失费。”
周苏郁的嘴向来以损人为乐。楚鸣鹤挑了挑眉,“难道要我跪下求你不成?”
“还是别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挣扎一下, 手腕反被攥得更紧, 周苏郁皱起眉,“你楚小少爷膝下的黄金都够造一座城池了,我可还不起。”
“我真想把你的嘴订起来。”
楚鸣鹤冷笑,天真如他,又中了周苏郁的圈套。这么轻而易举被激怒,也没谁了。
可明明下定决心要对他温柔的, 都知道他恶劣的性格是因为童年缺乏关爱而形成的, 于情于理都应该多一分体恤,少一分烦躁。
可楚鸣鹤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周苏郁总让他产生调教的欲望。
“你来啊。”周苏郁歪着头,头发散下, 后颈露出来, “瘦死骆驼比马大, 我可是受过特种兵训练的,你一朵温室里的娇花, 能奈我何?”
就像现在。
楚鸣鹤看向对方, 目光被周苏郁后颈的血红纹路牢牢抓住。
自从周苏郁从昏迷中醒来, “蚩尤审判”留下的伤痕越来越明显, 像血红的藤蔓, 有种颓靡冷艳的美感。
随着身体机能的减弱, 旧伤会越来越难耐。
楚鸣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触碰他脖颈, 同时感到一股战栗,竟然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传导出来的。
楚鸣鹤叹一口气,心想硬的不行来软的,“求你了。”
“你摸我脖子干什么?手放开。”
在下雨天那块肌肤变得格外敏感,后颈在腾烧,伤口在腾烧,就连心脏也随着楚鸣鹤手滑动而腾烧。
楚鸣鹤触电似地收回手,犹豫一下,再次不识好歹地伸出去,在耳鬓旁,将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朵后面。周苏郁确实感受到一点温柔的样子。
“如果你一直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待到你答应为止。”
他从来没见过楚鸣鹤恳求的姿态,于是他不得不动摇了。
可就在这时候。
楚鸣鹤的手往前轻轻一摁,周苏郁被这股强硬却温柔的力气往前带。转眼间,额头就和楚鸣鹤相抵,他甚至能看清楚鸣鹤有几根眼睫毛。
呼吸这么近,暖融融地敷在脸上。
周苏郁脖子到耳根都红了,只听见楚鸣鹤说,“你怎么又低烧了。”
用很柔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触碰他冷硬的外壳。
楚鸣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啪”的一声,被周苏郁冷不丁打掉手。
周苏郁移开视线,“不怕被我传染吗。”
周苏郁力气不大,语气听起来也不像生气。楚鸣鹤后知后觉,被打的地方还是麻呼呼的。
他看向周苏郁,可对方却不再看他,只盯着露台上浮动的窗帘,粉色映在他清晰干净的瞳仁里。
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长,楚鸣鹤听见周苏郁说,“你这些天离我太近了吧。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了解我过去的经历就应该知道。最开始也是我先对你图谋不轨,你以前救过我,我这次救你们,两清了,以后我们就别交集了。”
楚鸣鹤本在想周苏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嘴角上沾了一粒面包屑,脑子里翻江倒海着呢,忽然被点醒。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周苏郁丢了一个白眼,“在你变成笨蛋之前。”
“………”
周苏郁说得一板一眼,撞上楚鸣鹤的目光时,大概是觉得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于是语气带了点火,“你这个人,不好好听就算了,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于是在大脑宕机的情况下,楚鸣鹤鬼使神差扔出一句,“我们不是夫妻吗?”
“夫妻又怎么样?”周苏郁不理解他的脑回路,“那是形式婚姻,是我一意孤行,想着你是个可以投靠的好人家,能照顾我弟弟。可我现在反悔了,因为……”
听得出来在故作镇定,楚鸣鹤问:“因为?”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但周苏郁没把这句根植于心的话说出来。
楚鸣鹤猜不透周苏郁的心思,“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随便碰你,我……也不知道你以为经历过那些事。”
他觉得自己真是发癫疯,被驴踢了,被疯狗咬了,才会做出这种事。可当他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对触碰周苏郁的强烈愿望,是有所来源的。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将一半心脏移植到你身上之后,我总能感受到你的心理情绪,楚氏的人天生就有和灵兽精神接触的能力,所以有时候靠得太近,这种不自知的感觉会格外强烈。抱歉。”
周苏郁的骨头忽然酥软了,他没想到楚鸣鹤会纡尊降贵地解释这么多。
他瘪了一下嘴,语气有点别扭,“那你刚才感受到什么?”
“你很疼。”
“啥?”
“脖子后面。”楚鸣鹤补充,“我不是有意读取记的精神信息。”
“你说这个啊,下雨天的时候会有点,不过也没这么夸张。”
周苏郁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消了气,“当年在基地的时候,教头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忍受疼痛。我第一天不服从命令,还被他用竹条打了几十下手心,我都不觉得多难受,一下子就过去了。作为人体兵器的实验体,总归要与疼痛相伴的。”
楚鸣鹤瞟了眼窗外,落到周苏郁目光的轨迹上,雨丝打湿了窗帘,这么巧竟然下雨了。
“我去拿毛巾冷敷。”
见楚鸣鹤急忙起身,周苏郁制止他,突然想调戏他,于是说,“你亲一口就不痛了。”
“你认真的?”
楚鸣鹤凑过来,周苏郁反而退缩了。
调戏楚鸣鹤俨然变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看到那张完美脸蛋露出破绽,是成就感的最大来源。
是他自己的恶趣味使然,所以总将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弄得水火不容。
可现在。
周苏郁忽然发现楚鸣鹤这次好像要来真的,因为他看见楚鸣鹤的黑色眼仁里散发着一种狩猎的光芒。
而他被圈禁在里面,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张承泽咚咚敲了两下门,打断了微妙的气氛,声音有力地穿透进来。
“小少爷该下楼用餐了。”
对了,到时间吃午饭了。电子腕表显示超过十二点,他们家向来有人齐才用膳的家规,这时候家人都在下面等着了。
张承泽说,“叫周先生也一起下来吧。”
“我不去。”周苏郁说,“早餐还没消化掉,撑死了。”
一顿饭墨迹一个早晨,真有能耐。楚鸣鹤颇感无语,掀开周苏郁的被子,“这是我家,跟我下去。”
周苏郁不慌不忙,“你想当面和你爹闹掰?”
“我昨天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他迟早要发现。”
楚鸣鹤好声好气哄着,“别闹,应付一下,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谁知周苏郁忽然变脸,大叫一声。
“哎呀,老公,我腰疼!”
“你这人!”
“…………”
“别碰那里,人家肌肤敏感,伤也还没好……”
“哎,哎,别打!你这个臭小子,操……”
正在上菜的佣人手一抖,汤汁洒到楚璟成的胸襟上,手帕和领结光荣牺牲。
“啊!”佣人手足无措,像个原地打转的苍蝇,“对,对不起!纸,纸巾拿过来,还不快点!”
然而楚璟成脸上没有丝毫愠怒,只是阴沉,因为楼上的奇怪声音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白又霖见他盯着旋转楼梯,忽然起身,“老公,你……”
楚璟成将佣人给的纸巾揉成一团,嵌进拳头里,“我去叫小鹤下来。”
楚烨生怕他受刺激,“这点小事还是我去吧。”
这些天白又霖背着楚鸣鹤和楚璟成开了家庭会议,和全部佣人一起讨论出来楚鸣鹤和“神秘客人”的关系。
一开始没有往哪方面想,可越琢磨越古怪。楚鸣鹤
只告诉他们,周苏郁是他的同门师兄,在保护他们的时候受到凶兽袭击,一直陷入昏迷状态。
白又霖觉得没什么不对,直到某天楚鸣鹤回来,突然神色大变。
楚鸣鹤调动家族内网,查阅了所有关于十三年前“天使猎人”人体兵器实验计划的项目表。
白又霖询问了作为投资人的楚烨,终于发现周苏郁原来是其中一个实验体,继承了阿加雷斯雪豹的血脉,在得到了未知力量后,为了报复实验人员,将尼比鲁星炸得半毁,现在作为星际通缉犯四处流窜。
白又霖想不明白,浑身颤抖,“小鹤为什么要救那种人啊,他说不定身份证明也是造假,他之前不是在昂昂塞汀手下工作吗,可现在他因为精神紊乱被抓了,听说也是当年那个什么计划的参与者,那这个人会不会也有什么毛病……”
楚烨眉头紧锁,“妈,你别多想。”
白又霖忽然颤抖起来,抓住楚烨的袖子,“说实在话,我们楚家家大势大,你爸爸还是大总统,全阿尔法星的总督,过几个月要重新选举,在这个关节眼出岔子,你说是不是有人想篡位啊?”
“妈!”楚烨压低声音,“这些事不要在公堂上说!”
“对,一定是这样,我早听说当年一些失败的实验体从基地逃出来,这个项目又是我们阿尔法星大力推进的,他们一定是想向我们寻求报复!”
说罢,白又霖拿起锋利的刀叉,转身追向楚鸣鹤的房间。
她不能任由儿子让不速之客摆布!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
楚鸣鹤站在门口,正好碰到从正厅准备杀上楼的楚璟成,和气场凶悍的白又霖。
“老公你让开!”白又霖推开楚璟成,对楚鸣鹤说,“儿子你被骗了!那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当年的失败品,要找我们家寻仇!”
楚鸣鹤将手背过去,退到房门前,眼睛转了转,“噢,我知道呀。”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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