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同华贞帝的想象,说到底也是牺牲品,若是叫兰因瞧见他,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寒无见回头,王习之还站在不远处悄悄看他,发觉他注意了,敏锐得缩回头去。
寒无见知道他恐怕不会走,他听柳楚楚的。寒无见打算直接去同柳楚楚挑明,提醒她最好不要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情,她恐怕对兰因厌恶谢余的程度一无所知。
寒无见去找柳楚楚的时候,谢兰因刚好也在,顾影此次一道出来了,他是谢兰因的护卫。
自从谢兰因同寒无见的关系和解,顾影就几乎没再独自找过寒无见,也许他看清了那份虚无缥缈的“痴心妄想”,决心放下,也许只是单纯被陛下盯得太紧。他不习惯被盯死的目光。或许二者都有。
寒无见同他在门口撞上,寒无见往左他也往左,偏右又都在右边堵住,两个人显然都不是故意的,他们干脆同时停下了,寒无见有些尴尬,后撤一步让他先走,顾影带着面具,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大步踏向了外面。
“看来这门太窄了。”谢兰因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柳楚楚正给他喂新蒸的花糕。
柳楚楚接话:“可不是,寒公子总会让人先行的。公子是来找陛下的吧?”
寒无见刚想说不是,我是来找你的,但是谢兰因幽幽瞥了他一眼,他担心谢兰因误会,遂过来先把礼全了,然后道:“是,我找……陛下。”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不打扰您二位了。”
柳楚楚还没站直,谢兰因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攥进了自己怀里,把她手腕都抓红了,“哎,你走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后半句是跟寒无见说的,“爱妃不是外人。”
这可就为难了寒无见了。他可没想好怎么和谢兰因说话,保不齐一句话又叫他生气,“我,”寒无见问,“陛下今天在哪里用膳?”
这下轮到柳楚楚糊涂,寒无见终于打算争宠了?然后她又有些生气,想跟她争宠,太晚了,他寒无见的命数已经定了。她顺势依偎进谢兰因怀里,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我?”谢兰因的回答更叫人糊涂,“你猜?”
三个人,柳楚楚隔在这之间,已经很能意识到问题了。这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都不好说话。
寒无见终于放弃了,打算挑个谢兰因不在的日子再来:“这样,那臣没事了,没事我先走了。”
他走的有些慌张,甚至有些失礼。坦诚地说纵使能猜到兰因对她毫无兴趣,他心里对看到兰因抱着宠妃的这幕还是不好受得很。
柳楚楚也大概猜到那边可能出什么事了,寒无见很可能是来找她的。王习之除了和谢余长得像之外毫无利用价值,甚至有些愚蠢。而寒无见又不蠢。但寒无见就算不会轻浮地喜欢上王习之,也绝不会贸然把他交给谢兰因处置的,何况他长得同老情人如此相像。
没办法,谁叫他寒无见是这样一个大善人呢?就这方面,柳楚楚可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刚开始从夏知口中得知寒无见为了谢余出生入死几次三番救他于水火的时候,她是十分惊讶的,她本以为寒无见喜欢的是陛下,现在看来还有待商榷。
陛下是个有洁癖的男人,至少可以这么说,谁会喜欢自己的人提前被人睡过呢?何况还是他的死对头。因为这个事,包括后面寒无见救谢余的一系列事,导致两个人至今没办法和解,怪不得他们相处如此别扭和怪异。
这是陛下的心病啊。治不好就弃了吧,他真的不知道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么?
经历了这种事陛下居然还没有杀了他,也算是真痴情了。但是再痴情也有彻底断裂的一天,而她柳楚楚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天推前。
第179章 误会
寒无见回去又碰见王习之,在林间岔道上,他规矩站着,向他展露一个谄媚的笑容。寒无见本来想让他不必这里站着,想了想还是装作没看到,不想同他说话。
王习之却自己主动上前了:“寒公子,天寒露冷,您要用些热粥吗,我已经提前叫人备下了。”
“不用,不是说了不用你上来吗,”寒无见道,“这样吧,你回去跟找你的主子说,我这里不用人服侍,你们都走吧。如果不想惹上麻烦,你最好这样帮我回绝。”
寒无见比想象中态度强硬,王习之简直无从下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这哪是我能决定的啊,”他嬉皮笑脸道,“这我也是听主子的命令不是,你是好人,千万别为难我啊不是。”
他忽然上手去握寒无见的手腕,寒无见对男的没什么防备,但王习之的态度太暧昧了,寒无见被他猝不及防摸了一把,反手把他的胳膊扭了过去:“我不是好人,也不想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这么去跟宸妃说,不要觉得我真的不会告诉陛下。我这不是为难你,只是勉强算留你一条命。”
他吃疼叫起来求饶:“公子我错了,就是她们逼我的,说什么你喜欢我的脸,让我蛊惑你,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留我一条狗命,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都是被逼的,除此之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做,您就饶了我吧。”
寒无见松开他:“你走吧,下次再出来,你的命就留不住了。”
王习之跌跌撞撞往前跑,还没跑两步,被一个人影一脚踹进泥地里,王习之赶紧往回爬去抓寒无见的衣角,又把求他的话说了一遍。
来人从阴影里露面,手上握着半出鞘的黑铁重剑,面上是半块面具,像是来自幽冥的使者。
寒无见看着他:“好巧。”
顾影道:“不巧,我这里站很久了。”
寒无见讶然:“你都听见了?”
顾影握住剑柄:“贵妃要害你,你让开,我先帮你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王习之听了,嚎得更惨了,拼命往后缩,抱着寒无见的腿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把自己生平像什么一样系数倒出来,说自己只是收钱办事,以后真的不敢了,求他饶一命。
寒无见好容易把自己的腿抽出来,上前把顾影的剑按了回去:“他罪不至死。我让他去跟他主子说了,就当跟她打个招呼,我没想跟她们纠缠。”
王习之看寒无见挡住了,赶紧爬起来跑了。
顾影道:“他长得更那个人很像,陛下很讨厌他,让陛下看到他照样会死,还会连累你。”
“别让他看到就好了,本来也不算什么事,他看到了心里会更烦,这个人也确实没做错什么。”
“贵妃想让他诬陷你。”
“兰因没那么蠢,也不是真的多信她。她太异想天开了。”
“他也不那么信任你。他谁也不信,”顾影道,“他对你疑心很重,如果你不杀了那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杀了他也不会安心的。”寒无见道。
顾影没再说话,寒无见冲他点点头,打算就走,顾影叫住他:“那你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寒无见道:“陪着他吧。也许有一天他就不需要我了。”
“那到时候你去哪里呢?”
“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笑了,“天下之大,总不至于没有容身之所。”
“你会跟那个人走吗?”他指的是谢余。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感觉以后再能见到故人都是稀奇之事。你慢慢就会懂了。”
顾影比他年轻得多,还不太能理解他言语里的凄凉之感。
“你不杀他,是因为他跟那个人很像吗?”
寒无见的脸蒙在晦暗的阴影里,像罩着一块薄纱,看不清表情:“也不是。他家人的死很可能与我有关,所以不想继续杀人了。”
“我有些羡慕他。”顾影突然出声。
“谁?”寒无见以为他说兰因。
“那只鸟。你把它放走了,它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一只利箭穿过丛林刺了过来,被顾影挥剑挡开了,没入石林之中。
有几个人影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嚷着:“陛下好箭术,这肯定是中了,等等,怎么看起来像是两个人?”
是王熙宣在说话,几个拿着火把的人跑过来,把他们围住,俨然一副对付刺客的架势。
谢兰因放下弓,眼神直直穿过来,盯住二人。
王熙宣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这怎么会,这么在这里?”
两个人跪下行礼,顾影道:“参加陛下。臣这边巡查,恰巧碰到寒公子,惊扰圣驾,臣甘愿受罚。”
谢兰因把弓扔给随从,大步走过来:“朕来的不巧了,打扰了你们说话。没伤着吧?他怎么不说话?”他问顾影,“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
寒无见闭了闭眼,道:“没说什么,问了些……”
“巡查的事。”顾影插进寒无见的话道,“陛下近日出入各种地方,公子很在意陛下的安全,所以问我有没有什么隐患。”
“哦?”谢兰因把寒无见扶起来,“朕倒不知道,你背地里这么为朕着想。”
寒无见垂眼应付地笑了一下,他没心思和谢兰因继续人前的这种套话了。谢兰因拥着他,带着他往前走了,低声询问他冷不冷,把一群人扔在后面。
寒无见道:“我不冷。我跟他真的没说什么,就是碰见了,随便寒暄。”
“没说什么我就不能问了吗?”谢兰因拉着他的胳膊,有一下没一下拽着,“你们怎么都喜欢为对方脱罪?我有怪你们什么吗?”
“我怕你误会,”寒无见站住了,伸手拂去谢兰因发间一片枯叶,理了理他微微皱缩的领口,“今天怎么样,那些刺史,巡查,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谢兰因似乎无心谈这些,“他们都很想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成为下一个宸妃。你说怎么都是些这样的爹?”
“别人眼里,京城富贵多吧。”
谢兰因道:“你说要不要她们进宫,就你一句话,好不好?”
寒无见心冷了一下:“不要。既然不喜欢她们,又何苦拉他们往火坑里跳。”
谢兰因笑了,但是不是舒心的笑,他道:“如果我喜欢呢。不要给自己不好受找借口,我就喜欢拉一群人跳火坑,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不要觉得痛心,你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我会痛心吗?”
“你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寒无见知道他又在想岔了,心中一阵懊恼,也许不该跟顾影说那么久。
谢兰因扣住寒无见的手腕:“我真的很好奇,有什么事需要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说,挨得那么近,生怕对方听不见。你们但凡规矩一点,不要拉拉扯扯的,王熙宣一个外人看了都要替你们脸红。”
“真的什么也没干。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是因为宸妃莫名给我塞了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他,顾影说——”
“杀了不就好了。”谢兰因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如果她让你不高兴,把她也杀了不就好了,你干嘛在她身上花那么多时间?”
寒无见想说什么,又把嘴闭上了。谢兰因的想法有时候简单地出奇,令人害怕。寒无见摸了摸谢兰因的肩膀,靠在了他肩头:“兰因。”
谢兰因搂上他的腰:“我今天是来找你的,心里本来就不是很痛快,结果看到你和影在一起。我真的不想你跟他在一起。”
“嗯,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
“我相信你,”但不相信顾影。
“兰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谢兰因摸着寒无见的侧脸,快速道:“行了,我知道你也很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来找你。”
“改天是什么时候?”寒无见忽然道,“我等你,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只要你还信我。”
谢兰因没说什么,看了他一眼,掉头走了。
寒无见有些心灰意冷地回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也许等到那跟弦绷裂,一切也都随之坍塌。他心里舍不得兰因,但如果他认为那会更好,那他也不会强求。
“陛下真这么说?”在听了探子的话后,柳楚楚有些慌张,她捏着手指,道,“一切都是变数,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事情办完。”
夏知努力转着眼珠,计量着怎么能把自己撇清,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太急切了,何况陛下这两日都在。”
“他在就更好,最好让他自己亲眼见着,寒无见是怎么背叛他的,人这样心才容易死。拖不了了,再拖会出事,你刚刚没听到吗,陛下又去找他。他若不死,就是本宫死了。”
夏知不敢再说什么。
不出几日,傍晚,寒无见的门被敲响了,他以为是谢兰因,打开门,表情凝固了。
柳楚楚站在门前,一身素服,哀婉恳切道:“公子,我是来替陛下来的。”
“我来向您认错。”
寒无见望着她,道:“不了,您请回吧,我不需要你认错,何况你也没什么错,有错也不必向我认。”
寒无见想关门,柳楚楚把门撑住了,道:“您先别急,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知道我年轻,容易犯错,误会你,上次我不敢来,这次我当面来向你认罪道歉,就是希望你接纳我。若不嫌我,以后你就是我兄长,我尊你一声哥哥。我这里还有几句陛下的话要同你说。”
她看上去很真挚,至少最后那句话不像是临时编造的,寒无见松了手,她进来了,让其他人都下去。
本来就没什么人,她的人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这两个人。
还没有坐下来,柳楚楚忽然跪在他跟前,泪流满面的:“公子,你救救我,我知道你疑心我,其实我做这一切都是无心之失,我没有想害人的意思,您凭心自问,我上次除了罚您跪了,其实什么也没做,我那么做也只是为了出口气而已,陛下,陛下却仿佛要处死我,您一定要救救我。”
寒无见扶她起来,坐到椅子上:“陛下怎么可能随便处死你?他可能只是说了气话。”
“我知道他不是气话。”
寒无见给她递手帕:“你若是真的害怕,我也不知道如何帮你。你想出宫去吗?”
她摇摇头:“我,不,虽然我确实害怕陛下,但是,”她哽咽了一下,“我也仰慕陛下已久,只求能安稳守在他身边,别的都不敢强求。你知道,不对,你恐怕不知道,陛下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他没有碰过我们任何人,他偶尔小憩,梦里都是你的名字,他也跟我亲口说过,他最爱的人是你,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寒无见入了神,问:“是……这样吗。”
“是的,陛下说,他也不想令你痛苦,但是朝中那么多人盯着你,他只好表面上宠幸女人,转移注意力。他非常疼惜你,怕你受到伤害,他甚至愿意放下一切跟你走,只要你一句话。”
“他真的这样说?”
寒无见果然对谢兰因上了钩,她半真半假地继续,“是的,陛下每天都痛苦自己对你言不由衷。他碍着颜面,所以有些话还是女人说的好。我承认,我误以为您心里爱着华贞帝,所以想方设法找了一个和他相像的人,希望你能放下一切跟他走,这样对大家都好。但如今事情似乎败露,陛下不高兴我,而且你似乎也……”
“你怎么会那么觉得?居然觉得我会跟他走?”
“是我想当然了,太急切了,我以为你不爱陛下……真的是楚楚错了,我这才看清你们互相都用情至深,我怎么敢踏足其中呢?”她哀叹一声,忽然拿出一壶酒,“这本来是陛下要亲自带给你的,他说他很爱你,他想单独跟你说话,把一切都说清楚。但是我想着,我还是提前过来,沾沾你的福气,只求留下一命。我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斗胆用陛下的酒敬你一杯。”
寒无见接过酒杯,是谢兰因喜欢的,他之前不怎么喝酒,后面忽然变了性子,“他有说自己什么时候过来吗?”他突然有些紧张,已经听不下去她在说什么了,他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就在他跟兰因之间。兰因真的如她口中所说吗。
“很快了,”她再次哀求,生怕寒无见记不住一样,“楚楚真的求您,别把王习之的事抖给他,我真的是糊涂,一时走岔,陛下如果看到王习之也定然不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迁怒您,所以求您千万别说,过两日我把他弄走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和寒无见碰了一下杯,眼睛哭的有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我很羡慕你,你人这么好,陛下爱你是应该的,我做不到你这样,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我求您,您应我这一声,这杯酒就当我敬你。”说完她先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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