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怎么刷朋友圈,也从没想过看M的朋友圈。现在点开一看,确实像牧冰所说,朋友圈里有很多星梦公司的项目宣传,也包括了这次他们在做的“星与星愿”游戏的预告前瞻,甚至还有一条日常分享直接就拍到了他们的办公室。
再点开他们项目组的工作群,列表里果然有这只绵羊的头像,群名片端端正正地写着“牧冰”两个字,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群里说过话,导致时夏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对了。他跟牧冰从来就没有加过微信,唯一的线上联系,是十年前学生时代加上的QQ。
但就算是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
时夏攥紧了手机。
牧冰明明就知道他没认出来,还故意装成陌生人跟他搭话、聊天,给他发照片,这不是耍他玩是什么?
迄今为止,他已经这样耍过他多少回了?
时夏清楚,此刻他就该转身上楼,再不跟牧冰说一句话,也不再听他说话。
从十年前那次以后,他跟牧冰就不该再有任何关系。
靠近他,除了让自己徒增伤痕,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
牧冰抿着唇,那双向来凌厉的眉眼低垂着,一语不发,像个等着被训斥的小孩子。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时夏的反应,于是垂着眸后退了两步。
“我知道了。”牧冰轻声说,然后转身离开公寓楼。
时夏恨自己这颗总是会变软的心,甚至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先出声叫住了他,“牧冰!”
牧冰转身看向他。
时夏预感自己八成会后悔,但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你为什么要租房?你原来的房子怎么了?”
在进同一个项目组之前时夏对牧冰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了解,只是听同事提起过,牧冰住的地方离公司也不远,按理来说他应该没什么换房的必要。
“烧了。”牧冰说。
“烧……什么?”时夏震惊道。
“烧了。”牧冰重复,“煤气泄漏,火灾,原来的房子被烧了,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酒店。”
时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煤气泄漏?火灾?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公司里谁也没听说?难道牧冰谁都没告诉吗?
想到这里时夏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认为牧冰至少会告诉关系不错的同事,但仔细一想,牧冰在公司里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错”的对象。
每个人都知道牧冰,提起他时都是疏远而敬畏的口吻,但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人真的跟牧冰走得很近。
那公司外呢?发生这么大的事,生活中有谁能帮他一把吗?
可是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因为如果真的有,他也不用一直住在酒店里,这么费力地找住处了。
就和十年前一样,牧冰好像根本就没有朋友。
时夏咬了咬口腔里侧的肉,“烧了?你不会只是想编个故事耍我玩儿吧。”
他看到牧冰微微皱眉,抬起头,墨一样漆黑的双眼直直地看向这边,眼瞳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时夏,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牧冰说,“而且今后也不可能骗你。”
时夏被这一瞬间牧冰的神情给烫到了,他转过身拉开被牧冰关上的单元门,径直走进去。
牧冰还站在原地。
两秒钟以后,时夏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愣着干嘛?上来!”
时夏打开门,牧冰跟在他身后进来。
就和时夏发给他的照片一样,公寓的布置很简单,没有太多摆设占用空间,却给人一种小而舒心的感觉。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风景画,拐角处放着一只风格独特的花瓶,细长的瓶颈中延伸出一枝形状别致的花,牧冰靠近一看,才发现那是用纸折出来的。
“家里没收拾,有点乱。”时夏把扔在客厅沙发上的衣服简单粗暴地挂了一下,“你房间在那边,也没来得及打扫,上一任住户是个搞电竞的,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
时夏抬起头,发现牧冰正在用一个很认真的表情观察那只花瓶。
“那是……我做的一点室内小设计。”时夏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
“很好看。”牧冰说,“你的设计一直都很别致。”
牧冰这个人说话怎么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知道拐弯?
说坏话的时候能把人气死,说好话的时候又听得人脸上发烫。
“那个,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夏转移了话题。
牧冰把目光从花瓶上移开看向时夏,“之前租的房子是老房子,房东隐瞒了炉灶的安全隐患,结果一不小心就烧起来了。”
牧冰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么大的事和他无关一样。
“那你……当时在不在屋里?”
“我在。只是房间关着门,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牧冰说。
时夏睁大了眼睛,“那你……”
牧冰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手,解开衬衫的一颗纽扣。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黑色的衬衫衬得牧冰的皮肤冷白,先露出锁骨,然后是若隐若现的胸肌。
时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牧冰手上的动作没停,神情平静地把衬衫整件脱下来。
时夏吃惊地发现,牧冰的后背上有一片烧伤,看上去刚愈合不久,新生的组织还是粉色的。
“你好像觉得我在编故事骗你。”牧冰低声说,“我没有。”
时夏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在他的理智回神前,手已经伸了出去。
新生的皮肉很嫩,时夏的手指碰到的瞬间它颤抖了一下。
时夏只盯着那块伤疤,努力控制自己声线里的颤抖,“不疼吗?”
牧冰抬头看他,“一开始是有点,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亏邻居比我早发现火情,在火势蔓延起来之前消防车就赶到了。”
牧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冷静得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邻居没能及时发现呢?如果起火的时候他正好睡着了呢?如果消防车遇到什么事没能及时赶到呢?
仅仅是想想这种可能性,时夏就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揪起般一阵窒息。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像聊天气似的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啊!?
“我没事,只是在逃走的时候被门烫了一下。”牧冰低声说,“皮肉伤而已,什么都不影响。”
“跟我有什么关系!”时夏脱口而出,抽回手,“你被烧死在里面我只会买99响大鞭炮回来庆祝!阎王爷最好趁早把你这种祸害带走,免得为害一方!”
牧冰笑了。
时夏知道,从让牧冰上楼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救了。
从很早以前牧冰就有这种本事,不管时夏再怎么生气、发火,发誓再也不理他,他总有办法让他心软、舍不得。等回过神以后才发现已经上了套,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明明是牧冰骗人在先,结果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让牧冰住了进来。
“在这签上名就可以了?”牧冰认真地问。
“不然你还想怎么着?画幅清明上河图?”时夏没好气地说,“签完你自己给房东送去,她住11栋501。”
“好。”牧冰点点头,一点不磨蹭,拿起签好的合同就出了门。
回来时,屋里没见到时夏,倒是从浴室里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牧冰走进南边的卧室里打开灯,正如时夏所说,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地上还有纸屑和垃圾,但看得出原来应该更乱,现在这样已经是多少打扫过的样子。
他清楚地记得时夏不喜欢吵闹的人,因为会打扰到他学习工作。高中时还曾经因为跟某话唠分到一个宿舍而吵起来,最后找老师把宿舍换了。
可是现在,他却能允许一个打电竞的人当他的室友。
牧冰眯起眼,看到桌子上还歪斜地放着一个卷了边的笔记本,上面用黑色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写着“马文彦”三个大字。
“啧。”牧冰拿起那个本子,丢进了垃圾箱。
时夏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到南边卧室被收拾得焕然一新,不仅杂物被清除,地板桌面都擦得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换了崭新的,整整齐齐地折叠在床头。
马文彦住过的痕迹在这一番清理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牧冰的电脑、公文包和各种日用品。原本被马文彦用来堆杂物的架子上现在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牧冰的书,整个房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充满了一种独属于牧冰的性冷淡感。
就差没在房间门口用大笔写上“牧冰”两个字了。
“洗完了?”牧冰的视线从屏幕移到时夏身上。
时夏穿了件素色的浴衣,绑带系得很随便,前襟一直开到露出小半个胸口。湿漉漉的发丝滴下一滴水,顺着脖颈的形状缓慢向下流,一直钻进布料遮住的地方不见了。
牧冰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我说你动作也太快了吧?这么短时间就都收拾好了?”时夏诧异道,走到牧冰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看。
封面上写着“室内花卉及观赏植物培育手册”。
牧冰怎么还看这种书?
时夏转头想问,却跟牧冰直勾勾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你看什么呢?”时夏不自在地把浴衣前襟拉了一下,忽然有点后悔应该先换完衣服再过来。
牧冰忽然笑了,“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啊?”
“还记得高一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时夏一愣,牧冰这么一说,许多远久的记忆潮水似的涌上来,他的脸一点点涨红。
他怎么可能会忘。
牧冰是在高一下学期,因为父母搬家,中途插班进来的。
幸好他们宿舍楼一直有一间空屋,平时都被当成杂物室,刚好能给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住。
但牧冰拖着行李箱来宿舍的时候,其他学生并不知道。当时时夏正在洗澡,而同寝一个坏心眼的哥们恶作剧,把时夏放在外面的换洗衣服给偷了。
当时整栋楼都响彻着时夏的怒吼,“谁他妈把我衣服拿了?谁啊?”
然而那群搞恶作剧的男生都在偷着乐,没一个人应声。
时夏气得七窍生烟,只能在腰间围块毛巾先出来。浴室对面就是那间没人住的杂物间,他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准备打电话给朋友让他送衣服过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杂物间”里居然有个拉着行李箱的男生,一语不发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几秒,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时夏腰间的毛巾滑落了。
“都说过多少遍了那是误会,误会!”时夏的脸发烫,据理力争,“那间寝室一直都是空着的,我怎么可能想到里面会有人!也没人告诉我有新生转学进来啊!”
牧冰还是那副意味深长的笑,“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什么?”时夏硬着头皮问。
“我在想。”牧冰勾起唇角,“这个男生的屁股真的很好看。”
时夏的脸如同充血了一般慢慢涨红。
牧冰神情玩味,视线向下游移,落在时夏的胯间。浴衣在更靠下的位置分叉,露出若隐若现的大腿。
“其实现在也挺……”
牧冰的话说了一半,面门上就狠狠挨了一下。时夏毫不客气地把那本《室内花卉及观赏植物培育手册》甩到了他的脸上。
“合租期间,严禁产生任何语言或肢体行为上的性骚扰。”时夏假笑道,“合同第三款第四条上写的清清楚楚。念你是初犯,先警告一次。再有下次,我可就直接告诉房东了。”
牧冰缓缓捂住鼻子,再抬头时,时夏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只留下对面卧室关上的房门。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与不可预知感,放在一个月前,时夏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牧冰一起合租一间公寓。
这简直是他最可怕的噩梦里都不敢出现的情节。
合租的第一天早上,时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拉开窗帘,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门,就跟正对面的牧冰脸对脸撞了个正着。
“操!”时夏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往后跳了一步。
“早上好。”牧冰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见时夏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时夏这才反应过来,牧冰昨晚就已经签完合同、从今天起,就要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早上好。”时夏生硬地接了一句,刻意错开牧冰的目光,朝盥洗室走去。
怎么有人一大早就长裤长袖一整套穿得人模狗样的?
这样显得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他真的很弱智。
洗漱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等一会儿的!”时夏含着满嘴泡沫愤怒道,“我才进来一分钟!”
这时候时夏多少怀念起马文彦的好了,每天他上班走的时候马文彦都没起床,至少没有早上抢卫生间这个问题。
牧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是要用卫生间,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放在洗衣机上的脏衣服,我昨晚一起洗了,都在客厅里晾着。”
时夏一愣。昨晚他回屋的时候都快十点了,牧冰收拾了一晚上房间,居然还有精力把衣服都洗了。
时夏顿时有些愧疚。他那些脏衣服已经攒挺久了,本来一直想着要洗,结果总是在忙工作上的事,忙着忙着就越攒越多。
没想到竟然是牧冰帮他洗了。
“餐桌上有早饭,蛋包饭和三明治。”牧冰说,“你如果都不喜欢吃,还可以叫外卖。”
这下时夏是真吃惊了,“你做了早饭?”
“嗯,一点简单的。”
时夏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口出来。餐桌上的早餐堪称精致,金黄的外皮、整齐的切角,如果不说是牧冰做的,时夏绝对会以为这是哪里叫的外卖。
牧冰居然这么会做饭?
这实在太不符合时夏对他的刻板印象了。
香味扑面而来,时夏咬了一口蛋包饭,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就当是昨晚的赔礼。”牧冰说。
时夏“啧”了一声,“一顿早饭就想收买我。”
“一顿不行就两顿。”牧冰说,“两顿不行就三十顿。”
“怎么一下跳到三十顿了。”时夏无语。
“给你包月。”牧冰说。
“……”
时夏的心情有些复杂。
牧冰这个人,从高中时就不是一般的傲。
各科所有老师都觉得他很聪明,英语单词读一遍就能背过、数学题讲一遍就会,但偏偏就是不学,如果不把他叫到办公室在眼前盯着他,牧冰甚至连书都懒得翻一页,成绩更是永远倒数。
但他头脑聪明、会玩,还能在玩的同时把老师耍得团团转,在学生里的人气很高,那时就聚集了一帮小弟在身边献殷勤。
最夸张的时候,牧冰去吃饭根本不用自己打、衣服也根本不用自己洗,全由身边的小弟或者迷妹代劳。
而时夏自己作为被老师选来“帮助牧冰同学提高成绩”的优等生代表,还一度被牧冰的粉丝团给针对过。
那时候牧冰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想起来了。
当时他坐在教室后排的课桌上,两条大长腿漫不经心地踩着椅背,俯视着周围所有人。
他说:“如果我有办法让别人代劳,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地亲自做事?”
直到现在,那一幕的牧冰依旧给时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牧冰是个天才,从那时到现在从没变过。
就算到现在,牧冰在公司里也从不负责任何基层工作,那些琐碎的杂事向来都有比他工资更低的同事去做。
就是这样的牧冰,居然帮他洗了衣服,又早起做了这么精致的早餐。
要说心里没有一丝触动,肯定是假的。
“不过你最好动作快点。”牧冰的声音打断了时夏的回忆,“再磨蹭下去就该迟到了。”
时夏抬头,才发现牧冰站在玄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换好了鞋。
“你这就要走?”时夏诧异道。
“到时间了为什么不走?再不走就该迟到了。”牧冰径直走出门,“公司见。”
在时夏瞠目结舌的时候,牧冰已经关上了门。
“你他妈——”时夏看了一眼时间,连骂都来不及骂完,狼吞虎咽地把蛋包饭往嘴里塞。
都怪牧冰说这些有的没的!如果他一个人,早上的时间是正好够用的!
时夏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前的早餐,冲进卧室里找今天要穿的衣服。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才想起牧冰说的昨晚把衣服洗了这件事。
他不会把他本来要穿的衣服也一并洗掉了吧!?多管闲事!
时夏冲进客厅,匆忙从晾衣杆上扯下一件黑色的衬衫套上,急急忙忙地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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