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寒无见想,这涉及了边境安稳或战乱,很难不重视。
寒无见想从侧门入,被宫人拦了,寒无见有些诧异,他一般甚至不需要通报的,如今对方却坚决要他从正门去叩见。
夏知觉得受到了侮辱,寒无见没什么感觉,只是头一次要向谢兰因叩拜,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心里确实是有些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步入大殿的时候,周遭声音停了一瞬,许多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他,或惊诧或鄙夷,或质疑嫌恶,或几者皆有。
寒无见意识到自己来太晚了——其实他动作很快了,那只能是传唤地晚了,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如此的。
谢兰因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正在和下首的南周特使喝酒,不知道谈了什么,两个人都很高兴。谢兰因旁边皇后的位置是空的,但还是按例设了酒桌摆了盘,位置旁站了服侍的宫人。
寒无见站定,他早已习惯被各种不同目光注视的感觉,也很会拿捏控制气度,迈着从容的脚步入殿,举止大方有礼,没有落败者所惯有的不安颓丧或尖锐的愤懑。
身着异族服饰的特使放肆地打量寒无见,寒无见也没换衣裳,着衣再朴素不过,头上家常一样挽了一根木簪,但还是落了些碎发,应该是白日被谢兰因弄乱的,有两缕垂落耳畔,随着他走路的步子在肩头轻微颤动。
特使笑:“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寒将军。我觉着不像,莫非是陛下特意弄来捉弄人的?”
谢兰因问:“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结实,不像能扛枪的样子。”
谢兰因笑:“他比你想象中结实多,很能扛。朕可以作证。”
第135章 不用下跪
特使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陛下,我听说攻城的时候,他叫您吃了很多苦头。他现在在干吗?您叫他过来是要惩罚他吗?”
“惩罚?不是,”谢兰因道,“朕叫他过来当然是有事,很重大的事。”
“有什么事?”特使一脸惊讶,“难道比我们联姻的事还重要吗?”
“好,特使,在您半个晚上的废话过后,我们终于可以谈正事了。”
他的揶揄令其他大臣都很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寒无见虽然从容,但内心还是被伤到了。这是他第一次真实意识到谢兰因做了陛下这种事,近得有些不真实,曾经眼前人如今显得如此遥远。
笑声很快稀碎地停止了,寒无见见准时机,向前一步,正要下跪行礼:“庶民寒无见参见……”
“不用下跪你先站着。”谢兰因突然出声,但寒无见已经不明所以地跪下了,于是夏知又佝着身子过来扶他起来。
谢兰因锁起来的眉松开,拍拍自己身边座位,几乎是随性道:“上来,坐这里。”
其他人登时都疑惑了,不解地看着这任性的一幕,几乎是称得上孩子气的。他们以为陛下是故意作出这种惊人之举,好达到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目的。
而寒无见头一次感受到了害怕,并不是害怕什么阵仗,这种害怕完全是没来由的,出乎意料的,也可能是来自心底的一种预感。他感觉有什么不确定的事终于要来临了,但首先感到的确是一种手脚冰凉的害怕。
寒无见抬头望谢兰因,但没有动,眼睛里满身惊愕和忧虑。
终于,特使最先反应,他“呵呵”笑了两声,问谢兰因:“陛下,您是喝醉了吗?”
谢兰因斜了他一眼:“朕很愿意告诉你朕有没有喝醉。寒将军还站着做什么,请上来,不必踟蹰,朕没有玩笑的成分。坐到我的身边来,难道您需要我亲自下来请吗?”
他是和颜悦色地对寒无见说的,说到最后他果真站了起来。于是寒无见走上去了,谢兰因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寒无见反握紧他的手,不时用充满疑惑和不安的眼神看他。
“陛下,”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来,问,“您这究竟是何意?”
“是何意你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有人甚至实实在在地摇了摇头。谢兰因冷笑一声,与特使道:“这就是朕与您的答复,大魏是要立后,但皇后并不是你一个弹丸之地出身的公主可以胜任的。”
特使气的手抖了起来,把酒杯重重摔在地上,说出了其他人都不敢问的话:“怎么,你堂堂大魏宁愿立一个本应是阶下囚的男人做皇后吗?你身为大魏之主,居然耽于男色,还敢放到明面上来,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谁敢笑话?!”谢兰因一掌排在桌子上,吓了旁人一跳,其他人都跪下了。谢兰因冷笑以对,“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你滚回去吧,该说的都说了,朕不想再跟你废话,你带话滚回去,就说谢兰因宁愿开战,绝不娶南周公主。”
特使没料到谢兰因如此果断,居然真的愿意开战,底下不敢吱声的臣子也具是吓了一跳,他们大多是保守派,如果开战,就意味着大魏将会面临内忧外患的困境,如果南周再同其他势力结合就更加糟糕。
寒无见也惊出一身冷汗,谢兰因虽然压了很大一头气势,但他把这种事说的太轻巧,简直有种年轻气盛的鲁莽。就这样开战?这不仅仅是危险,甚至有些轻率可笑。
谢兰因比寒无见预料得沉静多了,眼神平稳坚定,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看寒无见,但袖子底下却扣紧了寒无见的手,似乎要给他以镇定和安心。
特使很愤怒,愤怒极了,但又无处发泄,有那么片刻的安静,他站起来,似乎想离开,最后的理智拉回了他,他重新坐了回去,有些小气地开口:“你堂堂君王竟如此轻率无理,你们中原不是最讲理的吗?昔日我们就有盟约,日后你登上皇位,两族联姻。这事要说出去你如何应对?”
他话是如此说,其他人却都舒了一口气。这表明他们也不愿开战。特使也是小领主之一,对南周具体情形的了解自然比中原多得多。
谢兰因面不改色道:“联姻仍然存在,但朕并没有说一定是要娶南周公主做皇后的吧?但凡你们有点自知之明,也应该想到这一层。”
特使怒道:“谢兰因你过河拆桥!”
“我是你就不会得寸进尺。朕就是把身边的近卫封个侯爷去娶你的公主都是对你们的抬举。”谢兰因笑了,看了一眼顾影,“顾影,接旨。”
顾影愣了,寒无见也愣了,根本没意识到谢兰因想干什么、在干什么。特使受的侮辱够多了,他这次真的再忍无可忍,站起来愤愤离开了,礼也不请一个。
顾影跪地:“陛下。”
但特使已经远去,谢兰因自觉无趣,拉了拉有些愣神的寒无见,让他站起来走,不再理会顾影,也不理会已经嘈杂起来的其他臣子。
谢兰因拉着寒无见离开,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深夜的宫道可比平时热闹得多了,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有人道谢兰因简直是疯了,魔怔了。
谢兰因拉寒无见回宫,路上,他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寒无见却和他根本相反,眼睛里盛着的忧虑更深重了,他拽住谢兰因的手,谢兰因看向他,问:“怎么了?”
寒无见一时间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谢兰因笑的更肆意了,“来,跟我回去。”
谢兰因带他回寝宫,道:“叫你这边呆着你偏要走。给你备的衣服都没用上,幸好你还是来了,我真怕你不来了,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老头子。”
寒无见这才知道这一切是谢兰因早就安排好了的,估计连白天的对话都是。
他怎么当时没发现谢兰因的怪异之处?
“你这人好奇怪。”谢兰因用拇指按着他的下唇,可能他自己咬过,破了皮,谢兰因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我都把信物给你了,你还猜不出我在干什么。”
寒无见也有些生气,又有些困窘:“你就是不爱把话说明白。”
“对不起,”谢兰因坦诚认错,“说起来可能会让你笑话……我想给你惊喜。你白天那么难过,我只好把这事提前了,你相信我,我从未有过想背叛你的心思。我心里只想和你一个人一起,哪里还容得下别的什么男人女人。”
“你真的是……不知道该叫我说什么好……”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寒无见握住谢兰因的手,露出一个惨败的笑容,“我确实被你惊住了。但其实我心底是高兴的,只是还有太多事要考虑了——别说不叫我考虑那么多,都这么大人了,做事不能不考虑后果,何况你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这真的太轻率了。不过我确实是很高兴的,谢谢你兰因。”
“其实我也没那么轻率,作出这些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考虑了很多,南周根本不敢开战,他们自己的事就够他们烦的了。”
“万一你估计错了呢?”
“那就开战。”谢兰因笃定道,“正如我所说,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多。别的会扰乱你的事就让他过去,通通不要管。你才是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
寒无见想说这种考虑太极端了,谢兰因拉他坐下,继续道:“那么把话说回来,这个亲还是要成,但不是和南周公主。我想同你成亲,你觉得如何?你不同意我就要胡搅蛮缠了。”
寒无见听着他的话,如坠云雾,又好像梦里梦见过类似的,记不清了,他居然有点走神。
谢兰因还冲他笑着,把他的手握住,执起来,温柔道:“你去看看大婚的礼服,我选了几套合你身的,但觉着还是少了些什么。我总想着你上次月心楼的打扮,像要新婚一样,只是太轻佻了。我觉得还是庄重点好,毕竟要昭告天下的。你觉得呢?”
寒无见抽回一只手,去握谢兰因的头发,支吾其词:“你是……考虑清楚了?”
“当然清楚了。”谢兰因道,“那么你呢,你要来跟我成亲吗?”
寒无见点点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问:“你要把特使的事处理好。”
“好。”
“不能开战。”
“好。”
“不要再胡闹。”
“好。”
寒无见又思考了一点,跟突然想起来一样,“哪有与男子成婚的道理?你这样岂不是落人口舌?”
“我现在是定规矩道理的人,南风盛世,我就做第一个立男后的皇帝。”谢兰因抓住他的手,玩他修长的手指,用他的手指在自己手心画圈,玩笑道,“你敢不敢来做第一个男皇后?纵使以后要跟我一起背负千古骂名,你的名字要写在我名字的旁边,以后别人谈到我就会想起你,谈到你也一样说起我。”
第136章 不敢妄议
“孩子怎么办?”寒无见耳根红了起来,比起谢兰因,他考虑得更实际、更复杂,他心里还惦记着父母、景行的事,还有各种七七八八。其实他很为难,但又觉得这种事非说清楚不可,“我不能生孩子,你的臣子可能会烦死你。”
“你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谢兰因有些想笑,“可以过继,这无所谓。一切都没那么复杂,其实我们已经成过亲了,还记得吗?只是缺一个稍微正式点的仪式罢了。现今外面流言如此严重,就称一次流言的意彻底肯定它如何?”
寒无见还是觉着太过荒唐,需要考虑的事简直太多了。但是不可否认他心底……确实起了小小的雀跃。他刚开始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如今只觉得幸福近在眼前。
“放心,不会有什么难题,我意已决,没人敢反对。”谢兰因握住他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真挚而诚恳,“什么也无法改变我们是夫妻的事实。”
寒无见笑着纠正:“夫夫。”
“都行。”谢兰因拥住他,头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脖子,亲昵地纠缠,“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寒无见也决定先把其他问题放到一边,未来再一起慢慢解决,现在只需要肯定。他毅然决然道:“好啊。”
一夜过后。寒无见刚到紫阳宫,夏知赶紧上来和他道喜,他无非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正乐不可支,对着寒无见嘘常问短。
寒无见越听越有些不着底,笑着打断他:“行了,夏公公,你说的都好。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要忙。”
“这有什么好忙的,”小夏子道,“陛下对您真的是独一无二的独一份的宠爱啊居然真的立您做皇后,这是无上光荣啊,真是大喜事。”他到后面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寒无见及时打断他:“这事是不是已经传开了?”
小夏子道:“当然了,陛下准备大婚,简直什么都在准备。陛下还要大赦天下呢。”
“你这又是哪里听到的消息?”
小夏子自觉说漏嘴,寒无见恐怕也猜到他在培养自己的眼界,于是打了自己一下,又重新恢复欢快:“这,奴才瞎听的。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说什么的都有?”寒无见问他,“景行呢?”
“景行小公子先回去了。”
“什么?”寒无见站起来,“他回哪里去?”
“寒府宅子啊。陛下已经赦免了寒氏,旧宅自然也应该还回来,不是这个道理吗?我听说寒相也快到了,您没收到信吗?”他安抚寒无见,“您放心着在宫里,陛下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您就好好享福吧。您不会想出宫吧?小公子还会进来看您的。”
寒无见不是想出宫,他只是担心风言风语会让景行听到。景行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还有父亲的信。如果父亲可以写信,却独独没有给他写,这说明了什么?父亲已经知道了?
寒无见捏了捏自己的指腹定心,与小夏子道:“你还能出宫吗?”
“当然能了。怎么了?您有事嘱咐奴才去办吗?”
“我想听听宫外的消息,比如关于昨天陛下……和特使的事。我想知道。”
夏知一口答应了,还说要带那个宫女如梦来见他。
谢兰因正在暗牢里提审犯人,并不他主提审,他只是过来看看,偶尔问一两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打断罪犯很可能已经习惯的受罪程序,对答案不知可否,然后随意挥手表示继续。
他来这里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不那么显而易见的原因,总有那么几位直性子的掌管拟诏的爱卿不得他意,他不喜欢内阁这个回还往复的规矩太久了,尤其是在他画下的“敕”被驳回来的时候。
在不动声色换掉几位给事中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但并不多。于是他索性带他们来暗牢议事,随便看看,叫他们想好了再作定夺。
一位侍郎微上前一步,尽量忽视耳旁惨不忍睹的叫声,专心致志方才在御书房门外被截断的话题:“陛下,中州之军不易再立,这地域辽阔,其中根系太难细究。”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派了专人过去。”谢兰因在册子上化掉中州的事,表示这事不再议。他本来想让顾影过去的,最后还是叫顾且去了,合乎情理些,他也不喜欢顾且待在京城,如果顾且在,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他和寒无见的婚事。
另一位大人定定心,问:“可……这军费维持……”
谢兰因最讨厌他这种想说不敢说硬要流露言外之意的语调,他道:“律令规定的十五税一连一半都未曾拿到,上两年拿的是四十税一。”
大臣为难道:“这前几年又是灾情又是战乱,好容易恢复些,自然是要修生养息。”
“一百石还交不上三石,这不是修生养息,这是给我皇叔送地呢。”谢兰因冷笑一声,“你们各自下辖多少田地当真当我不了解吗?”
其他人一听冷汗都下来了,谢辞这两年是嚣张了很多,但是买地这种事,其实比起谢兰因他父亲谢庭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如今田地自然是到了谢兰因手里,再加上他从王府带出的刺探情报的影卫,势力不得不叫人害怕。
田地问题太复杂,他不能在这里随便谈,只是给个提醒,压他们一头,“这个事就这么办,左相那边拟了旨,朕不想再看一遍。还有一件事,”他翻了一页,“你们在这里知道就行了,立后,大赦天下,婚典的日子交给礼部去选,但一定要叫我看。听清楚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谢兰因抬眼看了他们,很不耐烦。他们不敢再问什么,陛下要娶一个男人,还是昔日“声名显赫”的寒无见,他们有异议,但不敢说出来。谢兰因明显是想把这份诏书混在其他提案里一起钤印,而且事先和他们打好招呼。谢兰因对政事亲力亲为到了此种程度,叫人乍舌。
“……是。”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低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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