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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是位疯美人(小清椒)


元彻继续冥思苦想,烈得发辣发苦的味道还残留在喉咙里,那是他喝的酒,他在一气之下无处发泄, 喝了好多,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心里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配合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的表情,比那唱戏的还要生动丰富。
“……”元彻心道, “下次注意。”
亏得当时身边只跟了一个兀颜, 待会儿就去威胁这小子, 警告他不准传出去,不然就胖揍到失忆,元彻如是想着,抓过一旁的衣服穿起来,刚伸进只手去衣袖,狼崽子的鼻子就灵敏地闻到衣服上即将消散的冷香。
这是丞相大人身上独有的香味!
模糊的画面里骤然多了一个人影,听他喊陪他闹,还把他从太庙一路送回来,守在床边,抱着他,最后不知为何,后半夜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对方心情似乎不太好。
元彻不敢想了,汗如雨下,两下三下系了衣带,跑出寝殿打开门。
正巧,沈之屿也刚准备推门进来。
一只肉嘟嘟的麻雀落在屋檐,两人对视片刻,沈之屿看见元彻的衣带在奔跑间散开,整个胸腹都露在外面,皱眉道:“不像话。”
元彻低头一看,连忙重新系,此次打好结后还扯了扯,确保不会再掉。
蹲在麻雀身后的兀颜和另一位亲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前辈,我们滚了一晚上了,还有滚多久啊?”亲卫问,“这位置离陛下太远了,万一有什么事,都没法及时赶到。”
兀颜叼着根草,轻笑一声:“皇城大内,能有什么事儿?目测得滚到丞相大人出来为止。”
亲卫:“啊?为什么?”
兀颜:“自己看啊,这不又进去了吗?”
亲卫第一时间没听明白,随后,整张脸都红了。
麻雀扭头一瞧,觉得后面这俩猥琐至极,简直没脸看,怕被同流合污,挥动翅膀拖着肥肉扑哧扑哧地飞走了。
“醒了多久了?”沈之屿将手上的醒酒汤放在桌上,“待会儿,再凉一凉,还有些……烫。”
话音未落,元彻已经端起来了,皮糙肉厚的手只觉得有些热,但不至于烫,一口闷下后,衣袖横抹过嘴:“没多久,一炷香不到。”
沈之屿:“……”
丞相大人默默将已经拿出一角的帕子放了回去。
元彻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悄悄地窥探着沈之屿的神色,又觉得记忆里那副伤心的样子和现在不符。
难道是自己睡糊涂了,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是自己做的梦?
既然如此……
“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吗?”
陛下一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顿时又提回嗓子眼,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一句话断成三大块:“做了,什么,啊?”
“您几乎吃掉了全部供果不说,”沈之屿想起今早的那一堆烂摊子就忍不住扶额,“后面还拿起扫帚背在身后当枪使,指挥诸位老将军打仗。”
至于敌人,则是立在大门口的那两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两人思维根本不在一处。
“哦,就这啊,吓死了,朕还以为多大……改,绝对改!今天就改!”
新帝陛下一大美德,能屈能伸,改口比翻书还快,特别是在丞相大人面前,元彻挠挠头,笑道:“没事儿,他们不会介意的,大人你是不知道朕的父王,他还要没脸没皮,记得小时候有次,大晚上的,朕都在师父家里睡着了,他一身酒气地跑进来,把朕拧了出去吊在树上,美其名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当报复回来了。”
沈之屿额角跳得更凶了:“那可真棒,需要表扬你们一脉传承吗?”
“嘿嘿,不表扬,不表扬,后来父王被其他人追着骂了十圈跑马场呢。”元彻凑过去牵人,把自己的五指插\\进对方五指中,微微握紧,摆出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随后笑叹道,“师父他,哎,他是真的狠心,都不肯见最后一面。”
听他这么说,沈之屿略收敛神色:“太傅很爱你。”
“嗯,朕知道。”
陛下既不插科打诨也不提刀砍人时,是一尊当之无愧的美男子,身上少年气极强,极少会出现颓靡和一蹶不振,他好像总是那么有力量和精气神,伤心的时候就伤心,伤心过了,继续向前看当然,昨夜除外。
沈之屿在昨夜将那个秘密悄悄埋葬了,就当是一场大梦,
元彻心神稍定后,问道:“师兄那边说了吗?还有那个楚王现在在哪儿?朕昨晚喝高了,回来尽顾着撒野。”
“耶律将军那边已经通知,至于楚王。”沈之屿并指为刃,在自己咽喉上轻轻划了一下,“一共三十六刀。”
有些事情沈之屿能帮元彻直接办了,有些事情却不行。
紧接着,丞相大人话音一转:“陛下,李氏藩王死的死,降的降,俨然不能再成气候,当下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皆为利于你,臣以为,应趁此机会昭告天下,改国号,将前朝与你之间划分清界限,不能再继续浑浑噩噩地糊弄在一起。”
元彻一愣:“这种事有些费时间和人力,一定要吗?”
“一定要。”沈之屿不容置疑,“此事并非凡俗礼节。”
两年前,元彻钻了黄巾叛贼的空子,轻松入主皇城,摁着半推半就的百官们的脑袋称了帝。
因此,他一直被李氏皇族骂做蛮夷皇帝,偷盗贼。
对于这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事情,百姓们念着元彻好的时候,自然是无所谓的前朝都颓成那样子了,只要人不傻,都明白得跟着元彻才能活下去有饭吃可十年,二十年,或者百年后呢?
人是会随着时间忘却伤疤的,当他们吃饱喝足,过惯了不用殚精竭虑的生活后,还会始终如一吗?
万一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李姓旁系子孙,集结一批军,拿着所谓的族谱扬言要讨伐元彻,说他名不正言不顺,要夺回家业呢?
元彻一个当皇帝的,不可能每天放着正事不做,专门去盯着全天下今天有没有人造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断了这类人的后路,从根部掐断念想。
想要复辟?
门都没有,你们家早退出棋局了,不服输的话,去地下找家里人哭吧。
元彻听完,好半响没吭声。
沈之屿也没急着再打扰他,让他自己慢慢权衡,他是皇帝,听取臣子的意见固然重要,但还得学会自己思考和拿捏。
一旁的香火已经燃掉一指宽的距离,沈之屿有些渴了,起身想给自己倒杯茶,手还没碰着茶壶,茶壶就给揪着壶嘴拿走了,元彻拿出一瓶牛乳,哐当放在桌上:“喝这个。”
沈之屿:“?”
从哪儿拿出来的?
“不喜欢吗?”元彻拉开手边的抽屉,只见先是一排牛乳罐子放在其中,后面则是一些花果茶,元彻弯腰下去翻了翻,拿出一包抖进一个干净茶壶里,“那泡这个吧,这个可以喝。”
天气已经回暖,再捧着茶杯就有些烫手了。
沈之屿端着茶碟,两指拿着茶盖顶,缓缓滑着浮沫。
这是元彻一个非常喜欢看的场景,氤氲的白气向上升腾,每至这时,丞相大人的眼睫上就会凝起一两滴非常细小的水珠,得细看才能发觉,还得快,否则一眨眼就没了。
有种岁月尽好的感觉,
“在看什么?”
沈之屿一抬头,就发现了元彻那专注的目光。
“看你好看,这果茶味道如何,好喝吗?”
元彻撑着下巴,毫不避讳。
竟还嘴贫上了。
“好不好喝,陛下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沈之屿把茶盏放回桌上,推回陛下凑过来的脸,“别慌,方才所说之事想好了吗?”
“想好了,确实挺需要的。”元彻不依不饶,既然脸凑不过去,干脆把整个人凑过去,将下巴垫在沈之屿的肩膀上。
唯一的麻烦大概就是诏书,谁来写?内阁那群人好像还没这本事。
登基诏书,并不是随便写几句好听的话那么简单,还得经得起推敲,字字拿捏到位,总而言之,是门大学问。
沈之屿之前写过一次,当时情况特殊,元彻一气之下给撕了,陛下总在那么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讨第二封。
沈之屿何其敏锐,一眼就将他心中的小心思看了个透,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起来:“走,去相府。”
“现在?”元彻嘴上奇道,但还是立马叫亲卫套了车。
还是那个位置,相府书房最里侧的书架上,沈之屿拿开几本挡在前面的书卷,取出木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卷全新的诏书,只需落下章便可使用了。
元彻惊呆了,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时候写的?”
就算写过一遍有经验,没个一个来月也拿不下这样一封卷轴,且在元彻的记忆中,沈之屿这一年多来好像没有空蹲在家里写诏书玩。
“一直都有。”沈之屿道,“其实当初带你来,就是给你看看位置,知道你极有可能不会接受原先的那一封,想着若我万一……你再找来的话就能看见这一封。”
元彻把诏书放去一旁。
下一刻,一把拉过人抱紧。
木盒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里面是空的,没其他东西了。
“你这只……机关算尽的狐狸,朕真的,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入你的眼啊。”
翌日,内阁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布置这件事。
四月中旬,元彻携文武百官在天坛祭天,改国号“楚”为“辰”,寓意蓬勃向上之势。
诏书打开,人人都称叹里面的字句,先不说其文采让人望其项背,内容简直像是为这位大辰的开国帝王量身写就,谁要是敢站出来说一句不对付的话,光那封诏书就能把嘴给你堵得哑巴吃黄连。
众人心里明了:新帝的站起绝非偶然,除去陛下自身优秀,还有一股他们看不见的势力在后面推动。
受命于天,既受用昌。
这一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日头也不会过于晒人,祭天如安排从日出持续到日落,中途没出半点差错。
沈之屿没能和百官站在一起,但他在兀颜等亲卫的陪伴下,站在一个视线角度不错的山头,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最后时刻,编钟声响起,百官跪拜新帝,沈之屿也在这遥远之处跟着一起拱手屈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最后一个副本=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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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
早朝刚退, 一位世家朝臣满脸阴郁地回到家中,那表情比走路掉粪池还要难看,在院子里扫地的奴仆们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出声,当家主母听闻, 暗道不妙, 连忙对身边的嬷嬷道:“快, 去叫言姑娘来。”
言姑娘没有大名, 她从前是在其他大家当婢女的,唤做阿言,后因那家族无视朝廷律法, 贪污受贿草芥人命,被一封圣旨抄家问斩, 按规矩, 她的下场本该是流放,但在宫中来清点人数时, 被现在这位官老爷相中了颜色,买通了几位看押的狱卒,用另一位无辜女子代替了她。
阿言本人则在半夜三更被一辆马车绑回了府,做了通房丫头。
起初, 主母很不喜欢她,不仅仅是觉得她一个罪臣家婢十分晦气, 还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从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眼里察觉了愤怒和不甘好像她宁愿被流放,也不愿在富贵京城里做通房丫头。
若真是那些家宅院里的窝里斗, 什么婢女想要翻身赶走女主人的妄想, 主母倒不怕, 她有诸多办法让这些人死得无声无息,可眼前之人无关争夺,只有单纯的恨意,犹如在郊外遇见的垂死挣扎的野兽,叫旁人难免有些发悚。
万万不能把她留在家中,得寻个法子打发出去。
当时主母心中立马开始思考对策。
可后来再见,阿言就仿佛变了个人,她乖巧,伶俐,安分守己,既能在老爷生气之时以各种手段平息老爷的怒火,也不会借此趾高气扬,甚至还会在老爷和主母之间调和,深受众人的尊重,尊成她为一声“言姑娘”。
“夫人。”
阿言被叫来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主母瞧见,呵斥一旁的婢女道:“混帐东西,你们都是没手的吗?还要言姑娘亲自洗衣服!”
婢女们连忙低头跪下,阿言笑道:“无碍的,夫人的衣服就要亲自洗才好夫人叫奴婢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言姑娘笑起来如桃花灼灼,谁见了都喜欢,主母知道她这是在给其他婢女打圆场,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摆摆手,让不相干的人先离开。
“老爷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午饭都不吃。”主母站起身,牵过阿言的手,“好孩子,带些吃的去看看吧,顺便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奴婢这就去。”阿言一口答应。
主母看着眼前的人儿,虽为婢女,但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有礼,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过她,像是被人认真教导过一般。
“好孩子。”主母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做通房丫头了,我给老爷说说,咱们改日敬一杯茶,做个妾室也好啊,好歹能有一两个人伺候呢。”
这已经是主母第三次这样说了,阿言一听,本能地浑身一颤,然后抽回手,退后一步,跪地叩首:“夫人和老爷救奴婢于水火,并给一口饭吃,已是莫大天恩,奴婢实在不敢跃矩。”说着,她抬起头,笑道,“其实不累的,左右都是给夫人和老爷洗洗衣服,能累到哪儿去?”
主母叹了口气,在心里更加一步喜欢这个小姑娘。
看来她不是装的,前后几次的软硬皆施皆没有改口,她是真的没有什么逆心。
嬷嬷提上来饭菜篮子,都是厨房刚做好的,还飘着热气,交给阿言,阿言起身告退,往老爷的房间走去。
直至太阳西斜,阿言才走出来,回禀主母就是一些朝堂纠葛之事,她没听懂,但老爷已经按时吃了饭歇息下了,没有大碍。
“好,好。”主母点点头,就在这时,阿言又微微屈膝,仿佛有些难言之隐。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回夫人,没有人欺负奴婢,”阿言道,“只是……奴婢有一弟弟,今日是他的忌日,奴婢想……”
家婢正常来讲不能出门,主母思索片刻:“这样吧,叫名小厮和你一起,以免夜路不安全,你们快去快回。”
阿言热泪盈眶:“谢夫人!”
出了门后,跟来的小厮一脸贼样:“姐姐你好厉害,真的出来了!那小的就不打扰你,和兄弟们玩去了。”
原来是这两人早就约好的,就等着出了门,分道扬镳各干各的事。
“去吧,记得别耽搁了时辰,卯时三刻在这里碰面。”
“好嘞,姐姐再见!”
阿言笑着目送小厮离开,随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转身往一个小巷深处走去。
走了接近半个时辰,拐了不知多少弯,直至彻底离开闹市,阿言来到一处幽暗僻静的角落,伸手在一处破烂的木门上敲了五声,前两声慢,后三声快。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这里就我一个老太婆,没有旁人。”
“祖母,是我呀。”阿言平静地回道,“孙女挣了银子,回来孝敬您了。”
片刻寂静后。
木门吱呀打开,只见里面并不是什么老年人,而是一位和阿言年纪相仿的女子,她皱了皱眉。
“进来吧。”
院内和外面破烂的样子不同,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也极为讲究,每一处拐角的装饰都是精心挑选放置的,不熟悉的人进来,极易被误导,从而迷失方向找不着路,阿言跟着前面的人走,听对方道:“怎么这么晚?就差你一个了。”
阿言:“夫人疑心病重,还让一个小厮跟着我,得先把小厮打发了。”
“夫人?”女子回过头,“有些烦,需要帮忙解决掉她吗?”
阿言一顿,继而摇摇头:“不了。”
两人穿过一道回廊,走进一间木屋,如女子所说,其他人都到了,屋内全是女子,除了最中间的主位上坐了一个男人。
前朝的齐王李灼。
而这些女子,正是昔日阿棠(注)所说,被齐王分布在京城各个官宦家中收集消息,搅乱时局的暗\\网。
齐王已经在此地躲藏一年之久,除了她们,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年中,王爵被废,手中费尽多年心思所养的明网谋臣也散的散,入狱的入狱,被沈之屿一手撕了个彻底,再无修复可能,但好在他是一位准备充分的人,并不会因此落寞。
“王爷,”阿言等人还是喜欢用老称呼称呼他,昏黄的烛光下,上前禀报自己得到的消息,“蛮夷皇帝即将准备第二次选官,朝中世家惶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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