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梧清大概懂是怎么一回事了。
陆云蘅还在继续发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玩玩而已,什么、怎么就他和盛梧清谈恋爱了?
陆云蘅荒谬地看着盛梧清,看他到底能憋出个什么屁。
“没有,我不是玩玩而已。”盛梧清义正词严道。
陆云蘅炸裂:“什么……什么玩玩而已、不是玩玩而已?你们在说什么啊?”
盛梧清充耳不闻继续说:“因为我们确实没有在谈恋爱。老师,我的性取向不出意外应该是大众向的异性恋,我和他也没有在以‘玩玩而已’谈恋爱。”
“嘿?你当我俩眼睛只会转不会看?刚才你俩那脸都要杵一块儿了,两个人的手还黏吧黏吧的弄着呢,我叫你们出来的时候,陆云蘅是不是还牵着你呢?”
老刘的话如同重磅炸弹把陆云蘅的脑子给炸得稀烂。
盛梧清:“……”
老刘厉声问:“你承不承认!”
陆云蘅也记得自己醒的前一刻是感觉手里有东西突然被抽出去了,他还以为是笔,当然,确实醒来的时候笔已经不在手里了。
见盛梧清不说话,陆云蘅急都急死了,也厉声对他道:“你说话啊。什么情况啊?”
你还我清白五个大字大写在他的脸上。
盛梧清叹气,说:“我承认,确实他抓了我一只手指。”
陆云蘅听后如五雷轰顶。
老刘道:“那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盛梧清转了话锋说:“但是,是因为我和陆云蘅闹了矛盾,陆云蘅生我气、拿了我圆珠笔。我摸他手,是因为我要拿回我的笔,不是您想的那样。”
陆云蘅欣慰,原来还有反转,立马战队盛梧清,望着老刘。
老刘自然不信:“你要拿笔直接拿了不就是了?我站在窗户那里看了十分钟,你弄他手弄了十分钟!你这是拿笔?!”
陆云蘅大惊,这简直是反转再反转,于是又立马战队老刘,审视着盛梧清。
盛梧清喉咙滑了一下,心态复杂:“……那是因为我怕弄醒他,他有起床气,我们本来就有矛盾,我这是避免矛盾加深,不想弄醒他,才慢慢撬他手的。”
陆云蘅觉得有理,转头战队盛梧清,再次望向老刘。
老刘也神情复杂起来,问陆云蘅:“真的?”
陆云蘅:“啊?啊。……啊,哦,是啊。起床气。”
老刘死寂一般沉默着,审视了他们一分钟,最后用警告的语气再问了一遍:“真没有谈恋爱?”
陆云蘅点点头,急于澄清:“真没有,他不是男同,我也不是。”
见两个孩子都那么肯定,老刘也不好非安插一个不清白的罪名给他们,放他们回了班级。
这是陆云蘅第一次被误会和谁谈恋爱,也目测应该是人生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误会事件。
晚上洗澡,陆云蘅照着镜子扒拉自己的脸足看了十几分钟,越看越想不通:“我长得不直吗?我长得多标志啊……”
浓眉大眼,帅气逼人,皮肤好,气血好,身体好,最重要的是身高一米八八还没抑制侧芽,在一中,这样的身高,这样的样貌,无论是成绩还是身体素质,放眼望去除了盛梧清能稍微攀上点,谁能比及?
结果老刘把他和男的凑一块儿?
把他和盛梧清凑一块儿!
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云蘅裸着上身抱臂沉思:难道是因为我平时表现比较好,没有早恋倾向,所以老刘以为我另辟蹊径?
想到这,他还是觉得有点道理的。
他确实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的心思,那些同学们玩转了的情情爱爱,他都没感觉,除了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唱歌很厉害的女歌星之外,长大后他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让他喜欢的女孩儿。
也没有理想型。
长头发?短头发?黑发?染发?长得乖?长得飒?高个子?矮个子?爱穿裙子还是裤子?是淑女还是辣妹?白皮肤还是黑皮肤?内向的还是外向的?
……没有定型。
陆云蘅感觉什么都行,感觉只要有感觉就行。
但至今为止他没有遇到有感觉的女孩儿。
陆云蘅把自己分析进了坑里: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他警惕了起来,想起曾经不值得是哪个老师还是科普视频说的,青春期的孩子正直发育期,会有性幻想伴侣,通常是喜欢的人或者虚幻构造出来的人物。
那他的性……
陆云蘅惊愕,没有!
他是个正常的人,正常的男性,而正常生理需求问题他自己也解决过,但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有过性幻想对象。
他每次都只是在单纯的解决问题。
没有幻想任何一个,哪怕是虚拟的人物。
陆云蘅石化在原地: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我是无性恋?
正在沉思之时,外面的卧室门好像响了一声,陆云蘅以为是有人敲门,推开浴室门就跨了出去:“谁——”
盛梧清站在卧室门口,和陆云蘅撞了个正着
盛梧清:“……”
对比起盛梧清衣冠楚楚,陆云蘅在这里裸着个上身,下体只裹了个松松垮垮的浴巾,头发还湿着,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大正经,虽然知道他刚洗完澡出来。
人对新鲜事物都是有一定好奇心的,这种反应在潜意识里无法控制,盛梧清下意识地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遍,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本来无伤大雅,但谁知刚要说话,喉结却突然很不适宜地上下一滑。
陆云蘅把他这反应尽收眼底,愣了愣,错愕抬眉,质问道:“……你吞什么口水啊?!”
盛梧清也哑了:“……”
陆云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后怕地用手盖住自己的胸膛,问:“你没有吗?你是没有胸肌,还是没有腹肌?”
盛梧清自知理亏,别开脸道:“我妈找你,你赶紧穿衣服,下去一趟。”
陆云蘅依依不饶地臭脸道:“你下回来,再不敲门,我把你手打断。”
“你自己不锁门还不关门,这个点你除了写作业看书洗澡还能干什么。我看你的门掩着我就进来了。”
陆云蘅一噎,“……这是干什么的问题吗?我房间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我敞着门脱光衣服蹦迪也跟你没关系。你不敲门就是你的错!”
盛梧清头一次被怼得那么……无以言对,无奈只有退步,出门还给他带上门:“……好,对不起,你赶紧穿衣服吧。”
洗过澡的陆云蘅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荔枝香不说,皮肤还又白又亮,一看就知道是个自小没累着没苦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盛诗音坐在他身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看着那个揍自己特别痛的肌肉小臂拴着一根编织红绳,白花花的在他眼前晃悠。
晃得他眼睛疼。
“很好看,谢谢阿姨!”陆云蘅很开心地反过来翻过去地观赏自己手里的这根编织绳。
手腕上的红绳很是结实,打的结也漂亮,系了玉石又系了金珠,不过都没有那块宝石耀眼,盛楠说,那块宝石里封的东西是她从陆缇那里找到的陆云蘅小时候的胎毛。
是奶奶在他出生时就保存留下来的东西。
陆云蘅从来不知道自己还留有这些,欣喜地一直把玩着那根红绳,摸来又摸去,“我很喜欢,可是……我们学校不让戴金的银的……”
他看了眼盛梧清的手腕,盛梧清愣了愣,下意识把手上的珠子往衣袖里藏。
学校不认识那些珠子,自然不会联想到攀比,但陆云蘅手里的这个,就炫富得很明显了。
盛楠微笑着说:“没事呀,这不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么,到时候再戴嘛。而且这个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要是不喜欢或者觉得处理麻烦的话,也可以把胎毛宝石取下来留作纪念,其他的卖掉换钱。”
陆云蘅哪有那个心思:“怎么可能,阿姨送给我的我肯定要好好宝贝着啊,”他摸着那块打磨过的宝石,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微闪,陆云蘅把腿抬了起来,提议:“我绑脚上吧?”
盛梧清瞥了一眼他那和手腕差距不小的脚踝,问:“戴得上吗?”
陆云蘅瞅他,嘀咕了句你懂个屁,随后埋头琢磨着把红绳活结松到最大,把红绳套到自己脚踝上,拉紧。
果不然,刚刚好。
果不然,盛梧清懂个屁。
陆云蘅得意地望向盛梧清,傲娇到脚趾尖都张开翘起来。
盛梧清点点头:“好,我确实是不了解你的身体。我不懂。”
陆云蘅哼哼着,为了显摆一下盛楠送给他的礼物,他故意伸脚轻踹了下盛梧清的小肚子,实则是装模作样地为了聊次他的腹肌:“好看吧?”
盛梧清被他蹬了一下,可没想着让他,抬手就给了他脚背一巴掌,啪一声落下三块很明显的红指印,评价也是顺口的事:“好看,脚踝连手绳都能戴下的细狗。”
陆云蘅:“???”
他怔了几秒,突然囫囵收脚、撸起袖子、一把揪住盛梧清领子,暴躁问:“你再说一遍?谁细狗?!”
盛梧清抻着脖子,波澜不惊地反问:“——你竟然当我亲妈面要打我?妈,他要打我?”
陆云蘅见他恶人先告状,转头也道:“阿姨,他先侮辱我!”
盛楠:“……”
忽然就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天天有那么多吵不完的架了。
看两个孩子你揪着我我推着你,盛楠被逗笑了,问:“那你们可以看在阿姨和妈的面子上……不打吗?”
盛梧清摊开手,说:“听到没,不可以打我。松开。”
“那你给我道歉。”陆云蘅给盛楠面子,但不能忍这个气。
“你不是做哥哥的么,弟弟说错话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一下不行啊。”盛梧清搬老辈子最老套的那种偏心话来恶心陆云蘅。
陆云蘅诧异不已:“你可真t……厚脸皮啊?我让着你?你,你哪里、有哪点把我当哥哥了?!”
盛梧清说:“现在啊。而且就算我不想你当我哥哥,你不也还是我哥哥?哥哥不该让着我吗?”
陆云蘅气到噎住:“……合着平时一句哥不喊,犯错了搁这跟我扯兄弟?”陆云蘅把另外一只袖子也撸了起来,想来是这事绝对没完了:“你跟我上来!”
盛楠怕他们真打架,连忙给盛梧清使眼色。
陆云蘅冲到前面去了才发现盛梧清没动身,气得半死,叉腰骂道:“腰没劲儿是吧,站不起来?!要不要我来请你啊?!”
“哥哥。”盛梧清真诚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陆云蘅:“……”
盛梧清眨眨眼,欲再叫一次。
陆云蘅打断道:“现在叫已经晚了!哥哥?你叫爷爷也没有用!”
盛梧清还想要狡辩,还没开腔呢陆云蘅就直冲冲的朝他两步跨了过来。
盛梧清以为他要过来动手,率先做出防御姿势,谁知道中了陆云蘅的计,他挡在身前的双手被陆云蘅一把拉住,受力往前倾倒,后又被陆云蘅行云流水弯腰抄起了膝弯——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他。
盛梧清懵了:“诶……?!”
盛楠想要拦架的手突然就蔫在了怀里。
陆云蘅抱稳他,颠了一把,转身上楼,威胁道:“你敢动一下,我就把你从楼梯上摔下去。”
盛梧清“小鸟依人”地窝在陆云蘅身上,被逼沉默:“……”
陆云蘅身上挺香的,跟坐在一起的时候闻到的沐浴露香气一模一样,不过靠近了之后能明显感觉到香气里带有一丝温度。
二人在盛楠大喊的“你们别打架”里上了二楼回了卧室。
盛梧清保持沉默和不动作,被陆云蘅抱着一路放上了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摔上了床。
盛梧清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刚要爬起来,陆云蘅就把他给推了回去,漠视着问:“细不细狗?”
盛梧清躺在陆云蘅的床上只有一个想法:我被陆云蘅扔到床上后,洁癖的陆云蘅要算我账的话……那这到底是不是我的错?
陆云蘅见他愣着不说话,没由来一阵气:“你做出这幅被人欺辱了的样子干什么啊?我对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盛梧清回了神,望向他,摇头说:“……没有。”
陆云蘅在他腿上呼了一巴掌:“还细不细狗!”
盛梧清急促地吃痛一声,收了腿,挨打的地方的痛觉不亚于谁给了他一拳:“……不细不细。哥最粗了、最猛了。”
陆云蘅一愣,又恶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明明隔着裤子都拍得脆生生响:“开什么黄腔!”
盛梧清双腿受创,这次的打就挨得很是憋屈了,量在被抱上来之前盛楠喊着不要打架的面子上,他没有还手,只还了嘴:“——我哪有开黄腔!”
见陆云蘅要挑他刺儿,盛梧清先行解释:“细狗,细的反义词是不是粗?那细狗的反义词是不是就是粗狗?流行词细狗的含义是不是讽刺一个人瘦弱无力?那我说你猛有没有问题?我明明就在夸你,你自己要往那档子事儿上靠,自己胡思乱想还打我?”
陆云蘅被他噼里啪啦一阵炮轰到断了思绪:“……”
盛梧清抱着自己,顾涌着缩到床边的角落,气势不小地问:“你还有异议吗?”
油嘴滑舌!强词夺理!明明就是在开黄腔!
陆云蘅忍了,“有。”
“还有?”盛梧清的表情像是委屈,语气却让人听起来感觉是:你还敢有?
陆云蘅点点头,肃然道:“从我床上滚下去。别让它沾上你身上的薄荷味。”
陆云蘅其实当过一阵子别人嘴里的细狗,那是在读小学的时候。
因为在读小学之前,他一直在乡下和奶奶住一起,乡下也没有幼儿园。那里的小孩儿不多,大多数都被父母接出去读书了,留下的也没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所以他基本上没有朋友也没有同龄社交,准确来讲,同龄人的社交开始时,是在他和奶奶一起被接回京明读小学那会儿。
他当时的性格和现在不太一样,小时候的陆云蘅身材提醒比较瘦弱,皮肤白嫩,大眼圆脸,和同龄的小孩儿比起来感觉小一圈,样貌是挺可爱的,老师一开始也挺喜欢他。
但慢慢的就有了差距。
陆云蘅由于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上过学前班,学习一直跟不上,老师联系过家长试图想办法解决他和同学的差距,但陆缇总以工作很忙而推脱。
久而久之,陆云蘅的成绩变成了持续吊车尾,老师们也不再喜欢他,认为他愚笨又不懂变通,在班上还没有朋友,是个不聪明又不会社交的傻小孩。
老师都这样,自然学生们也会有样学样,在二年级的时候,他们就很快掀起了一阵风潮,那就是捉弄陆云蘅。
谁要是把陆云蘅弄哭了,谁就是班上的老大,一开始只有男孩子会这样做,一下课就围着陆云蘅转,拉着他的袖子叫他出去玩儿,然后故意坑他让他输,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惩罚他跪下让大家当马儿骑,小陆云蘅对社交很恐惧,被软磨硬泡得没办法了也只能照做。
后来女孩子也加入了这个风潮,围着他,给他戴小花、戴发夹,叫他小妹妹,叫他小公主,不知道是真心夸赞还是故意扭曲。恶劣一点的几个女孩儿和他“混熟”后,还会把他往女厕所推。
陆云蘅受了三年多的折磨,老师一开始还要管,会在班级上警告大家不可以欺负人,也会打电话告知家长孩子在学校貌似在受欺负,可陆缇从来没有来过学校,仿佛他没有这个儿子。
后来老师就不管了。
陆云蘅成了没人要没人管的傻小孩,三年里见过爸爸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再也没见过重病的奶奶。
直到三年级上册,炎炎夏日的一天里,一直接送他的保镖和照顾他的保姆出现在了学校里,把他接走了,陆云蘅问他们这是要去哪,保姆无声地拥着他默不作答。
最后他们来到了灵堂。
陆云蘅发誓,那是陆缇第一次对他大发善心,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他都感激不尽,并且可以跪下给陆缇磕个头。
感谢陆缇没忘掉他,让他见了奶奶的最后一面。
自那以后,陆云蘅变成了没人爱、没人管也没人要的傻小孩。
他被欺负得更变本加厉,男孩儿见了他,嘴里总是不干净,上课会朝他扔纸团,下课会往他的水杯里吐口水,上厕所更是会哄笑着把他推出去说:女孩儿进来干什么?这里是男厕所!流氓!
女孩儿见了他,开始避而远之,聚在一起一提起陆云蘅就会说他没有男子气概,内向内敛像个姑娘,说他笨得像个猪,说他家里没有人管他,是个野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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