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视野渐渐清晰,直撞眼帘的,果然是峦的脸。
他忙向后挪了挪,才发现自己可能整晚都枕在峦的手臂上,而且不像是峦禁锢着他,而是他抱着峦不放。
他也说不上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就是想找个地缝钻。
昨晚的翻云覆雨,他记得并不清楚,准确地说,清晰的记忆只剩那个荒诞的梦。
梦里的他,身体慵懒得一动不想动,只是不断要求着身边的人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不要停。
那画面,单是想就把他羞得红到耳根。可那是因为自己被下了药啊,峦你配合个什么劲儿嘛?让你不要管我了呀。
祝子绵又羞又气地下了床,躲进浴室。
他脱下浴衣,浴衣很干净,自己身上也很干净,看上去应该是被仔细清洗过。而自己弄脏的衣服,已经在带烘干的洗衣机里,洗净又烘干。
看来自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峦倒是还忙活了不少事。
嘿——难怪会做皇上与侍女的梦,是够贤惠的。
祝子绵换好了衣服,走出浴室见峦还睡得很沉。
确实也是不必起床的时间,天刚蒙蒙亮,他祝子绵能醒,也是他的职业生物钟作祟。
说起来,离开峦以后,没人叫他起床了,他必须靠自己,终于修成了清洁工早起的生物钟,到点就醒。而峦,也终于能赖床了。
挺好,祝子绵想,他正好能在峦醒之前离开。他有种没脸见人的心情,更没脸见峦。鬼知道这个人醒来要怎么笑话他。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池发来的消息:“一起走吗?”
“嗯。”祝子绵立刻回了消息。
接着手机长时间震动,是池打了电话过来。祝子绵看了一眼峦,忙进了浴室关紧了门。
电话那头,池的声音很虚弱乏累,“绵,你还好吗?我觉得我要散架了,好难受。”
祝子绵咬了下唇,他是觉得腿酸了些,但难受?他不难受,昨晚他觉得自己挺舒服的,而且睡得超好。
可是,这么实话实说,好像挺招人恨,他犹豫了一下,支吾道:“我也是,还下不了床呢。”
池苦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些人谁也不比谁强一点,都是拿我们当玩物,发泄而已。你还觉得峦和他们不一样?”
祝子绵的意识一点点凝结,这才想起些昨天的事,他忙问:“对了,昨天,峦有对你做什么吗?”
池顿了顿,似乎有些困惑绵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没有啊。峦一出浴室,发现你不在,就冲出去了。”
祝子绵身子垮了一下,有些泄气,“哦——”
其实,他也就是和池确认一下,他猜也是这样。昨天峦出现得太快了。
“那我们在楼下碰头?”池继续说。
祝子绵迟疑地长嗯了一声,“还是,你先走吧。我实在是有些动不了,得再缓缓。想再睡会儿。”
池在那边心疼地叹了口气,也没勉强,嘱咐他:“那你自己把握好。最好在他们醒之前离开,否则,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醒了又要一轮。他们会用药的,你再累再不想配合,被下了药都会求着他们上。”
祝子绵听得脸又红起来,不敢想象昨晚自己在峦面前是怎么颜面扫地的。
唯一庆幸的是,峦似乎没有像浩折腾池一样,折腾自己,他的身体没有被侵入过的感觉。
见鬼,我怎么还想谢谢他?祝子绵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在不停地崩塌。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简单与池相互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走出浴室,祝子绵见峦还睡得香甜,他默默地走到一旁的写字台前,打开桌上配放的便签纸,认真涂画起来。
他画的,是他在池的手机上看到的游戏UI。他不确定自己猜的是否准确,但隐隐觉得,这是唯一能让池与峦搭上关系的事了。
峦的斩神娱乐,手机游戏是主营项目,至于,峦为什么要看池手机里的这套UI,他不知道,只是感觉峦想要看到。
祝子绵并不会画画,不过也不需要。他用圆圈标注了每一个按钮的位置与名称,并用语言尽可能描述出画面的风格与设计主题。
等把他看到的全部画完,天已经大亮。
祝子绵用峦的手机把这些图都拍了下来,然后把它们都撕碎冲进了马桶。
做完这一切,峦还没有醒。祝子绵松出一口气,他决定走了。
走之前,又觉得该留些什么话给峦,至少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留下这些UI,为什么昨天会主动去浩的房里,还有昨晚的事都是药物使然,不必当真什么的。
想到这里,祝子绵用峦的手机,录起视频。
“峦,你之所以来这里,就为了这套UI吧。如果我猜错了,你当我无聊。如果我猜对了,你也不必谢我。算是我谢你——”
祝子绵卡了,委屈地扁了下嘴,“我为什么要谢你啊?不管怎么说,昨晚我都被你看光了吧。”
他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把这一段删了。
然后他又录。
“昨晚,我之所以主动和池换,是因为我猜,你想要池帮你做什么。我之所以敢进浩的房间,也是因为我相信你,处理完你的事,一定会去找我的。所以我想,只要我能尽可能拖住时间,就一定能等到——”
祝子绵又卡了,自嘲地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信你啊?一个一直在骗我的人,我居然还会相信你?”
他又嘀咕了一句,把这一段也删了。
接下来,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支支吾吾录了一句:“昨晚的事,当没发生过。别,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否则,否则——这事儿传出去,董事长抢员工男朋友,怎么都不好听。”
录完以后,他又觉得语气太懦弱,删了重录。
这一次,他凶巴巴地威胁:“昨晚算你识相,没当0也没当1。这些UI算我赏你的,就此两不相欠。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否则这事儿传出去,你死定了。”
这段录完,他终于满意了。把手机放回原处,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随着一声轻轻的门响,峦的眼缓缓睁开。
“没当0也没当1,就当没发生过了?吃干抹净跑得够快,咱俩到底谁渣啊?嘶——”
峦嘟囔着翻了个身,胳膊酸得他呻吟了一声。
第96章 想见你
祝子绵回到家快八点了。发现楠还睡在沙发上,手机掉在沙发旁边,像是玩着玩着手机,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把楠拍醒。楠睡眼惺忪,摸到一旁的眼镜戴上,这才清醒了。还不是慢慢清醒,是蹭地一下瞬间清醒。
“绵,你回来了!”说罢,他将绵上下一扫,不能不发现,绵换了一身衣服,而且像是董事长那一身衣服。
这是起床的时候,穿错了?还是玩什么游戏呢?总之,玩挺大啊。
楠不由地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磕CP的姨母笑,“绵,你被董事长睡了?”
“滚,是我把他给睡了。”祝子绵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楠把沙发让开,回床上睡去。
楠意会,乖巧地站起,立在沙发旁边,却见绵没有躺下,而是拿过笔记本倚靠在沙发背上,操作起来。
楠于是又坐回绵旁边,一脸八卦又羡慕地说:“厉害啊!你睡他也可以啊。反正睡了就行。”
祝子绵瞪着怀疑人生的目光,瞅向楠,“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你就那么没心没肺地把我卖了,我是你男朋友哎!这事儿传出去,你脸往哪儿放?”
楠憨笑着用两手支起头,浑不在意,“没关系啊。全公司都在等咱俩分手。与其你被别人翘走,不如被董事长翘走。而且我觉得董事长——”
楠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凝思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祝子绵的手不由悬在键盘上,有些僵。他警惕地看向楠,心忧:楠不会是看破峦的身份了吧?
以前,峦以他男朋友的身份见楠的时候,都戴着口罩,露着眼睛。现在峦以董事长的身份见楠,没戴口罩,戴了副浅色装饰镜。
这点掩饰能瞒过楠吗?祝子绵不确定,毕竟峦在他祝子绵眼里,一张脸什么都不露,他都能认出来。
正当他紧张地等楠继续,紧张到喉咙发紧时,就听楠一拍大腿来了句:“董事长比你前男友,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祝子绵身子一垮,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就喜欢这种神经大条的朋友。
他意兴阑珊地把视线收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屏幕上正开着一篇文档等他编辑校对。
其实这三个月来,他之所以疲于奔命,并不是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在压榨他。而是他找到了新的活路,给楠当枪手。
虽然他是个黑户,但楠是正儿八经的有身份ID的人啊,楠是可以接到网络兼职的。
而且好巧不巧,楠有编辑证,可以接到编辑类的网络兼职。用楠的话说,只要认字,稍学习学习都能做编辑。
于是,祝子绵化失恋为动力,终于激发出了,他父亲遗传给他的学习基因,用一个月看完了楠家里的编辑学书籍,并在楠的一步步指导下,上了轨道。
楠帮他接活,他来做。没想到凭他的细心与耐心,还挺受客户的好评。
尤其是一些汽车赛车类的文章,能懂这些的编辑本就不多,也成了他的优势,很快就帮他稳定了客户。
如今,他这份兼职,收入已经快与清洁工吃平了。
楠看出绵准备工作,不想再聊其它。可他觉得绵脸上疲态严重,明显昨晚上挺激烈的。就这一进家,也不补个觉就开始工作,脸上不免心疼起来。
“绵,我知道,你这么辛苦工作,也是为了你前男友。”
祝子绵动作一滞,神情稍有不自在,“胡说什么?我辛苦工作是为了我自己。”
楠叹了一口气,“你第一次领到兼职薪水的时候,咱俩不是喝酒来着,你醉得七荤八素的,都跟我说了。”
祝子绵暂时关了文档,工作不能不专心,他怕他出错。
继而他扭头意外地看向楠,那次他的确是喝多了,但楠从没提起过他喝多以后,说过什么。
楠看出绵询问的眼神,心疼地说:“那天你不停跟我讲,你一定要辞掉清洁工的工作,用另一份与他无关的工作养活自己。然后再冲到他面前去,告诉他,没有他,你一样能活得很好。”
祝子绵眼神缓缓垂了下来,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不醉,他也会这么想。
说起来,这三个月,他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工作。即使地铁上,也在用手机学习着。平均每天的睡眠顶多五小时。
他几乎要把自己榨干,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冲到峦面前的那一幕。
他想要骄傲地,独立地站在峦的面前,告诉他,自己不再是依赖于他的那一只流浪猫,更不是他随便能戏耍的流浪猫。
可撕开这个表象,他这么拼命,其实不过就是想早一天见到峦而已。
楠没说错,他根本放不下峦,峦对他是认真的也好,不认真的也好,他都没有放下。
他的逃避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在这段关系里委曲求全。那前提,就是要先不委屈地活着。所以他才这么拼命。
见绵凄凄然地默认,楠忍不住安慰地搂住绵的肩,语重心长地说:“绵。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其实一直还在生你前男友的气。你啊,这几个月的冲劲,全来自于你对前男友的这口气。你就是觉得他看不起你,所以你想证明自己给他看,好气气他。”
祝子绵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吧。也没什么不对啊?他气我,我气他,礼尚往来嘛。”
楠搂着绵的肩晃了晃,像撬开了一扇新的门,兴奋道:“所以我才觉得,你睡了董事长是好事啊!昨天,我就觉得你和董事长能有戏,我才故意撮合你俩。”
祝子绵又看向楠,一脸“你神经啊”。
“你想啊,”楠急着继续说,“反正你也不能跟谁结婚,那男朋友就撒开了交嘛,管什么以后的事?如果你和董事长能处一段,哪怕就几个月,你领着董事长去见你前男友,那不更能把你前男友气得够呛?”
祝子绵听明白了,哭笑不得地勾起唇,“不可能的。”
楠站起来,赌着气,“怎么不可能?!”
因为董事长和前男友是一个人啊?祝子绵心里在吼,当然他嘴上不能吼,这感觉像哑巴吃黄连。
见楠脸上越来越坚持,祝子绵只好无奈地用谎话掩饰。
“我是说,我和董事长不可能。刚才说着玩的,我们俩没睡呢。”
楠意外地又坐回沙发,“没睡?没睡你这衣服——”
“是他嫌我寒酸啦。假装他男朋友总得换身好点的衣服,所以他另买了一身,把自己那身借我穿了。”
“啊?自己新买了一身,然后把旧衣服给你穿?董事长真的是——小气!”
楠变得咬牙切齿,想到一个有钱的大帅哥,办起事儿这么没品,真恨不得冲上去给两拳。
但没气两秒,他又落寞到心都碎了,那种“我磕的CP原来是假的”心碎。
“好啦。”祝子绵也学着楠的样子,搂着楠的肩宽慰地晃了起来,“总之呢,你就努力帮我接活就好。我呢,就努力工作。然后还是按原计划,让我有机会冲到我前男友面前,告诉他我没有他,一样能活得很好。”
楠嘟着嘴,不甘心,又没有其它办法,“也是,董事长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借来用啊。我昨晚真是意想天开了。”
祝子绵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想尽快结束这话题了,“行了,你快去补觉吧。我要忙了。”
楠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那家汽车杂志打算和我签个长期合同,有了这份工作保底,你基本能稳定收入了,不用再做清洁工了。”
“真的?这么说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了?”祝子绵坐直起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是啊是啊!”楠一眼看出绵的兴奋来自哪里,无情地戳穿,“你终于可以顶天立地地去见你前男友啦。这么久没见,快要想死你了吧。”
祝子绵:“……”有多久啊,昨晚还一起睡呢。但是,想到马上又有理由见峦了,还是忍不住兴奋是怎么回事?
祝子绵思绪乱飞了起来,想到自己好像才刚警告过峦,别让自己看到他。
但转念,那也正常啊。嫔妃想见君王,君王可见可不见。君王想见嫔妃,你不能不见。
嘿嘿——
祝子绵不自觉又想起梦里的画面,想起峦长发及腰、一袭红装的魅惑模样。
好想让峦真的扮一次,祝子绵轻舔了下唇。
祝子绵开始重新设计他的重逢大戏。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没想到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他还以为得再等一个月呢。
楠一点也没说错,他拼命工作就是为了与峦的这一面。
挣钱不必拼命,但打脸前男友,值得一拼。
在祝子绵原定的剧本里,等他可以摆脱清洁工工作的那一天,他就冲到峦的办公室去。
告诉峦,他自己找的工作比峦找得还要体面,收入还要高,还不会那么累。
顺道刺一句:你有钱有权有背景怎么了?关键事情上没脑子一样白搭,还不如一个清洁工。
想到自己把这句话炫耀地抛给峦,峦的脸色一定不会很好看。解气啊!解他被董事长包养还不自知的气!
然后,他会把那部留有峦调戏员工男朋友罪证的手机还给峦。
同时,他还要用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峦,他与楠并没有情侣关系,所以这份“罪证”可笑至极。说穿了,就想显摆他故意摆了峦一道。
可惜,他与楠的关系被峦提前戳穿,这段不能演了,有点窝火。
不过没关系。祝子绵这股火一闪而逝,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乐子。
放下电脑,他一脸坏笑地在网店里搜了起来。
他要买一身古装红衣cosplay,让峦穿一次。不穿,他就不销毁罪证。
想到峦不得不听他的话,在他面前摇曳生姿,祝子绵的笑快要咧到耳朵根,他都等不及了。
选好的衣服直接选择同城速递,时间等不到周一了,而且总不能让峦在公司办公室里换衣服,那也太招摇了,祝子绵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善良的。
最终他决定在一个不算高端,也不算低端的商务连锁酒店里定一间房,约峦在周日晚上碰面,上演他的新剧本。
一切就续后的周日下午,他把那张罪证模糊处理,发到了峦的手机上,附言:“我们的恩怨,该了结了。今晚,见个面吧。”
消息没有立刻回,隔了七八分钟,等到祝子绵心里刺挠的时候,才看到峦的回复:“不是不想看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