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非可能是这么几件事,联盟,割地赔款,联姻之类。
应该是联姻。寒无见想。他已经听见了风声,谢兰因之所以入关成功,和他同自己联盟许下的好处无不相关。
朝中之所以对谢兰因立后之事催的不紧,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知道中宫之位是要留给异国公主的。这样也好,他们准想,在这样一个世家并起的时候,让任何一家的女儿坐上那个位置,别家谁都不会服气。
如今又是皇权盛世,权力下达世家这里已十分均匀,再没有从前寒氏一家独大般的垄断特权,连君王也要敬上三分。谢兰因亲自掌管军政势力后,这种情况可以说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让外族女人做皇后未必不可,更能平衡势力——只要这个女人不怀孕即可。谢兰因脑子应该没那么笨,不至于留下异国血脉。
联姻之事可以说几乎是板上钉钉,更有甚言自宫中传出,陛下同大臣已经在商议筵席细节、召集绣娘开始制作婚服了。
寒无见正在看兵书,小夏子进来,端进一盘洗好的瓜果,看着寒无见不像入神的模样,倒像是在发呆。
夏知踟蹰地叫了一声他:“寒大人?寒大人?”
寒无见回过神,看了一眼他,笑了:“怎么了吗?”
夏知走过来,翻了翻茶盖,“这茶都凉了,那个该死的林伯就知道偷懒,他……”夏知忘乎所以地骂了一句,又连忙与寒无见道,“我再去给您换一壶,这天气都在转凉了,您怎么还能喝凉的呢。”
“不管林伯的事,是我叫他不用过来打扰的。你也不必这么时刻盯着我的,太麻烦你了,你歇着去吧。”寒无见认为自己如今也只是一介庶民,并不真的有使唤他的权利。夏知倒是自始至终要把自己在其面前降个等级,寒无见有时甚至感到颇为无奈。
夏知见他如此随意,自己也放了放心,看了一眼窗外,矮身坐到寒无见身边。寒无见知道他又要来说什么“秘密之事”了。自从夏知“确信”了陛下与寒无见的“好事”,他就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每次他有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左右都是因为兰因。
“大人,难道您就没听到那么一些……风声?”他用了这个词,来探寒无见的底。
“什么风声?”寒无见想了一想,笑了,“你是指外面有关我的流言还是?”
因着寒无见和四王爷的事,还有寒氏被赦免之事,纵使宫廷保密,外界也多少捕风捉影到了些什么,京中流言无非是说寒无见与陛下做了什么秘密交易,因此勉力保下了他,还有一些关于荣安王谋杀的的事,多少都扯到了他和谢兰因的头上。寒无见在思虑这之中是否有什么人在左右流言,或者说,推波助澜。
“是关于陛下娶皇后的事啊!”夏知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就里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大了一度,很快又调小下来,“这事全城都快知道了,南周特使来朝,为的就是商谈联姻之事。难道您就不曾有所耳闻?”
寒无见舒眉:“原来你说这事。这事我听到过。不过我想,可能有什么误会?”
“这还能有什么误会?”夏知惊讶,“莫非,您就这么相信陛下?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他没来不正表明了他政事繁忙?不一定要他日夜相伴才是。”寒无见笑,“他也许正是在忙着接见特使,无暇顾及其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啊,大人,一看您就是个心大的,我告诉您,这君王,还真得是日夜相伴的好,否则他就会忘了您的好。”
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看得寒无见有些忍不住笑。寒无见道:“小夏子,你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并不是他后宫的女人。”说完他觉得这个说法不是很对,第一,谢兰因的后宫没有等他的女人,第二,纵然是女子也未必都时刻期盼着夫君来相伴,女子多也有自己的要事。
寒无见一时拿不定主意,夏知又道:“大人,你真的把心放得太宽了,这样不好。”
寒无见只好从着他:“好吧好吧,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夏知一想,道:“你给陛下写信吧,随便写点什么。您之前完全就只是给他穿个条子,陛下怎么看得出来您对他情意深厚呢?”
寒无见想着也是,遂答应了下来。
夏知当天就把寒无见写好的信送入宫中。
谢兰因果然在忙联姻的事,他还要为特使举办接见宴席。夏知在门口听了一个新养起来的耳目的消息,只恨不能当即撕了寒无见写的换上自己替他写的痛斥信,这君王不能信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道理,自古就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
谢兰因忙到晚膳都在御书房随便吃了,门口还站着几个臣子,手里拿着折子,也不知道又是来干嘛的。夏知本以为今天是见不着自己了,往常谢兰因忙也并不总是见他,只要他托人转交东西或传递话语。结果下一刻他就被叫进去了。
谢兰因正在吃饭,身边堆着一沓纸,夏知把信送上来,他看了一眼夏知,像是烙个大概印象,快速道:“今后不要再走前门,从后面进来,也不必通报了。让掌事的看一眼你的样子记下来便可。”
夏知佝偻身子站着,心里要替寒无见说话的万丈豪情在真正对上谢兰因气势的时候还是瞬间就垮了下去。
谢兰因夸人骂人都一个表情,吃饭也是一副很讨厌的样子,好像这很麻烦。
谢兰因看人千遍一律跟看死人一样,要是他高兴,眼睛里会带点嘲弄。要不是夏知看到过他跟寒无见在一起时亲昵的模样,根本不会认为这个心理扭曲的魔头会有寻常人的感情。
“怎么?”谢兰因见他不回话,不耐得瞥了他一眼。
夏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一瞬间仿佛又回到第一次面圣、见到谢兰因的时候,一着不慎师傅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夏知慌忙跪下请罪:“没、没,奴才是在……在担忧寒大人。”
夏知脱口而出,心中暗骂,谢兰因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他从一堆账目里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夏知快速眨了两下眼:“寒大人,忧戚甚重。他、吃也吃不好,睡也不怎么踏实。再加上那本来就是乡下地方,寒大人身娇体贵的,哪能一直……害,奴才都是瞎说,瞎说,哈,大人自己肯定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的。”
“他身娇体贵?”谢兰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真这么觉得吗?”
“当,当然了,当然,奴才不是什么读书人,约莫认得几个字,只要会看账单。但是奴才说这些都是奴才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为着大人……和您好。”
谢兰因偏头,似乎在思索,不过也没想多久,他道:“你说的有道理。他不能总住在外面,我找他也太不方便。我本以为过些日子便清闲了,这事情只怕入秋越来越多。”
“对对,奴才也这么觉得。”他欲上前,又很快退下,吃了点甜头,他压下心里的波涛,进一步大着胆子道,“还有一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奴才虽然只是奴才,但奴才都是一心为了寒公子……”
“说正点。”
这时一名传唤太监惴惴不安上来了:“陛下,王、柳二位大人已等候……”
谢兰因瞪了一眼他,他赶忙退下去了。
夏知清了清喉咙,努力作得不卑不亢道:“陛下,寒大人不知怎么听了您要联姻的事,日夜忧心,他明面不说出来完全是因为信任您,信任您的情谊。只怕背地里以泪洗面呐……”
门外,传话太监冒着急汗出来了,柳大人问:“怎么回事,陛下此次用膳怎的这么久?”
小太监道:“陛下正见一个宫外传话的内侍。”
两位大人都眉成川字,道:“什么事难道比南阳水灾还重要吗?你就没给陛下通报我们等了已许久了?”
“陛下……奴才不敢,陛下事多,我们……”
正说着,顾且将军也过来了,身后跟着儿子顾影。
顾且看了这几人一眼,厉声打断他:“去通报。”
小太监很是慌张。王大人道:“还是别为难他了吧,总是十万火急,远水不救近火,老老实实等着吧。”
顾且也是隐约听见了他们对话的,便问:“里面那究竟是什么人,你如实同我说来。”
第132章 不喜欢中州
那太监也不甚清楚里面人究竟什么来头,只知道他似乎是为外面一位公子传话的,陛下似乎很是看重,已经叫他不必传唤便可进入了。
小太监道:“奴才刚想去通报,隐约听得似乎是‘寒公子’几个字,也许奴才听岔了也未可知。”
顾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寒无见?”
小太监聪明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其他两位大人瞬间也都了然了些,他们并不清楚陛下同寒无见的具体关系,但也是听过各类流言的,除了两个人的秘密交易,其中不乏寒无见虚则陛下的俘虏,实为其男宠。
谢兰因听了夏知的话,突然笑了,而且是真心实意的笑,好像很高兴,“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夏知愣了一下,“就,就这样?”没有后续了?紧跟着他又反应过来陛下不一定要跟自己解释什么,自己这样问实在是太冒犯了。
谢兰因好像也是反应过来,他道:“行,你去领赏吧。”
夏知快速跪地谢恩:“小夏子多谢陛下!”
谢兰因点点头:“嗯,你叫小夏子,他挺喜欢你的,朕记住了,好好侍奉他,少不了你的好。”
夏知千恩万谢下去了。
谢兰因摸了摸额头,收敛笑意,叫人传下一位。
夏知刚去领完赏,正感慨陛下出手是何等大方,迎面走上一群人,把他围住了。
只见一个身材结实、将军打扮的人走出,身后跟着叫他眼熟的高个子侍卫,穿着的细节处又与普通侍卫不同,脸上的面具叫他迅速回忆起了这正是那个浑身各处都与陛下相似的男人。
夏知赶紧跪下,问:“奴才给将军请安,不知将军有何贵干?”
顾且不和他废话多说,只问:“寒无见现在哪里?”
夏知明显慌了神,但还是咬了牙不回他,还想着打诨糊弄过去,被顾且看出意图,遂抬了一下下颌,果断得很:“拖出去,杖杀。”
夏知叫:“将军,奴才知错,寒无见在城口李家巷,那儿地方根深,奴才可带您过去!”
顾且冷哼一声:“惑主的东西,还是一把软骨头。还不快拖下去?”后面这句是跟随从说的。
“将军,你不能这样!我是陛下的人!”
他嚷到一半,陛下那边来人了,但是看也没看一眼,只与顾且道:“顾将军,陛下传您,问您有事又怎么走开了,正等着,可别叫陛下等急了。”
“好,有劳公公告诉陛下,顾且随后就到。”他转身与儿子道,“你去把寒无见带过来,别叫陛下知道,中州建军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也不等儿子反应,顾且跟了上去。
夏知这一看情况,扑到顾影脚下:“将军,大爷,我可以带您去找寒无见,求您网开一面……”
顾影后撤一步,道:“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不用你。你和寒无见很熟吗?”
夏知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拼命点头:“我是他的侍从,我这里还有话要传他呢!他听不见消息肯定会忧虑的!”话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顾影心里也缭乱,便挥了一下手,与身后侍卫道:“把他拖出去,打两下就行了。回我父亲就说打死了。”
侍卫允了一声。
顾影当年送过生病的寒无见,对路径还很熟悉,记忆力是对做影卫的最基本的要求了。
门口左右都有人守着,顾影于是只好撇了人翻墙过去。墙很高,还很光滑,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和护卫宫墙有的一比。对一般人来说可能不容易上去,但对顾影来说相当容易。
他刚爬上墙头,还没跳下去,就听见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寒无见道:“你别从这边跳下来,这里有种的花,明年春就要开了。”
顾影“哦”了一声,问他:“你种的吗?”
寒无见道:“不是。是我一个老伯种的,他住在这里很久了。你应该见过?”
顾影说:“可能吧。”他一般只对待杀对象印象深刻,用朱笔化掉对方名字后随即抛出脑海。而日常所见对他而言也不过甲乙丙丁。
寒无见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很不好意思道:“抱歉,这边也是。”
顾影说“没关系”,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好像也不能跳回去了,索性跟着寒无见走了一段,然后干脆抱着剑坐了下来。
寒无见也不好顾自走开,看着顾影像一只蹲守墙头的灰黑色大猫,他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影道:“我父亲叫我看着你。如果被他发现我很早就空手而归,他应该会生气。”
寒无见道“也是”,他又问:“兰因怎么样?”
“陛下很好。”顾影想了想,又道,“陛下想送我去中州,他不想我待在这里。”
“你不想去中州吗?”
“我不喜欢中州。”
“为什么?”
“直觉。”顾影说完,觉得这样回答似乎显得有些愚蠢。
寒无见很和善地看着他,道:“你身手越来越矫健了。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封顶了,这么高的墙不借力根本没法上来。说到底不是什么练武的材料。”
顾影俯了俯身问他:“你要上来吗?我可以带你上来。”
寒无见摇摇头:“不了,我在下面看着就好。”
顾影想起来他有伤,可能禁受不住大动作,遂问他:“你伤好些了吗?”
“痊愈了,多谢你记挂。”
顾影还想说点什么,里头一间屋子门开了,林伯走了出来,向寒无见说了些什么,寒无见露出诧异之色,再看墙头方向,顾影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只孤鹰掠过,拂落一片叶子。
林伯道:“我给他上了些药,现在已经躺下了。”
寒无见道:“他应该是受我代过。只不知道谁下的手。”
“好像是什么将军。”林伯道,“夏公公现恐怕已睡着了,您要看还是等会儿子吧。”
寒无见点点头,要走,林伯又叫住他,以闲聊的口吻问他:“寒公子,老奴想问一件事。”
“林伯,您但问无妨。”
“公子,那老奴就冒大不韪问您这遭了:您同这位陛下是何种关系?”
这位陛下指的当然是谢兰因了。谢兰因这些天如何来、如何走、如何旁若无人地与寒无见亲昵,甚至是过分亲昵,他也不是瞎了眼,无法看在眼里的。
林伯问得直觉,叫寒无见瞬间红了脸。林伯在他这里犹如长辈一般,根本不是老仆。面对林伯,寒无见已经预见了未来面见父亲是何种情形——如果未来寒祁之真有可能知道的话。
“好了,老奴也不便为难您,这种事难以启齿,不说也好。说出口才叫人……”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林伯。”寒无见两步追上去,惴惴不安道,“您说的是。依您之见,你觉得……如何?”
林伯道:“如果公子叫老奴斗胆说实话,我只得说:这位陛下面相凶狠,恐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寒无见有意为谢兰因说话:“他也许只是看着不善阴冷,实则心地还是很好的。”
“公子既知如此,又何必来问老奴?只是当局者迷,如坠云雾,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你以为我是出于偏见,觉着陛下昔日害死了李暮所以如此说道,其实不然。人老了看事执拗,但固然有他的道理。这话我送给您,凡事既已开头,便要好自为之。”
林伯说完便重又走回了厨房,留下寒无见一个人站在小径之中,转眼又要秋初,他只觉遍体早已开始生寒。
又过几日,接寒无见入宫的马车到了,是谢兰因御用的,车角挂了象征性的金色铃铛,车架牢固坚实,里面都是绸布软垫。
谢兰因本人没有来,小夏子几天前遭了罪,求着寒无见再让他躺两天,好像作了架势势必要让陛下也知道自己究竟遭了什么罪,寒无见只好由着他。
寒无见入了宫,一排宫人争着要来扶他,想讨好他,被跟过来的总管一声呵斥,去小院子里挨个教训了一顿,然后总管过来,几乎瞬间就变了脸,点头哈腰地问寒无见有什么需求。
寒无见没什么需求,侍奉他的人突然变得如此之多,他很不适应,只好再叫总管裁几个。后者很是为难,因为据说陛下还在拨人过来,衣食住行之类都要分不同人所管理,更不用说其他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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