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莫晨欢)

盲盒：“还能这样么，万一004也不知道呢？”
骆笙：“从未听说004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它会配合我们吗？”
宿九州笑了：“不问一下又怎么知道。”
嘴唇翕动，萧矜予神色平静，没有言语。
宿九州的目光从青年那张俊秀冷淡的脸庞上扫过，他勾起唇角，无奈地笑了下，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名字。正要拨打，男孩再次惊呼：“六级了，又六级了！”
宿九州动作顿住。
萧矜予也低头看向手机。
当两人看见闪烁的屏幕上，那行“A05-匿名-六级”时，宿九州默然片刻，低声道：“顾清俞在哪？”
盲盒：“我来联系她。”
半分钟后。
“什么鬼，我六级了？我怎么不知道？”华夏最强五级用户单手插着口袋，大雨如瀑，她就这么静静站在雨幕中。可是她的身旁仿佛又一道无形的透明薄膜，将她和漫天雨水隔开。
如果此刻萧矜予在这就能看见，无数彩色光点从顾清俞的大脑中飞出，形成一道隔膜，将她护在其中。
顾清俞垂眸看着手机：“确定了，我还是五级用户，不是我。”
骆笙：“是A07，还是A08？”刚说完，她自己先道：“不是A08，A08还在中都地底监狱关着。也不是我A09。之后更不可能突然升到六级……难道是A07？”
无数猜想此时在众人心中浮现。
“还有一种可能。”宿九州低沉的声音响起，令华夏最顶尖的几位高级用户都停止思绪：“并没有六级用户陨落，也没有五级用户晋升到六级。”
萧矜予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有六级用户临时跌到五级，然后又升了回去？等等，那这场雨其实是在哀悼一个六级用户的’陨落’，所以只是一场雨而已，没有出现恐慌级的天灾。他临时’陨落’，又自行升级回去……”
青年的话只说到这，骆笙接着道：“不可能是上司谨，我能感知到他在恢复实力，我越来越限制不了他。”
盲盒：“也不至于是A02，A02一直没什么动静，感觉他一直很稳定。”
宿九州：“那只剩下一个答案。”
萧矜予低头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屏幕。漆黑的荧幕倒映出青年俊秀清冷的面庞，第四视角之下，无数彩色光点在这双狭长秀丽的眼眸中飞速闪烁。
萧矜予：“我变强了，所以……她变弱了？”
海都，宝山区。
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彩色珠子，上司谨弯下腰，将它轻轻放进路边一家快餐店的收银机内。
突然，噼里啪啦的雨珠倏然落下，砸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玉珠声。
高瘦的年轻人身体僵住，他望向室外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想了想，拿出手机。
-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关闭长脑APP。
然而就在他走出快餐店的那一刻，“轰！”
一道闪电似乎从头顶劈过，上司谨停下脚步，他怔愣地看着那道劈向自己前方大约十公里位置的雷霆。
男人再次掏出手机。
下一秒。
“哦豁。”
看着手机屏幕上清晰的“A04”，男人笑眯眯地扯开嘴角。不过才过了一会儿，这个数字又变成了“A05”，仅仅是一个眨眼，就再次变回“A04”。
猎猎寒风卷着无边水汽，蒸腾着大地。男人将手机放回口袋，他望着雷霆斩断的方向，嘻嘻笑道：“撑不住了哦？所以，是你被审判法庭剥夺到逻辑链开始崩溃，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变强了，想要抢回属于自己的逻辑链了……还是说，两者都有？”
似乎是很难想明白这个问题，男人白皙到病态苍白的脸上满是困惑。
终于，他拍拍手：“嗨嗨，不想啦，反正……”细长的眼睛倏地抬起：“你可以死了。”
『逻辑链的本质是剥夺，是杀戮，是侵略。』
——A19-神圣献祭-霍兰絮，最后的遗书，写于2046年12月6日。

吃红烧肉是因，肉王的逻辑因子完成因后，操控肉眼可见范围内附着在所有云气上的逻辑因子，因此万里无云，实现“出现晴天”的果；
将双手端正地方在双膝上保持一定时间是因，附着在狗狗侠鼻腔细胞、感音毛细胞和四肢运动体细胞上的逻辑因子被操纵，由此实现“提升嗅觉、听觉、追击能力”的果；
高等级用户往往大幅度削弱自己的因，看似无需动作，便可出现因果。
但隐匿在地球上的所有逻辑链，本质都是一个个逻辑因子在操控世界的结果。
夜色昏暗，黯淡的月光静悄悄地笼罩大地。
一粒粒彩色光点从空气中渐渐浮现，它们如同凭空矗立在空气中，静默直立。接着，哗然向东北方向而去。等这部分飞向盲盒的逻辑因子数量变少，萧矜予才发现，竟然还有一部分逻辑因子飞向了自己。
不过这些飞向萧矜予的逻辑因子和飞向盲盒的相比，数量实在少了太多。
萧矜予看着如有生命的彩色光点，忽然，他目光一顿，发现一簇特殊的。
“北偏西……11度左右，有问题。”
手臂被人拉住，宿九州低头，目光从青年挽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扫过，问：“什么问题。”
此时众人都继续分头追捕上司谨和赫本小姐。
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月色森森，两个挺拔高瘦的身影无声伫立。
萧矜予：“刚才林琥珀理解’盲盒’后，有很多逻辑因子飞向他，所以他升了一名，成为A03。”这件事刚才萧矜予就已经在电话里向众人公开，“现在我看见，有一些逻辑因子也向我飞来，目标是……我的双眼。”
大多用户的逻辑因子都藏在大脑里，少数例外藏在别处。
第四视角一直储存在萧矜予的眼睛里。
萧矜予：“但是在这些飞向我的逻辑因子里，北偏西11度方向，飞过来的额外多。”
宿九州：“你也更加理解第四视角，更明白逻辑链的本质，所以你也提升了排名。这个方向来的额外多的话……多了多少？”
“比其余方向至少多五倍。”
“其余方向都很平均？”
“差不多。”
宿九州眯起眼：“你变强，赫本小姐就变弱。因为她本身就是因为吞吃了你的双眼才会稳住逻辑链，并升级。那么……”
两人互视一眼。
“她就在那！”
不仅是上司谨，萧矜予、宿九州……现在在海都市忙碌的上千名用户，也在寻找赫本小姐。
海都本地的用户们，还有数以千计从全国各地赶来帮忙的用户，都在找寻这位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美丽女人。
她是造成海都海市蜃楼事件的罪魁祸首。
想要结束这场几乎摧毁整座海都、让华夏第二大城市成为空城的灾难，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向就是——
杀死赵斯珣。
萧矜予二人没有迟疑，迅速向西北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干练的灰发女队长走到路边一家便利店前，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个污染区。
街道两侧的商铺早已被风尘覆盖，地面也是厚厚的积灰。骆笙一脚踩碎地上零落的玻璃碎片，她站在便利店前，没有先进去，而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我已经不可能再追上他了，他速度很快。十分钟前我的逻辑链无法再对他造成限制；一分钟前，我再也感知不到他的逻辑链。”
“OK，最后他消失在哪里？”电话里传来利落的女声。
骆笙沉思片刻：“往西南方向去了。”
顾清俞声音爽朗：“交给我吧，你解决他布置的第三个污染物003分段。”
“交给你们了。”骆笙郑重说道。
顾清俞顿了顿：“放心，海都一定平安。”
同一时刻，位于宝山区的六级用户也收到消息。
十岁男孩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信息，诧异道：“这地方怎么这么熟……咦，一个小时前我好像从附近路过了？那个时候她还是A03，我是A04，所以我没能察觉到她压制住的逻辑链气息。”
得出结论，盲盒也调转方向，马不停蹄地向西方赶去。

根据空气中飞向自己的逻辑因子的数量，萧矜予不断推测赫本小姐的位置。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彩色光点的数量越来越少。等到空气中再也看不出明显的逻辑因子差异时，萧矜予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说道：“我们现在是到了……茅台路附近，在长宁区。现在飞向我的逻辑因子很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方向上的差异，浓度一致。”
宿九州提醒道：“看看长脑APP排行榜。”
萧矜予立即打开血红图标的APP，他眸光一闪：“我现在是A10。”
谁也想不到，仅仅因为赫本小姐被上司谨算计受了伤，加上第四视角更加理解自身逻辑链、以及逻辑链的本质，就能让一个曾经稳居A03的六级用户退至A05，一个才觉醒半年的新用户升到A10。
如果说“盲盒”是一条幸运值满分的逻辑链，拥有它的用户无需思考，就可以随意升级；
那“第四视角”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幸运——
只需要了解逻辑链，一点点看清那个由逻辑因子构成的世界，就能提升自己的实力，提高等级和排名。
『第四视角的意义，即逻辑链本身的意义。
理解逻辑链，就是理解第四视角。』
无法再通过观察逻辑因子的浓度直观地跟踪赫本小姐的行踪，萧矜予干脆关闭第四视角。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他始终保持第四视角开启的状态，眼部满是酸胀。
定下心，萧矜予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片区域位于海都市长宁区的最西部，再往西走，就是闵行区。
萧矜予：“刚才最后一次看见逻辑因子浓度较高的方向，是西。”
宿九州对海都比较熟悉，他没有看地图，而是直接皱眉：“再往前走，是一片污染区。我没记错的话，是74号污染区。这个污染区在海都市污染区中危险程度排在中等以上，大约能排到前三十名。比较有名的地方在于，辐射前，虹桥机场和虹桥高铁站都在这座污染区里。”
A型辐射前，虹桥火车站是海都市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这座日流通量高达数十万人的大型火车站位于污染区内，所以在辐射结束的前几年，海都市花了很大力气修建新的地底列车站。
整个海都市此刻都笼罩在逻辑链的世界中。
空气中到处都是逻辑链，逻辑因子如同氮气般，充斥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萧矜予无法通过第四视角找到第三者逻辑链，同样，宿九州也很难感知到同为六级用户的赫本小姐。
此时此刻，整个华夏，排行前十的高等级用户，有七位齐聚海都。
穿过一排排茂密的梧桐树，越过隔开74号污染区的高墙，远远的，萧矜予便看见一条条纵横东西的铁道。天色漆黑，坚硬的黑色金属长道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
走到一个社区公园时，宿九州忽然停下脚步。
萧矜予回头看他：“怎么了？”
男人俊美的脸庞在冰冷月色下如刀削斧凿，宿九州没有回答，他手掌翻动，一把漆黑长矛倏然浮现掌心。这把由逻辑因子组成的审判之矛好像黑洞般，透着一股诡谲森冷的气息。此时，它悬在男人掌心，竟微微颤动。
萧矜予：“你感知到赫本小姐了？”
宿九州摇头道：“整个海都的逻辑因子太多，我也很难从其中找出某条固定的逻辑链。但是审判之矛察觉到，审判法庭就在附近。”
上司谨使用的是审判法庭重伤了赫本小姐，那么审判法庭大概还在赫本小姐的身上。
萧矜予目光一凛：“具体位置。”
“不知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观察审判之矛的反应。
就像污染物003可以切割成五段，每段都保持其因果一样。审判法庭也是从审判之矛上分割出一部分因果，它是审判之矛的一部分。
审判之矛无法像第四视角那样直接看出审判法庭位于哪个方向，但是越靠近审判法庭，它颤动得越厉害。
-他们距离赫本小姐很近了。
宿九州：“刚才走了500米，这期间没有变化。赫本小姐就在附近三公里内。”
话音落下，两人抬头看去。
只见辽阔无垠的夜幕下，高大的机场航站楼上，鲜红的“虹桥”两个楷体大字生了锈，斑驳的锈迹宛如沟壑的伤痕，静悄悄地藏匿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中都市，地底仓库。
“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O′|┛嗷~~呜呜呜！！！”尖细清脆的男童音提着嗓子不断嚎叫，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在空旷的地下牢笼里不断回荡。
爬满墙壁的爬山虎：“……”
小机器人脑袋上的屏幕里飘过一连串的“QAQ”，好不容易唱完一整首歌，004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爸爸了！”
无奈地叹了声气，爬山虎轻声道：“你爸爸在忙……”
“你以为我是好骗的小孩子嘛╭(╯^╰)╮！”
爬山虎：“……”
“坏爸爸，好爸爸，坏爸爸，好爸爸，坏爸爸，好爸爸……”
童音不断嘀咕着，爬山虎在一旁长吁短叹。
忽然，像唐僧般重复念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爬山虎的叶子动了动，如果有眼睛，它此刻一定凝视着那个被关在玻璃罩子里的破烂机器人。
“爸爸……和爸爸？
“两个爸爸？
“我怎么会有两个爸爸？？？”
爬山虎愣住：“什么两个爸爸？”
机器人没有回答，它像傻了一样呆滞在玻璃牢房里，三秒后，又像疯了般原地转圈。
“好像的逻辑链，靠得好近好近……它们两挨得好近——好近好近好近——怎么会这么近？？？
“不懂不懂……不是不是——004想不通，啊啊啊啊004要爆炸了ヽ（≧□≦）ノ！！！”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地图还是决定放在虹桥机场
毕竟……苏州梅友机场比较难写，还是虹桥机场比较随处可见【bushi】

虹桥机场位于海都市的西部。
整座机场分为两个航站楼，两者相距极远，2号航站楼占地最广。此刻萧矜予二人便在2号航站楼。
两人刚踏进机场，一股阴冷迫人的寒气便从脚底板顺着血管，窜上脑门。
机场的地面全由大块大理石切割而成，虽然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阴森森的寒意却没有因时间沉淀有丝毫减少。机场内部的80个值机柜台全都破败不堪，地上凌乱散落着各种纸张等废弃垃圾。靴子咔嚓踩了上去，清脆的声音从航站楼的一头直直响到另一头。
萧矜予面色凝重。
宿九州也皱起眉头：“这里逻辑因子的气息比外面更浓。”
萧矜予点头道：“空气里，各种彩色的光点也比外面更多。而且这里面的每一样物品，”他的目光从柜台、座椅、柱子上一一扫过，“都在发光。很璀璨刺眼的光。长时间盯着它们看，我有些吃力，大概需要间断性地关闭逻辑链。”
宿九州：“那我们就没有找错。”
很明显，在这座机场里，“逻辑链剥离”现象更加明显。
第三者逻辑链和审判法庭在这座机场里重重叠叠，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攻击，于是造成了世间万物的逻辑因子四处飘散的现象。
萧矜予沉声道：“我感知不到哪里逻辑因子更多。太多了，这里到处都是。”
宿九州：“我也感知不到审判法庭的存在。”
萧矜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1点17分。”接着他看向手机的右上角：“没有信号了。但是长脑APP还可以连接。”
宿九州：“这里和污染物001的地下空间一样，因为逻辑因子浓度太高，导致普通的电磁信号全部中断。”
站在虹桥机场2号航站楼的A区值机柜台前，萧矜予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很巧，宿九州也在看他。
宿九州：“这个航站楼有30多万平方米，走吧。”
萧矜予：“好。”
世界上大多恐怖片里都有这样一个情节。
一群主角来到某个陌生危险的地方，或者已经撞见了鬼，他们非但不抱团行进，反而莫名其妙地要分头行动。于是角色们被一个个击杀，到最后只剩下聪明勇敢的主角活到最后。
萧矜予当然不会傻到和A01分头行动。
两人脚步很快，十分钟便从A区柜台检查到了C区。他们仔细检查每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萧矜予掀开行李传送带的帘子，看见里面空无一物后，他放下帘子：“不在这里。”
全华夏只有五个六级用户。
任何一个六级用户都是高傲的。普通的手枪对他们毫无作用，哪怕是核武器也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