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撩开他的头发,开始拔他脸侧的翎羽。
很锋利,也很滑。用不起力,而且,这些羽毛还划伤了赢舟的手。
他握的很用力,斜着切入的伤口很深,掰开不太起眼的细线,都能看到白森森的手骨。
血滴在了靳白羽苍白的脸上,顺着往下滑落。
靳白羽舔掉了唇边的鲜血,脸上多了点气色:“你是想杀我吗?老公。”
怎么听,这语气都很是讨厌。
赢舟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捡起了一块恰到好处的石头。
岩石,纯黑色,很沉。上面有水蚀带来的孔洞,握在手里尺寸正好。
赢舟握着石头,狠狠砸向了靳白羽肩膀的位置。
经常做饭的人大概捶过肉馅,不切碎的话,直接砸一大块,会先凹下去一片,表层变得软烂;再多砸一段时间,就会变成肉泥,举起锤子的时候,肉酱会粘起一个小钩。
赢舟面无表情地砸烂了靳白羽的两条胳膊。
肩胛骨连接手臂的位置直接断裂,短时间应该是长不出来新的。
靳白羽疼得身体在抽搐,但笑容却愈发灿烂。
空气里出现了浓郁的橘子香精味,像柑橘调里加了消毒水,奇怪又刺鼻。
靳白羽用挑衅的眼神看向赢舟:“你恨我吗?”
赢舟还真怕说个恨字会把他爽到。
他一只手摁住了靳白羽的脖子,把他死死压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握紧石头,砸向了另一个位置。
靳白羽的脸侧,或者说颅侧。
那些羽毛很难拔。
不如把头砸烂。羽毛自然也就掉了。
痛大概是很痛的。
在砸下去的瞬间,靳白羽的身体抽搐起来,空气里的香精味更浓了。
“你不恨我。就像是我说过的,我只是你恨你自己的载体。你在我身上投射着‘我’。你最恨的东西,其实是你自己。
“我觉得我也是你精神控制下的受害者,但肯定没人会赞同。”
场外的红眼突然有些激动。
因为赢舟如同A股一样久久没有涨过的黑化值曲线,骤然拔高了一大截。
赢舟微微蹙起眉:“你可以安静点吗?或者变成鸟配合一下我。我还没杀过你这样这么像人的祸害,有些生理不适。”
头已经砸碎一小半,粉白的脑浆流了出来,有些甚至从赢舟的手背上滑过。
非常的扭曲、血腥和恶心。
好在靳白羽的进化源已经开始松动了。
靳白羽的脖子昂起,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你需要这种痛苦……让你抵抗持久的、从未消失过的,对死亡的渴求。就像是吃不到牛肉,于是用鸭肉假装是牛肉。宝宝……我比你更清楚你想要什么。”
赢舟本来是想用石头堵住他的嘴的。
但他觉得这个理论很有趣,是他没有想过角度。
“是吗?那我为什么会想死呢?就凭你吗?”赢舟的脸上出现了很强烈的嘲讽,掐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别太自以为是了。”
靳白羽碧绿的眼眸已经是一片血色:“你被我激怒了,因为我说中了吗?”
气管说不定已经捏碎了。
靳白羽没忍住重重咳嗽起来,血沫子一直往口腔外涌:“扼杀往往代表着强烈的愤怒。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赢舟,如果你想的话,那就杀了我吧。杀死自己总归是很难的,我是你盘子里那块鸭肉。”
赢舟松开了手。
“靳白羽。我承认你说对了一点,在某些时候,我其实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眼眸是静谧的粉色。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说,个体就和尘埃一样渺小。
“但你也说过,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赢舟。让你失望了,我居然有了自己的工作,还交上了朋友。我还尝试了很多我不感兴趣的东西,虽然别人说它们很好。”
赢舟总是沉默,沉默不是因为内向,而是无所谓。
但今天他的话很多。
“我在刚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为什么在精神类诡域里,我总是找不到四毛在哪。因为现在的它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依附我的身体里才能活下来的东西,所以永远不会被纳入这种诡域内。
“裴天因把他捆在了我身上,很疯狂的想法。”
赢舟最后一次把石头砸向了靳白羽的头。
血液四射着溅开。
他丢开手里的石头,把那几根漂亮的羽毛从一团烂泥里轻轻拔了出来。
赢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流泪:“他在赌,赌我哪怕仍旧一无所有,却还是会选择为了让他活着而活着。”
它用树突裹出来的一个茧突然失去了活性。
茧里的生物叫靳白羽,因为拥有一个叫太岁的进化源,号称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要知道把蟑螂的头扭掉,蟑螂大哥都能再活九天。
而现在,靳白羽死了。他的身体正在消失,进化源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失去活性。
摩西的第一反应是,医院生产的进化喷雾即将失去原材料,为此,医院起码每年少赚几百万进化点。
虽然几百万看上去数额不大,但用人类社会类比一下,大概是损失了几百亿的现金流。
而且由于进化喷雾特殊的成瘾性,这也会影响圣心神学医院的战略部署。
医生本打算在五年内把医院干成低调的业内第一的。这个第一并不是指有多大的攻击性,能杀多少人;而是一种公认的崇高地位,能够操控别人给自己办事。就像是靳白羽当年挟太岁以令群祸那样。
而且,医生其实也初步成功了。进化喷雾的销量很好,哪怕大家都吐槽说味道有点闷头。
喷雾的复购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剩下百分之三十不是不想买,是破产了或者死了。
只要再给几年时间,圣心神学医院完全可以成为祸害界的耶路撒冷。
“医生会责怪我。”
这个念头让摩西陷入了深厚的懊恼和惶恐中,如果能流泪,它现在早就泣不成声。
更糟糕的是,赢舟还要醒了。
后面没有梦可以做。
摩西的双眼因为充血像是快要炸开的两颗手榴弹,它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山崩海啸似的发疼。尽管它没有脑子。
靳白羽死了,摩西能想出来的唯一出路,就是留下赢舟。
如果赢舟能成为被它操控的伥鬼,那靳白羽的死活就不那么重要了。
医生不但不会怪他浪费了宝贵的资源,还会奖励它。
普通医院的奖励是升职或者加点奖金。放在诡域里,那就是得到一些处理过的进化源作为零食。
摩西不想吃零食,它只想要医生摸摸它的头。
但摩西很快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它找不到赢舟的思绪团里可供切入的节点。
这能代表两件事。
第一是赢舟的精神力比它更强,杜绝了它的窥探。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摩西不认为有谁能在这一领域超过自己。
第二就是赢舟的创伤回忆用完了。
这说明,赢舟记忆里那些称得上是不幸的经历,并没有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任何痕迹。
家庭暴力、校园霸凌、虐待、猥亵、贫穷、死亡。
或许是足够强大,又或许是足够麻木;赢舟依旧记得这些回忆,只是并不会觉得疼痛。
它们稀疏平常的像是某个夏日小憩的午后。
摩西不愿意放弃,在赢舟白里泛着黑的思绪团里不停地翻找,嘴里念念有词:“一定有的,一定有的,还会有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摩西久违地感觉到了绝望。如果他还有身体,此时额头边应该布满了冷汗。
赢舟的睫毛颤了颤,眼皮子微微睁开一条缝,露出一截透亮水润的粉色。
摩西在这时终于翻出了一团黏黏糊糊的回忆,蒙着一层凶险的血光。
它甚至都来不及评估,就急匆匆地载入了这段记忆。
摩西在这一刻,闻到了浓烈的花香。
太浓了,几乎是从皮肤外渗透进来。它明明早就没有了身体,在这里却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摩西茫然地抬起头,望向深黑的暗淡天空。
他好像变成了童话书里的拇指姑娘,周围的花茎高得吓人,顶端盛开着白色的花盖儿;绿色的花茎上攒着一枚枚的白色小花,一团又一团,像是什么昆虫留下的卵巢。
荒芜、寂静,了无生机。
摩西的意识清醒了很短暂的一瞬,从喉咙里挤出了恐惧的“嗬嗬”声。
太岁花的香气挤占了所有的空气,他的胸腔燃着一团干燥的火,窒息的感受让他痛苦地挠起了自己的脖子,指甲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摩西想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他的身体逐渐疲软、无力,眼睛向上翻起,露出青灰的眼白。
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最后,溺死在了空气里。
赢舟倏地睁开眼。
他的面前是一片狼藉的门诊室,地上、身上,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线,黏糊糊的,粉中带着点血色,触感像是拉丝的芝士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不怎么好闻。
赢舟蹙起眉,掏出纸巾,把身上黏糊糊的线擦掉。有些还黏在了他的头发上。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砸死靳白羽的时候。
四毛在第一时间,从赢舟的脚边冲了出去,目的很明确,直奔向了不远处的茧。
这个茧正在变干瘪,表面也由湿润转向干燥,颜色加深。
四毛从地上的黑影里窜出。小姜饼人熟练地撕开了茧蛹,掏出一个刚好能让自己通过的洞。
它钻进去,找到了一朵白色的黏菌。黏菌上插着几根黑色的鸟羽。像是万箭穿心。
寄主的死亡让进化源正在走向失活和失效。
四毛吃饭一向是不怎么挑的,但它把鸟羽拔了出来。并且砰出一团暗红的火,把黏菌烤熟后,一口吞了下去。
这个黏菌长相的进化源泛着一股中药的苦味。
四毛干呕了两声,顺便捡起地上八根长长的羽毛,挂在自己的背后。
八根羽毛,代表着靳白羽的进化源到了第八阶段。
这是异能局开张至今猎杀过的等级最高的诡异生物,离最后进化成功的九阶段只差一级。
很奇特的场景。
羽毛并没有融入四毛的身体里,而是悬浮在它背后,隔着大概两厘米。
考虑到小姜饼人身高不过15cm,2cm的距离刚刚好。
八根羽毛像是被装进了空气箭筒似的。让赢舟想起了之前在大封山里,裴天因背着的那些长箭。
门诊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楼层里只剩下了应急通道暗淡的光。好在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
赢舟的身体有些虚,像是熬了几天几夜都没能好好休息。
但相比于缺胳膊少腿,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上下楼的电梯。这是以前几次循环里,没有的东西。
赢舟来到病房门口,敲了一下门:“谢东壁?”
他记得谢东壁是躲在里面的。
房间里没有回答,赢舟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锁死的窗户居然被打开了。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赢舟走过去,往下看了眼。看不出病楼的高度,底下是一团浓郁的黑色雾气。
他丝毫不怀疑,直接开窗跳下去,片刻后,也会从天上掉下来。
赢舟表情凝重地侧过头,看向了走廊另一侧的墙壁。
墙上挂着的照片发生了变化。
精神科的主任医师,从红眼变成了一脸震惊的谢东壁。
谢东壁,圣心神学医院神经科主任(实习),曾就职于研究所二组。
有多年科研经验,风格平和、治疗见效快。诊断记录暂缺。
擅长项目:情景模拟/第二人格
住院部顶楼的ICU。
医生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分钟并不会因为他的心情走得更慢或者更快,医生这么做,也不过是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他身边,有一只巨大的鸟笼。院长蹲坐在鸟笼上,鹰勾似的爪子紧紧抓住了顶部的挂钩。
院长:“这个笼子只能装一个人。你要带谁走?”
医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谢东壁。”
“噢,我以为你会选择摩西的培养皿。”
培养皿是一套精密的仪器。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玻璃瓶。内部是恒温能量场,没办法抛弃主机,单独携带。
整套设备的体积和重量,刚好和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
培养皿正在运行中,淡金色的液体不断咕噜着小气泡,一只瞳孔涣散的眼球在液体里漂浮着。眼球的背后还连着一条粉红色的神经线,像蝌蚪。
摩西的另一只眼在外界,进化成了“红眼医生”。它还剩一只母体眼,其实是可以复活的。
医生不屑地勾起唇角,笑容隐藏在银白色的金属面具下:“选它干什么,再培养到能用的地步,太浪费了。它已经完成了对医院的奉献,是时候成为实验耗材了。”
院长迟疑两秒:“那孩子喜欢你。而且,我们账户上有不缺钱。”
“这里没有孩子,只有死人和鬼。”说到这的时候,医生顿了顿,“而且,哪怕身体和进化源都能重新生长一次,记忆也不会回来。那只是一只‘克隆羊’。没有必要。这只眼睛能研制成其他道具,不需要成为‘有意识的生命’。”
院长扑棱了一下黑色的翅膀:“好吧。还是按照原计划撤离吗?”
医生发了一会呆,回答:“重要的实验材料提前腾走了。没有医生,医院只是一个空壳,我们随时都能再造一个医院。可以更隐蔽,也更高效。而且现在撤离,也让我们有了元问心的把柄。”
医生在几个月前,就和元问心谈过“合作”。
具体内容是这样的:医院寻衅滋事,再由元问心牵头,发起对医院的围剿计划,最后肯定是会大获全胜。而元问心也能借由这次行动,更进一步。
从P8到P9,成为真正的“总执行官”。就像他上辈子那样。
不管元问心是假装合作,还是真心合作。
只要这次行动异能局得到了胜利,那么元问心就没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医生其实并不介意异能局发展。现在还是蛮荒的丛林时期,人类的优势是集体的强大,祸害的优势是个体的强大。医生曾经也是人类,他很清楚,现在最大的威胁反而是跟它们一样的祸害。
他需要借助人类的势力来清除自己的竞争者。
不过,到后期嘛。
人类是没有希望的。
院长的话打断了白面医生的回忆:“对了,这么多人,您为什么选择带上谢东壁?”
谢东壁的异能,对它们来说,其实很鸡肋。
不管是人类还是祸害,能伤到它们的生物都不多。自然也不需要预知。
在院长眼中,医院里还有很多比他更重要的实验体。
白面弯着腰,把手术包的最后一枚金属板扣扣好,然后提起了手里的人皮箱子。
谢东壁被关在牢笼里,目前正处于昏迷中。
白面摘下闷热的金属面具,露出了底下那张脸:“可能因为,他曾经是我的老师吧。”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是叶启枝。
他的脸还维持着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头发斑白,显得有些老气。
目光更是死气沉沉。有一种历经摧残后的平静。
医生把金属面具扣了回去。
他解决掉了儿科门诊的医生,楼梯出现在了诊室的背后。
他扫了何文一眼,屏住呼吸,朝着楼上走去。
吃饱喝足的蝴蝶落在元问心的肩头,慵懒地扇着翅膀,看起来还能再存活一段时间。
毕竟自然界里,蝴蝶的生命周期并不长。
门诊大楼一共18层,对应神话意象里的18层地狱。
隔壁的住院部也是18楼。
只有太平间例外,一共13楼,一层在地上,剩下12层在地底。
医院比较特别的一点,通过步梯前往的上下层是随机的。
譬如儿科诊所在8楼,你往上走,可能到7楼,也可能到17楼。
所以,医院里有一个很方便的脱险办法,就是直接穿过不同楼层的楼梯。
每个伥鬼都只会在它们诞生的那一层楼里徘徊。
按照元问心和医生的约定,那么再上一层楼,他应该来到天台,直面顶楼院长。
然而,当元问心顺着楼梯往上,楼道里贴着的数字表明了这里的位置:10楼。
10楼,产科。
很多医院,妇科和产科是不分家的。但在医资强大的圣心神学医院,显然不是如此。
地上糊着黏稠的暗红色液体,一路都是漆黑的景象,远处的手术室迸发着暗红色的光,夹杂着几句女人的叫喊,是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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