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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是位疯美人(小清椒)


“猜到了,给我吧。”沈之屿接过他的酒坛子,“你们一路奔波,先回去休息,不用陪那酒疯子闹。”
兀颜:“属下不累,属下还是在外面守着吧,您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叫属下。”
沈之屿摆摆手,表示随便他。
元彻左等右等,见酒久不送来,没耐心了,气鼓鼓地起身准备去看兀颜是不是在半路上掉坑里了,谁知刚一推开门,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借酒精在外人面前故作的坚强顷刻化为乌有,这一瞬,元彻觉得自己不是帝王,更不是什么狼王,而是一个没了归处的三岁幼童。
“大人……”
“嗯?”
“朕没师父了,是不是?”
沈之屿心中有一处骤然软了下去,准备了好几天的安慰话临到阵前一句也说不出来。
元彻看见了沈之屿手中的酒坛,知道兀颜是不会回来了,外边雪已经没再下,但风还是冷的,吹得元彻一个激灵,想起不能在这干站着聊天,便伸手将沈之屿牵进来,合上门。
中原那么大,而太庙内那么小。
许是酒真的喝多了,元彻此时脑袋浑浑噩噩的,四肢也难得有些酸软,潜意识里觉得该给丞相大人找把椅子,但来太庙的人大多都是为了祭拜列祖列宗,怎么会准备椅子?思来想去,元彻干脆将沈之屿摁坐在自己方才坐的蒲团上:“来,这里舒服点,坐着里。”
沈之屿:“……”
稀里糊涂间,元彻又地开始给自己找位置,可不等他站起来,袖袍下还没分开的手骤然被拉回去,他一个蹑足,跌跌撞撞地半退回沈之屿面前。
“陛下,但你还有臣。”
元彻浑身一震。
香火正在烧,幽幽的。
太庙里安安静静,牌位庄重静默,像是长辈们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别找了,来这边。”沈之屿还带了酒盏进来,他将酒坛里的酒分倒进酒盏里面,说来也巧,明明是随手一拿,数量却刚刚好,分给了诸位长辈后不多不少能留两盏给他们。
元彻还愣着,看着对方将酒盏对应着牌位,分放在供台上。
“呆瓜,愣着作甚,过来一起跪下。”沈之屿最后塞了一杯酒盏去元彻手上,然后带着他一起面朝长辈们,并肩而跪。
这时,元彻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奇怪,嘶,这怎么有些像结亲时的跪拜高堂?
紧接着一个声音就回答了他的疑惑:“没错,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借此机会给长辈们说一下。”
“什么!?”
陛下手一哆嗦,差点把酒洒了。
一只手伸过来,替陛下稳住了酒盏,沈之屿冲他笑了笑,轻声道:“想说吗?”
“想!”元彻当即一口回答,“想说,其实不止是父王师父,朕还想给全天下说。”
沈之屿忍俊不禁:“全天下目前恐怕不行,今天就先满足前者吧诸位将军,以及先狼王。”
一缕风从窗户缝隙里蹿进来,环绕穿梭在牌位之间,仿佛带着九重天上的灵魂。
“昔日中原叛贼乱城,陛下带兵忽现城门外,解救京城万千百姓于水火,一举一动犹如神衹,深深吸引晚辈,那时晚辈就已怦然心动,后知陛下为人,彻底沦陷,晚辈沈某非圣贤,生性自私自利,如此好的陛下,实在不愿拱手相让他人,今日在此,请诸位见证,新帝元彻,就是我的人了,谁也不能抢走,同时还望诸位在天之灵,保佑陛下大计顺利,沈某也定倾尽毕生所学,辅佐明君既寿永昌。”
“等等,不是这样的!”元彻忽然抢话道,“父王,叔叔们,是朕先动的手!”
沈之屿刚酝酿好的情绪被他逗笑了:“陛下想说什么?”
元彻也感觉是有哪儿不对,于是重新组织语言:“是朕,当年被元拓赶下北境后,朕四处流浪,无处可归,到了后面甚至连下一顿饭能吃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是躲避暗算和埋伏,一边是还得找个地方给弟兄们过冬,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中原的大人。”
那段时间应该是元彻最狼狈的时候,元彻其实不喜欢倒苦水,觉得过都过了,拿出来反复咀嚼显得有点矫情,然而可能是现在气氛到位了,他便将藏在心里多年的一口气说了出来:“年少时期在中原为质时,大人就待朕很好,所以当时觉得,大人是唯一的希望了,大人一定不会弃朕不顾,可渐渐地,越往南走,越发现中原好像和记忆中不一样,流民四起,匪盗猖獗,官员们尸位素餐,甚至出现了扬言要推翻李氏皇族的起义军。”
沈之屿在一旁听入了迷:“后来呢?”
“那感情好啊,他们去打皇帝,朕去找大人,各干各的,谁也不耽搁谁,朕率亲卫先行,悄悄地跟在起义军屁股后面,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依旧还是不对,他们根本不是在为腐败打抱不平,他们存粹是想杀人,杀当时的皇帝,杀朝臣,杀朕的大人。”说到这里时,元彻沉默了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凶狠,“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前朝不行,起义军也不行,那就朕来坐这皇位,有朕活着一日,谁也不能动大人的一根寒毛。”
原来,这才是“外族入侵,鸠占鹊巢,自立为王”的真相。
为一人,夺一城。
再为一人,守这天下安康,盛世太平。
从来不是元彻需要沈之屿,也不是沈之屿需要元彻。
他们是互相需要。
作者有话说:
【平行世界之胡思乱想环节】
如果前朝不作死,那么画面或许是这样:
某日清晨,丞相大人打开门,刚准备上朝,看见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和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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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把心分给了我?
至于再往后的那些误会和纠葛, 就像是枯燥平淡生活中的一些调味料,正经历时会痛苦不已,但千帆过尽后, 蓦然回首,全是属于他们独自的回忆。
回忆是人们独有的宝藏。
话毕, 元彻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所以啊, 是朕先动手的, 是朕一早就内心有所图谋, 你们可不许反对。”
沈之屿愣住了。
元彻好像总是和规矩里的不一样,自古帝王多寡淡,帝王立于人极之位, 坐拥江山,眼容万物, 手中能掌控的太多, 寻常人家的小情小爱对他们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他们会喜欢, 会怜惜,会思虑,但很少会爱。
更别说爱得如此深沉和真挚。
元彻不知沈之屿心中的汹涌,只是趁着酒精上头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顿了顿,扭头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该拜堂了?”
沈之屿再次被他从正经情绪中逗笑感情一直惦记着这个。
“没错, 该拜堂了。”
两人一起向着长辈们磕了个头。
随后沈之屿将酒盏沿送至嘴边,刚浅尝了个味儿,还没来得及细品, 一只手就伸过来拿走了他的酒盏, 闷声喝下。
“嗝儿, 爽快!”元彻喝完,撑着地面爬起来,往前两步趴在供台上,把老狼王有些歪的牌位扶正,“老爹,别怪啊,大人他身体不好,大半夜喝酒会肚子疼,朕帮他敬你们,干!”
沈之屿:“……”
都说北境人不拘小节,看来确实如此。
不过挺好的。
沈之屿也站起身,着手开始收拾杯盏,元彻两盏酒下肚,本就不多的清醒立马撒手人寰,醉了个彻底,毫无形象地将就着这没骨头的姿势继续唠叨,嘴里零零散散地冒出“今年”“明年”“要大办特办”等字眼。
“啊对了!”下一刻,元彻倏地抬起头,扭头转向耶律哈格的牌位,“师父,朕偷偷给你说,师兄喜欢温子远那小子,哈哈哈哈天呐,两年多了,他给别人又是做长命锁又是花钱买礼物,一大半的俸禄都搭了进去,自己穷得连件新衣都裁不起,但还是没敢直白表露心意,说什么还小不着急,放屁,明明是怂!逼!”
“大怂逼!”
“没朕半分坦率,朕当时可是直接提……唔唔唔!”
沈之屿听不下去了,塞了个供果去他嘴里,把后话堵上。
再后来,元彻吃饱喝足,干脆趴在供台上呼呼大睡起来,沈之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浑身都软绵绵的酒鬼扛起来,放去一边,不让他继续嚯嚯老将军们的牌位。
“睡吧,睡醒就好了。”沈之屿拂平元彻下意识皱着的眉,在他身边轻声道,随后转去给香台上添了三柱香,“让诸位将军见笑了。”
那股先前吹进来的风竟然没散,拨得香火微微晃动恍如真的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沈之屿拱手:“晚辈告辞。”
之后沈之屿去叫来了兀颜,并在兀颜的帮助下把元彻带回了寝殿,路上还好,大个儿陛下像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人在一旁,老老实实地没有乱动,唯独在躺去床上时,整个人就忽然难受得闷哼起来,抓着沈之屿的衣摆死不放手,像是躺在什么刀尖火海上般,怎么叫也叫不醒,沈之屿觉得不对劲,探了探他的额头。
“陛下两天前为了救一匹掉进沟壑里的小狼,跳雪水里去了。”兀颜解释道,“当天晚上就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发烧,只是打了几个喷嚏。”
沈之屿心里沉了沉。
元彻很少生病,没算错的话,他从出生到现在生病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去年在郊外山洞躲避毒人时,也是大冷的天,他照样能不动声色地跳进冰潭里搓澡,这次病来得突然,忧虑过重多半占了很大原因。
兀颜:“要属下去叫卓大人来么?”
沈之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在这时,元彻一个翻身,手臂直接横过他的腰,树懒似的把人箍着沈之屿是树,元彻是树懒。
“不用,去取些冰来吧。”沈之屿无奈道,“他刚喝了太多的酒,估计也不好用药,我先守一晚上,若天亮时还不退烧再去叫卓陀。”
兀颜点点头,立马转身去冰室,没多久,就用盆子装了一大盆冰水回来,然后退守回屋檐上。
沈之屿拿开元彻的手臂,将帕子用冰浸冷,搭在对方额头上,并掐算好时间,一旦帕子被体温捂热,就换另一张。
就这样来来回回十来次,后半夜,元彻还真以自己惊人的治愈力不怎么烧了,气息也逐渐稳定下来,但人还是昏的,神色凝重,像是被困在了梦魇中,不得解脱,沈之屿便先点了一些安神香,然后合衣在一旁侧躺下,抱着他轻轻地拍背宽慰。
往日里,这样的宽慰非常有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陛下就被治得服服帖帖,但今日不知为何,沈之屿身上的味道非但没有起到舒缓的作用,反而适得其反。
“……”
“什么?”
沈之屿听他又开始呓语了,但话在喉咙里打转,没有讲出来,旁人听不清。
“陛下,怎么了?”
沈之屿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刚打算起身出去喊人,同一瞬,元彻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扯回床榻上,将他的手腕摁在脑袋两侧。
这动静惊动了兀颜,兀颜刚跳下来单膝跪地,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丞相大人浑身上下都被压制着,无法动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双眼布满血丝,眸子没有焦距。
元彻察觉不速之客,喝道:“滚!!!”
兀颜觉得自己现在确实该滚,于是连忙惊慌失措地滚了,滚前还重新关上了门。
沈之屿:“……”
元彻这次没有收力,直接给沈之屿的手腕掐出了淤青,沈之屿却不敢逆着他施力,更不敢反抗,因为据说若是强行将被困在梦魇中的人唤醒,保不齐可能直接让人疯掉。
此时此刻,外面正刮着寒风,这些风蹿进低矮巷口,与其他气流碰撞,发出嗖嗖嗖地刺耳声,廊下冰锥倒挂,反射着冷白色的月光。
好在殿内的炭火够,这样僵持除了有些难受,但冷不着人,两人僵持不下了片刻,元彻之前藏在喉咙里的话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不能走……不能再丢下朕……”
这是沈之屿第二次察觉不对,上次是元彻无意间说的一句“这次朕要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
什么叫做“再”?
什么叫做“这次”?
那上一次又是什么?
一个几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沈之屿抬起眼,盯着元彻的眼睛,引导似的故意说道:“臣没有丢下你过。”
“你有!”元彻仿佛被触了逆鳞,手中力道再次加剧,抓得沈之屿本能地嘶了声,声嘶力竭道,“你们都有!先是师父,然后就是师兄,兀颜……你最过分!上一世丢了朕四年!整整四年!”
话音刚落,沈之屿入坠冰窟。
元彻刚刚说了什么?上一世?
他为何会说出这个词?
好一阵,丞相大人都没能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他的耳旁泛起了鸣声,好像自己也跟着陛下一起梦魇了,但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醒着,实实在在地清醒着。
“大人,阿屿。”元彻又突然哭了起来,眼泪砸在沈之屿的脸颊上,一滴接着一滴,“你回头看看朕好不好,你保证不丢下朕好不好?朕好怕,朕真的好怕再经历一次那些事……朕,朕已经把心分给了你,没法再重来了啊。”
沈之屿狠狠一激灵:“什么叫做把心分给了我?”
其实沈之屿并不知去年在沉睡中所看见的前世之景,到底是黄粱一梦,还是真实发生存在过,他从没想过要探求这些事情的真假,当然了,这些事情也没法去探求真假,贸然说出自己有着前世记忆,任谁都会当他失心疯了。
自然,关于自己为何会重生这个问题,更不会深入思索。
可在这一刻,虚无缥缈有了端倪,纠葛有了实体。
元彻被问得一顿,稍后,收回手。
“不许躲,把话说清楚!”这次换做沈之屿不依不饶了,撑起身去追元彻,抓住他的领口拽回身前,两人面对着彼此,鼻尖的距离不足三指,“什么叫把心分给了我?”
元彻沉默地低着头,继续装死。
沈之屿撂下狠话:“你要是不说,我就……”
话音未口,沈之屿戛然而止,将后面的“不要你了”吞回肚子里。
不行,他不能这样威胁元彻,元彻明明都说了最怕被丢下,如果他用这句话耀武扬威,还算是人吗?
元彻还在哭,但不是方才那样大把大把的眼泪往下砸,而是细泪成线,顺着侧脸缓缓而下。
沈之屿叹了口气,抬袖擦了他的泪,凑近亲了亲:“陛下,你告诉臣好不好?臣现在也……心乱如麻。”
又是好一阵。
直至安神香烧尽了,殿外的风也停了。
当下正是一日中最寂静的时候,沈之屿说完后就把人搂进怀里,等了好久,却什么也没等到,元彻已经再一次重新睡着,沈之屿有些惋惜,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轻手轻脚地将人重新放下躺平,盖好被子。
而下一刻,一个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北境,尚巫蛊,巫蛊禁术有言,若以千年寒石温养尸身,大巫师和帝王血混合作引,加之生人心甘情愿为死者剖一半心脏赠予,可活白骨,颠日月。”
沈之屿猛地睁开眼。
活白骨,颠日月。
重生之术。
落针可闻的环境下,沈之屿听见了自己和元彻的心跳声,竟如出一辙,有着相同的节奏。
怎会……
他的陛下不仅和他一样,是踏着前世而来。
就连他的重生,他身体里正跳动的心脏,也是因为陛下剖心所换。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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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一觉直接睡去了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 脑袋里不仅空空荡荡,周围一圈还疼得简直要命嗜酒宿醉的下场。
初春的阳光金灿灿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不似冬日那么空洞,透过圆窗窗格, 丝丝缕缕地落在地上。
元彻坐起身, 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似乎觉得没用, 又左右甩了甩。
结果疼痛没甩走,倒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昨晚回京,自己先去翻了相府的墙, 然后怎么?哦对,见到黑漆漆的相府后, 隐约明白师父还是去了, 掉头去皇城,果不其然, 一进太庙就证实了猜测。
那再然后呢?总不可能直接从太庙飘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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