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钦笑了笑，抬手摸向头顶闷得有些热的发套，“不好吧，我地中海，没头发的。”
对面也被他逗笑，看着弹幕念道：“哎，我家榜一大哥说让你叫他老公…什么呀姐姐你干嘛！你不会要跑去当别人的大哥了吧！啊，让他叫他的榜一啊，主要是想听他叫老公…嘶，姐姐你这是什么XP！也行，听姐姐的！”他转过视线看向晏钦，“那你不换装就叫你榜一一声老公吧？这不过分了吧？”
晏钦看了眼自己的礼物榜。
刚刚明明离线很久的璐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线了。
***！
晏钦发誓以后再也不打什么鬼擂台了。
他用力咬着后槽牙，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摸出备用机换上小号。
【全区广播：用户拖鞋君向主播欠少送出了60个银河神舰，大家快来围观~】
礼物榜上，一个本来默默无闻的叫【拖鞋君】的水友突然连打赏了60个礼物，排名正蹭蹭往上窜，一跃而上，竟然超过了排在第一的【对不起我错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妈耶，原来一声老公就能炸出隐形富哥？】
【这是什么！银河神舰！银河直播最贵的礼物，比星辰飞船还要贵，连刷六十个？】
【我还以为璐璐是最豪的！】
【前面说欠欠没有公会吃亏的人呢？这不比公会分成赚钱？】
【新的榜一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是富婆吗还是富哥？】
【呜呜呜，富婆贴贴】
【天！发生了什么！】
【古有帝王烽火戏佳人，今有榜一豪掷12万就为听一声老公？】
【我终于懂什么叫世界的参差了】
晏钦看着刷新的名次，说：“好啊。”
才刚说完，广播又响了。
【全区广播：用户对不起我错了向主播欠少送出了100个银河神舰，大家快来围观~】
璐璐打赏出100个和拖鞋君同款的礼物，排名再次超过【拖鞋君】排到最前。
【璐璐牛逼！】
【6666】
【老婆终于红了吗！】
【嗷嗷嗷嗷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出息了！欠欠热度现在是平台第一！】
【你也有今天】
【太强了太强了】
【刚来，发生了什么？】
【好多人啊.jpg】
【对面咋又是这个夹子】
【夹子哥只打高端局】
【礼物广场来的，好奇看看】
【主播好可爱】
【路人，来看看有钱人的乐子】
【这主播是干嘛的？看起来还挺乖的】
弹幕层层叠叠地混在一起，根本看不见画面，晏钦的直播间热度指数像失控般不断攀升。
同时，直播客户端收到热榜第一通知。
晏钦以前无聊时偶尔也会不切实际地幻想，万一自己哪天变成了平台顶流会是什么情形。眼下忽然就成真了，却分毫开心不起来。
虽然他如今比起刚开始直播那会儿已经算放得很开了，但他还是接受不了。如果换成别人，他叫就叫了，可偏偏是这个死变态…
他想起之前璐璐说要来找他玩的事，两人可能还在同一个训练营…
就是这么一个变态，自己还要叫他老公？
晏钦只觉得浑身恶寒。
他想着要不再把名次刷上去，可是他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还是提前透支了往后半年的大半支出。
【全区广播：用户对不起我错了向主播欠少送出了60个银河神舰，大家快来围观~】
正在他踌躇之际，璐璐又刷了一波礼物榜。
这远远超出了晏钦当前的经济能力。
同时带着霸屏特效的弹幕停在屏幕最中间——
【我已经打开录制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叫啊’两个字，层层叠叠挤在一块儿，主播的脸都快看不清。
直播间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坐在镜头前的可爱‘女生’开口。
晏钦一只手撑在桌前，手指轻轻拔开挡在眼角的发丝，轻轻笑着，说：“可以啊，但别急，先等等，直播间没见过这么多人，好不容易火一把，让我先截个图。”
【笑死，瞧你这出息样】
【我都帮你截了】
【叫啊】
【快叫老公！】
【别想拖延时间，我还不知道你】
【快叫】
【拖时间？】
【叫啊】
“慌什么，离下播还早呢。”晏钦装模作样地在热度表上截了张图，随后站起来，“我先去接杯水，马上回来。”
说罢不顾弹幕反对就拿着杯子转身去了厨房。
外面吹着大风，从半掩的窗户呼呼地往里钻。
笨蛋听到动静，从柜子里探出圆滚滚的脑袋，看见主人的身影小声叫了两声。
晏钦蹲下来，摸摸它的头，“给你个机会，去把我电脑的电源线咬断，明天给你吃进口猫罐头。”
笨蛋听不懂，只是伸出爪子将它垂在地上的假发抓在嘴里撕咬。
“不许咬。”晏钦把假发扯回来。
笨蛋却以为在和它玩，转而去咬晏钦的手。
“真是笨蛋。”晏钦拎着它的后颈拎开，随后关好窗户拿着空杯子回到电脑前。
【跑什么】
【人呢？】
【人呢？】
【快回来！】
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晏钦对着满屏幕的问号大方笑起来，又伸手比了个心，说：“大家不要急，说了叫就叫！这不是来了吗！咳——”
晏钦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看着镜头一字一顿道：“亲、爱、的、璐、璐，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你、就、是——”
【当前直播间已被封禁，请整改后再申诉】
“傻、逼。”
看着黑掉的屏幕，晏钦微笑着把剩下的话说完。
直播后台弹出通知：
平台收到举报，已将您的直播间暂时封禁，请尽快结合相关规定整改。
晏钦叉掉页面，关了电脑，扔掉假发，拿起手机起身到一边的沙发躺下，看着屏幕上的举报成功四个字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大概是第一个举报自己的主播吧。
切到微博，晏钦迅速发了一条动态：
怎么回事！怎么有人举报我！[截图]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很多人秒评论，还没来得及去看，璐璐就发了消息过来。
-死变态：不会是你自己举报的吧？
晏钦眉毛一跳，这斯挺能猜。
-金欠：我没事举报自己干嘛？
-死变态：因为你叫不出口
-金欠：呵呵
-死变态：你私聊叫我也可以
-金欠：有病
-死变态：骂我也行，得发语音
-金欠：你想得美。
晏钦翻了个白眼，将页面切到论坛。才没多久，论坛就有了新的飘红帖。
【确定！Luy下赛季将回LPL，已有人拍到在青训营现身！】
晏钦呼吸一窒，点开帖子。
一楼就是贴的照片。
陆野靠在走廊上，手上拿着手机，似乎被旁边的事物吸引，侧着脸去看。
光线不太好，拍得也很模糊，角度看起来像是偷拍，画面上的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因为抬头的关系，仍然能通过他露在外面的眼睛认出，就是本人。
他背后就是粗壮的柱子，挡住大半风景，却仍能从远处的玻璃上看到反射的青训营招牌。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老公！】
【所以LY就是陆野的意思对吧对吧对吧？】
【囍！LPL有救了！】
【哈哈他去青训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队友啊，难不成去试训啊！】
【他真的要自己组战队吗】
【打职业真赚钱啊，陆野就刚出道两年吧，就能自己当老板了？】
【他买的哪个战队？】
【楼上不是说了吗，LY啊】
【可是LY现在一个人都没官宣啊，至少Ze得先宣了吧】
【宣Ze不是等同于他自己也宣了？】
【他在藏什么啊，官宣战队不是更好拉赞助啥的吗】
【也没人说一定是LY吧，你们不要乱说哈】
【说不定是去TAP，TAP中野现在都没宣呢】
【TAP？想多了，他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好吧】
【？？？】
【笑死，TAP是什么野鸡战队啊】
【你什么冠军？】
【不知道，听说是9强】
【哦，那没事了。】
【解释下，TAP，简称他扑，就是你每次看好他，他就要扑街】
【直接问季向泽呗，他那么高调，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喜欢陆野】
【有病吧，说陆野就说陆野，扯Ze干嘛！】
【真以为Ze没粉丝是吧】
【Ze真有粉丝啊】
【有毛病，冠军中单怎么就不能有粉丝了？你什么冠军啊】
晏钦看了会儿，没再找到别的有用的信息便把帖子拉到最上面，看着那张拍得不是很清晰的照片。
陆野专注地看着什么地方，手机屏幕的光不太亮，只在他眼底落下一个浅浅的光点，刘海被帽檐压得榻下来，浅浅的垂在眉梢，印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陆野的长相是清冷那一挂的，尤其眉眼，总带着些淡漠的疏离，可晏钦印象中这人是很爱笑的。
他想起那些难熬的日子里，他时常靠着回忆里那双爱笑的眼睛以求得一丝慰藉。
可后来出现公共场合的陆野，总是冷着一张脸，倒是与外表极为契合。
晏钦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陆野的眉头，图片一下子缩小，晏钦再次点开，长按保存到相册里面。
真的是你吗…
为什么还要回国呢？
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
晏钦趴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照片愣了很久，直到下巴触到一片柔软的东西。
笨蛋不知道什么跳到沙发上，亲昵地蹭了蹭他。
晏钦低头，亲了亲笨蛋的额头，随后将咕噜咕噜叫着的小猫抱在怀里，拉过一边的毯子把自己盖起来。
指尖在手机屏幕点，退到桌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播…】
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这段忙音了。
曾经也有过冲动的时候，晏钦想过问问陆野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和他再解释一回，可电话拨出去只有机械的回音。
后来，这段忙音就变成了他安眠曲，就像现在这样，陪伴他度过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
时间过得很快，训练营的强度也越来越高，自从第一次训练赛后，淘汰率也高了起来，几乎每次训练赛后都会有人陆续离开。
自ADC走后，没多久M9也离队，原先的训练室里，只剩下晏钦和江南行。
今天的训练赛刚打完，晏钦再一次侥幸留了下来，而江南行已经被教练叫走很久了。
他姑且算得上是个看重友谊的人，对这位唯一算得上熟的室友，即使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晏钦也不想他离开。
晏钦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视线一层一层数着楼层，最后停留在斜对面楼上的拐角处。
陆野的照片就是在那里被人拍到的。
他这些天有刻意去观察，却没看到任何和陆野相似的身影。
或许他早就找到合适的队员，抑或去了别的战队。
晏钦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眸子打量着整个青训营，这里完全不像刚来那会儿到处都是人，许多房间都空着，连楼下大厅里也看不见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他无聊又有些焦灼地等着，直到江南行从不远处神色复杂的走过来。
晏钦抬头关切道：“怎么样？”
江南行先是看了看他，随后走到他旁边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钦有些难过，又问他结果如何。
“过了。”
江南行说。
“真的啊？”晏钦心中大石落地，“恭喜，你却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是有个事儿…”江南行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刚刚经理叫我去跟我说要签我。”
“…啊？”晏钦心跳快了一拍，“这么快就决定了？恭喜啊，哪个战队，能说吗？”
“就咱们这个YQ…罗经理跟我谈的。”
“那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江南行轻轻皱着眉，“但我又觉得我答应得有点草率了，我是不是应该端着点儿，让他以为我有很多战队找好抬抬价？”
“噗…”晏钦笑出声，“那你现在回去跟他说呗。”
“算了，都说好了再反悔不好。”
“嗯，什么时候签约，签约了还在训练营吗？”
“不知道还在不在训练营。”江南行撇了撇嘴，“不过签约的事儿还没这么快定下来，我得回家跟我爸商量，得他过来代签呢，他要是不来我得气死。”
晏钦了然，“未成年是有点麻烦。”
“就差一个月！”江南行有点不满，“就下个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才不用管我爸妈的意见。”
“真年轻啊。”晏钦感叹一声，还想再说什么，余光却看见罗经理出现在不远处。
罗经理也正好看见他，远远开口道：“晏钦。你来我有事跟你谈。”
“哦，好。”晏钦直起身，和江南行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过去。
隔壁教练室里，罗经理坐在对面，面前放着好几份文件夹。
晏钦看见他在一堆文件夹里翻找，因为江南行的话，一股念头突然窜了出来。
会不会罗经理找他也是…
罗经理终于找到要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后望向晏钦，说：“到这边也快半个月了，有意向的战队吗？”他说完又迅速补充，“除了LY，他们已经有上单了。”
“…”晏钦抿了抿唇，摇头，“这些战队都很厉害，但没人找我。”
毕竟他19岁了，在一众未成年里已经算得上大龄。
罗经理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到他面前：“要不要跟我们签约？”
晏钦低头，看着面前放着的YQ战队简介资料。
紧接着，罗经理又放下另一份文件，“这是我初拟的意向合同，这份是薪资条约，还有代言分成、以及赛季奖金等等说明，你可以先看看。”
晏钦的视线在桌面和罗经理之间徘徊一番，不确定道：“真的要签我吗？”
“真的啊。”罗经理有些不理解，“不然我叫你过来帮我找错别字吗？”
“我的意思是…”晏钦顿了顿，“我记得你好像找我之前说是想找Aomi选手的对吧。”
他昨天才排到Aomi，那位选手状态非常好。
罗经理自言自语道：“Aomi…他去了哪家战队啊？”
自从老板说了要签晏钦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别的上单了。
“啊？”
晏钦被他问住，选手之后事他们教练组的不是更清楚吗。
罗经理也反应过来，忙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们俱乐部高层讨论过了，感觉还是你更适合一点。”
晏钦有些狐疑。
罗经理看他这样不禁好笑：“不要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好吧，你真的很优秀。刚进来的时候一百多号人，到现在剩了不到三十个，都走到这步了，已经说明你是有实力的好吗？”
晏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好吧。”
“嗯，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吧，我出去抽根烟。”
屋子静下来，晏钦打开YQ战队的资料，不算厚，潦潦几句就能说完。
剩下的主要介绍就是战队前身。那个战队他也知道，是一个实力一般的队伍，如果是前几年可能连联赛都没资格打。但因为近年取消了升降级制度，得以保留了联赛资格，运营也非常烂，现在被人接手过来重组。
晏钦眼睛还肿着，这些天又一直在rank，这会儿看东西久了就一直因为不适而掉泪。
罗经理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了？我是列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了吗？”
“没有。”晏钦摸出口袋里的喷雾又喷了两下，“我眼睛有些不舒服，这是生理反应。”
“你眼睛怎么了？”
“有些湿疹。”
“湿疹？”罗经理好奇地盯着他通红的眼眶，“怎么眼睛也会湿疹啊？”
晏钦收起喷雾，尴尬地笑了下，岔开话题道：“我看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的意思是？”
晏钦解释道：“我可以，去你们战队。”
“额…这么快就想好了？”罗经理有些不可思议，“不用回去再看看？不再多考虑考虑？”
“没什么大的问题…”晏钦合上文件夹，“不过这些资料我可以拿回去再看看吗？”
罗经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真这么干脆就答应啦？”
老板那么慎重，弄得他还以为很能搞定，甚至还为此准备了好几套说辞，结果一个也没用上。
晏钦笑了笑：“我一开始接受来试训就已经做过一次心理准备了啊，现在不过是相当于竞业上岗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