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牧冰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时夏的头皮响起的。
时夏头皮发麻,呼吸在黑暗中愈发急促,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牧冰指节分明的手指间。
他倒是想出声,有本事你先把手放下啊!
为了表达自己的抗议,时夏用手去掰牧冰的手,却没想到这人的力气大得出奇,掰了几下简直纹丝不动。
黑暗中,他听到牧冰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然后抽出空余的那只手来,把他的两手手腕毫不客气地按在了柜壁上,发出了不大不小“咚”的一声。
时夏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了。
你他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时夏听见了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更衣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柳像只胆怯的兔子挪着脚步走进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那个,夏夏?”
快骂出嘴边的话又被吞了下去,时夏只能任由牧冰钳制着他的动作,在窄小的衣柜里大气也不敢出。
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更衣室里还不算什么,万一被发现他们这样子躲在衣柜里,那才是真的完了!
近。太近了。
之前不管是KTV里的游戏,还是停电时的摔跤,时夏都没有离牧冰如此近过。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呼吸的热气持续不断地喷洒在对方的皮肤上。牧冰的下巴就若即若离地贴在时夏的颈窝附近,如果不刻意别过头,这个距离足够他们嘴对嘴亲上好几轮了。
汗水从时夏的前额滑下,顺着下颚骨的曲线一路向下游走,最后滴落在牧冰的肩膀上。
热度暧昧得让人发疯。
被钳制住的双臂有些发酸,时夏难以忍耐地动了动快要僵住的四肢,然后就感觉到丝滑的布料拂过大腿传来的令人战栗的触感。
啊。时夏头晕脑胀地想。牧冰今天没有穿那条看起来就很硬的牛仔裤。
牧冰垂下眸,钳住时夏的手忽然多用了几分力道。
“你穿的三角裤。”牧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轻声说。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吐息,往时夏耳朵里钻。
一丝理智在拼命拉扯着时夏已经快要溺死的大脑,在头脑中拼命敲打着警铃。
现在的状况真的很不妙。
他刚脱下表演服,浑身上下只有这一条泳裤。
从牧冰身上传来的热度、布料的触感、呼吸时喷洒的热气,都成了一种折磨。
似乎意识到什么,牧冰轻轻松开了手,时夏总算得以大口呼吸几下,在逼戾的环境中喷洒出更多热度。
“因为,穿四角裤在鱼尾下面能看出褶皱。”时夏咬着后槽牙,竭力控制着气流的吐息。
“原来如此,很专业。”牧冰垂眸看了时夏的腰胯一眼,低声评价道。
专业你个大头鬼!!
时夏从没觉得呼吸可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空气中充斥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淡淡的、若即若离地萦绕在鼻间,使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暧昧的交缠。
时夏觉得自己的腰在发软,像一块吸饱水的海绵慢慢下沉。
小柳怎么还不走?
不对,她走了吗?她有再说什么吗?
时夏发现自己昏沉的大脑已经根本无暇收集更多外界信息了。
然后他听到牧冰发出了一声轻笑,丝滑的裤子布料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身上仅有的这层布料。
“时夏。”牧冰说,“你硬了。”
时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头顶涌去,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羞耻、愤怒、难堪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期待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视线逐渐能适应黑暗以后,视觉变得更加清晰。时夏能清楚地看到牧冰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挺拔的五官,前额的碎发因为刚刚的动作而有些散乱,有一缕垂下来遮住了眼角。
而那双墨色的眸子正在极近的距离下毫无避讳地注视着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像在端详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
已经够近了,牧冰还在继续拉近距离。
鼻尖缓缓地向前推进,几乎要在下一刻就重叠在一起。
时夏的心脏跳得犹如擂鼓,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触碰并没有到来,他只听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光线从外泄了进来,接着身前一空。
牧冰打开衣柜的门走了出去。
“那女孩走了,把伤药给你放下了。”牧冰说。
“啊?”时夏懵得只能发出这一个单音。
牧冰拿起座位正中央的小瓶子看了看,又放回原处,“她还挺会挑的,我用过这个牌子,效果不错。”
说完,牧冰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衣柜里的时夏,“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充当更衣室雕塑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时夏这才猛地从刚才的暧昧氛围里回过神来,然而迎接他的就只有牧冰离去的背影和毫无感情的关门声。
时夏的眼睛缓缓睁大,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离开的方向,抓起衣架朝门砸过去,“牧冰!我操你大爷!”
一直到这天下午,时夏的打工结束,牧冰也没有再出现过。
完成最后一场表演后时夏精疲力尽,膝盖上撞出的伤就算上了药也还在隐隐作痛。
小柳还是那副千恩万谢的样子,连给他打工钱时都是一脸愧疚的表情。
“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小柳诚恳地说,“旁边有家海鲜烧烤,听说味道特别棒,我一直挺想吃的但是就总是抽不出时间——”
“不用了,谢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家。”时夏冲小柳摆了摆手,不遮掩脸上的疲惫。
“噢,那好吧。”小柳遗憾道,“那你以后也要常来玩哦!”
走出海洋馆的时候,时夏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小柳。
因为这份疲惫感并不怪小柳,也不怪这份工,纯纯怪那个杀千刀的牧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丢下一句“你硬了”就直接关门跑路的!?
怎么会有人干得出这种混蛋事!?
无名火突突地往外冒,时夏现在的心情糟糕到简直想杀人。
眼前的行道树树叶被吹得簌簌直响,看着就令人生厌,时夏一脚踹在了树干上,没想到树干比他想象中要结实许多,这一脚上去后树干纹丝不动,还把他的脚震得发疼。
“操!”时夏悲愤地骂道。
他真是太傻了,太蠢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蠢到家的人,居然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怀疑牧冰是喜欢自己的。
你难道忘了十年前的事了吗?
忘了牧冰是个多忘恩负义的混蛋了吗?
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别犯傻了。
尹修杰给时夏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响到最后一声才被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乱糟糟了,过了好半天时夏的声音才传过来,懒洋洋的,尾音拖得贼长,“喂——哪位?”
“‘哪位’?”尹修杰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时夏,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不可能!”时夏笃定地说,声音却还四散飘着,“我……酒量很好的。不会喝多。”
“狗屁,你哪回酒量好过,两瓶啤的就能把你放倒。”尹修杰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在哪呢?我去接你。”
“阿杰!”时夏忽然拔高了声音,“你说牧冰是不是在耍我?”
“啊?”尹修杰一愣。
只不过时夏似乎也不需要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他他妈的,肯定是在耍我……嗝。”时夏打了一个伤心的嗝,“他就是个恶劣的混蛋,会把别人的真心当成驴肝肺!他就是想看我出丑,一开始就是!”
尹修杰头疼了起来。
“哎哟,你跟牧冰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老一天到晚念叨他干嘛,躲着点走不就行了?”尹修杰说,“你在哪啊,赶紧的,我接你去。”
时夏丝毫没有要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你知道他怎么嘲笑我的吗?”时夏越说越伤心,“你们只会把他当成天才捧着,根本不知道他本性有多恶劣!”
“我的祖宗哎。”尹修杰头都大了,“这破事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李总说去。让李总把你调走,或者把他调走,别在一个项目部工作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少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时夏沉默。过了好久才呢喃着重新开口。
“我做不到。因为我发现,就算过去了十年,我还是一样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七夕快乐!
第15章 晚安
手机那边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尹修杰“喂”了半天,又晃了晃手机,这才重新连上,“喂,时夏?你刚说什么了?手机信号不好,没听见。”
“……”时夏趴在吧台桌上,用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摩擦带来的生疼感让他从酒劲儿里稍稍清醒了几分,“我说我没事,你不用来接我。”
“真的假的?”尹修杰表示怀疑,“你刚才那样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好得很,这酒吧离我家只有五分钟的路,我从这边窗户都能看见我家大门。”时夏抓了把头发,叹息道,“你给我打电话一开始是有什么事?”
尹修杰张了张嘴。时夏这小子压根就是装醉吧?怎么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
“哦对,是李总打你电话你不接,找我来给你带话的。”尹修杰说,“他说周一早上要开会,让我们早点到场。然后我们上周的那版设计还得改,说是有几个地方不符合受众需求。还有我们上周约的那个画师,本来说的好好的,临到签合同丫突然又改主意了,咱们还得再重新联系别的画师老师……”
“好好好,我知道了。”时夏感到自己的头又疼起来,“我明天会早点去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行。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尹修杰说,“你是不是最近在找合租室友呢?”
“是。”时夏有气无力地说,“找好几天了,没人理。”
“我这有个人说是正好要找市中心的房子租,你要不要问问?”尹修杰说。
“谁啊,你亲戚?”
“呃……算是吧。”尹修杰思考了一下,“我表妹的同学的姐姐认识的一个朋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听说他挺急的,就要市中心的房子,租金和环境都无所谓,我听了觉得好像挺有门。”尹修杰说。
“男的女的?”时夏问。
“男的,知道你不愿意找异性合租。”尹修杰一脸嫌弃的语气,“就你这样真是活该单身到现在。”
时夏懒得跟他废话,“嗯,你把我微信给他吧,我聊聊。”
挂了电话,时夏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拖着步子走出酒吧。
天已经很黑了,天空中看不见星星,只有城市里灯红酒绿的光闪得人眼睛发痛。
老话说得好,人不能两次摔进同一个坑。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跟牧冰在同一个项目组里工作。
他早该预料到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他说服自己多少遍牧冰是个恶劣的惹人厌的混蛋,他还是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冲动的情感。
不管过去多久,他总是会、永远会喜欢上这个恶劣的混蛋。
从酒吧回公寓的路上会经过一所中学,时夏抬头朝校园里望去,高三的学生还没有下晚自习,教学楼里一片灯火通明,甚至隐约能看见天花板上垂下的灯棍。
他也曾经坐在那样的教室里,在一样的灯棍下写作业,飞蛾绕着灯光盘旋,牧冰就坐在他旁边,用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把玩着钢笔。
玩得很帅,可惜面前的卷子总是白纸一张。
时夏总是在这种时候生他的气,他会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牧冰手里的钢笔,拍在他面前的白卷上,指着卷子上的第一道题目语气很凶地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字没写?”
牧冰会拿那双好看的眼睛朝他的方向瞥上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题目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时夏则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对同学负责的好学生,板着脸严肃地教训他,“你将来考不上大学,只能去工地搬砖就有意思了吗?”
牧冰就笑了。那时候的牧冰还不像现在这样,还舍得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只是他的笑大多不怀好意,或讽刺,或轻佻,配合他藏着戏弄意味的眼神,总有一股浪荡的痞气。
“你瞧不上工地搬砖的工人?”牧冰反问。
“我……”时夏一时语塞,“我没那么说。”
“但你是这么想的。”牧冰尖锐地指出,“你觉得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要比工地上搬砖的工人更有身份、更高贵,更值得人为之努力,不是吗?”
时夏被牧冰这样的话给气到了。那时的他还太年轻,尚不知晓融在牧冰这人骨子里的恶劣,也没有意识到对方在以戏弄他为乐,他只是单纯气愤于牧冰说的话,不满的情绪推动着他反驳。
“我从来没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谁比谁更高贵,人想努力过上自己更向往的生活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时夏说,“难道努力积极,为自己着想就是自私吗?照你这样说,我们干脆退回吃大锅饭的时代吧。人人平等,人人都吃不起饭就很好吗?”
牧冰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次的笑比起刚才少了些玩味,多了点真诚。
“你。”牧冰说。
“什么?”时夏莫名其妙。
“你问我什么有意思。”牧冰用手支着下巴,垂眸看向时夏,“我觉得,你比较有意思。”
时夏拧开门把手,公寓里漆黑一片。上午忘了关的窗户还大敞着,外面的风鼓动着窗帘摇摆,给无人的公寓唐突添了几分诡异。
“我回来了。”时夏低声说,把门在身后关上。
漆黑的公寓里空荡荡的,除了掀起窗帘的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时夏强撑起精神摸到电灯开关,换下鞋,拖着步子往浴室走去。
接下来的动作机械而恍惚,时夏甚至不怎么记得自己是怎么洗完澡,又是怎么换上衣服的。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刘海向下滴落,时夏坐在床上,望着尚未收拾的一片狼藉的隔壁卧室,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忽然站起来,把从走廊到隔壁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公寓顿时被白炽灯照得亮如白昼。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捆黑色的垃圾袋,撑开,然后走进原本是马文彦的房间里,粗暴地把地上摊着的一切东西通通扔进垃圾袋里,数据线、废纸团、空水杯、鼠标垫……
把这些垃圾通通扎好带走,一股脑全部扔进楼下的垃圾箱里,时夏总算痛快地舒了一口气。
这间公寓比起先前一塌糊涂的样子,总算看上去像个公寓了。
怀着松弛的心情走上楼,时夏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一只手掏出钥匙开门,用另一只手划开屏幕,看到微信右上角跳出一个小红点。
点开一看,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时夏愣了愣,看到备注上写着“租房”,才想起刚才和尹修杰打的那通电话。
没想到对方效率竟然这么高。
来加好友的人头像是只卡通绵羊,昵称是个简单的“M”,除此之外资料页面异常简洁,所在地和年龄都没有显示。
他刚点完同意没几秒,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M:你好。
时夏迟疑了一下,也发了同样的消息回去。
时间的夏季:你好。
对方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就发来了新消息。
M:听说你有市中心的公寓在找室友。我一直在找房,请问对室友有什么要求?
时间的夏季:没什么要求,基本上注意环境卫生、没有不良嗜好就行。不过这边的房租可能有点贵,你没问题吗?
M:钱不是问题,只要在五千以下我都可以承受。
时夏不由得吹了声口哨,看来这回是叫他碰到位大款了。
时间的夏季:那还不至于高到那么夸张。
M:那就没问题。我今年26,男,身高一米八八,单身,无吸烟喝酒等不良嗜好,无宠物,工作时间早八点至晚六点,有时晚上会在家加班,但不会发出噪音。
早八点至晚六点,和星梦的工作时间倒是挺接近的,作息时间上没有任何冲突。
而且这个人说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给时夏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还记得当初刚加上马文彦微信的时候,对方上来就是三条五十秒的语音,东拉西扯了一大堆也没一个字在重点上。
如果人与人的沟通都能像现在这样高效快捷该有多好。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这一串信息给下来,怎么搞得像相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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