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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虽矣)


“夫妻生活的频率如何?”亚度尼斯问。
“……”艾伦看着他,喏喏着,“……这、重要吗?”
亚度尼斯说:“你觉得呢,艾伦?”
“我觉得……我没觉得这有多重要。”艾伦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如果你是想知道我和莉娜中的任何一个有没有出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
“我和莉娜都是对婚姻态度严肃的人。”他紧接着就又说,“我们都对美国目前的婚姻状况充满了担忧,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不是特别保守,只能接受婚后性行为……那也太过了,没有经历过性就不如婚姻是非常轻率的决定……可是自从那段发生在六七十年代的性解放运动过去,人们对这种事的态度就变得开放得过火。”
亚度尼斯沉默了一下。
他从西装的前袋里取出笔记本,翻开某一页,在上面匆匆地描画起来。
“……你在做什么?”艾伦好奇地问。
亚度尼斯说:“我在画画。”
“画什么?”艾伦有点不安,但又有点期待,“你在画……我?”
“不。”亚度尼斯说,“一个漂亮女孩儿。”
他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艾伦看不清亚度尼斯的动作,只能看到那支钢笔的笔尖一次又一次稳定地落在纸页上,又稳定地提起,每一笔都干脆利落。
艾伦莫名觉得亚度尼斯一定画得很好。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夸奖,艾伦是个颇具有欣赏水平的油画爱好者,花了大量时间去欣赏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他很看不起现在艺术界流行的后现代作品——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无非是古典主义的大师们已经把每一条路都走到了尽头,让现代的画家们甚至心生绝望:当你认识到你可能花上一辈子都没可能达到大师在二十来岁的时候所达到成就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感到绝望的。
在这时候,画家们自然就会将视线投向更崭新的领域,试图在前人没有踏足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烙印。
有些尝试虽然不够美好但值得鼓励,可更多尝试只是在浪费时间和制造垃圾。
而那些垃圾竟然还会有那么多人捧臭脚,艾伦不屑地想,现代艺术堕落了。
他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亚度尼斯完成自己的作品。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亚度尼斯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就好像心中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似的。
艾伦几乎都有点痛心了,为什么不花更长时间去打磨作品呢?就算只是简单的钢笔草稿,匆匆画出来的作品也绝不可能有……多优秀……
就像每一次画完之后会做的那样,亚度尼斯举起笔记本,向艾伦展示他刚才画下的肖像。
是玛丽莲·梦露。
性感和可爱并存的代言词,黄金时代一个浓墨重彩的符号,电影史上不朽的传奇。

第42章 第二种羞耻(9)
亚度尼斯向伊薇展示过他的素描,但伊薇显然不了解这个领域,只能笼统地用“好看”来形容亚度尼斯的画。
乔什也见过亚度尼斯画在手账本上的内容,但那些画像本身所描述的具体事件远比画像本身更具有冲击力,他只顾着为那些以电影分镜头格式大略形容出的故事线神魂颠倒——不,应该说,乔什完全就不明白那些画面所展示出的真正故事是什么,画像中所包含的庞大信息量,他只接收到一丝余波。
但仅仅是一丝余波,也足够他失去理智陷入疯狂了。
乔什也没有时间为亚度尼斯的绘画技巧感到惊叹。
艾伦和他们两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他有超过常识和基础的鉴赏能力,尤其是对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因为个人爱好的原因,他在这类风格的艺术作品上颇有几分心得,有时候还能客串一下讲解员,给和他一起进行参观的妻子和儿子们进行系统的讲解。
所以当他真正定下神来,看到了亚度尼斯的画,之前在他脑中产生的所有疑惑和怀疑都消失了。
“……这不可能。”他惊愕地睁大眼睛,探过上半身,将自己的双眼凑近那幅简单的肖像,“这不可能!这种技巧……”
这种用一根线条展现出极致的细腻和柔美的风格,这种惊人的技巧,这种人体和构图……钢笔居然也画出这种效果?!
“你用的什么钢笔?”艾伦问。
“万宝龙。”亚度尼斯说,“不太清楚是什么型号,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画纸呢?这是什么纸?”
“……普通的笔记本用纸。”亚度尼斯回答,停了一下,他又有点不太确定地补充道,“但我使用起来的效果应该比普通的笔记本用纸效果更好一些。”
艾伦慌忙又艰难地把视线从线条行上挪开,放到人像周围的留白上——竟然真的是普通的笔记本用纸,甚至还稍有点洇墨。程度不重,可这幅图的细节表现就因为这些缺陷大打折扣。
“……”艾伦痛心得说不出话来。
亚度尼斯反手收回了这幅画像,若无其事地将笔记本翻到了下一页。
“别,让我再看看。”艾伦惊醒过来,“让我再一眼……不,让我再多看一会儿。只要三分钟,五分钟,只要五分钟……求你了,”他激动得脸色发红,“让我再看看吧。”
“你喜欢玛丽莲·梦露?”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艾伦诚实地说,“我只看过她最出名的那张捂着裙摆的照片,没看过她的任何作品,也不了解她的任何事迹。我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你对这幅画的表现可不像这么回事。”
“因为我喜欢艺术。”艾伦不假思索地说,“我对音乐不敏感,贝多芬的名曲我最多只能听个响,但我在辨认颜色上有些天赋,所以我尤其、非常、最喜欢绘画艺术。”
“我其实……当年还想过考绘画学院,”艾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四十来岁的人了,神色间竟然带上了一抹羞怯,“只是被我的父母劝住了,他们不是不愿意支持我的梦想,前提是我真的是可造之材。”
“我在绘画上的天赋也就只是勉勉强强的水平,这个行业水太深,投入太大,回报率低,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划算……很遗憾。”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也没什么遗憾的。我连尝试努力一下都没试过。”
停了一下,艾伦又说:“你觉得这和我最近的状态不过好有联系吗?”
“没有太大联系。”亚度尼斯说,“我想你也明白。你放弃的是一个你自己愿意放弃的未来。”
黯然在艾伦的脸上一闪而过,他苦笑了一下,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
“关于你之前问过我的,关于我和莉娜的夫妻生活,”艾伦稍微踟蹰了一下,但还是说,“关于这件事……我只能确定,无论是我还是莉娜都没有出轨的行为。”
亚度尼斯当然猜到了。
这种话题一般人都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心理医生谈起,特别是从未有过类似经验的人,他们对心理医生的心防大多很重。
和一个算得上是素不相识的人讨论自己的私生活对他们来说超过了,就算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特殊在,就算是刚见面,出于展示自己和炫耀自己的目的,多数人都还是会很乐意跟他探讨性,可艾伦的性格明显是偏向保守的。
“让我猜测一下。”亚度尼斯说,“你们在夫妻生活中恐怕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快^感。”
艾伦神色尴尬——这简直是在直白地指责他在床^事上不够优秀了,偏偏他还并不能找到什么事实来反驳亚度尼斯的话。
确实,他对这事儿不算特别上心,莉娜在这件事上也从来不显得十分热衷,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快乐,不如说是融洽和舒适。
“我们不觉得这很重要。”艾伦忍不住小声说,“有些人觉得这重要,总得允许另一些人觉得这不重要对吧?”
西方世界的主流思潮是将性^行为看做一种……怎么说呢,一种足够亲密的运动吧。
这个说法也不是特别贴切,毕竟美国是个成员构造非常复杂的国家,行事风格异常保守、推崇清教徒式生活的人其实是占据了多数的,但是无论如何,在繁华的纽约曼哈顿,享乐主义的思想依然占据了主流地位。
所以严格来说,在这个国家,像是艾伦、莉娜这样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多数群体。
这一点可以用另一个国家举例说明。国家的主流思想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可在全国范围内,重男轻女的是多数人,主流思想和主流人群其实是重合度不高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不过亚度尼斯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一群体——理由也很明显,像是艾伦亦或者莉娜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对他唯恐避之不急的,走在街上碰到了,这些人都会选择刻意避开亚度尼斯的路线。
“你可以觉得不重要。思想是自由的,思想可以超越肉^体。”亚度尼斯说,“但你的肉^体始终存在,并且始终是你思想所在的基础……现在,显而易见的是,你的肉^体不太认同你的思想。”
他思索了一会儿。
艾伦认真地看着他,等待并且期待着亚度尼斯接下来要说的话。
“食欲和性^欲都是生命的原欲。”亚度尼斯说,“但食欲值得赞美,性^欲却始终褒贬不一。食欲是可以公开展示的,性^欲却需要被隐藏起来。食欲可以只是单纯的食欲,性^欲却必须不是单纯的性^欲,单纯为了性^欲而存在的活动被视为滥^交。”
“人类同意他们可以被食欲控制,在危机面前,即使食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人类不同意他们可以被性^欲控制,因为食欲是不可忍耐的,性^欲则不然。”亚度尼斯说,“但这两种欲^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原欲都是不可控的。
你以为是你的人生塑造了你的欲^望,但实际上,是你的欲^望塑造了你的人生。
亚度尼斯说:“人类的道德标准很奇怪。”
“我们需要一个道德标准才能生活啊。”艾伦说,“你也有你自己的道德标准。”
“我没有道德上的标准。”亚度尼斯说,“我尽可能满足我的所有欲^望。”
他只有一种欲^望。
他永不饱足。
亚度尼斯说:“只有在我明确地知道我不可能满足的时候,我才会控制自己——这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满足这个不可满足的欲^望。”
“你也是。”亚度尼斯又说。
天色渐黑了,但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外界被隔绝在外,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那么清晰。
刚开始进门的时候艾伦还会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可渐渐的,害怕的心情似乎变得轻微了起来。
抗拒依然存在,只不过不再那么严重了。
至于恐惧,即使是在知道自己不过是把墙面上的小灯误看成了无数只小眼睛以后,艾伦依然会下意识地回避墙面。
而这个房间又太小了,如果不看着亚度尼斯的背后,艾伦就只能把眼神放到亚度尼斯的身上。
“我也是?”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亚度尼斯的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虽然你自认为你不需要,但你其实是需要的。”亚度尼斯说。
艾伦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我想我对我自己的情况应该比你更清楚一些。”
“这可说不准。”亚度尼斯笑了,“比如说,艾伦,你知道你是个双性恋吗?”
艾伦瞠目结舌。
“这太、这太……无稽之谈!”他懊恼地叫道,“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对我的性取向进行这种没有半点根据的揣测!”
“嗯。”亚度尼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在艾伦的愤怒面前坦然自若,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我才是对的”的模样。
艾伦气得都快从沙发椅上站起来了。
可这个房间的面积太狭小,连从沙发椅上站起来的动作都显得十分艰难。
也是怪了。明明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还觉得房间虽然面积很小但空间安排得很合理,小桌摆放的位置恰好在房间正中,椅子和桌子、墙面的距离也很恰当,整体结构小而精巧,他从走进去到坐下来,根本都没遇到什么阻碍,全程轻轻松松……
就好像为了防止他站起身,这个房间发生了某种变化似的。

又一次的,艾伦意识到了那种他一开始极力想要忽视的怪异感。
但这次不是从墙面上的小灯上感觉到的。
事实上,当艾伦意识到周围的环境确实在产生惊人的变化时,他鼓起勇气去看了墙面上那些小灯,可那些不规则地排列在墙面上的小灯这次却没有那股令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活物感。
它们黯淡地发着光,死气沉沉——就算这些小灯是眼睛,它们也只是已经死掉的眼睛。
艾伦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劲,可好像又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有点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而后猛然意识到了整个房间里距离他最近的东西,这条正被他坐在身下的沙发椅。
沙发椅……不太对头。
整个房间都在阻拦他离开,艾伦隐约觉察到了这种气氛,然而他不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
只是空气变得粘稠和湿热了许多。
连沙发椅仿佛也变得更加柔软和舒适起来,那种韧性惊人又柔软得惊人的触感好像乳胶一样,却又比乳胶更粘人,简直就像沼泽一样带着吸力,艾伦越是努力想站起身,身体反而向椅子里陷得更深。
艾伦慌神了,不过还保有理智。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连亚度尼斯都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似乎……也说不太清楚。
也许是边界感模糊了。如果说之前的亚度尼斯是高清绘图,现在的亚度尼斯就是由一大片高精度马赛克组成的色块,他的面孔和身体上所有那些让人神魂颠倒的细节都消失了,可他令人脸红心跳的奇诡魅力却丝毫不见减少。
而当艾伦开始思考亚度尼斯究竟失去了哪些细节的时候……他无比惊骇地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和亚度尼斯有关的任何细节!
明明这个人就坐在他的面前,就正在朝他微笑,他们甚至在几秒钟之前还有过对话,可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艾伦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刻,鬼使神差又或者记忆复苏了一般,他忽然想起几周前,他其实就是那些亲眼见到亚度尼斯在这栋公寓的楼顶裸泳的人中的一员。
那一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
艾伦也是。他当然也是。
就算他根本就不相信亚度尼斯那所谓的他是个双性恋的揣测,坚持认定了这是个荒谬的断言,他也不会否认亚度尼斯在那一刻所散发出来的肉^欲之美。
当亚度尼斯在泳池中如同海豚般轻盈地划开一条白浪,那两条修长的、骨骼分明的手臂破开水波时,当亚度尼斯的脚背轻轻击打水面,他从大腿到小腿都以一个优雅的弧度缓慢弯折、摆动又重新绷得笔直时,艾伦承认,他就像周围的每一个人一样,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那绝对和他的性取向没关系。
那就只是——亚度尼斯有一具太漂亮的身体。
而他当时又处在那么特殊的一个环境中,人人都在为亚度尼斯屏住呼吸。他就算不那么痴迷于亚度尼斯,只要他不蠢,装也会装出那副德行。
但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他一回到家中就脑袋空空了,就像现在一样,他回忆不起亚度尼斯的具体模样,回忆不起那具身体的任何细节,他只能回忆起那种感觉,那种让人想要疯狂尖叫和浑身发抖的性感……远超过人类所能展示出来的魅力的性感。
亚度尼斯看着艾伦,轻柔地说:“你困了。”
“……我困了。”艾伦慢了半拍才迟钝地说。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缓慢地转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定格在亚度尼斯的脸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迟缓地问,“我……觉得有点……不太……”
“你最近一定做了很多梦。”用一种舒缓而又催眠的声音,亚度尼斯慢慢地说,“很多很多你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梦。告诉我,艾伦,你就没有对这些梦的内容感到困扰过吗?你总是在做梦,但从来不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你没有思考过这种事发生的原因吗?”
艾伦木然地看着他。
“你当然思考过。”亚度尼斯说,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字符,这是一个简单的催眠咒和入梦咒的叠加——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着头放弃了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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