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交涉的淡漠比打一架更恐怖。
盛梧清欲言又止,见陆云蘅要走,无气无力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对你很抱歉。就事论事,其他的都不提,我确实不该随意揣测你。”
陆云蘅没再停下脚步,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就再没理他:“嗯,我真的原谅你了。”
然后晚上他就带了一手血疤回家。
回家的时候凝疤干涸得都有点洗不干净了,陆云蘅一个人在卧室的浴室里冲洗右手,把血痕一点点搓掉,然后再拖出自己的小医疗箱给自己消毒涂药贴油纱布。
这一套流程陆云蘅驾轻就熟,很快给自己的右手安排上了白色套装。
收拾完了伤口吃了药,洗漱完毕后就直接上了床睡觉,今天的作业剩一张试卷他也没有完成,扔在小书桌上像是任由它自生自灭。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难得一见吃早饭的时候看得见陆缇和盛楠。
陆云蘅看了眼穿着正装的陆缇,不打算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背着书包径直去冰箱里拿了袋牛奶,又从锅里捞了颗滚让的鸡蛋。
盛楠从容地提醒:“……云蘅啊,鸡蛋可能还没熟呢,你不是喜欢吃全熟的么?”
陆云蘅用校服擦了擦鸡蛋上的水,低着头从餐厅走过:“我吃什么都行。”
他原以为陆缇要发作,但陆云蘅走到门口换鞋了也没听见陆缇开腔,不由地松了口气,又怕盛楠会硬留下自己吃早饭,为了快点出门,他系鞋带的速度加快了些。
“早饭吃这么点会饿吧?带点别的?”盛楠起身,也只是关心了一下他的早饭食量。
陆云蘅穿好鞋,转头出门,关门时只留下一句:“没事,我自己处理。”
人走了一会儿了,盛楠才坐下,沉默地夹着桌上的菜。
陆缇气不打一处来:“……你管他干什么。”
“……你看见他手上的纱布了没?你是个当爸的,你不想管,你还碍得着我管?”盛楠放下筷子,莫名起火。
陆缇蔫吧了:“……他的事归他的事……他就算要去上吊我也管不着,多大的人了还要我们管?就算管了他也不愿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这样…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说了,我刚刚不都听你话没说他呢么。”
盛楠气道:“什么叫要去上吊你也不管?你……”
“我是说他不听我话、我管不着,哪里是我不管……”陆缇找补。
盛楠皱眉:“行了。不想听……他现在也不跟小清一路了,问小清他们吵什么了,也不肯说实话……”
“那有什么的,别总薅你儿子。孩子气而已,他俩闹闹就闹闹呗,谁小时候没跟人吵过架闹过别扭。”
“那能一样吗?云蘅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都说了他以前……哎呀,活该云蘅跟你不亲!”
“那是他心理脆弱。一个大男子汉,整天郁郁寡欢,算什么事儿?就是现在的小孩太闲了,以为他自己当代林黛玉呢。”
“得了吧,你满脸就写着你不喜欢他,还给自己找借口,你不喜欢他才觉得他哪儿都不好。我不想和你说话!只要一提你儿子你就要跟我唱反调,我真的来气了,你儿子是长得像你前妻,但他不是你前妻,妈妈的过错为什么非得孩子来担,我也不管你是觉得他太累赘还是太不听话,总之我看着很不舒服!”盛楠起身跑去沙发坐着,也不吃饭了。
陆缇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
“我现在生会儿气,你吃你的。”盛楠抱臂,“别管我!”
客厅陷入了一阵死寂。
盛梧清背着书包,在二楼楼梯口站着,听完了全程。
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余洼就再也不用跋山涉水的来找他了,他们离得很近,前后只隔着一个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时也不用起身挪屁股。
不过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就不爱吭声了,除非有人找,不然他不会主动找谁闲聊,一闲下来就一心扑在学习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要发奋图强。
但余洼和鄂子墨自然是知道的——当然,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们是从高一开始玩的,陆云蘅以前的事他也不爱提。
目前所知道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陆云蘅和盛梧清吵架了,吵到自闭了。
以前他们的关系是死对头,现在的气氛却要比做死对头那会儿更加扑朔迷离,让人难以形容也搞不清楚状况。
大家都看得出来,陆云蘅无论干什么都在无视盛梧清,仿佛生怕跟他扯上关系,有时候老师叫互动或者提问,问了陆云蘅就会问盛梧清,问了盛梧清就会问陆云蘅,主打的就是一个同一水平对比。
每在这个时候,大家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云蘅会语气都要冷几个度的调,好似提一下盛梧清他都嫌晦气,惹得老师觉得不对劲,私下问自己的课代表这两个人怎么了。
没过几天,陆云蘅和盛梧清形同陌路的消息就传遍了一中教师圈:最有名的两个混球,彻底决裂了,架都不打了。
同学圈子里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声音,他们给陆云蘅和盛梧清的奇怪氛围取了个名字,叫“离婚感”。
盛梧清就像那个渣男,陆云蘅就像那个忍无可忍的妻子,终于到头后两个人离婚了,陆云蘅把盛梧清当做一个陌生人,恐沾上一点晦气,盛梧清则时刻站在暗处,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这个离婚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实际上忍不住去在乎陆云蘅。
一静下来就总是往陆云蘅那边望。
做操望,上课望,下课望,陆云蘅路过后门他也要抬起头望一眼。
不管他为什么望,同学们都觉得,那个眼神,绝对是悔过的。
他们绝对有事儿!
这几乎是同学们心里不言而喻、心有灵犀的定论。
“哥,还没几天就快到你生日了,咱们怎么庆祝?”余洼抖了抖他手里的试卷,“我这次月考,数学进步十三分,勇闯一百三十三,我爸答应我奖励我一百块钱,咱们出去吃一顿?”
陆云蘅根本没记过自己的生日,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转着笔道:“……我过生日当然是我出钱,跟你有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哦——搁这跟我炫耀你爸奖励你奖金来了啊?”
余洼腼腆一笑:“……我送你礼物啊!我还有存款,你想要什么?最新版的球鞋?乐高?”
陆云蘅摇摇头,“不需要。”
他往年都不爱过生日,他也没有告诉过以前的朋友自己的生日是多久,只会默默在那天约上很多人一起出去吃一顿饭,热闹一下。
而聚在一起明目张胆地以过生日为目的的聚餐,也是上了高中以后才被鄂子墨他们拉着强行过了两年,收礼什么的自然也不习惯。
“害,那我就自己准备了,鄂子墨都说他买好了,我没时间拖了。”
陆云蘅寻思:“……我生日是星期几啊?”
“十一月七号,这周六啊,周六晚,多好的日子啊。”
陆云蘅支着脸:“嗯……那还是得请你们吃顿饭。”
“我们?就我和鄂子墨?”余洼心中大惊,别是他和盛梧清吵那一架把人给吵变性了。
性格的性。
陆云蘅沉默了几秒,淡淡道:“……不啊。照去年形式来呗,班上想来的人都能来,到时候我订座。”
余洼哦了声,掰手指道:“……可去年你请客,还包了大家去KTV,吃的用的以及路费你都出了,花了几大千,今年你还这样?”
陆云蘅点头:“嗯。”
余洼担忧的原因是陆云蘅他爸陆缇不会给陆云蘅钱,除了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会按时打在他的卡上,其他的必要开销,都只是在换季的时候给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处理。
钱都不多,刚刚能张罗得开。
而他的零花钱,只能自己赚,所以陆云蘅从初中开始,寒暑假基本都在外面打工,从早上到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赚得越多他心情越好,这种兼职生活一直延续到现在。
上个暑假,他拼死觅活地在外面工作了两个月,早上一早起,晚上半夜回,靠着年轻有劲儿有精力,存了不少积蓄。
他以前那么卖命,是因为怕自己哪天被丢了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无论赚了多少钱他都抠搜着花,而现在他不怕了,说白点也是看开了,爱活活爱死死,反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从上了高中后就如是想。
于是赚了一百花七十,赚了一千花七百,只要需要花钱他就花,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能周转得过来他就花,不再像没看过钱那样死命存。
而且去年过生日花那么多钱出去,也确实是开心到了。
那会儿全班人几乎都去了,包括盛梧清,不过估计那会儿是盛诗音拉着他到场的。
“……那咱们也是晚上去吃饭,然后去KTV?”余洼问。
“嗯,去年什么流程今年就什么流程,你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呃……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自助味道还不错,我待会儿把定位发给你?咱们班好几个大胃王,自助餐让他们去旋,不亏。”
“好。”
可当晚鄂子墨提议在群里统计想要去吃饭的人的名单时,却被陆云蘅拦下了。
在小小的池塘里:【为什么?】
陆云蘅:【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请那么多人,太闹腾了,把几个班委叫上,平时有点交情的也叫上差不多就够了】
挖呀挖呀挖:【……行,那我去联系?】
陆云蘅:【我去吧,不用从你们那绕一圈】
挖呀挖呀挖:【好吧】
陆云蘅忙活了一晚上,最终邀请到了十个人,有盛诗音和殷采萱、别江、魏珊珊等,加上陆云蘅这边三个,不多不少,能坐十五人一桌的。
班委和朋友都叫了,其他的人没通知,盛梧清在没通知的其中。
晚上十点半,盛梧清下楼接水,发现陆云蘅还在客厅,他穿着白色波浪线的睡衣,坐在阳台的摇篮里,抱着只大鹅棉花玩偶、歪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阳台的窗户还开着,冷风往屋里灌,而陆云蘅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秋季睡衣,吊在外面的脚从脚脖子往下都被冻得发红。
或许也有那根红绳的原因在,所以衬得那两只脚更为显眼,让人忍不住去在意。
盛梧清帮他关了窗户,陆云蘅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得惺忪转醒,睁眼就看到了盛梧清,不过他没理,别开脸当做没看见,继续睡。
盛梧清将他无视自己的行为看在眼里,站在原地,虽说没开腔惹陆云蘅心烦,但也没走。
可能是在酝酿着想说点什么。
客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盛梧清看去,是陆缇不合时宜地下了楼,不知道是要干嘛,“……叔叔。”
陆缇看见两个孩子在阳台上一副对峙样,本以为是陆云蘅在耍脾气,径直走来一探究竟,却见陆云蘅歪着头在睡觉。
“那我……”盛梧清本想说那他就上楼去了,不打扰父子俩谈话,谁知陆缇瞥见了他宽松T恤下锁骨上的一块疤,打断了他的话:“……你肩膀上怎么弄的?谁咬的吗?”
问完,陆缇好似想起了什么,没等盛梧清回话,又立马道:“哦,是你妈之前说陆云蘅咬你的那一口?”
陆云蘅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有预感这事儿要扯上自己,睁开了眼睛。
盛梧清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口,盖住了那块疤,说:“没事,叔叔。”
客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陆缇瞥眉头一皱,看向陆云蘅,没好气地质问:“……你小子,我听你盛阿姨说小清被你咬了,以为是你们闹着玩儿,没过问过你,合着你把人咬成这样,你属狗的啊?”
意料之中,陆云蘅的表情没有变化一丝,始终淡淡的、黯淡无光地看着窗户玻璃:“……嗯。”
“嗯什么啊?有气无力的,谁……”
“叔叔,”盛梧清出言打断,不让这件事再发酵下去:“我真的没事,是我和他打了架,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个疤很久了,而且是我先下手失了分寸,他才咬了我。”
陆缇狐疑,瞅着陆云蘅,貌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太咄咄逼人,他蠕动了两下嘴唇也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做了个样子,问:“……那你伤到哪了?”
陆云蘅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回答:“你长了眼睛的话就看得出来,我身上没有伤。”
陆缇被他噎了下,有点来火,毕竟他少有关心陆云蘅,还被怼,自然觉得陆云蘅是给脸不要脸。
但还没等他发作,便被盛梧清压了下去:“叔叔,对不起,你别怪他。当时是因为我们产生了口角,他说了我妈妈的不是,我说了……您的不是,都触及到了对方底线,这才一下上了火,打了一架。”
陆云蘅有被膈应到,烦躁地给场子泼了盆冷水,也没有顺着盛梧清给的台阶下:“搞清楚我的底线是谁,打小教我是与非的人是我奶奶,另外的有些人,还配不上我为他出头。你当时不知道我爸的德行和我小时候的事,以为你说我没家教是骂了我爹我才跟你打架,无所谓,可现在不该了吧,你什么都清楚,就不要再拿某些人恶心我了行不行。”
陆缇被“另外的有些人”和“恶心”说得一愣,脾气如同撑大的气球一下爆开,没给盛梧清反应的机会,一把将陆云蘅拽了起来,陆云蘅则像个没有吊线的吊线娃娃,由着父亲把自己拽起来,然后迎着他的巴掌挨了一耳光。
盛梧清护住他时已经晚了,但拦在中间好歹是没让陆缇再打。
陆云蘅挨打的半张脸火辣辣的,他被盛梧清拦在身后,却没有把盛梧清放在眼里,而是直视着陆缇,继续不咸不淡、语气平缓地说:
盛梧清试图去拉陆云蘅的手,但被陆云蘅躲开了,也无视了:“你觉得我是枷锁,有这么个儿子是个累赘,讨厌我,烦我,我都清楚我也都理解。同样的我也讨厌你啊,难道我讨厌你都要讲资格了吗?就因为你给了我生命,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强行塞给我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
陆云蘅舔了舔嘴角的沁出的血,想别开盛梧清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但盛梧清没让他别开,他只能抓着,“……我就是和你一样,和你一样讨厌我那样我也讨厌你。你要是觉得你给了我个生命我就得跪下拜恩,那真的很抱歉,这条命我是真的不稀罕,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回去,行吗?找你的规矩来,给我一个我可以讨厌你的资格,做鬼也行。”
陆缇几乎怒发冲冠,但又无处发泄,偏偏在这个时候陆云蘅还想推开盛梧清去跟他脸贴脸,招惹得陆缇就又要抬手起势。
好在盛梧清快他一步,直接将陆云蘅拦腰挡住,陆云蘅越是要使劲儿,他就越是箍得厉害。
“你滚开!”陆云蘅发了火,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跟盛梧清讲的话就这么一句。
但盛梧清这次充耳不闻,什么反应都没有,陆云蘅气得狠狠推搡了他一下,他却弯腰给陆云蘅扛了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盛梧清!你他妈有病啊!!”陆云蘅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狠劲儿地锤了两下盛梧清的后腰,膝盖也在盛梧清胸口肋骨上怼顶,力道不容小觑,越挣扎越来火,“放我下来!我他妈跟我爸说话关你屁事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放我下来!!”
盛梧清被怼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掐着陆云蘅的膝盖窝,硬是一声不吭,硬着头皮把陆云蘅一路扛到了楼上。
盛楠闻声出来瞧是什么情况,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盛梧清就已经扛着陆云蘅回了卧室并重重摔上了门。
“——盛梧清!”陆云蘅被摔在床上,气炸了,起身给盛梧清一拳挥了过去,拳头过风,呼声不小,不难看出陆云蘅的杀心:“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盛梧清偏头,和他的拳头险险擦过,“你冷静点!”
“滚!!”陆云蘅拳头打了个空,砸在了衣柜上,衣柜裂了个口,他本就有伤还没好的手也跟着裂了口,登时鲜血淋漓:“你算什么东西!我他妈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连着两三拳盛梧清都躲了开,但陆云蘅这次很明显没招式,狗皮膏药似的乱打一通,盛梧清躲他变得略显吃力,本不想和他动手,到最后也不得不想办法就算挨着他的拳头也要把他钳制住。
“那你想怎么办!”盛梧清把他扣住,抵在墙上。
盛梧清现在就比他冷静得多了,就连发脾气也带着陆云蘅不及的清醒:“你看看你的脸!心情不好就凑上去挨打?!身上不舒服了,心里就舒服了是吗?你到底在抽哪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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