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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惊世柴)


“你很希望为父有事吗?”
“不,当然不可能了……”
“我是来同你继续说白天的事的。”寒祁之说罢用难以形容的目光扫视过他,“他就让你住在这里。”
“我还好,”寒无见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手,干笑一声,“以前住过更差的呢。我是说戍边的时候。”
“你会有怨恨我的时候吗,比如说怨恨我送你去戍边,你有没有这种疑惑,其他氏族子弟只要送几十两银子就够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北地?”
“从未。”寒无见道,“何况,那其实也是我自己选的。您不是从小教导我说,既然选了路,就要一个人走下去,并且承担有可能出现的一切。我一直是这么做的,无论是选择从武,还是退出仕途,我绝无意牵涉其他,尤其……寒氏一族。”
寒祁之未说话,脸色仍然冷淡着,像凝着冰棱。良久,他道:“我都到门口了,不打算请为父进去坐坐吗?”
寒无见忙去扶他,被寒祁之档开,说他自己能走。好容易避开门口荆棘,寒无见又快速去收拾小院的石桌,还被爬过石墙的藤蔓绊了一跤。
他装作若无其事对父亲道:“您,随便看看,可能有点乱,最近没怎么收拾。幸好东西少,我,我去倒茶,我记得有一点新茶,可能要重沏,您等等。”
他倒茶出来,寒祁之在翻他的食盒,寒无见阻止道:“那个是他们送过来的,小李子他们,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比较粗心。”
寒祁之用手指拨弄了青菜,道:“里面有石子。”
“没事,我一般也不吃送过来的东西。”
“你自己淘米做?”
“嗯,挺好的,就是厨艺始终不见长,就不留您吃饭了。其实我挺好的,我习惯了,我没那么喜欢奢华的生活,像个最朴素的平民百姓一样用粗茶淡饭真的没什么不好。”寒无见微笑道,“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他又想起来什么一样,把另一张食盒拿出来,推到寒祁之跟前:“这是公主白天送的点心,您可以尝尝。她经常看我,隔三差五给我送点吃的,您真的不必太操心,我一个人生活,毕竟我都这么大人了,成不成亲其实都一样的。”
寒祁之没说话,他把寒无见的手拉过来,放在桌面上展开,“你从来没干过这些事。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下人做的,你知道么,你生下来就是要习六艺五律的,而不是,”
“父亲,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要注定成为什么人的。”
“不,你错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生下来就只配过低贱而无为的生活,贵族就是贵族,奴隶就只能是奴隶,再如何也不能变更地位,颠倒乾坤,甚至他们的骨子里天生就刻着尊卑伦理,哪怕他有一天做了皇帝,也改不了他低贱的本性,不管是哪个时代世道都是一样,眼界的局限,注定了许许多多的人都只能被踩在脚下。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够说出,要放弃过去的奢华生活,回归一个平民这种话?你以为一个只配在田里犁地的佃户,除了蛮力,他还能有这种觉悟?”
寒无见用力抿唇,“是的,是我太无知了。”
“你不是无知,你是太傻了,太天真了,你被学堂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骗子引入歧途了,他们教的话根本没人在宣纸外相信,只有你信了。你哥哥把你护得太好了,你一点也不懂得要怎么在这种世道活下去,人心是难测的,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你的手,我以为,我以为至少他对你是好的,”
寒祁之的面孔颤动起来,他抖着唇,用力拍了拍寒无见的肩膀:“你看看,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公主姐姐还知道送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点心。你为什么不回来了?是我的错,但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愿叫你吃苦的,阿见啊,为父对不起你。你甚至不敢说是因为我,你才愿意到漠北去。你是个好孩子,你现在都还孑然一身,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了你?”
寒无见也被他说得感怀伤情,站起来,在寒祁之面前跪下了:“您不要说这种话,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和您没有任何关系,你在无见心里,始终是最令人崇敬的父亲……但是,我意已决,父亲,如果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我希望,至少我可以不去做我不愿做的事。”
“你不愿做什么?”寒祁之问,“你不愿去领兵?你走出去你就还是十万义军头领,你还能回到你的位置上,无论是功勋,还是家族荣誉都会集你一体,你有什么不愿?难道你是害怕我们会拖累你吗?你在担心我是不是,这个你放心,为父也深感自己一把年纪,会为自己打算好出路,你尽管去做,不用顾虑我,你是我最看好的儿子,你不会令我和你母亲失望的对不对,对不对?”
“可是……父亲,我恐怕不行……”
寒无见支吾着说出这句话,寒祁之变得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不行?你心里还喜欢这个暴君,甘愿做他的拥趸,你有想过你的家族,有想过为受苦的百姓请命吗?”
“可是如果挑起新的纷争,天下百姓才是真的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至于您,您究竟是想要回到从前,还是制立新的秩序呢?无论如何,氏族没落已成趋势,一人难挽大厦之将倾,无论如何,无见也都不可能做得到——”
寒祁之抬手,寒无见闭上眼睛,等着他的手掌落下来,迟迟没有。
寒无见睁开眼,眼中已然浸红:“父亲,退出去吧,带着母亲离开。无见真的答应不了你,因为我,因为我,”他抬起手,把袖子上卷,露出疤痕交错右手,“我如今已经不能骑射了。我连一柄剑也抬不起来了。一手字也废了,恐怕也再不能弹琴。”而且也无几日可活了。
寒祁之手掌缓缓落下,握住他的手,半跪在他跟前,声音一下子仿佛苍老许多,变得无力起来:“谢兰因做的?”
“是谢辞做的。”寒无见道,“所以我不会,也不能去同他起义。”
寒祁之浑浊的瞳孔看着他,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激动起来:“不可能。你在说谎?肯定是谢兰因因为忌惮你,害怕你逃出去压制他,所以干脆把你废了,囚禁在他身边……”
“父亲,父亲,他从来没有囚困过我,他一直在尽力保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但是父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禁锢过我,只要我想走,我随时可以离开。”
“那你怎么不离开?你不想走?我知道了,你心里还爱着他,所以这么为他着想。你还爱着他是不是,你根本不听我的话,你还要继续为了他反抗我?你就是为了他,为了谢兰因对不对?”
寒无见用力摇头,无力地辩解道:“不是这样,您好好听我说的吧,我说这些是因为我自己。父亲,我真的不可能做到了,您就当我懦弱无能吧,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如果真的为我着想,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第232章 不成体统
“你说什么?放过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比那个暴君还要让你无力?放过你,难道你当我和谢辞真的是一路人?还是跟谢池,他们皇室哪个人,啊?”
寒祁之听到他最后的话,他看寒无见的脸色,似乎笼着一团死气。他更加愤怒了,又刹那冷静下来,出乎意料道,“我真的了,你糊涂了,你是为我着想,你害怕我为你卷入是非,拖你下水,是不是?你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完全是为了我?其实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面对寒祁之已然有些失控的癫狂之色,寒无见没法认可也没法摇头,只是眼中蓄满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竭力忍着,他害怕一旦真的哭出来,就会忍不住把自己不久人世的真相同父亲和盘托出。
但是那会有什么改变吗?那会帮他赢回一些几乎从未有过的平民百姓父子之间才该有的和乐融融的关心吗。
寒祁之已经无法察觉寒无见脸色的变化,他长舒一口气,似乎总算结束了这场和儿子毫不交心的深谈,“好了,我知道了,无见,你终有一天也会知晓为父心里的苦衷的。不管怎样,你始终是我心中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我不想逼你,你自己心里好好想一想,你会想通的,会想通的。”
他说完这些,推了寒无见一把,转身踉跄着走开了。寒无见朝他的背影俯身下去,深深磕了三个头,地面冰冷,他的泪水随着他以头触地,顺着面庞滑落而下。
秋风萧瑟,落叶飘飘如同蝴蝶,被谢兰因一剑刺穿,钉在墙缝之中。
“叙古今存亡系才,成败由人。”谢兰因把剑拔出来,插回腰间剑鞘,讥诮道,“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贤臣能才,也配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陛下何必因为他的话如此耿耿于怀,”李静放下玉盘,拈着糕块上前一步,悄声道,“说到底,他自己也是博弈失败的丧家之犬,您不过仗着先皇一点脸面,给他一点恩惠。他如今闹得不可开交,恐怕正是要为他人的争乱正名。陛下若不喜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去他。”
说完她快速抬眼看了谢兰因一眼,发觉谢兰因也正深深望着她,不禁心跳得漏了一拍,顿时为自己的话一阵羞愧,正打算说点什么为自己做开解,谢兰因却突兀地笑了。
“静儿,你真是越来越深得我心了。”
李静舒了一口气,谢兰因虽然这样说,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李静也心照不宣地闭口,转而把手中的糕点拈给他:“多谢陛下夸奖。练剑累了吧,歇歇吧,尝尝我新做的栗子糕,兰因哥哥。”她冲他嫣然一笑。
李静心中明白,谢兰因心中肯定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寒祁之是寒无见的父亲。想到这里,她心里隐着妒意。说不妒忌那个男人肯定是谎话,他明明已经是罪臣,陛下却迟迟不肯除掉他,放任他慢慢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
她要为陛下除掉这些威胁,陛下,不,兰因哥哥是不应当被束缚的,兰因哥哥是应该翱翔天际的雄鹰,是大英雄,是千古一帝,而那个人已经快死了,他的所作所为也根本不配站在兰因大哥身边。而且他就快死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奇异地升腾起快感和一阵不安,这样不好吗?悄无声息地死去,互相解决掉最大的麻烦,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对大家都好。这也不是我的错。她看着谢兰因一边吃点心一边毫不走心地夸耀她的时候想。那么就剩他父亲寒祁之了。
李静给自己父亲修了书,李容清不知道怎地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设法同她见了一面,兄妹二人好容易相见,却以大吵一架收尾。
“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李容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道,“你简直是被谢兰因带坏了。”
“不要以为隔墙无耳你就可以直呼陛下的名讳。”她咬牙切齿道,“哥哥,我才不懂你,你为何要处处与陛下作对,就因为父亲肯支持他吗?”
“少扯这些吧,”李容清道,“我只是提醒你记住,千万别得意忘形,你隐瞒寒无见的病情没有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杀了你?”
“他不会知道的。”她闪避眼神,“而且他不会杀我。”
“醒醒吧,看看贵妃柳氏的下场,女人在眼里跟男人一样,都是可供利用的棋子罢了。他生就是个无情人,更何况生在帝王。”
李静反唇相讥:“可你刚刚的意思难道不是,他很爱寒无见么。说实话,我真不那么觉得,我真愿意他更无情些。”
以李尚书为首的七名官员联名上奏寒祁之谋反一事,算是正式揭开了这场纷争的帘幕。
陛下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也许他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把事情拱手到他跟前做决断,至少有四层人是坚信寒氏是无辜的,大部分人是翰林院出身,如果判决寒祁之,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因此不满,其中很多人也会借题发挥,谢兰因倒不担心这个,他只是——
寒无见在他门口跪了四日了。
谢兰因每次都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跨过去,就连日日流连御书房的静美人也心照不宣般对他视而不见。
直至这日,两人相携着言笑晏晏从他身边而过,李静忍不住回首观望了一眼,寒无见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李静下意识抱紧谢兰因的手,无意地催他快走。但谢兰因果然还是停了,他应当也是听见了倒地那一声重响,所以回头,看见寒无见倒在地上。
但他并没走回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漠不关心一般,好像根本不认识倒在地上的人一般,携着李静继续离开了。
寒无见脸上泼了一杯水,冰冷刺骨,他朦胧睁开眼,一双有力的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顾且的声音沉沉压来,带着不容置疑地关怀:“回去吧,跪在这里不成体统。”

寒无见听见是顾且,没有抬头,“多谢,我能自己回去。”
寒无见站起来,腿脚跪的软了,他又一踉跄差点跌倒,手堪堪撑住墙壁,止住了,顾且扶住他的手臂,捏了捏他手腕骨。
“您消瘦的厉害。”顾且道,“跪了这些天,还没对陛下死心吗。”
寒无见推开他,又道了一声:“谢谢,我自己能走。”
“他成熟了稳重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依赖你,需要你了,你是过去,而陛下很需要未来。”顾且负手,“我们都很希望他的妃子尽快诞下继承人。寒大人,比起你父亲,我更担心你活不到同我比试的那一天,”
寒无见虚弱道:“放心,不会的。”
“那就好,我可是很期待当天的,一定很有意思。”
“希望不要叫您太失望。顾将军,能借我一把校场武库的沉木剑吗。”
“我不知道。”谢兰因道,他已经快忘掉她刚刚问的事是什么了。
李静善解人意地嗯了一声,示意宫人们跟得再远一些,陛下向来不喜欢这么浩大的人群。
李静用袖子抚过他腰间所系佩剑剑柄:“陛下真的会用它杀人吗?”
“为什么不会?”
“我以为只是吓唬别人。”
“光是剑并不能吓退别人,它得沾上血才行。”
李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只是不想您伤到自己。”
其实她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两个人走在大道上,说是一同散步,其实都在异梦,各有所思。谢兰因一点也不想看见寒无见跪在外面的样子,索性出门来,但他心里始终还在想他;李静也在想寒无见的事,她更多地想寒祁之的事,寒家总会被彻底根除的,这样父亲的地位会被再次抬高,她未来的倚仗也会更牢实,她还会做国母,更好地站在兰因哥哥的身边,她要做皇后,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大魏最年轻的皇后。
寒无见总会死的,旧世家没落也是迟早的事,都是夕阳西下了,她略微担心的是如今各种形势骑虎难下,明眼人所见,再加上谢兰因对寒无见的私情,他可能很难处置寒氏。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场夹杂着冰粒的雪雨打死花圃里的开得寡淡的白山茶,寒无见伤寒中,被噩梦惊醒,小李子进来看他,木头一样的脸,不与他说多余的话,只把捎来的话给他。
是父亲给他的,几时来的?小李子不说话,垂首候在一旁。寒无见借着灯把信读了,暗淡光线下,墨迹几乎晕作一团,扎的他眼睛疼。然后他意识过来是自己视力的问题。
“帮我把信读了。”寒无见道。
小李子道:“奴才不识字的,公子。”
寒无见心口跳起来,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看不见,一阵风来,信纸落进了刚起的火盆,小李子眼疾手快扶住他,担心他身子也跟着落下去。
“公子,当心,”他道,“奴才刚从那边领差事过来,听说了消息,陛下已经查清缘由把寒大人放了,否则大人也不能够给您写信,想应当是无事了,听说寒大人还去了朝堂上,这信便是他半道上叫传过来的,说是一定送到您手里。”
“父亲向来不肯再去朝堂了。”去就意味着承认谢兰因,这不像父亲会做的事情。寒无见掀开被子,摸索着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问,“现在几时了?”
他没有等来小李子回答,他已经把鞋穿好,就要夺门而出;小李子来不及去看钟,只扬声道:“外头在下雨,您打把伞,奴才去掌灯。”
寒无见果然被雨逼回檐下,捡起搭在阶上还在沥水的油纸伞,撑开去了。
雨不大不小,侵入伞下的都是些粉末,很快濡湿了他半张脸,他把长发揽到肩后,撑伞雨中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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