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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盛星斗)


成南气得要命,他不知被余不行用这招骗过多少次了,却总是吃不了教训,听他一说就还是好奇地够头去看。
他靠着墙生闷气,眼前过来一面黑影,裴缜站在他身前,垂着眼睛看他,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喜欢吃那个?”
成南还沉浸在被骗的恼怒中,随口嗯了一声,就要向裴缜抱怨余不行方才的恶劣行径,还没开口,便见眼前的人蓦地转身,朝一旁的糖水铺子走去,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了满满一大碗冰元子,上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水果。
他往成南手里一塞,语气仍是不善:“给!”
成南有些不敢置信,惊喜道:“给我的?”
裴缜心里一软,那点不明缘由的怒气下去一些,他挨着成南坐下来,嘀咕道:“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买。”
接下来的话过于像不合理的命令,这让他觉得有些不自然,将头撇向一旁,小声道:“别和别人分着吃了。”
他说罢成南却没什么反应,裴缜皱着眉转过来:“你听到没有——”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颗甜甜的冰元子堵住了嘴,成南自己吃了一个后,自然而然地便递给裴缜吃下一个,一边奇怪道:“什么?”
裴缜所有的话像是都被那颗元子给推了回去,他慢慢地嚼着,不知为何脸上又热起来,半天才道:“我说你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半碗元子下肚,裴缜吃了个大红脸,成南倒是没什么感觉,一边吃一边凑在裴缜边上高高兴兴地看他腕上戴的石头串。
这小物件虽是粗拙,对成南而言却并非易事,从找寻到打磨都费了不少工夫,见裴缜将它们好好地戴着,他心里满足,一颗颗地拨动那些小石子,问裴缜:“你觉得哪颗最好看?”
他的手指刚捧过冰,凉津津地碰过裴缜手腕处的肌肤,寒意过后却腾起灼烧般的感觉,裴缜手臂搭在膝上僵直着不敢动,只觉得被阳光晒得有些头晕,迷迷糊糊地答:“都好看。”
“我最喜欢这个透明的。”成南乌黑柔顺的脑袋凑在裴缜眼皮子底下,他只需微微垂下视线便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一条黑绳在后领处若隐若现,随着那流畅的颈部线条一同隐入衣裳里面。
“我从山上的河里找到它的,可不容易了呢,对了,那河里还躺了个受伤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我把他弄出来之后才看到这个石头……”
成南的话半截半截地传进裴缜的耳中,却一句也没被听进心里去,成南凑得太近了,裴缜呼吸之间都是成南身上那股极淡而奇妙的香味,令他在这阳光灿烂的白日里也好似沉迷得失了神智。
“你听我说话没有?”成南不满地抬头看他,俊秀的脸与裴缜咫尺之遥,清晰得连那些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蹙着的眉头看起来也乖巧得不像话。
裴缜的心里蓬着一团巨大而透明的雾,将他涨得那样满,满得看着成南的脸既有说不清的欢喜又有道不明的酸涩。
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他听到自己低声问:“你知道成亲吗?”
“知道啊,”成南说,“我见过很多次呢,有时候他们还会撒糖。”
“那你呢,你会成亲吗?”
在裴缜的视野中,成南清透的棕色眼睛慢慢睁大,定格为一个极为惊诧的模样,然后他猛地直起身子向后撤去,后颅骨重重地撞上裴缜的下颌,将两人一下都撞清醒了。
两个大红脸相觑而对,成南连喘息都是热腾腾的,结巴道:“你说说说说什么呢!”
裴缜也结巴得厉害:“我我我我瞎说的!”
“别别别瞎说了!”
“好、好的!”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两人都不再说话。阳光无声地铺满他们之间,映出半空中的浮尘,嘉化三年的霖川城,就在这样的寂静里,多了一桩少年人的心事。

第25章 吻
那天之后,全霖川城的媒人似是都盯上了裴府,黑色匾额下的朱红门槛都快被踏破,几乎每天都少不了来给裴家少爷说亲的。
裴缜偷偷去听过几次,见那媒人满脸堆笑,晃着圆滚滚的身子,掰着手指头细数完对面姑娘家的好,又一条条地夸裴少爷的气度卓然、良善可亲。某月某日在桥上扶起了摔倒的老人啦,某日某月挺身而出追了三条街抓住了小贼啦,甚至还有一次替着急的农妇从河里救出了一只失足落水的鸡……桩桩件件头头是道,令裴缜震撼于媒人这一行的手眼通天外,还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以至于那之后连偷听都不好意思去了,甚至之后街上再碰着艰难爬坡的驴车,伸手之前忍不住纠结了好一会儿,总怕旁边有人偷看着,本来没什么的举动也落成了作秀。
许是裴铭书对这些说亲的也感到不厌其烦,却又不好拒绝,于是默许了他的每日出逃。裴缜从早到晚地和成南待在一起,话却比先前少了许多,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好几次成南叫他他都没听见,听见了也常是说不了几句便草草作罢。
成南心里嘀咕,想裴缜怕不是不想继续和他当朋友了,可裴缜却又每日都过来找他,一直待到很晚才会回家。
成南怀疑了两天,后来索性便不想了。余不行常说他缺根弦,小的时候两根木棍就能坐着玩一整天,长大了天上的云彩慢慢地飘就能让他看一整天,聪明的小孩干不来这样的事,只有木头才不挂心凡间的人情哀乐。
成南反驳说他只是觉得人就和那天上的云、树上的鸟一样,来去谁也管不了,挂心也没用,来了他就高兴地看,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本来就是都会走的。
余不行一脸痛惜地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冷团子,气得成南不想理他了,蹲在墙角专心擦自己的碗,余不行却又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这样好,这样少难过。
成南没再与他争论,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他记得看过的每一片云与每一只鸟。
裴缜是最大的那片云,最漂亮的那只鸟,如果云要走,鸟要飞,裴缜不想和他继续做朋友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夏天一到,霖川城的雨随即多起来。夏雨不像春雨那般连绵,来得急去得快,常是匆匆一阵下得满城积水,没多久天边又出了太阳,全然不顾自己临时起意的任性会打乱街上多少人的阵脚。
那天的雨却下得格外地久,从晌午刚吃过饭开始,一直到入夜都未止歇,起初街上还有三两冒雨行路的人,暮色落后便渐趋冷清,满城只有哗哗雨声。
裴缜和成南刚下雨时找了个废弃的破屋躲雨,本以为一会儿就能停,谁知等了三四个时辰雨势反而愈发瓢泼。
成南坐在只剩了半个的屋檐下,皱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有些后悔没在下午雨小的那一会儿跑回庙里,也不知道余不行能不能记得把他的褥子收起来,可千万别让雨给漏湿了。
他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被云中闷着的雷声给震回了神。这一片没什么人烟,全是些东倒西塌的破房子,在夜色中显出几条黑魆魆的嶙峋暗影,成南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点害怕,回头去找裴缜。
破屋只剩了小半边,里面也黑得吓人,成南看不清他,有些心慌地喊:“裴缜。”
黑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嗯”,裴缜说:“我在这。”
成南高高吊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循着声音朝裴缜摸过去,半道被裴缜伸过来的手拉住,牵着坐在了地面铺着的稻草上。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晚就先在这将就着睡一下吧。”裴缜把成南往里推了推,让他靠着墙,自己坐在外面,两臂远之外便是连成线的雨幕。或许是雨声作祟,黑暗中裴缜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奇怪,像是有些紧张,他把外衫脱下来扔给成南,然后自顾自地躺下来背过身去,说:“睡吧。”
成南问:“你不盖吗?”
裴缜没回头,嗯了一声,说:“我不冷,你盖就行。”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成南乖乖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外面的雨声那样大,却仍是大不过裴缜的心跳,他的手攥成拳抵住胸口,在黑暗中尽量小声地喘息。
成南却不消停,没大一会儿,他忽然抬手将半个外衫盖在了裴缜身上,说:“咱们两个人盖。”
裴缜没吭声,成南奇怪地喊他:“裴缜,你睡着了吗?裴缜?”
裴缜不想回答,但又怕成南一个人觉得害怕,压着嗓子低低地应了一声,说:“没有。”
小叫花子便没了声,只是躺了会儿后和裴缜挨得更近了些。空间本就逼仄,他这一挨近,两人在外衫下几乎是胸贴背地紧紧靠在一起,呼吸都清晰可闻,成南的语气天真无邪到裴缜觉得愧疚:“咱们靠紧一点,就不觉得冷了。”
裴缜硬邦邦道:“我不冷。”
成南无视他的拒绝,贴着人暖乎乎地准备入睡。
嘈杂雨声中夹杂着闷雷,裴缜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喊道:“成南。”
成南快睡着了,却还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以后会成亲吗?”
说了不再提的胡话,裴缜却在这个雨夜里又很突兀地问了一遍。
成南猛地激灵了几分,懵懵地:“啊?”
“叫花子也会成亲吗?你们成亲后怎么生活呢,一起要饭吗?”
虽然每个字都像事实,说出来却显得格外难听,成南受到羞辱般涨红了脸,猛地和裴缜拉开距离,翻身过去面向着墙,有些气恼道:“不用你管!”
成南背对向了他,裴缜反而又转过身来,支起上半身静静看着成南在黑暗中模糊的后脑勺,声音在雨的衬托下像是呓语:“成南。”
方才那几个问题是问成南,更像是问他自己,就在这暴雨之中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他忽然窥到了那异常的心跳与灼热背后的秘密。
“我……”后面的话被吞在喉间,这世上只有他自己清晰地听到了——我不想让你成亲。
一切似是都在这句话里倏然明朗起来。
半夜时分这场雨终于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原先不知躲在何处的虫鸟又鸣叫起来,与蛙鸣此起彼伏地应和,周围反而愈发显得静极了,这静连月亮都勾了出来,薄薄的月光跃过塌败的房顶,斜斜照进来,将地面上的水洼映得明晃晃的亮。
成南早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原本侧着面向墙的身子也正了过来,一只手贴在耳朵边上,乖乖巧巧的姿势,嘴唇微微张开着,月光给他的脸涂了一层柔润的光辉,也似降下一层诱人做坏事的蛊惑。
裴缜专注地看了他许久,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月光蓦地没了踪影,他闭上眼,没敢太往下,嘴唇落到微凉的额角上,心中轰鸣如千钧重雷,又静得如同融入天地万物。
是蜻蜓点水的触碰,还是实实在在的亲吻,是一瞬,还是一刻,裴缜全都记不清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唇额相接处的冰凉、灼烫、酥麻缠绕成一块厚实洁白的茧,将他重重裹缚,深陷其中不知自己。
咔哒——不知何处来的野猫趁着夜色跳上屋顶,将碎瓦碰出清脆声响,掺杂着喵呜叫声,随即又是瓦声,竟是不止一只。两只猫在屋顶上翻滚起来,也不知是在打架还是单纯地玩闹,碎瓦声接连不断,如同插入寂静中的尖锐刀刃,咔嚓几下将裹住裴缜的茧戳了个粉碎。
他猛地回过神来,身体急速后撤,一屁股坐进水洼里,见了鬼般看着仍熟睡中的成南。
潮润润的天幕之下,裴缜的脸上红白交错,最后定格成前几日傍晚那场轰动全城的火烧云。他坐在水里,不敢置信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到处都是热,烫得人要命。
裴少爷害羞了。
裴少爷霍然而起,带着一屁股的水,羞愤地趁着夜色逃跑了。

之后裴缜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
自从两人做了朋友,裴缜几乎每天都来找成南,功课少的时候就来得早些,裴铭书看得紧了就来得晚些,总归是每天都要出来和成南待上一会儿,最近却许久不见人影,一众乞丐都忍不住犯嘀咕,生怕好不容易碰上的冤大头就这样跑了,见着成南都过来问上两嘴裴缜的情况。
余不行一开始倒是没往心上放,府里的大少爷少不了他们不知道的事,裴缜应是被什么绊住了脚,但一天天过去,裴缜总不出现,余不行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怕成南做了什么惹裴缜不高兴的事,便也常来打听裴缜今日有没有来。
成南许是不胜其烦,三两句话间竟是怒腾腾地发了脾气,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来没来,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他不来更好,他在我都要不着东西!”
说罢便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余不行,不知他突然生的哪门子气。眼瞧着胖团子只剩了个小影子,余不行不由撇嘴暗叹,成南最近也不知是被谁给惯坏了,一个小叫花子也敢有了脾气,怪不得裴少爷不来找他了!
另一边的裴缜也不好过。
半夜跑回家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出去,还是傍晚方中进屋放东西时才发现他回了府。方中进门前裴缜不知躲在被子里做些什么,听到动静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边的东西往身下藏,半晌才从被褥间冒出个热腾腾的脑袋,佯装镇定地问方中:“什么事?”
方中瞧着他的模样,十分想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耐住好奇心,挤出笑道:“少爷什么时辰回来的,用饭了吗?”
“哦那个,不用了,”裴缜有些结巴道,“你、你先出去吧。”
方中应声退下找秦管家去打小报告了,房门刚关上,裴缜便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满屋子乱转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冬日里用的火盆。吹着了火折子,他显然是做贼心虚,往周围看了好几遍,确准没有什么人偷看,才蹭回到床边从被褥下面摸出来几个本子,扬手扔进火盆,急于毁灭罪证般将它们烧了个干净。
活色生香的话本眨眼间成了灰扑扑的余烬,裴缜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乱跳的心稍稍落下去些。他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回家后在床上挺尸了好几个时辰,脑子里只有两句话翻来覆去地打架,一句是“我怎么能做这种事!”,一句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哪一句话他都想不出答案来,被折磨得心神恍惚,也不知怎么竟想起了那几个被踢到床底落灰的话本,鬼使神差地趴到床底下将它们给勾了出来。来不及管头上被不小心撞出的包,他抓着话本迅速躲回被窝里,像做天大的坏事般,一边心跳如雷,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还没看两页方中便推门进来了,这一番动静像是在裴缜头上狠狠敲了一棒,让他一下清醒过来。
彰显着龌龊想法的罪证被毁了干净,做出的下流事却不能像纸那般被一把火烧净。裴缜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腕上的石头串,冰凉的石头被他捂得浸了些暖意,像是小叫花子微凉乖顺的额角。半晌,他抬起手来,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呸,太无耻了!他恶狠狠地唾弃自己。
真好啊,他又甜蜜地想。
不论是懊恼更多还是甜蜜更多,裴缜心中的惭愧不是假的,短时间内着实没脸再去见成南,莫说出府了,他连房门都不怎么出去,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说不上是思过还是思春。
得亏裴铭书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事,分不出心思管他,他便懈怠得愈发心安理得,只是每天晚上去裴谨那里陪她坐上一坐。
裴谨的身体始终是坠在裴缜心里的一块石头,尤其是每回裴谨犯病的那段时日,他每天晚上都要去看过妹妹才能回房睡觉,不然一夜都不得安稳。他知道这是害怕,但从不将这些在裴谨面前表现出来,总是笑呵呵的好像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
或是他最近几日走神得过于频繁,裴谨都看出了些端倪。晚上时裴缜给她掖好了被角,她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肯睡觉,小声地问裴缜:“我听秦叔说,府上最近来了好多给你说亲的……”
“秦叔成天瞎说些什么!”裴缜不满地嘟囔。
“你会在她们里面选一个给我当嫂嫂吗?”
“什么嫂嫂,”裴缜装得恶声恶气,“一个小孩别天天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裴谨丝毫不被他唬住,尖尖的下巴埋在雪白的被褥上,一双眼睛因为清瘦而显得越发地大,清亮亮地看着裴缜:“你喜欢她们吗?”
她问得太认真了,裴缜本不想答,但两人对上视线,他迟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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