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转身自顾自地走开,坐到了床上。
祝子绵也转过身,这才环顾了一下屋子,心里不禁唏嘘起来。
这屋子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曾经睡过的床还在,床边灯柱上的手铐还在,甚至他磕瓜子时用的mini垃圾桶,也在原来的位置,不曾改变。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失了神,好像自己从不曾离开过。
趁祝子绵发呆的时候,峦已经打开药盒子,把药取了出来。
他懒散地瞟了绵一眼,问:“你还有什么事?”
说着,峦已经把药打开,准备自己给脚踝上药。
祝子绵赶紧走了上去,夺过峦手中的药说:“我来给你上。”
峦歪起头,嘴角微微勾着,有那么点恶作剧的意思。
祝子绵被瞧得不自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好像又没说全。只好再补充了一次,“药。我是说,我来,给你上药。”
峦倨傲地把头扭向一边,“为什么啊?我自己又不是不可以。”
祝子绵有些词穷,事实如此,脚踝上的伤,上药真不必麻烦别人。
他不得不使劲想,说个什么理由好。这时,厨房传来了嘀的一声响。
祝子绵立刻找到表现机会似的,一边说着:“你别动,我来。”一边向厨房走。
进到厨房,他发现原来是吐司机里的面包吐司热好了。
峦从来没有这么晚吃过东西,莫非——
祝子绵反应过来,峦今晚可能急着找他,晚饭都没有吃。这让他心里的愧疚感又上了一个等次。
他忙把吐司夹到盘子里,讨好地给峦端了过去。正好借机说:“你吃着,我来给你上药。”
峦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吐司,却不伸手接。轻声轻气地来了一句:“我要吃三明治。”
祝子绵:嘿,撒娇是吧?行,给你个机会,看在你为我受伤的份上。
于是,祝子绵端着吐司回到厨房,找出开袋即食的火腿片和西红柿。打算做个最简单的三明治。
好歹他给峦当了几个月的帮厨,这个难不倒他。
不到五分钟,他便把三明治端到了床上,心想这下就没问题了嘛。
“你吃着,我给你上药。”祝子绵又笑着说。
峦看了一眼三明治,依然没有抬手接,表情上还不太满意,“总得配点喝的吧。”
祝子绵想起峦是有这个习惯,以前三明治都是当早餐吃,会配小半杯咖啡。但今天都这么晚了,喝咖啡不合适吧?
他挠挠头,试探地问:“那我给你热杯牛奶?”
峦撇了下嘴,还是不太满意,想了片刻后,他说:“喝红酒吧。”
“哦——”祝子绵应了下来,心说都这会儿了,简单吃点得了,还搞什么仪式感。
不过,他很快猜到峦是故意在使唤他。虽然明知如此还乖乖听话,有那么点小小的委屈,但想到峦为他做过的种种,他觉得那点委屈还可以消化。
祝子绵开了瓶红酒,找出红酒杯,倒出一杯和三明治一起放到餐盘上,然后乖乖巧巧地给峦端了过来。
峦整个人坐上床,背倚着床头,双腿舒展地放在床上,终于接过餐盘开始吃了。
祝子绵就坐到峦的脚边,小心地把药涂抹到峦的脚踝上。
看着脚踝上红肿的区域,他心无杂念,但着实有些心疼。手指在那里不停转圈,不太敢确定要多大的力度合适。
于是余光向峦看去,就见峦表情不算自在,吃东西的动作也极不自然,有一种强忍的即视感。
“疼吗?”祝子绵不禁问。
峦摇摇头,他不好意思说,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而且是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一种挠不到的痒,比疼还不好忍。
峦不得不把脚挪到了一边,躲开了绵的手。
他迅速掩饰好情绪,语气挑衅起来。“今天的你好反常啊。这么听话,不会又想着什么坏招,要拿我把柄吧。”
祝子绵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峦嗤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祝子绵无辜地眨了眨眼,继而他翻着眼认真思索起来。
思索了片刻后,他煞有介事地说:“盗是没什么想盗的。”
所以--是奸喽??
峦没想到绵能这么答,还配着一脸诚恳的表情,一个没防范,他呛出了一口红酒。
祝子绵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玩笑,让峦反应这么大。
他刚想着要不要帮峦拍拍背,就见峦杯中的红酒洒了一些在身上,从腹腰偏上的位置一路向下。
祝子绵脑子不转,伸到一半的手直接就擦上峦的身,想帮他擦去酒渍。
这种位置过于敏感,峦触电一样,快速把绵的手拨拉开,邪魅笑着打趣:“这也是在上药吗?”
祝子绵神情一窘,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尽管他是无心的。
可即便是个无心之举,这短促的一下触摸还是让两个人的心思都起了质的变化。
他们不约而同都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后,接着便把视线移到了对方之外。暧昧蔓延,无法收场。
这时,一段音乐划开了这样的气氛,是峦的手机响了。
可巧手机就在祝子绵的视野之内,屏幕上苍的名字,不偏不倚地冲到他的眼前。
祝子绵的眉毛皱了起来。都这么晚了,苍打电话找峦干什么?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么晚说?既然已经拒绝了峦,为什么还要与峦搞这种纠缠不清?
几个问题默问下来,祝子绵心里的醋劲又起来了。脑子里也顾上想别的,以至于这酸酸的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峦歪起头,打量着绵的表情,不禁莞尔。回头想想,虽然绵总只些莫虚有的醋,挺冤枉人的,但也总好过绵浑不在意吧。
峦玩笑的心思又起,他假装习以为常,拿过手机点击了接听。
接着不等那边的苍开口,便先行说:“我在家呢,你过来吧。我等你。”不得不说,峦的语气有些做作的挑逗。
苍那边死寂了三秒,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毫无感情地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通话的过程中,祝子绵死死盯着峦的眼。峦也不躲不逃,直勾勾地迎上去。
祝子绵从峦的眼睛里,读到浓浓的戏谑意味,他知道峦是故意在气他。就算苍真的来了,峦也不会和苍干什么。
可是,祝子绵心里还是不舒服,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大半夜的见有暧昧关系的人,谁都开心不起来吧。万一他们酒后乱性呢?
祝子绵越想越不痛快,尤其想到好几次,苍在他的面前,和峦故意亲密的样子,他突然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祝子绵夺过峦的酒杯,把剩下的红酒从峦的头上直接倒了下去。
绵从没有这么粗暴过,这一举动打了峦个措手不及。
峦惊愕地看着绵,顿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回体,玩笑:“怎么?吃醋了?”
祝子绵不答,他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却说:“一会儿,你要这么狼狈地见苍吗?”
峦抚了一下被酒弄脏的头发,很难受。难受得他不想再与绵斗嘴了,给了绵个“算你狠”的眼神,便自顾自走进了浴室。
祝子绵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给他即将实施的计划打气。
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人前秀恩爱的人。当然,这不算重点。其实他更怕峦笑话他。
回想白天,他刚警告峦项目完成前不要做出占有他的事,晚上他就主动投怀送抱,着实有点丢面儿。
想来想去,他打算装个醉。喝多了嘛,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都有可能。醒来以后,死不认账就好。
于是,他趁着峦沐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红酒一口干掉,又把剩下的红酒都倒进了洗手池。
废话,他只是装醉,又不打算真的醉,还能真喝一瓶啊。
做好伪装后,他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估摸着峦的衣服也穿好的时间,祝子绵把空酒瓶摔碎在了水池里。
峦闻声吓了一跳,匆忙冲了出来,扑进厨房。正想问一句绵怎么了,绵已双眼迷离,摇摇晃晃地倒进了他怀里。
峦看了一眼水池里的玻璃渣子,不可思议,“都喝了?”
祝子绵不答,半睁着眼看了看峦,眼皮就抬不起来了。他把头埋在了峦的颈间,“头好晕。”
峦抿起唇有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他一边扶绵走出厨房,一边责怪:“谁让你喝这么多?”
祝子绵垂着头,眼波清醒地看着地板,发现峦把他扶向了他从前睡的那张小床,心里不爽。
再看峦,这一次从浴室出来,可穿得规整多了。休闲衬衫配休闲阔腿裤,恨不得把“咱俩什么也没干”穿在身上,祝子绵更不爽了。
这不明摆着,已经为和苍约会做好准备了嘛。
祝子绵可怜巴巴地扁起嘴,将腿放软,整个人倚在峦身上,并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
待峦将他放倒,欲起身离开时。他忽然把手臂绕到峦的颈后,用力将峦拉扯了回来。
两人的呼吸都带着淡淡一层酒气,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孰轻孰重。
峦用手指宠溺地抚了一下绵的嘴角,“都醉成这样了,快睡吧。”
祝子绵嘴角一垂,用酥软的声音撒起娇,“不要。你陪着我嘛,一直陪着我。”
峦呼吸开始急促,有点顶不住。躺在身下的,本就是他想要拥有的人啊。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探入绵的发间,一层热度包裹上来,从指尖快速流向全身。
“你确定今晚要我陪你?”峦喘息着问。
祝子绵也把手伸入峦的发间,并轻轻攥紧,攥住峦的一些发丝下压,迫使两人呼吸更近。
他没有回答峦,但是回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峦的呼吸变浊重,他不想再挣扎了。
这时,门铃响。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目光同时闪了一下。门外的人是谁,他们都猜得出来。
祝子绵含着哭腔吐出两个字,“别走。”
峦深吸一口气,闭目稳住心绪,炽热顿时冷却了几分。
“你等我一下。”峦说完就要起身。
祝子绵哪里肯干,他突然起身扑向峦,将峦抱住后,在峦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但也有一些些疼,能咬出牙印那种。
峦冷不丁吃痛,啊了一声。祝子绵紧张,怕自己咬得狠了。忙又松开牙,安抚地嘬了几下。
一翻折腾后,峦的颈上留下了一个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红印。
祝子绵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的。
他假装酒劲变浓,迷迷糊糊地向峦伸张开五指。
“五分钟。”祝子绵说,“我只等你五分钟。”
峦稍平复的呼吸又乱了,较方才还要猛烈。他使劲点了一下头,眼神里的痴缠让人脸红,好像他心里一分钟都不想等。
但峦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快速冲出了屋子。
一推开门,峦便撞上了苍冷冰冰的一双眼。
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有点始料不及。
以他对苍的了解,苍应该在挂电话的时候,就该猜出什么情况。
两人一见面,苍应该会调侃他,打趣他,或者是故意整些小伎俩来取笑他。但不该是冷冰冰地想要翻脸。
这让峦有一时的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苍扫了一眼峦颈间的红印,先说话了。
“他在?”
“嗯。”峦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罕见地像一个想要初尝禁果的少年。
苍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仿佛现在的峦没眼看,这反应也像极了对儿子失望透顶的长辈。
峦没办法,只好直接问了出来,就是语气有些尴尴尬尬。
“你,带药了吗?”
苍没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排药丢给了峦。
峦接过药,发现是一排白色药片。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注射型的吗?升级了?”
苍摇摇头,“是换药了。”
峦脸都白了,“这药干什么用的?”
苍的嘴角勾出若有若无的一抹戏弄,一字一顿,“让你清心寡欲。”
峦惊愕地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之后看了一眼房门,想到绵正躺在床上如箭在弦,自己却要当和尚,那绵能放过他吗?
“你想害死我啊。”峦委屈地向苍抱怨。
苍的神情一凛,让峦不由微微抖了一下,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苍这么严肃过。
就听苍压住声音向他低吼:“我要是把那药给你,才是真的害死你。”
峦怔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苍的语气没有一丝玩笑,继续解释,“你上一次用药,离现在半个月都不到。那种药在身体里完全代谢出去的时间至少一个月。反正,上一只半个月用了两次药的小白鼠已经死了。你想和它一样?”
峦整个人都不好了,雕塑一般静止了几秒后,有气无力地倒在了墙上。
“惨了,难得他……他肯定又要生气了。”峦那不好言说的失落几乎塞满了整个楼道。
苍鄙夷地笑了一声,“你那个男朋友,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气完了再哄呗。”
话刚落,就听一声开门响。那个爱生气的男朋友,出现在了门口。
祝子绵的衬衫已是松松散散,本就少了两颗扣子,此时更是敞得让人不好直视。
苍快速把视线移开,余光中,看到绵软绵绵地向峦走过去,极不清醒似地扑进峦的怀里,哼唧:“抱抱。”
峦抬眉看向苍,眼神求助,都想跪了似的,似乎十分期待苍能说一句:刚才只是开玩笑。
然而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向他摇了摇头,断了他的念想。
峦郁闷至极,把头重重地向墙上磕了一下,体内如天人交战。
心中咆哮:饶了我吧。
第130章 谁不在演戏呢
天刚透出一点亮光,祝子绵生物钟作祟,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衣着整齐地醒在了自己从前那张单人床上。
厨房里亮着灯,峦已经在那里忙碌着什么。
祝子绵有一种起猛了的错觉,头昏昏沉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回想昨晚,他都说不清自己是真醉还是假醉,若说真醉,他记得发生过的一举一动。
他记得峦当着苍的面,把他抱起;记得苍耐人寻味地说“我还以为,我们最终会在一起呢。我都快要动心了”;还记得峦哭笑不得地嗤苍一声,毅然抱着他走回了屋子。
若说假醉,他完全失控了。
两人回屋后,峦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让他丢掉了所有防线。
他亲吻峦时有多贪得无厌,撩起峦的衬衫时有多欲罢不能,此刻想来都让他脸红。
不得不说,他在定力上本就比峦低了几个档次。峦被他撩到哪个层次,他不清楚,但他已经完全溃败,毕竟峦是他放在意念里温存无数次的人啊。
而且,在他决定让良叔调头,回峦家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无论峦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他是真的愿意把自己交出去,愿意用最完整的亲密交融去谢谢峦对他一直以来的默默呵护,也以此来抚慰那些他带给峦的痛。
但是——
祝子绵低头把自己认真打量一遍,他确定峦什么都没有做。
昨晚最后的记忆,是峦又开了一瓶红酒,要和他干一杯。
他干了那一杯红酒后,就感觉身体万分乏累,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只想倒头就睡。
峦在酒里下药了。
祝子绵想明白这一点,只觉得荒唐到无极:别人下药是为了和他发生关系,峦下药居然是为了不和他发生关系。
祝子绵一股火蹿了上来,你它喵的忍者神龟吗你?
他噌地站起身,一句话冲到嗓间差点就吼了出来:峦你是不是不行!
然而,对上峦碰巧回头看他的眼睛,这句话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峦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祝子绵一肚子的火,不好意思发。尤其看到峦把一小碗馄饨端上餐桌,他更火不起来。
这馄饨是峦亲手做的,从制作面皮的那一步,煮出来轻薄透明像绢纱一样。
当初他住在峦这里时,峦有个周末一时兴起做过一次。他吃得意犹未尽,但不好意思夸好吃。
那时,他对峦还没有那种情愫,只把峦当一个好心收留他的房东。他哪敢表达出还想再吃的意思?一个蹭饭的还挑三捡四,有点太不识好歹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道吃食太花时间了。
峦这一大早能把一碗馄饨端上桌,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峦昨晚一宿没睡。
祝子绵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不出所料,好吃。
峦在他对面坐下,幽幽地问:“酒醒了?”祝子绵想说,是药醒了。
但话到嘴边,他及时收回。一个酒醉到胡作非为的人不该能记得自己被下药,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