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饭搭子(路曲十三)

“很好吃。”李铖吃完认真评价道。
但今天他显然不满足于此，非要李铖详细描述。
李铖盛了碗汤推过去，打趣道：“你放过我吧。”
宋然托腮看着他，想到两个多月前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时的拘谨，突然有点恍惚。
吃完饭李铖抢着要洗碗，宋然拗不过，就随他了。
“我先自己玩两把，你快点来啊！”
李铖过去的时候战况正胶着，他连表情都跟着用力，嘴巴抿得死死的，头顶着“宋然0328”在场上窜来窜去。
挨着人坐下，李铖在旁边指导：“往后退一点，盯着这个红的，他动了你再动。”
坐旁边看他玩了一局，李铖憋笑憋的辛苦。
好死不死的被宋然瞅见了。
他肉眼可见的更气了，现在不止脸，连手指都在跟着用力。
又被杀了一次后，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整个人往沙发里面缩，把脸扭向背对李铖的那方。
这下李铖直接破功，笑着上手揉了一把宋然的脑袋，拿过桌上的手机继续未完的战局。
后面李铖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宋然不知道，他的意识停留在了李铖揉他头的那一秒。
宋然愣在那里，这下不气了，脸却开始发热。
“我去上厕所。”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李铖也悄悄舒了口气。
他神色如常地操作，心里却暗自懊悔， 宋然打游戏实在可爱，他一时没忍住。
不过宋然脸皮竟然这么薄。李铖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后面几局有李铖带着，游戏体验感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但宋然的心思早就飘了，只会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第8章 他的情敌
六月底，从陈靖梁那儿又过来了两个学生，宋然的课量比以前多了不少，和李铖一起打游戏的时间都减少了。
但他还是老把李铖拉来家里吃饭，李铖偶尔拒绝，但大多数时候犟不过他。
家里的泡面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李铖把车开到入城广场然后换货车，到中转站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讲话，徐海在中间眉飞色舞，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拍对面老黄脑门上，完全不见两个月前做完手术的虚弱样。
老黄抹了把额头感叹，到底是年轻啊，恢复就是快，精力也像永远使不完似的。
“铖哥快来！”徐海招呼他。
李铖一屁股坐到他们拿来垫地的废纸板上。
“休息日我请大家吃饭，铖哥你一定得来！”
徐海胳膊大喇喇地搭在李铖肩头，说完想到什么，又紧着他脖颈勒了两下，“你帮我跟宋老师说一声，请他也来，我要好好谢谢他！”
被他勒的生疼，李铖一把掀掉肩上的爪子，只说会帮他问问，来不来的不一定。
徐海又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李铖一掌下去直接拍出了闷响。
老黄在一旁看得直乐，徐海龇牙咧嘴地揉手，嘴里还让大家一定要来。
夜里打单的时候李铖老是想到用脸打游戏的那位。
“阿嚏！”
宋然打了个喷嚏，以为是他妈想他了。
说起来快有一个月没见他们了，前天打电话张筱还念叨着让他回去吃饭。
看了一眼课表，发现下午只有两节课，宋然临时决定下班回清溪看看爸妈，顺便吃顿晚饭。
清溪是禄城的一个镇，是继父刘鞍的老家，前些年夫妻二人退休之后决定回去养老。
禄城到清溪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有专门的中巴车。
到吴记买了几盒他妈爱吃的糕点，捎带上一盒茶叶，宋然坐上五点那趟，给张筱发了消息。
又给李铖也发了。
今晚他肯定又要吃泡面，宋然想。
这么久他总算发现了，李铖在家几乎不做饭，泡面成箱的买，连点外卖的次数都极少。
知道他是想节省时间，夜间开车的人本就缺觉睡，在吃上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但宋然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下了车，宋然老远就看见他妈在路口等。
“妈。”他喊了声。
宋母今天气色很好，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
好久没在母亲身边，宋然也很想她，母子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一路话。
一进院子宋然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洗完手一抹袖子，宋然走进厨房帮刘鞍打下手。
饭桌上张筱一直给他夹菜，他爸也在旁边帮腔说他太瘦了让他多吃些。
宋然实在是吃不下了，停了筷子和父母二人聊天。
话题绕来绕去都在他身上，“小然刚刚还跟我说和刚交的新朋友相处得很愉快呢。”
宋然瞪大双眼。
母子间的悄悄话怎么能放到明面上说呢！
原来是张筱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宋然含糊其辞，问东扯西地说和朋友处的不错。
她也没多想，以为是没有。
宋然上高中以后就不太爱交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当妈的看着都心疼。
没交女朋友就没交吧，她也不会强求。毕竟宋然能从当初那种状态变成现在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宋然提上东西敲李铖家的门。
“回来了？”
看他大包小包的，李铖连忙伸手去接。
“嗯！这是我爸自己装的香肠和腊肉，煎或者蒸都可以，挺香的。”
李铖一手拎袋子，另一只手给他拿鞋。
“你不是知道我不做饭吗，给我浪费了。”
宋然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等的就是这句：“那怎么办，我爸特意交待我给你的。”
他睁着双大眼睛，表情无辜。
不等李铖说话，又飞快地说：“你肯定要尝尝的，这样吧，以后我做给你吃。”
李铖都无奈了，“我怎么好意思天天去你家蹭饭。”
“这有什么的，你不都免费教我打游戏吗？”
宋然今天铁了心。
李铖想说这都不是同一个概念，怎么能划等号。
朋友之间打打游戏谈什么钱，而且他也很乐意和宋然一起，比自己打有趣多了。
“我动动手指而已，哪有你做饭辛苦。”李铖还是不想麻烦他。
宋然表示强烈反对：“我一个人也每天都要做饭啊，有人陪我一起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你没发现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吃很多吗？”宋然眼神晶亮。
李铖听他瞎扯，哪次吃饭不是宋然先撂筷子。
但他发现在面对宋然的时候他越来越说不出拒绝。
宋然乘胜追击，对着李铖碎碎念，说他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都不喜欢一个人，干什么都得有人陪。
活脱脱像个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后来他常常会想宋然是以什么心情在说这句话，只要一想到心脏就微微发疼。
李铖最终还是妥协了，但他提出买菜的钱必须由他来出。
宋然不同意，李铖这下可不依他了，态度很强硬。
他只得点头。
宋然回去了李铖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和他说，懒得打字，他直接去了对门。
给他开门的时候宋然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皮肤上潮湿的水汽仿佛还在透过柔软的家居服往外冒。
空气中有一股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宋然终于想起来了，那天觉得很熟悉的味道，是舒肤佳的香皂。因为不喜欢沐浴露的粘腻感，他用这款香皂很久了，是那天李铖身上的烟味让他没有立刻分辨出来ЙàΝf。
想到两人身上带着相同的味道，宋然的脸竟隐隐有变红的趋势。
“是谁自己都不擦头发。”李铖轻飘飘地说。
被他一噎，宋然讪讪地折回去拿毛巾。
“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徐海请客吃饭，让我叫上你一起去。”
宋然想了想说有的，他越过人去挂毛巾，露出来的锁骨上面有颗小黑痣，随着他走动，若隐若现的。
“他出院后恢复得还好吗？”宋然问。
李铖点头，“还让我一定把你带去，说要好好感谢你。”
宋然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洗手间里，段小希对着镜子补口红，对着脖颈喷了两泵香水，又用手拢了拢头发。
甜腻的香气瞬间挤满了狭小的空间。
好不容易脱下宽松的工服，版型很好的连衣裙衬得她更加娇小玲珑。
路上有点堵，两人到的时候人差不多齐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
段小希一直盯着门口看，先进来的人是李铖，出声的却不是他。
她第一个起身，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模样很出挑，看上去和徐海差不多大。
宋然看着众人微笑，露出半个酒窝。
他属实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李铖看见这一大桌子人也吃了一惊。
看见他俩进来，徐海走过去一手拉一个，“赶紧坐，就等你们了。”
等人坐下他凑过去李铖旁边说悄悄话，“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一次喊了这么多美女。”
要不是看着人多，李铖真想给他一下。
段小希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实在没那方面的想法。
徐海招呼大家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儿别给我省钱！”
趁他瞎掰扯的间隙，李铖偏头和宋然介绍在场的这些人。
老黄和老宋负责调度，小刘是开叉车的，段小希是站点上负责配货的，旁边两个女生应该是她朋友，徐海旁边的小陈则和他们一样是开车的。
宋然跟着他的顺序一个个认人。他只认识徐海，第一次接触李铖的其他同事，在来之前还有点紧张。
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徐海向服务员要了一瓶酒，把每个人面前的杯子一一倒满。
“这顿饭主要就是想感谢各位在我车祸期间对我的照顾，我也不搞劝酒那一套，大家能喝就喝，不能喝也不勉强，要是醉了一会儿我给你们找代驾！”
“感谢的话都在酒里，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他率先一饮而尽。
小陈第一次听他有模有样地说场面话，在旁边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倒上第二杯，这回他敬的是宋然。
“宋老师，这杯敬你。如果不是你介绍律师朋友给我，我那保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当时我连住院的钱都快掏不起了。”
还不等宋然举杯他就一杯下肚了。
那个时候徐海人还在医院躺着，但保险公司有意扯皮，迟迟不垫付医疗费用，是宋然找了大学时的好友夏光临出面。
他们宿舍是全楼唯一的混寝，夏光临就是从法学院插过来的。二人关系不错，毕业后也还保持着联系。
有专业人士介入，赔款很快就下来了。
宋然看他喝的爽快，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他求助地看了李铖一眼，对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时带起的热流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耳廓：“意思一下就行。”
宋然这才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第三杯徐海对着李铖。
“铖哥，这杯敬你。出事以后你是第一个赶到的，看见你我心里踏实了好多。我知道，你偷偷给我妈塞钱了，还让她别告诉我。这钱我一定要还你的，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徐海作势还要一口闷，被李铖挡了一下，“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他们开车的平常都很少喝酒，酒量自然不算好，尤其徐海，上一次喝醉就把一群人闹得人仰马翻。
看李铖准备拿起杯子，宋然在桌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提醒：“你晚上还要开车的。”
李铖放下酒杯回头看他，摇了摇头：“不影响，我今晚休息。”
宋然放心了，见李铖和他一样喝了一小口。
挨个敬完一遍，徐海这才老实了，安安分分地坐下夹了几筷子菜解酒。
段小希这时突然站起来，说：“铖哥，我也敬你一杯。”
众人安静了一瞬，看出点苗头。
在站上段小希就毫不掩饰对李铖的好感，大家都感觉得出来。
徐海顿时又精神了，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饭桌上气氛立马就变了。
李铖却没碰酒杯，以茶代酒喝了一杯，推辞说明天要开车今晚不能喝太多酒。
段小希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没说什么。
宋然在旁边有些晕乎，刚刚被李铖的同事敬了几杯，都是李铖的朋友，他不好拒绝。
他目光在李铖和段小希之间来回流连，明白了。
这个女生肯定是喜欢李铖。
他早就知道李铖肯定不缺人喜欢，长得帅，人还好，喜欢上他一点不奇怪。
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很难受。
在他还没有重遇李铖之前，他的身边是不是也出现了一些人？
他们是不是和他一样……
想到这，宋然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酒足饭饱后，徐海招呼大家转场去唱K。
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爱玩，跟宋然公司里那群实习老师一样，动不动就攒局。
和他们玩游戏，宋然上来就连输三杯。
他窝在沙发上，听着段小希唱《喜欢你》。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李铖。
酒劲上来，宋然也不装了，直愣愣地盯着李铖看。
“卧槽老黄你使诈是吧，把你那爪子给我伸直！”
“怎么地，你眼神不好使？”
李铖在旁边和他们划拳，徐海人菜瘾大，偏要和李铖杠上，喝十杯才能堪堪赢上一局。
“嗝！”他大大地打了个酒嗝。
李铖嘲笑他，“得了吧你，还想灌我。”
徐海不服，还要再来。
李铖本来不想玩了，但段小希那视线实在是太灼热了，他宁愿继续和醉鬼纠缠。
突然感受到一股更灼热的视线，李铖扭头，看见宋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颇为幽怨。
李铖朝他走过去。
徐海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喊，“哎你干嘛去啊！认怂了是吧？”
音乐声音太大了，李铖挨着宋然坐下，在他耳朵边说话，“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然呆呆地看着他没说话。
“醉了？”
怕他真喝醉了难受，李铖按铃叫服务生送了一杯蜂蜜水进来。
段小希唱完坐在那里休息，李铖刚刚全程都没看她，她不死心地继续用目光追着他。
结果看见他给宋然插吸管。
为什么他能对朋友那么好，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
段小希忿忿地想，拎起酒瓶猛灌了一大口。
她真的很喜欢李铖，这么多年难得遇上这么合心意的。
同事一年多，她明里暗里没少表达过好感，但李铖每次都是委婉的拒绝。
“还有谁要唱啊？”
小陈在点歌台旁边问。
“我。”
宋然咻地一下站起来。
李铖看他摇摇晃晃地过去接麦克风，有点担心，都这样了还能唱歌？
宋然点了首《爱与诚》。
他唱“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刻意回避了李铖看他的眼神。
因为他唱的都是反话。
他说想和李铖做朋友。
怎么可能呢。
对喜欢的人说做朋友，本就是目的不纯，他又怎么甘心只做朋友。
段小希越想越不甘心，一瓶酒下去胆子也上来了，打了个手势想让李铖跟她出去。
李铖指了指宋然。
直到把整首歌听完，李铖才拉开门，跟着段小希走了出去。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经过，有的还能走，有的被人搀扶着，走过他们跟前的时候都会无一例外的抬头打量。
段小希站在李铖对面。
“李铖，我喜欢你。”她终于正式地把这句话说出口，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在李铖还没说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
还好，李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给了她一刀。
“抱歉。”他说自己只把她当成同事，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他怕耽误人家，拒绝的干脆，话里没留半分余地。
段小希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眼眶却不争气的红了，快速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明明被拒绝了，但又会感到轻松，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矛盾。
李铖觉得他此刻应该不适合再站在这里，偏过头是不想让段小希难为情，“我朋友好像喝醉了，我进去看看。”
段小希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觉不出悲喜。
她对李铖的喜欢就像是此刻，她没法开口让他留下，因为就算开了口结局也是一样。
宋然当晚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高中的时候。
没人知道他在学校看见李铖的时候有多震惊。
那天他去办公室领试卷，英语老师让他再多打印一份参考答案。站在机子旁边等的时候，宋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老师。”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背影。宋然站的位置靠窗，六点钟太阳已经落了，刚好一阵风吹进来，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