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对了,策划部那边,如果楠提出要辩解什么的,不用拦着,给他个机会。”
也不知道,楠被绵调教得怎么样。
想到这儿,峦忍不住轻笑出声,肩膀颤了两下,走进了办公室。
助理与后勤部经理盯了一会儿办公室关紧的门,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都是一脸“我在做梦”的疑惑表情。
两人的年纪皆在四十往上,不是爱八卦的年纪了。可今日的董事长实在太过反常,不容他们不去想。
“我好像头一次见董事长这样笑,你觉得什么事能让董事长这么高兴?”后勤经理觉得董事长助理应该知道。
助理茫然摇头,脸上就五个字:“我怎么知道。”
两人身后的清洁工,与峦差不多年纪,这时候终于敢抬头了,大胆笑着说了句:“那一定是董事长谈恋爱了。”
助理与后勤部经理听得一愣,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嘲笑着否定,“董事长和科经理本来就在谈恋爱啊。董事长谈恋爱什么样,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那在同事面前,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清洁工撇撇嘴,用眼神回复:你们老了。
助理不屑地白了清洁工一眼:你初来乍到,懂个屁。
然而,一个小时后,助理开始重新斟酌这个清洁工的话了。
楠到底不敢直接面见董事长,而是希望他所在策划组的组长,帮他提交一份解释的录音。
策划部提前收到了董事长的消息,自然毫不犹豫,事先都没听,就让那组长带着录音上了八层。
点击,播放:“我希望董事长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一句咆哮突然炸在了每个人的耳边,楠是疯了吗?
在一旁站着的助理吓得哆嗦了一下,那个策划组组长脸都白了。
“对,对不起。董事长。”组长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楠居然会发这样的录音,我这就去找他——”
话说这里,他愕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董事长向他摆了摆手,之后饶有兴趣地支着头听,最诡异的是,董事长嘴角明显挂着点宠溺的笑意,这是几个意思啊?
组长求助地看向助理,助理也是一脸怀疑人生,董事长此刻的神情,确确实实有种恋爱的味道,甚至是初坠爱河的味道。
可是董事长和科经理不是都订婚了吗?难不成董事长移情别恋了?对象还是——
想到楠平平无奇的那个样子,助理嘴都合不上。
录音播放完了,峦再次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没办法。
虽然录音里是楠把他骂得体无完肤,但他脑子里全是绵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教楠怎么说的样子,想起来就想笑。
笑着笑着,无意扫到身旁两个人活见鬼的表情。
——好尴尬。
峦的笑容不自然地僵在脸上。
他忙低下头,将手随意掩在唇上,尽可能让声音变得严肃,“其实我不过就是诈楠一下,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既然他也解释了,让他回策划部上班吧。至于那套卡牌桌游,按他新策划的玩法,设计包装,投放市场。”
这可有点违规啊。
助理斟酌了一下,小心地提醒:“董事长,不需要先小范围测试看一下用户反馈吗?”
峦摇头,态度明确又坚决,还带着几分护犊的霸气:“不必了。”
走出董事长的办公室,助理和策划组的组长忍不住小声嘀咕。
从楠以清洁工的身份,被董事长破格调入策划组,再到董事长亲自指派楠的工作,再到这一段把董事长哄得万分开心的发脾气录音。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董事长和楠明显在以工作为幌子,调情呢。楠这一通脾气发得,若非恃宠而娇,谁能有这个胆子?
分析出这个结论,助理语重心长地拍拍策划组组长的肩,“对楠好生照顾着吧,指不定哪天,就成咱俩的上司了。”
组长也是一般心思,一脸谄笑地答应:“那是,那是。”
说完,他都不等回策划组,就把一条消息先发到了策划群里。
【恭喜!楠通过了董事长的考验,欢迎楠重回策划组。中午,我们聚个餐啊。】
策划组里一时间热闹开了锅,开始讨论上哪里吃了。
组长还大着胆子,@了董事长一下,问了一句:“董事长要不要一起。”抓住这个感情升温的时机啊?
然而他想不到,峦看着群里的爆炸消息,一脸嫌弃:我干嘛要跟你们一起吃午饭?
但出于董事长的涵养,峦不能这么说。他正构思着语言,不料楠的消息先呈现了出来。
【对不起啊,大家。今天中午不行。今天我想请个假,请我一个朋友吃饭。他说他快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了。我要去给他饯个行。】
这条消息落入峦的眼底,峦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同时手机上收到绵的信息:中午我出去吃,不用帮我叫外卖。
两句话放在一起,峦的心情像吸透水的海绵,缓缓沉了下去。
与楠在餐厅一碰面,几句庆祝的寒暄后,楠便开始点菜。
和上次的离职宴比起来,这一次楠可谓是大出血。
祝子绵看到,拦了一下,“不用点这么贵的。”
楠却笑着坚持,“那怎么行?这顿饭当是给你饯行,下次碰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啊?”祝子绵愕然张开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楠也纳闷了,“不是你说的吗?你要和男朋友结婚了,结婚以后就搬走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祝子绵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还和楠撒了这么个谎。
想到那时,他以为自己要回贵族胶囊了,再也见不到峦了,悲悲惨惨说了好些伤感的话。可谁想到一夜之间,改天换日啦。
他不但还会继续见到峦,而且还成了峦的男朋友,真的男朋友,不是租的。
楠的事放下以后,祝子绵这才完全陷进与峦确定关系的愉悦里。
他眉含情眼含笑,一脸憧憬美好未来的模样,“我不走了。结了婚也不走了。我还会回来工作的。”
“真的?!”楠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又能一起吃午饭了?”
祝子绵点点头。
“那你和公司说了吗?公司同意你回来了吗?也是明天回来吗?”楠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的样子。
祝子绵抿着唇笑,笑出一种秀恩爱的甜,“没有那么快啦。我男朋友说,等我伤好了的。”
“伤?你受什么伤了?”楠紧张地问,问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绵的手背上。
说伤也算是个伤吧,但这伤难道不是绵和男朋友激战时,种草莓种狠了?
祝子绵顺着楠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手背,忙盖住解释:“不是这个伤啦。”
楠:废话,这我还能不知道?
“那你究竟受什么伤了?”楠急着再问,还以为绵受了什么内伤。
不料,祝子绵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耳垂,“是耳洞,有些发炎了。”
楠五官僵住,表情一言难尽。头一次听说,打完耳洞还要养伤的。那比手背的咬伤还轻点吧。
“绵,你男朋友对你是不是宠得过分了呀。这也叫伤?”
祝子绵撑着头痴笑:怎么不叫伤?峦为了这伤还疯癫地冲进浴室,还小心地帮我洗头发呢。那被捧在掌心里宠着的感觉,真是太销魂了。
他一边想,一边没忍住,招人恨地撒了个糖:“嗯,他特别好,不舍得我受一点伤的。”
楠牙都要甜掉了,同时还有点想不通。上一次绵提起男朋友还遮遮掩掩的,这一次恨不得秀给全天下看。
凭他的揣测能力,不得不怀疑绵和男朋友以前一直是伯拉图,昨晚终于修成正果了。
那绵真实的伤在哪里,绵当然不好意思说,但谁还猜不到呢?
想到这里,楠意味深长地点头笑,“那得好好养养。说不定还会发烧。”
祝子绵点头,继续甜甜地秀:“是啊是啊,我男朋友也这么说。”
楠觉得他不用吃午饭了,狗粮喂饱了。
他仰天长吁一口气:“唉!我要是也能有个有钱又帅气的男朋友就好了。可惜啊,我的董事长男友,只能在谣言里了。”
“董事长男友?”这词儿让祝子绵来了八卦的兴致,“什么意思啊?”
楠哭笑不得地耸耸肩,“别提了,现在公司里都谣传,说董事长看上我了。我有那个自知之明,怎么可能呢?”
祝子绵笑得更欢,推了楠一把,“为什么不可能啊?说不定就是真的呢?别那么不自信啊。”
楠皱着眉开始埋怨绵,“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我正为这事儿愁呢。万一谣言越传越凶,我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祝子绵歪起头,一脸听不懂,“为什么啊?如果大家都以为你是董事长的男朋友,应该都巴结你才对啊。”
楠想着这事儿,越想越忧心,声音有气无力,“你不知道,如果科经理信了这谣言,我就惨了。毕竟他是董事长承认过的男朋友啊。如果科经理以为我在撬他男朋友,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我呢。”
祝子绵还是不信,“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个科经理能怎么整你啊?”
楠苦丧着脸,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慌啊。反正,科经理做事,挺阴狠的。”
祝子绵眼波在餐厅里转来转去,看着每个人都笑吟吟地吃着饭,谦和,礼貌,一派祥和。
他想象不出,传说中的科经理,能有多阴狠。
与楠吃过午饭,祝子绵乖乖回家,一边等峦下班,一边躺在床上刷手机。刷出一些夫夫生活的vlog,看得挺上瘾。
他看到那些夫夫之间亲亲昵昵的告别吻,猛然想起自己今早峦特意告诉他要去公司了,是不是有别的期待?
如果是,自己当时的反应也太寡淡了。
更何况,还是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早晨。后知后觉,当时峦的神情好像不太高兴。
废话,能高兴才怪!
祝子绵懊恼地用拳头敲敲自己额头,又拍拍自己的嘴,想着得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得好。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激动的小想法:他想给峦做顿饭。
虽然峦有说一起去吃大餐,但是他亲手做的饭,一定更有意义,更能让峦开心。祝子绵坚信这一点。
想到便做,他坐起身在手机上快速翻起来。翻来翻去,翻到一个咖哩饭的做法,觉得这个比较适合他。
现成的咖哩块丢进去,什么其它调料都不用放,不用担心盐糖酱醋的配比,简单。
他又翻了翻家里的储备,没有咖哩,也没有相应的食材。
于是祝子绵打算自己去超市购买,瞒着峦去,然后赶在峦下班前做出来。
这样,万一做失败了就全部倒掉,当没有这回事,也不丢脸,和峦一起去吃大餐。
万一做成功了呢?想到峦吃上他亲手做的咖哩饭,祝子绵开心得坐不住了。
他像只鸟儿飞出了屋子,懒得跑太远,打算就去离家最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此时,离下班时间还早,每个路段上人都不多。偶有行人,也都行色匆匆,赶着自己的路,谁都懒得向无关的事多看一眼。
祝子绵远远地看到那家小便利店,有些意外,这里人稍有些多。好像正有什么麻烦事。
一辆普通的小汽车开着后备箱,停在便利店门口。
几个人刚把后备箱里的货卸下来,和便利店的老板说着什么,看上去很像要结账,但老板耍赖不想结了。
祝子绵不禁皱了下眉头,希望这老板赶快给钱,别影响做生意,但直到祝子绵走到车旁边,老板和那些人还在掰扯。
站在后备箱处的一人,有些不耐烦了,从兜里掏出烟想抽一支,顺带着几百元大钞从兜里掉了出来。
“你钱掉了。”祝子绵下意识说。
“哪儿?”那人惊讶地低了个头。
祝子绵停了下来,见那人一手拿烟,一手点火,便好心弯下腰帮他捡一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举动会给他带来什么。
就在他的手刚碰触到钱的瞬间,突然,他感觉到强大的外力施加过来。
他刚想喊,嘴被胶带麻利地封住,同时双手迅速被捆在身后,接着他眼前一黑,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了汽车后备箱。
一系列动作配合有序,完成在眨眼之间。这变故让祝子绵头脑发懵,但还是反应过来:这是有蓄谋的。
只是这蓄谋到底是在针对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还是在针对他?他不知道。
车子开始快速移动,祝子绵用力挣扎了一会儿后,逼仄密闭的环境开始让他晕眩。
恐惧将他的意识撕碎,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峦,救命啊!
祝子绵感觉不出过了多久,也感觉不出车子的方向。只知道他快要窒息失去意识的时候,后备箱打开了,他被拽了出来。
花了半分钟,他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天已经全黑了。最近的路灯在百米开外,但他周遭很亮,有五个人围着他。每个人的手机都亮着,照得周遭环境很清晰。
可清晰也没用,祝子绵四下打量,并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一个刚盖了一层的烂尾楼,没人居住的废墟。
这时,对方看似为首的老大,解开了他双手的束缚。
他赶紧想要撕下自己嘴上的胶带,然而两只手刚要抬起,又被一左一右两人蛮横地控制住。
对方老大冷哼一声,拿出手机对着他,明显开始拍摄。同时,那人嘴里说出了一句让祝子绵想死的话。
“把他扒光了,快点!”
祝子绵从嗓子里骂出一句。虽然稍动动脑子也知道挣扎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本能还是让他用力抵抗着。
他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一只只伸向他的手,同时一步步后退,直退到背靠住墙壁,退无可退。
刺啦一声,祝子绵感觉胸前一凉,几颗衬衫的纽扣落地传出微弱的声响,如同他能喊出的微弱呼救。
祝子绵绝望了。眼前已是混浊一片,只剩一些光点在雨雾中闪烁。峦,我可能要死了。
想到峦,祝子绵嗓子里发出不忍卒听的嘶吼,在废墟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忽然,更刺耳的声音出现了。一阵飙车声疾速冲了过来。所有人动作均是一滞。
宛如电闪划开云层,祝子绵的眼前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看见一辆寻常的黑色车辆用不寻常的速度疾冲过来,气势似乎是要把身后的墙壁撞塌。
控制住他的人,凭下意识的逃生本能,都松开手,落荒跳到了一旁。只有他,纹丝不动。
他紧贴在墙壁上,自己都说不清是一心求死,还是看出了生机,亦或就是吓懵了,忘记了动。
总之,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刹在了他半步之遥的位置。
此时,那些歹徒的手机还都点亮着,错乱的光照下,祝子绵瞧见车上的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把自己掩饰得十分周密。
当他的视线与男人余光交接时,男人的头微微向身旁示意了一下。祝子绵懂了,这是在让他上车。
一时间,他没工夫去揣测,会不会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觉得已经不能再糟了。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进了车里,撕下嘴上胶带,并系好安全带。几乎同时,男人发动车辆,倒车转向,一气呵成。紧跟着,一脚油门冲出百米远。
祝子绵的恐慌刚刚缓了一分,不料又是一阵刺耳的飙车声袭来。他抬眉,就见另一辆黑车斜穿过来,阻住了路。
这时眼前画面一晃,身体跟着一个猛冲,被安全带勒得胸口钝疼。
一切静止后,两辆车用“丁”字的布局对峙着。
祝子绵不安地看着对方黑车。没等一会儿,就见车门打开,一个不胖不瘦的男人下了车。
那人穿着一件笔挺的蓝色衬衫,配西装的款,同样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他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与名片差不多大,但绝不是纸质,在黑暗中反射着醒目的光。
接着,那人将卡片在手指间把玩,随着他把玩的动作,卡片发出金光,越来越明亮耀眼。
这绝不是一张普通的金属卡片。
祝子绵猜测,那卡片是什么身份的象征。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特意展示卡片给他们看,潜台词就是: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把人交出来。
这让祝子绵慌了,还什么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怀疑自己根本逃不出龙潭。
呼吸变得错乱,他惊恐地扭过头,去看向身边救他的男人,不确定这男人会不会被这张金卡震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