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见人散去,舒出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一些。
他接过卡,还在犹豫是现在就走,还是吃完这顿自助,再和楠出去吃个昂贵的下午茶,滔已经急切地催上了。
“对对对!吃大餐吃大餐,往贵了吃。吃到心情痛快为止。”他一边说,一边推着楠和绵往门外走,有种对大餐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脖子一紧,他被董事长拎着衣领拽了回来。“他们去他们的,你干什么去?”
滔满脸堆笑,“我们是一个team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峦的表情没了方才的温柔,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不包括这一次。”他沉声说。
滔听峦的语气里,略带恐吓,知道这是要算账了,他忙可怜巴巴地又看向绵。
祝子绵也听出峦有惩罚滔的意思,帮一下?
可转念一想,滔刚才要挟他的事着实可气,而且关于滔的分成,他还真不知道定多少合适,交给峦“算算账”也不错。
于是这一次,他坏坏地抿起唇笑了一下,就拉起楠走了。
滔绝望地再次翻了个死鱼眼:什么嘛,刚订婚就变夫管严了,排面呢?架子呢?
然而,不管他心里再怎么骂,都改变不了什么。
没一会儿,他就被峦带到了八层办公室,一路上,且瞅着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心里也越来越忐忑。
“董事长,今天也算是您大喜的日子,谈工作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啊?”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峦脸上的审判态度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峦将滔的手机,铛地一声拍在桌上,厉声质问:“说,你干了些什么?”
滔丧着一张脸,摆出一身无赖相,“我干了些什么,董事长不是都知道了吗?现在你和绵经理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也要挟不了什么了啊。”
峦脸色更沉了几分,他两手十指交叉,严肃地支在桌上,直盯着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我是说,游戏数据。”
滔愣住,眨了几下眼,似乎是在揣测董事长的意思。
如此静止了好一会儿,滔挺直腰板坚定地说:“游戏数据我可造不了假。再说,这个游戏付费率也在上涨,我哪儿有那么多真金白银往里搭啊。”
峦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浓,他信滔的话。虽然滔是顶级黑客,但就算滔能黑进这个平台修改数据,这么长时间了,平台不可能没发现,还能由着数据继续上涨。
要知道,这种平台的技术人员,黑客水平也不会在滔之下。
可是,滔什么都没做吗?峦打死都不信。
“那你说,你怎么预测到游戏的数据会突然上涨。”
滔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只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然后硬邦邦地说:“我不知道啊。”
峦“啪”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滔一个哆嗦。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提前拟好分成协议?你不知道你能提前筹划赚了钱去哪儿玩?我告诉你,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凭你手机里这段视频,我能让你再坐牢,你信不信?”
滔把峦的话仔细想了几遍,猜出峦又黑进他的社交账号了,一时郁闷透顶,“董事长,你,你这,不讲武德。”
峦没功夫听滔瞎扯,把滔的手机拿手里扬了扬,“到底是坐牢,还是分钱,你自己想清楚。”
滔瞥了一眼董事长,知道董事长真有这个本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谨慎地问:“如果我说了,董事长能保我没事?”
峦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滔眼波垂下,再次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他神情一转,变得神秘兮兮,凑近峦小声地问:“董事长,你知道这世上有幽灵吗?”
“啊?”峦皱起眉,像看疯子一样看向滔,满脸的表达就一句话:你耍我?
第150章 看谁更会撩
看着董事长那一脸想打人的模样,滔向后闪了两步。才赌着气继续说:“是你让我说的。你看你看,你又不信。”
峦调整了一下表情,强压下自己的脾气,沉声问:“什么幽灵?”
滔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董事长对面,居然用讲鬼故事的神态和语气开始了他的解释。
“你知道我是黑客嘛,喜欢跟代码较劲。一不小心,我发现游戏用户里有一批用户的IP地址是经过高密算法加密的,同样是用户,为什么有的用户有加密,有的用户没有加密?而且这些加密用户,我完全追踪不到他们的身份信息,也就是查无此人。你说,像不像幽灵?”
峦微微转了两下转椅,脸上想打人的神情还在,这个解释让他有些好奇,但也并没有让他听出什么头绪。
“所以呢?这和我们的游戏数据有什么关系?”
滔胆大地白了董事长一眼,“你想,一般情况下,一款烂游戏上线一个多月,数据肯定是不断下滑的。但是这款《追爱》下载数据一直保持住了,而且稳中有升,董事长不觉得奇怪吗?”
峦神情思忖,看数据报表的时候,对这一点他确实有过疑惑。
当初这款游戏在小容量池里的下载数据已经很差,差到不值当继续推。但碍于对绵的承诺,他还是把游戏推入大容量池。
按常理推测,一进入大容量池,下载率会有一个短促的小幅上升,然后便回落,最终回落到比之前还不如。
但是这款游戏在短促上升后,并没有回落,而是维持住了这么久,确实意外。
“你想说什么?”峦的语气认真起来。
滔咳了两声,也变正经,“我发现,维持住这数据的,正是大量幽灵用户的涌入。按我以前的经验,一款游戏幽灵用户与普通用户的占比是一比一,但是这款游戏,幽灵用户与普通用户的占比,几乎到了五比一。是不是很奇怪?”
峦揉起了太阳穴,终于有了一种听鬼故事的惊悚感。
滔也不等董事长回应了,迫不及待地继续:“然后,我单把幽灵用户的数据拿出来做数据曲线,套到以往游戏的数据模型里,就预测到,按这个数据走向,游戏该上榜了。”
峦皱起眉,费解地喃喃自语:“上什么榜呢?”
滔耸耸肩,“那谁知道,也许幽灵有他们自己的榜单,我们看不到。”
“你是说,现在让我们游戏数据飙升的——”
“几乎都是幽灵用户。”
峦瘫到座椅上,滔的话匪夷所思,可又确实有它的合理性。只是这么庞大的一批“幽灵”是哪儿来的呢?
他忍不住又问滔:“你追踪幽灵用户的IP,什么也追踪不到?”
滔张了下口,又闭了回去,眼神贼溜溜地转了一下。
峦立刻看出滔还没把他知道的都交代了,不悦地咣又拍了一下桌子,“还知道什么,说!”
滔想了想,妥协了,反正也交待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半点。
他倦倦地靠在椅背上,“我后来发现,其实那些IP根本不是IP,他们真实的IP都被技术隐藏了。至于那串假IP嘛,破译之后,应该是他们注册游戏时的用户名。”
“用户名?怎么可能。”峦觉得不合理,“名字有长有短,如果他起了一长串,也能碰巧编译成一串数字?”
滔挑着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就和我们不一样啦。他们的用户名可不像我们的,什么‘阳光开朗大男孩’啊,什么‘今晚睡觉不关灯’啦。他们的用户名只有两到四个字,‘李云祈’啊,‘张木哲’啊,咦,对了。”
说到这里,滔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半个身子都趴到桌上,“董事长觉不觉得,这些用户名的头一个字,像是传说中的——姓氏?”
峦一口气吸进去,半天没呼出来,身体有瞬间的石化。
他猛地想起苍和他提起贵族胶囊时,两人的对话。
峦:“贵族胶囊里住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苍:“听名字也知道,肯定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人。”
峦:“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吗?三头六臂啊?”
苍:“那也不至于。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那是一群有家谱的人。”
有家谱,自然有姓氏。难道大容量池包括了贵族胶囊里的人?
峦的脑子突然很乱,心也乱作一团,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一种让他很慌张的不对。
乱了半天,他才理出这慌张的缘由:如果这款游戏真的是靠贵族胶囊里的用户提起了数据,那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就能策划出一款游戏,直戳贵族用户的兴奋点呢?
看到董事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呆滞好似失明,滔在董事长眼前挥了几下手,“董事长,董事长?”
峦颤了一下,恢复了些意识,但心还是乱得没办法处理任何事,他随意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滔哦了一声,站起身。
“等一下,”峦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质疑我们这款游戏的数据,就说是你个人帮推的。”
滔犹犹豫豫地再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董事长,我想这件事你还是问问绵经理。我是靠数据分析觉得游戏快上榜了,但是我感觉绵经理对这款游戏,一直挺有信心的。我的想法呢可能诡异,但我真的认为——绵经理和幽灵有来往。”
滔的最后一句,又用回了讲鬼故事的神态和语气,但峦已经没有心思配合,他疲惫地再次挥了挥手,示意滔快走。
滔带紧了门,峦把自己陷进转椅里,像一瘫扶不起的泥。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有一种被抽筋剥骨后的虚弱。
如果滔口中的“幽灵”真的存在,那一切推论就变得合情合理。
也说是说,在他向绵隐瞒住自己“实验体”秘密的同时,绵也同样守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难道绵是贵族?不可能!
峦很快否定了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靠奴隶供养的“贵族”不可能像绵一样。
想到绵可以吃下他都吃不下的路边摊,忍受他都忍受不了的居住环境,他不信绵是贵族。
不论是娇贵,还是矜贵,绵都不如他显得“贵”些,怎么会是贵族呢?
而且,按苍的说法,贵族在贵族胶囊里过的是比神仙还逍遥的好日子,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跑出来跟奴隶混在一起?
峦左思右想,认为最有可能的真相是:绵是从贵族胶囊里逃回来的奴隶。
那绵的身份ID还能找回来吗?凭他父亲的权势能保住这样一个去过贵族胶囊的奴隶吗?
峦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觉得滔说得对,他需要和绵好好谈一谈,他需要绵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故事说清楚。
祝子绵当晚没有回峦家里。
他本想领楠去他曾去过的那家带景观的高档餐厅,但楠不去。
楠更想去一家不用端、不用装、不在乎吃的好坏但更自在的地方去大吃特吃。
最终,楠选择了一家烤肉店,在一个包间里,楠一边吃一边喝,听绵把他和董事长的事说得
不能再详细,再细都得说两人的床上细节了,这才终于原谅了绵。
他不得不说,两个人这办公室地下情也太好磕了。
他听得痛快,也听得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多到不醒人事。
祝子绵只好把楠送回家照顾,待楠吐了两轮终于沉沉睡下时,时间已经不早。
看着楠不正常的睡姿,祝子绵担心楠夜里出什么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楠家里看护一宿。
他坐在沙发上,给峦发了个不回去的消息过去,还在想峦要怎么回复,峦的视频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刚戴上我的戒指,就夜不归宿,不像话啊。”峦靠在床上慵懒地打趣。
祝子绵笑得甜甜腻腻地,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并狠狠地亲了戒指一下,语气乖巧,“可是我很听话啊。今天楠怎么劝,我都没喝一口酒呢。”
峦满意地点点头,“馋坏了吧。你这顿酒,回头我给你补上。我也好想——看你喝醉的样子了。”
峦的语气开始不好描述,最后还故意舔了下唇,看得祝子绵心跳蹭地越过安全线。
他忍住笑看了看沉睡中的楠,小声责怪:“别闹,别把楠吵醒了。”
峦噗嗤一乐,接着变本加厉地闹起来,语气暧昧到不行,“吵醒了正好,让他把你还回来。谁求婚成功的当晚就独守空房啊。我睡不着。”
祝子绵的嘴抿不住了,笑得像朵绽开的花,顶多就是控制住了没笑出声。
他莫名想要使使坏,将手机拿近,然后正对着摄像头,解开了自己一颗纽扣,见峦只是惊了一下,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又多解了一颗,并用摄像头特写着他的手,一路向下滑。
峦终于受不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责怪了一句:“别闹了,有电话过来。”
说完,祝子绵就见峦静了音,然后煞有介事地真接了个电话,才又来理他,神情已正经了许多,看来这波撩拨扛过去了。
“把扣子扣好,”峦严肃地警告,“楠要是突然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你信不信我废了他。”
祝子绵得意地耸耸肩,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挑衅地看着峦,仿佛在说:“撩我?谁怕谁啊。”
峦服气地耷拉着脸,摇了摇头,也是真心认输了,“好了,睡吧。”
“不要。”祝子绵软软地撒起娇,他不想挂电话。
其实,今天在他身上,好事,喜事,一件跟着一件,喜悦还浓在心头,他也想在这个时候窝在峦的怀里,和峦把这份喜悦放大到无限。
但他心里知道,他以楠为借口不回去的真正原因,还是怕峦身体受不了。
“峦,你,现在,手里有药吗?”祝子绵支支吾吾地问。
峦意会地笑笑,明知道绵问的是什么药,却坏坏地回了句:“你猜。”
祝子绵嘴角一垂,可怜巴巴的,“我猜肯定没有。不然,你早开车来接我了。”
峦闲适地把一只手枕在脑后,“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总欺负我,我又总没逃过,你就觉得我笨。”
峦眼波微微移了几许,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稍顿后,他耐人寻味地试探了一句:“会不会也是因为,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呢?”
祝子绵面色不改,他听出峦想打听什么,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自己这款游戏突然爆火,十分不合常理,峦不可能问都不问一句。
他平静地侧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到眼前的位置,看着屏幕上的峦,倦倦地喃:“嗯——也不算全恢复了吧,但是确实又想起些别的。你想问什么?”
峦斟酌了片刻,知道这一幕在所难免,借这个视频的机会来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尽可能表现得随意,淡淡地问:“听滔说,你对这款游戏一直很有信心,你怎么知道你的游戏推入大容量池,一定会火?”
因为这款游戏的目标用户,根本不是奴隶领域的男人,而是贵族胶囊里的所有女人。
这个答案想也不用想,便冲到了祝子绵的嘴边。
但是现在真的可以说吗?祝子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上峦的眉眼,心里七上八下,做不了决定。
最终,祝子绵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还是没有合盘拖出。
他的想法很简单,当初得知峦隐瞒了自己董事长的身份,他生了那么大的气。
而他也隐瞒了身份,要求峦不生气好像有点双标,挺可恶的。
所以他想,至少等他在峦的身边时再坦白,这样峦生气了,自己也能撒个娇,耍个赖,别闹得太难看。
拿定了主意,祝子绵玩闹地勾起唇角,“董事长好狡诈,我游戏的数据刚起来,就来打听我的成功秘诀。”
峦也配合出玩笑的表情,“怎么?对我还保密啊?我们可都订婚了。”
祝子绵笑抿着唇,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也对啊。要结婚了,该坦诚的时候了。那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来换一个我的秘密。我看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交换。”
峦有种被天真打败的无奈,他笑着耸了好几下肩,“你啊,比我狡诈多了。”
祝子绵一只手垫起下巴,眼里开始期待:“快说啊,说一个我不知道的事。”
峦抬起眼,认真想了想,眸光垂下时,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猜当初,我为什么把你捡回来?”
祝子绵一边思考一边嘟囔:“既然你这么问,肯定不是因为你好心。嗯——那时候你也不能跟我上床,所以也不是色胆包天,那到底为什么呢?”
峦拉起袖子,指着手臂上一处位置,“因为你咬了我一口,我怕你带病毒,万一我真有什么事,有你这个病原体在,医生处理起来可能会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