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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你(菁筝)


璇玑:“你都知道了。”
宋羽寒道:“相柳之事我略有耳闻,我亲眼所见颜离初与赤月灵魂相融,你们两个的气息如此相似,我很难不怀疑,你也是。”
“我不算。”璇玑拿出乾坤袋,将蝶永宜的尸首收置入内,“我只是一抹残魂罢了。”
“继续说。”
璇玑冷笑道:“你不是好奇,颜离初是怎么救你的吗?又或者说,你的重生始于哪里?”
赵菁东说:“重生?”
宋羽寒冰冷地横过去一眼,眼底森冷赤裸的杀意明晃晃,警告的意味很重,他一僵,不敢再追问。
他虽然不知道蝶永宜是谁,但是却知道她在宋羽寒的心底份量绝对不低,他设计将他们坑入离生之漠,害死了她,再早几年,宋羽寒不当场暴起一掌震死他就已经不错了。
赵菁东眼帘微低垂,遮住了他落魄的神色。
璇玑继续道:“你只知颜离初为你割了九尾,却不知狐族断尾会有什么后果,极雷之刑想必你再清楚不过,痛感有其十倍有余。”
宋羽寒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黑曼巴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断尾?”
“但是这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便告诉你,当初颜离初为了复活你,割断九尾,痛不欲生,痛到极致灵魂险些出窍三魂七魄皆散,他原本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存活,但是赤月来了。”璇玑平淡道,“他顺着灵力的波动而来,随即被波及到,颜离初怕旧事重蹈覆辙,于是奋力没让魂魄离体,而是随着你一起。”
“后面的也许你也猜到了,我就是他收集剩余飞散的残魂而制作出的容器。”
赵菁东说:“……既然重生了,那为什么要放任我爹我娘死去,只不过,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我……”
“举手之劳?”璇玑冷冷瞥过去一眼,“亏你说得出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还不知道呢,你们斜月阁百年前可不止你们阁主一人为师,除了食豚长老,可还有三位长老,而这三位长老的下场,无一不是死于赤月之手,原因仅仅是他们三个看到了他的傀儡,如果不是宋羽寒,你这样张狂,也早就死了。”
赵菁东难以接受地后退几步:“……可我从未听说过。”
璇玑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如果让你听说了,现在还有你什么事,还有斜月阁什么事?你们阁主为何下令三缄其口,你不知道吗?你们只知斜月阁的开山老祖是赤月,却从没有见过他,甚至只要提及,便不欲多谈——个中缘由,还用我一个外人多说吗。”
宋羽寒忽然开口:“若是杀了你,颜离初能不能恢复。”
璇玑一愣:“你说什么?”
黑曼巴眉头一皱:“宋羽寒!”
“你们关系还真不错。”宋羽寒直直绕过他们走过去:“借过。”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赵菁东见状也追了上去。
……那一眼冷漠到让人心惊,让人如坠冰窖,饶是黑曼巴也僵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他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宋羽寒没有回头,像是视他于无物,黑曼巴也不是个脾气好的,提起袖子就要追上去,却被璇玑拦住:“不用追了。”
黑曼巴阴着脸:“凭什么不追。”
璇玑眸色沉沉:“他滋生心魔了。”
随即一声叹息响起:“颜离初费尽心机从根源处日日除去他的心魔,却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等等!”呼唤声从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没有因此而停。
赵菁东追上他:“我叫你等等!”
脚步骤然停住,宋羽寒毫无表情转首看着他:“你追上来干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
“……哦。”宋羽寒眼底藏了点森寒的笑意,“你管的挺宽。”
赵菁东:"我只是想问你,我爹娘究竟怎么回事,重生又是怎么回事?"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你不太适合拐弯抹角。”宋羽寒道,“不过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十年之前的仇,我还没报呢。”
赵菁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你就毫无愧疚之心吗——”
“我有,但是绝不是对你。”眼神陡然转凌厉,字句加重,“我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对不起太多的人,唯独你,我已经还完了。”
“……还?”赵菁东逼近他,死死拽住他的领子,呲目欲裂,“我爹死了,我娘死了,你拿什么还?!”
“赵菁东。”
宋羽寒一字一句地叫出他的全名,掰开他的手,赵菁东怔住。
“这世间的坏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会张牙舞爪,将喜怒哀乐跟诡计摆在明面上的人,也就是韵音宗那种,这叫蠢货;还有一种是躲在背后耍阴招的,这叫小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世间的小人太多了,防不胜防,我怕的不是小人,我怕的是小人伤我的至亲。”宋羽寒抓住他的手,五指用力, 眼看着赵菁东因为剧痛而下意识瑟缩。
“你伤我此事我先姑且不计,但你却害死了我最重要的朋友,她与你素无瓜葛,却要遭此横祸,我替她不值,又对你痛恨至极。”
宋羽寒的力气很大,掐的他几乎要骨裂,字句从齿缝中恨极了般的挤出,眸色森寒:“可你胆敢……”
赵菁东脸色俱变,他觉得宋羽寒现在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血腥,那样纯粹而不带任何犹豫的杀念。
宋羽寒要杀他。
赵菁东的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

“……!!”
杀气如同浪涛瞬间倾泻而出,赵菁东的瞳孔之中清晰倒映出似刀刃般锋利的扇面迅速逼近。
惊惧大睁的瞳孔与锋利的扇尖只在毫厘之间,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蓦地炸开,只在须臾间——
汗毛竖起!
"……!"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宋羽寒究竟是怎么出招的,他躲不开。
赵菁东的心中顿时犹如死寂。他从未有任何一刻清楚的认知到他与这名师叔的如万丈鸿沟般的区别。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啷!
兵刃与扇面相接,赵菁东直接被掀飞数丈之外,身后的树木齐齐被斩断!他堪堪抽出佩剑抵挡波澜涌动而来的气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时,剧烈的水流声在他的耳边轰然炸响!幽黑森冷的弱水河直直炸起数百丈高,赵菁东只能被迫后掠好几步,躲避飞溅起来的水流。
“唔……!”
他放下抬起的手,眼前交战的两人正杀的天昏地暗,速度之快,只能瞧见兵器相接迸发的火光在黑暗之中骇然激战,周遭百里的树木尽数倒塌,满地是一片狼藉。
赵菁东迈进一步,到底是谁?!
铮——!
宋羽寒挡住刺来的长剑,神色冷凝,另一只手将暗中飞射过来的短刃横刀夺过,旋身狠狠一脚将人踹出数尺外,随即掷出手中短刃,直直逼近那人!
“就知道你不是他,若是他,怎么会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宋羽寒的声音里掺杂着难以遏制的滔天怒火。
那人掌中用力,借力腾空而起,躲避尽数还来的短刃,化剑为掌自上而下地横劈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张俊逸温和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菁东顿时僵在原地,震惊不已!
是毕思墨!
……不,不能称他为毕思墨了,只不过是一具将行就木的傀儡,真正的毕思墨已经死了。
傀儡的身上满是刀痕,就连右掌都被宋羽寒劈掉了半边,但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般,速度没有削弱半点。也许是想要利用这张脸打感情牌,又或者是真的对这具冒牌货的实力太过自信。
不过不管是哪一点,都已经——
“结束了!”
宋羽寒一声暴喝,单手掐诀:“木作甘霖,起!”
几根成人手腕粗的藤蔓破开土地瞬间拔地而起!荆棘只在须臾间就将傀儡密密麻麻地裹了个严实,宋羽寒五指合拢,藤蔓言出法随,缓缓收拢,里面的傀儡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只消一瞬,便没有了声息。
赵菁东踉跄几步,声音凄厉:“爹——!”
他是我爹啊,宋羽寒,也是你师兄。
赵菁东几乎是瞬间,就眼眶通红。
宋羽寒回过头,额间的伤口处猩红的血液浸入眼眶,拖出一条骇人的血痕。
几乎要有一种错觉,让赵菁东觉得下一刻,他的眼中就要灼烧起烈火,带着刻骨的杀意,宛如地狱踏血而来的罗刹恶鬼。
赵菁东在那一刻几乎要以为他会立马杀了自己。
毕竟他是连面对自己曾经一同同生共死过的师兄也能够下得了死手的怪物。
怪物?赵菁东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对上那双看似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嘴唇颤抖着。
——是啊,他本来就是怪物。
他杀了毕思墨,自然也会来杀自己。
但是他想错了,宋羽寒并没有。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藤蔓收回后,满地的傀儡残肢,垂下眼帘,抬手一抹脸上的血迹,转身。
赵菁东踉跄着,狼狈地跪倒在地,唤了一声:“……师叔。”
宋羽寒脚步猝然一停。
“你不杀我吗。”
宋羽寒缓缓回头,嘴唇翕动,他嘶哑着说:“你找死……”
他在迟疑,他在犹豫。
哪怕这种地步,哪怕他干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他还是……
“我其实……我……”赵菁东语无伦次地说,“他跟我说,你杀了爹,杀了娘,我害怕你会杀了我,所以才……”
“那你查了吗。”
赵菁东怔愣抬头:“什么……?”
宋羽寒神色冰冷:“斜月阁探查技术数一数二,数百年难道不够你查的吗。”
赵菁东动弹不得,他像是一具傀儡木偶僵在了原地。
是啊,他就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别人说东他便往东,说西就不会往南。
宋羽寒居高临下看着他:“赵菁东,你只不过是嫉妒心作祟,但你这样的人,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好的阁主。”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敲得他头耳嗡鸣。
“我,我嫉妒……?”
是啊,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求证,也有那么多次的夜晚他辗转难眠,他又何曾不知道宋羽寒绝不会是众人口诛笔伐的这种人,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赵菁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或者他不太明白现在的自己身处何地,他只知道自己冷极了,他也本以为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自觉赢了,便下意识觉得宋羽寒就该死。
宋羽寒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等,等等……!”赵菁东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宋羽寒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驻足。
“师叔……”几乎是瞬间,他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是愧疚?还是事败后的忏悔,赵菁东不明白,也想不通。
“我错了……”
哪怕知道这句话再也不会引起宋羽寒的回复跟无数次的包容与原谅,他还是颤声地重复着:“我真的错了……师叔……我只是……”
“只是……”他注视着宋羽寒不断远去的背影,排山倒海的后悔跟愧疚感如同潮水淹没了他,他头次尝到了绝望究竟是何种酸涩难咽的滋味。
这时风卷过他的发梢,寒风几乎有些刺骨,像是责备他。
他舌根发苦,声音落魄:“……只是嫉妒罢了。”
夜晚的弱水河边很冷,天气也不怎么好,冷风一吹过来,寒意就往脖子里灌,宋羽寒就跟感觉不到冷似的,就这么顺着河边走。
他停在弱水河旁,半蹲下身,看着那水面倒映出的脸,心中愤恨难平,说不清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嘭”的一声,水面溅起,波纹缭乱,水面上的人脸也被打乱。
宋羽寒抬起刚砸入水中的湿漉漉的手掌,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发麻刺痛的感觉缓缓泛上来。
“……对不起。”
他自诩会救世,却总在一次次之中辜负着周围的人。
蝶永宜的死相仍在脑海之中挥散不去,他却仍旧放过了赵菁东。
他究竟算个什么……
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自欺欺人的蠢货罢了。
说起来他又与赵菁东有何不同?总在自以为是地不断伤害所有人。
虚伪又恶心。
宋羽寒呢喃着,嘴唇有些发抖,分明脸颊还肿痛,他却再次抬起手正欲再给自己一巴掌,刚抬起,手腕却被抓住了。
那双浅绿色的眸子望着他的眼神复杂。
“……你怎么来了。”宋羽寒没有抬头。
灵犀说:“你素来不有求于我,但当时你行迹匆匆,我回过去寻你时却没有寻到你,猜想是人族出大事了,便瞒着出来瞧瞧。”
“你总是这样,我知道的。”宋羽寒的声音还哑着,“但此次情况特殊,你走吧。”
“道长既然知道我总是这样,便也知道我从不听这些。”灵犀叹气,“若朋友有难,我安坐塌上,才是真的不配活在世上。”
宋羽寒摇头:“我只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灵犀道,“生死之事向来不由你我做主,斯人已逝,若是日日挂念往昔而忘记了前路,那她才是真的白死了。更何况若是我死了,也是命数已定,命里该有此劫,我不后悔。”
他言词恳切,宋羽寒知道,以他的性子,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劝回他的,更何况,他现在的确是缺了些人手。
他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手腕却再一次被搭上了,灵犀道:“那顿宴席我没等到你,该欠的人情还没有还清,我心中终是 寝食难安。”
宋羽寒沉寂的眼底终于泛上星星点点的暖意,他轻声道:“举手之劳,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这般的挂念。”
灵犀只是笑。
宋羽寒站起身,视线望向不远处:“我要先把颜离初救出来。”
灵犀只是默默应下:“相柳的事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
宋羽寒有疑,问他:“你是如何得知相柳之事的?”
“周满告诉我的。”灵犀看他愈发疑惑,解释道,“他是我的血亲。”
……宋羽寒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周满是灵族此是他倒是知道,但是却从未将他与灵犀联系到一处过。
毕竟一个黑发黑眸,一个白发碧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起来。
灵犀继续解释道:“他是前岛主去人间时喝醉了酒结下的露水情缘之子,他父亲嫌丢人,便扔在人族不管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此事,他嫌丢人,但稚子何辜,既然心肠不坏,且有同族之亲,我自然不会苛待于他。”
的确,前任蓬莱岛岛主的风流往事是传遍了五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因为蓬莱岛尚不出世,即便偷偷摸出来,也是易容过后的假面容,因此没人真的见过他,自然这些风流传闻也做不得真。
诸如类似的传闻还有很多,都在人间的那本《五洲风流韵情史》中记载得明明白白。
有今日这个魔族与人类有段风流往事,结果被魔尊给发现,找手下痛扁一顿后扔出魔族,从此再也不能与其往来。
还有谁谁谁是谁的私生子,哪个员外的儿子喜欢男的诸多等等。
起初最让宋羽寒无法接受的当属是那一册“曾经的天之骄子——宋羽寒,居然喜欢男的?”
这个倒没什么,毕竟像他们这种名门正派之中的人,更别提他这样正邪难分饱受争议之人,不堪入耳的传闻实在太多。
还有人说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就喜欢幼子,是个变态。
不过最能吸引他注意的,当属其中一副画册。
其中画的正是一个邪魅狂狷的背影,他执扇坐在水台旁,与那背影暧昧靠得极近,一旁还赋诗一首:
南风难知花相依,一腔春水缝做戏,我寄相思于明月,明月把我当个屁。
前者倒还算得上是风韵雅词,后者却又狗屁不通,给人一种没文化硬装的错觉,自然也是被听众们痛骂一顿。
于是宋羽寒当时好奇问这说的是谁。
“你不知道?”听众侃侃而谈,“就是那个传闻是魔胎的宋羽寒,你听说过吧,百年前他曾与一个小妖怪苟且,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奈何天不遂人愿,这宋羽寒十年前死啦,但没想到这小妖怪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妖族的尊上,那尊上得知宋羽寒死后,杀去人族将尸身抢回——你猜后面怎么着?”
宋羽寒:“……怎么着?”
那听众一拍大腿:“他将其做成木偶啦。日日白日宣淫,好不快活,哎哟真是香艳……哎!你别喷茶啊!喷我身上了!!”
宋羽寒忍住情绪按捺道:“这你也信。”
听众连连摆手:“可不是胡说,我都看到啦,亲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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